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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怀璧-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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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怀瑱蹙眉近前没能赶上,至廊下时房门已自内阖拢,李清珏闭门谢客,比之昨夜愈显疏离。此番出宫本是安了心要哄人,哪有离开的道理,索性他也不走,只管绕到窗畔轻叩劝道:“清珏不肯开门,开扇窗也好。”
  室内无人应答,他又道:“要不教院里丫头们瞧瞧皇帝罚站是怎么个样子。”
  说完真往墙根一站,不顾何时会有何人路过。
  李清珏没了法子,犹豫不久向外行来。平怀瑱隐约听着足音心下一笑,绕回门前等着,然待室里人好容易启了这扇冰冰凉凉的门后,竟一步迈了出来道:“皇上不愿回宫,在此歇下亦可,臣睡书房。”
  多少年来从未被如此冷落,平怀瑱实难明白究竟是如何“得罪”了这个向来温润之人。
  令钦天监改命,寻民间女做戏,当初宏宣帝与昭贤太后在时,他每一举都行得分外谨慎且举步维艰,无一不是为了守少时所诺,但求此身一心。
  至如今先帝与太后尽去,他上无忤逆不孝之重担,连戏都不必做给谁看了,一纸圣意是为自己更为李清珏,原本自觉忻悦两全,不想他这一心人却把倾头冷水泼得比谁都快。
  平怀瑱往前数步拦住他,耐性渐失,直直问道:“难不成我迎宣于雪进宫便能有后?旁人不知,你也不知?”
  李清珏满心钝痛,把眸里失意强压许久,抬头回道:“皇上该迎的不是宣于雪。”
  “那该是谁?”
  李清珏不语。
  平怀瑱替他答:“你最该清楚,这世上朕不要别人。”
  突如其来的一声称谓刺得李清珏周身轻颤,垂首红了眼眶。平怀瑱从前少与他争执,即便意见相左也多是好言好语地让着劝着,眼下忽以强权自称,不过是为令他知晓此意坚决。
  其情拳拳,李清珏若只是李清珏,不知要如何欢喜一场。
  穿廊夜风送来雨后草露味,李清珏被拂得清醒,摆首回退三步,向他行礼离去。
  平怀瑱胸中闷着一团无名火,去不是留不是,在那廊下郁郁待了大半夜,睁眼望着院落另一侧的书房静窗始终灯烛通明。
  之后一夜,依旧如故而往。
  李清珏阻挠无用,将自己在那书房里关了两夜,关得思绪混沌,险要心软,及至第三日早朝时才又如梦初醒。
  是日晨阳如火,刺目金光直照高阁殿堂,仿佛千千万万双凌厉人眼在后,盯得赴朝众人皆如芒在背。朝臣在这艳光之下凝眉肃然,好似早先私下有约一般,政事不议但请皇帝立后。谏后大臣无一起身,伏背于乾清殿下黑压压跪了连片。
  李清珏立身其中,默然与平怀瑱望着,眸里尽是嘲色,嘲已亦嘲人。
  正是这时起,以色侍君之言不再只作暗语,虽不敢教皇帝听见,但常于署间有意无意地落入李清珏耳。甚有人不知从何得来风声,道皇帝大失体统,逢夜留宿宫外臣子府邸,实属荒唐至极。
  古来祸水皆红颜,怎的先祖不开眼,出一佞幸男色。
  所传诸如此般,倒还有更难入耳的污言秽语,李清珏且当不闻,晨来应卯理事,暮至孤身归家,瞧来丝毫不受干扰,仿佛同僚口中不齿之臣绝非他本人。
  然再是淡然,他心下实则并非了无所思。
  自那日早朝散后,各臣轮番踏进御书房去,奏请延狩帝广纳后宫,择贤立后,无一例外都被冷言冷语赶了出来。
  李清珏深知其中不乏怀揣私欲者,家中女眷正值好龄,岂不抓牢机遇,混个皇亲国戚之名?但除此之余,仍是忧国者居多。他绝非不识其忠,只是要让他以这尴尬姿态置身其里,未免太无情了些。
  他与平怀瑱闹了几日不愉快,尚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是不知如何置喙,更是不愿置喙。
  可本是如此,偏偏赵珂阳又有信传来。
  两日间御书房来者络绎不绝,非比寻常得热闹,已令平怀瑱不堪其扰,分明未及不惑之龄,却冰冷问出一句“爱卿以为朕年事已高,急着为朕忧虑龙嗣”。
  闻话之臣格外惶恐,忐忑退去后再得一旨:未得通传,任何人不得觐见。
  众臣穷途末路,唯赵珂阳知,皇帝旨意尚有拦不住之人。
  这些年来赵珂阳身作知情人也算深懂李清珏,明白“非议”二字动摇不得他,非得“后继无人,难得善终”才能教他无法置身事外。
  李清珏手捏信纸,垂眸凝视这几字,笑想赵珂阳真是何其残忍。
  笑罢整装行帖,入宫参见。
  御书房果未能将他拦住,李清珏于平怀瑱诧异眸色中出言跪谏:“凤仪宫久旷,臣请皇上择贤立后。”
  平怀瑱望着他,眸底如风作啸,将盛怒席卷其中,许久才堪堪平静下来,手中笔杆用力杵着宣纸,早已坏了狼毫。
  “你再说一遍。”
  “请皇上立后。”
  平怀瑱重重将笔搁下,甩袖行出。
  李清珏独在室内寂寂跪着,经久起身,如来时面无波澜地行出宫去。
  尚值京中人烟最盛时,贩者游者比肩接踵赶这春末夏初的白昼市集,李清珏自东宁街头穿行至尾,忽而忆起过往。
  那时太子尚幼,偶露顽劣性子,偷与他出宫寻乐,宫中什么金贵珍馐没有,非要挨个儿尝遍这街边小点,末了再买上一裹儿桃花糖,连包塞他怀里道:“瑾弈似这桃花糖甜。”
  他紧张蹙着眉毛揣着糖,时不时左顾右盼,既怕宫里人跟来,又怕宫里人没跟来。
  后又数年,两人渐成少年,早不吃那腻人糖籽儿,可平怀瑱仍会不时与他戏闹,逢亲热时候凑在耳边低语:“瑾弈可比桃花糖更甜。”
  到如今,他终不太能记清那滋味。
  街头糖铺子多年未改,铺前孩童甚多,李清珏远远看了一会儿,未近前去。
  回到府上恰近酉时,他晚膳不用,遣退院中仆从,独自寻来桃花酿制的清酒两坛,伴疏萧树影相酌,脑里遍遍回想从前乐事,循环往复,不息不止。
  不知何时起了醉意,院中有一人脚步急促入亭来,夺走他指间虚虚执着的暖玉酒杯。
  李清珏朦胧抬眼瞅见侄儿眉目,笑将他拉坐身旁:“瑞宁可要尝尝桃花酿?这世上桃花做的玩意儿,都甜。”
  李瑞宁为之忧虑不已,拾袖拭他额间细汗,想起平怀瑱曾有叮嘱,李清珏生来醉酒便易体热,需得好生看顾,莫可奈何道:“叔爹不可再饮了,若教琅叔知道该要急作何样。”
  李清珏眸里醉色滞了一霎,听着那声“琅叔”,嘴里轻轻咬了两字“煜琅”。
  李瑞宁没能听清,正疑惑时见他抬手,指着院中高树兀自说起话来:“你琅叔从前可不少来此地……他曾为太子,与我日夜相伴,情胜手足,旁人唯有艳羡而已……如今他为帝,我为臣,他却不可轻易再来了,我亦不得轻易近前去……”
  “叔爹醉了。”
  “若不醉,可能埋怨?”李清珏收回手来,眼还望着那处,“他要令天下人知,我却不能令天下人知,我隐忍至此,可有哪处比朝中那些人做得不好?几十载浴血,步步惊心,为了那些人口中的天和地,连何家都搭了进去,可有过错?若错了,错在何处?”
  李瑞宁被问得哑然,望着李清珏赤红双眸,无话可说。
  “我劝他立后,如同执刀剜心,一句一刀,一字一刀……我非草木,岂不知痛?若可以,我就愿做一世佞臣,要他江山不顾,后宫不思,心里眼里只有我……我丢了‘何瑾弈’之名,在这世上浑浑噩噩地过,前身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后身颓丧惨淡孤苦煎熬,唯独自幼不变的是予他真心。是他有言在先与我一心,我牢记始终,将他所为都看在眼里……我可是疯了傻了才要劝她立后?我早就……无余力做这良臣了……”
  那双眼愈发殷红,却始终倔意如初,未起雾气。
  李瑞宁望着,于记忆中从不曾见过李清珏如此模样,更不曾听他抱怨至此,仿佛一路苦楚都能独身抗下。
  难得如斯宣泄,未尝不好。
  李瑞宁不劝,且在旁默默相伴,不论李清珏今夜尚有多少话讲,他都但管好好听着。
  但李清珏似已别无多话,醉眼凝向远处,许久后只轻轻一笑:“呵,到头来连个一心人都守不住……”
  继而满院无声。


第一百零二章 
  李清珏醉在亭下,夜来凉风习习,乍冷乍热间受了风寒,借此告假不去署间,连下回早朝亦不在列。
  平怀瑱同他耗上几日脾气,后忍不住遣蒋常打听才知他身有不适,现下倒是转好了,可仍以此为托辞不肯往来宫里。
  朝中聒噪官员惹之心烦,恐怕连皇帝亦令之添堵,平怀瑱思来心疼更多,终又卸下一身懊恼哄人去。
  这时节暮雨正稠,及出宫时夕色残留天际,漫天飘洒着细碎雨珠。
  平怀瑱但执青伞一柄,赶到府中见小雨未歇,而院里亭下正有人大汗淋漓地伏睡于石桌之上。
  醇酒余香尚还环绕周身,怡人气候里,这向来少汗之人面上竟热起几分红晕。平怀瑱暗感揪心,不知李清珏这几日是如何过的,悔自己来得晚了些。
  他愈近身前,眼前人未被扰醒,似陷入梦魇之中,嘴唇嗫嚅道着难以辨清之话,覆背披肩随身子微颤缓落地下。
  平怀瑱无声一叹,抬袖去拭那额间细汗,不料李清珏陡然惊醒,蓦地攥紧他朱色衣袍。
  暮色沉沉,平怀瑱背光而立,桌旁李清珏方自梦中转醒,且带着朦胧醉意,一时看不清他,恍惚以为还是从前那个年不及冠的孤傲少年。
  好一晌过去,那眸里思绪才渐归清明。
  平怀瑱蹲**,唯恐将他惊扰般低声询道:“又梦着什么了?”
  话语较之风雨声更轻缓一重,李清珏险些听不清。
  “没什么。”他简短应罢,见平怀瑱唇边浮起苦笑。
  然这三字实非敷衍,不过不知如何作答而已。李清珏连日未见他,早已是思念萦怀,过往年少轻狂,还敢与他道出一句“一日不见,思君如狂”,可如今再多念想都得尽数压在心底。
  两人于亭下相顾无言,薄雨坠地喧闹盈耳。
  平怀瑱缓慢起身探手,李清珏有片刻愣怔失神,少顷将手覆上,不及反悔便被牢牢握住,与他共撑一伞行回房中。
  当夜平怀瑱留宿不走,亦不允他再去书房,将人哄留寝室之内同塌而眠。
  算不得融冰消解,但平怀瑱知李清珏已然心软,仅是心思过重囚困其里罢了。而此身不自由,非他只言片语能解束缚,若要令李清珏当真放下芥蒂与心结,尚缺一契机。
  此契机一为时,二为事。
  其时为他放手江山之时,其事……当为何家沉冤得雪,昭清白于世。
  从前身作太子实乃不由己,不可令奸逆掌权当道,更不可令亲眷受人宰割,故在这道上义无反顾行了数十年。
  行至今日,大有所得,大有所失,然尘埃落定,是该收场了。
  平怀瑱自有打算,事成之前不予李清珏知,只叮嘱蒋常亲自过手,往民间替他寻一人来……
  初夏既至,茉莉迎春发枝,清香缀满宫墙。
  御膳房手脚勤快,赶着花苞初绽时分摘嫩蕊炼蜜,别出心裁地蒸出立夏第一碟茉香糕。
  平怀瑱将李清珏唤来宫中,不愿徒为旁人眼里的是非对错较劲,白白在不愉快里各生想念,与其再使光阴虚度,不如同他好好和解一番。
  这边圣喻传到府上,李清珏未作推拒,束发拢冠,着官服于身,嗅着雅致茉香承旨入宫,刻意姗姗来迟。至御书房后见平怀瑱等这许久半分不恼,眼含笑意立在案后唤他,仿佛日前诸多芥蒂皆化虚无,低笑将他口中问安打断。
  “清珏,你来。”
  李清珏微不可查地顿了顿,从言行至书案之侧。
  案上铺陈着洁白宣纸,平怀瑱落下第一点墨,晕出苍郁古树,行云流水,笔墨横姿,随即将笔递来。他接到手中,脑里不知缘何浮出零星旧景,走笔勾勒出闲桥堤岸,面上神色愈渐愕然,似有所忆。
  待收手,平怀瑱再取笔,余下画卷一气呵成,生动孩童跃然纸上池中。李清珏觉万分眼熟,又见他从旁取过一卷旧画展开,顷刻之间,幼年温情趣事来势汹涌,如滔天巨浪覆灭脑中情绪。
  那年何家小公子伴太子戏游御花园莲池,顽皮孩童不识文静,笑闹着打翻小舟,落得两身狼狈。后太子感染风寒,有心怜惜不肯让他这小伴读入宫作陪,然他放心不下仍是偷偷来了,便在那日与之并肩趴在案前绘下一卷游水图。
  如今平怀瑱旧事重提,于他眼前重塑图景,两相对比之下何其相似。
  新画油墨未干,画技精湛,御花园池景几可乱真;旧画墨痕经年,笔触稚嫩,反衬得童趣横生妙不可言。
  平怀瑱执笔于新画一角书下苍劲几字:念与瑾弈落水。
  故梦开闸,李清珏冰霜瓦解,神色为之松动,眼底卷着繁复情绪将那画卷久久凝视。
  直到不知几时,帘外传来人声:“皇上,御膳房送茉香糕来了。”
  平怀瑱允人入内,宫婢随声挑帘,将盛着精巧点心的白玉碟儿与清水置下方行退离。他往窗畔以清水净了手,回桌拈起一小块糕点送到李清珏嘴边去。
  “蒋公公方才说,这是入夏第一碟茉香糕,你来尝尝味道可好。”
  李清珏难以拒绝,就着他手吃到嘴里,一股清甜香味扑面而来,听他又问:“可比桃花糖还甜?”
  多年未再尝过桃花糖,李清珏几乎忘了是何滋味,但仍摇头:“桃花糖更甜。”
  平怀瑱闻言不语,抬手以指腹拭去他唇边糕点碎末,不作追问,只将他看着,那目光令他无处遁形,不期然往后退开半步。
  平怀瑱欺上前去,忽而换作迫人称谓:“朕再说一次,朕这后宫里头不会有人。你若依旧固执己见,非要朕立后,朕便立你一人。”
  李清珏垂首又往后退,平怀瑱及时伸手阻他,手掌扣紧后腰,即便他再不愿听,也把心中想法尽数道来:“清珏,你是要我不求后宫只求一心人,还是迎娶男后告与天下,你自己选。”
  李清珏徒然听着,禁不住胸膛疾跳,似有窒气萦在肺里,直逼红了眼眶,好半晌才抬头看他,自嘲问道:“臣有得选?”
  “我并非迫你。”
  “那若是由皇上选,可要选臣做一世佞幸?”
  平怀瑱无奈至极,轻叹出声:“我不该选你做朝中臣子,该选个山清水秀的好去处,将你好生藏着,令谁也瞧不见。总之万般皆可,唯独立后一事我听不得你说。”
  李清珏苦笑出声。
  也罢,事已至此,若平怀瑱难得善终,那有恶果他陪着一起尝,世间炼狱陪着一起堕。
  “清珏,你应我一声。”
  “好,臣不再提。”
  平怀瑱缓缓释出一口憋闷数日的长气,拥他许久,轻吻落到眉间。


第一百零三章 
  李清珏信守承诺,果不再向平怀瑱提及立后半字。
  朝中臣子还有不愿松口的,奈何皇帝油盐不进,谏路给断得彻底。平怀瑱为求清净随意逮出一人来,寻由冠冕堂皇地罚去半年俸禄,终令诸臣闭嘴噤声,再不置喙皇帝私事。
  各人心思暂止,然此之中仍有一位不肯罢休,将这闹剧从头至尾几经琢磨,难料究竟是李清珏也劝不动皇帝,还是因有私**本不曾竭力劝谏。
  不过是是非非已不甚重要。
  赵珂阳实则并不心狠至此,李清珏多年所受艰辛苦楚他何尝不是看在眼里,若非焦虑皇帝子嗣之难,又何必做出此等冷漠行径来。眼下李清珏不愿再劝,他自觉逼迫不得,只好勉力一试,亲往宫中与平怀瑱交心叙谈。
  薄夏入纯月,宫婢将御书房里飘银的水帐取下,挂上剔透晶莹的串串珠帘,入鼻厚重的炉里檀香亦更作沁人心脾的花木轻烟,清爽宜室。
  平怀瑱过午稍作小憩,醒时如同置身幽静林间,茉莉、栀子连同竹叶儿百香盈肺,令人神思清明。
  蒋常挑珠帘行入,碰撞起身后一阵轻巧叮咚声,平怀瑱敛眸听得舒适,问:“这香颇具新意,乃是何人奇思?”
  “皇上不妨猜一猜,会是何人这般用心。”蒋常闻言露笑,道罢却不待他深想,旋即自答,“能为皇上如此考虑的,除了李大人还有谁?李大人觉得这御书房里太过窒闷,特地与奴才交代了,那些个金贵熏香都不必用,摘些花叶加以研磨即可,皇上必定喜爱。”
  平怀瑱眸里满是愉色,岂会不喜。
  蒋常察言观色,适时又道:“皇上好恶,李大人最是清楚。”
  “所以朕往心间放他一人足矣。”平怀瑱心甚悦之,因此一言想起旁的事来,“先前朕令你往民间寻人,可有音讯了?”
  “奴才正为上报此事,皇上要找的那位已得行踪,不过……”蒋常躬身近前,余下之话皆作附耳低言。
  平怀瑱凝神听罢,兀自沉思半晌,身侧蒋常默声待着,未及待他有所决意,忽闻人声自外传来:“皇上,户部赵大人求见。”
  “传。”
  平怀瑱略感意外,隐约之间又似能察觉赵珂阳来意,摆手令蒋常先行退下。
  蒋常心领神会,俯首退离,过珠帘时正逢赵珂阳入室而来。
  室内花叶浅香绕梁,来人紧蹙眉头随之松懈几寸,平怀瑱佯作不察他沉重心绪,待他礼毕赐座笑道:“舅舅与朕无须多礼。”
  赵珂阳大胆应和:“皇上为君,而我为臣,于人前当守君臣之道。然此刻非于人前,臣便承皇上一心宽容,不以人臣姿态相见了。”
  语罢落座桌旁,肃容正色将他望着。
  平怀瑱心下禁不住暗叹,知躲也躲不过,只好继续扮糊涂,随他坐**去,不先发一言地斟上两盏云雾清茶。
  过不片刻还是赵珂阳难以隐忍,话自陈年旧事起,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道:“今臣前来,是以舅舅身份同侄儿说上几句掏心话……想当年皇上尚为太子时,曾私下寻得钦天监监正温智元,命他谎测天命瞒天过海,换来多年不婚不娶。到如今皇上三十有余,过往冲动尽该收敛,皇上身为一国之君,儿女情长是为小,家国社稷是为大。”
  “‘瞒天过海’,”平怀瑱摆首失笑,无奈至极,“舅舅好言重,朕所为从来不为瞒尽天下,反倒是这天下不肯放过朕。再者‘冲动’一词亦有不妥,朕少时所决,至今不改其衷,岂是冲动?”
  赵珂阳句句遭他辩驳,一时哑然。
  平怀瑱见他沉默,甚为笃定地再补上一句:“若是冲动,早把心收回来了。”
  此话顿令赵珂阳压不住窒闷怒气,直截了当点了李清珏之名质问道:“当年臣亦有言,皇上心中有谁皆无妨,唯龙嗣一事不可大意。李清珏确与皇上一片真情,但他毕竟是为男儿,难不成还能取代后宫女子,为皇上延绵子嗣?”
  平怀瑱倏然变了脸。
  “清珏为朕尽心竭力,不需取代谁人,亦无人能将之取代。朕敬重舅舅,但即便如此,也不允舅舅将他折辱。”
  赵珂阳气极反笑,平怀瑱怪他言重,实则所遣言辞句句比他言重。李清珏在皇帝眼中几多重要,他早已瞧得分明,可此人重要过他、重要过先帝太后、乃至重要过皇帝自身,难不成还要重要过山河万里、举国万民?
  想着当真问出口来:“皇上是要拿整座江山去赔这真情么?”
  “倘若非得如此,那也未尝不可。”平怀瑱定定望进他眸里,绝无戏谈之意,“舅舅许是从未明白过,朕要这江山,从来不因贪之恋之,全因不得不要。过去为免受制于人,争权弄权;今权在朕手,何人奈何。”
  他说着站起身来,缓步行至那坛袅袅飘散着轻薄烟气的熏炉前,将盖轻轻一掀,霎时漫出大朵烟尘:“朕必为明君,绝不毁山河民生,但也不会为这一疆一域耗尽血肉,似那地藏菩萨甘坠炼狱。什么真龙天子、九五之尊,难道不是凡人?朕私心重且狭隘,所求不过这一炉香而已。”
  赵珂阳耳中震震响,平怀瑱一腔真话道来轻巧,入他耳廊却是字字如雷。他早在这对话间失了气势,只因不甘与焦灼再作争论道:“昭贤太后在时,为皇上可说历尽苦……”
  “朕未使太后失望,”平怀瑱蹙眉将他打断,实不愿他搬出太后施压,决绝道,“太后为朕殚精竭虑,朕愧为人子,但不愧为太子。唯一遗憾,不过是未能让她亲眼瞧见朕登基称帝,君临天下。”
  赵珂阳合眼,胸腔里翻起一股呛鼻腥气来。
  “舅舅,”平怀瑱将话放软,“朕不会令天下毁于朕手,亦不毁于人手,除非百年之后,朕化身尘土,再看不见这日月去向。朕予舅舅此诺。”
  赵珂阳缓作摆首,久未将眼睁开,双唇紧抿着,好一会儿极低地道出两字“罢了”。
  那一刻平怀瑱百感交集,道不明是骤感松懈还是愈觉怅然,无言看他行礼告离,未见他积郁行出御书房后,忽于阶下吐出喉里浊血来。
  蒋常惊得上前搀扶,赵珂阳抬手一挡,以袖拭罢,复行往前未作回首。
  身后蒋常远远目送直至再瞧不见,摇头轻叹着折向室里,没将此景告与皇帝。
  新香仍自燎燃,平怀瑱揉额深嗅,好容易舒缓些许,听着渐近足音侧眸望来,骤生一问:“这宫里是否确该有喜事了?”
  蒋常默声不答,顺眉近前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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