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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柳青青-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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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言辉颔首:
  “大舅舅一看现场就知道不可能是寻常山匪所为,而是有预谋的仇杀。那时武忠陵才进京没几年,大舅舅为收拢军心得罪了不少人;父亲在任时也做了些有利百姓、但损害了某些豪族利益的事。仇敌太多,大舅舅怕将我的性命再赔了进去,同石头哥对了说词后便连夜带我回京,避着旁人耳目将我送进了国公府。”
  “之后他又快马连夜赶回巫州,一面暗中留意、搜集幕后人左右调查的证据,一面设法掩盖、窜改任何指向‘车中有两个孩子’的证言。我幼时体弱,平时没怎么出外;鸳鸯姨、何叔叔又都是双亲俱亡的家生子,身契全在杨家手里,倒真让大舅舅瞒天过海,让虎子代替我入了颜家坟茔。”
  “但他却未干涉最后的‘调查结果’。”
  柳行雁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以安国公府之能,不满调查结果,大可上书先帝要求彻查。但看此案的文书记录,安国公府不仅不曾插手,明面上还与此全无关联……如此顾虑重重的作为,莫非令堂的身世有什么玄虚?”
  少年苦笑了下,道:“没什么玄虚,不过是阴差阳错、明哲保身罢了。”
  “……能和我说说么?”
  男人总算还记得自己立下的决心──更主动了解言辉一些──短暂沉吟后试探着问。
  杨言辉也没隐瞒,点点头直接说起了当年的那段秘辛。
  “我母亲出身杨家二房承德公一脉,论辈份是当今国公爷的堂侄女。大邵早年边衅频仍,承德公与长子俱亡于北疆,只留下了尚在束发之年的幼子,也就是我的外祖父。外曾祖母郑氏不愿外祖父走上父兄的老路,便让外祖父舍武从文,成了杨家唯一的读书人。”
  顿了顿,“许是外曾祖母照管得太紧,外祖父虽然在文学上颇有天赋,却半点无意于仕途。外曾祖母还在的时候,外祖父还似模似样地参加了科举;待外曾祖母离世,三年孝期后,外祖父就直接离了家,隐瞒出身四处游历去了。”
  “外祖父行事颇为随性,连亲事也是自个儿相中了才让国公爷帮忙打点。后来外祖母难产而亡、母亲亦自幼体弱,外祖父自认是天煞孤星,怕再祸及母亲,便寻了个合适的人家将她出继……这也是母亲籍贯上写着‘沂州’的原因。”
  少年叹息着道。
  “得知此事后,国公爷将外祖父骂了一顿,却仍旧没能使外祖父转变心意。国公爷不忍母亲寄人篱下,便使了些手段将她接回了国公府。”
  “母亲对外的身分是寄养在安国公府的‘战友遗孤’,内里却还是当正经小姐养大的。也不知是那‘天煞孤星’之说真有其事、又或安国公府的‘风水’更适宜养人,母亲原先羸弱的身子渐渐养好了,连武艺都学得了不少。后来先帝镇抚西南,将大舅舅、二舅舅分别派往黔、蜀练兵,母亲也不知如何混入了大舅舅的随从中,愣是与大舅舅一同到了西南。”
  “这可真是……”
  虽知这是长辈旧事,他无论如何不该妄加评论。可听到这里,柳行雁仍不由升起了一股“有其父必有其女”的诡异感慨;更在想到少年早早离家闯荡的经历后,再深刻不过地体会到了“血缘”二字的强大。
  他忍不住抬掌──仍然空着的那只──按上少年脑袋,一如既往地揉了揉那头柔软的细发。
  杨言辉因他的动作怔了一怔,随后眉眼微弯、唇角微勾,不掺一丝苦涩地漾出了微微笑意。
  “有其父必有其女,有其母必有其子……柳大哥是想说这个吧。”
  少年自我解嘲。
  柳行雁笑了笑,没说是也不是,只接着又问:
  “令尊令堂,便相识于西南?”
  言辉曾说颜杨氏“连武艺都学了不少”,是故柳行雁脑中还一瞬间闪过了“美救书生”的可能……但事涉长辈,这样的猜测多少有些轻佻,便还是让他咽回喉头,只单单问出了这么一句。
  杨言辉“嗯”了一声,唇畔笑意愈深,却已不可免地染上了些许怅然。
  “父亲时任邵州通判,在寻访民情时遇了险,被正好路过当地的母亲所救,双方自此有了交集。”
  “父亲喜爱母亲不同寻常闺阁女子的见识和爽利;母亲也钦慕父亲的学识、人品和才干。但母亲是女儿家,又想着祖父是当代大儒、担心自己太过主动惹来不喜,即使心慕对方、也迟迟不曾坦白……倒是父亲颇为果决,取得祖父应允后便直接登了将军府的门;虽让大舅舅好一通‘指点’,却也成功得到了大舅舅的认可。”
  “令尊令堂想必十分恩爱。”柳行雁轻声道,“不然也不会与你说这些了。”
  “的确。”
  少年点点头,却旋又化作了一叹。
  “但好事多磨,祖父允了、大舅舅允了,国公爷却……杨家数代将门,在军中有着不小的威望。国公爷担心先帝有鸟尽弓藏之心,故多年来一直谨小慎微、明哲保身,跟文臣一系更始终保持着距离。父亲虽非门阀出身,祖父却是闻名天下、桃李满门的大儒,不是派系胜似派系。国公爷担心惹来先帝猜忌,咬死了不肯同意此事;最后还是多年不见踪影的外祖父出面转圜,以母亲早就出继为由打消了国公爷的疑虑,父亲母亲才得以共结连理,合了两姓之好。”
  顿了顿,杨言辉语气一转,涩然道:
  “其实国公爷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杨家经营西北多年,先帝却将大舅舅、二舅舅转派至西南……明面上说是信任杨家的将才故委以重任,却也脱不开一石二鸟、借刀杀人的嫌疑。正因为疑心帝王别有用心,案子发生后,国公爷才尽可能撇清母亲与杨家的联系、彻底置身事外;就连大舅舅想查明真相,也只能瞒着国公爷悄悄进行。”
  这方面柳行雁不便多言,便只问:“外祖父他老人家呢?”
  “……知道此事后,外祖父不堪打击,当夜骤逝了。”少年轻声说。
  柳行雁忍不住又揉了揉他的头。
  “怨么?”
  听似没头没尾的一问,对被问的人而言却是再清楚明了不过。杨言辉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最终却仍是摇摇头,道:
  “不怨……不管怎么说,我总归是在国公府里长大的,国公爷待我也直如亲孙,并无半分苛待。”
  “颜老呢?他知道你的事么?”
  “知道。但他同样清楚当时的状况,知道怎么样才是保住我的最好方式。所以祖父也默认了我的‘死’,并另从远亲之中选了个孩子承继香火……”
  “……你可曾再见过他?”
  “见过……虽然只是单方面的。”
  少年喃喃道,“我去过祖父隐居的山里,远远地看过他一回……可一想到他曾经对我抱持的期许,我就没敢走近,没敢认他……”
  “言辉……”
  柳行雁有些痛惜地一唤。
  这原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声;可杨言辉却像被这二字刺激着,猛地侧过身别过头、用一种难言的神色望向了道旁稍嫌陡峭的山坡。
  “你知道吗?”
  他说,“父亲随了老家的规矩,直到出事前都未给我取过大名,只用‘大郎’或小名‘狸奴’唤我。‘辉’这个字,还是祖父知道国公爷的意思后差人送来的;是祖父给我的、最最珍贵的礼物……”
  没有什么特别的出处或用典,只用简简单单的一个字,传达了对孙子的祝福跟期许。
  少年转瞬又有了些许哽咽;就连在旁听着的男人,也不禁升起了几分鼻酸。
  可和那份祝愿相比,更让他在意──或者说心疼──的,还是背负了一切的言辉。
  ──遭逢大难仍得一众长辈看护庇荫确实是大幸;但这大幸却也意味着隐姓埋名、不见天日,意味着失去自己的“根”。言辉再不能正大光明地称颜老为“祖父”;连在安国公府的身分都说得隐晦……名不正则言不顺,不论安国公待言辉再怎么“视如亲孙”,少年都很难不对自己的身分产生迷惘。
  而柳行雁很清楚那样的感觉。
  望着少年泛红的眼眶、思及少年所说的种种过往,柳行雁只觉一股熟悉的冲动变得前所未有地强烈,让他忍不住一个使劲轻旋过对方身躯,继而于少年有些怔愣的目光中微微倾前、低头吻上了那双仍有些苍白的唇。
  ──唇下的触感,温软美好得一如预期。
  他曾私心期待着少年的表白,期待着总是积极示好、殷勤以待的少年能主动踏出那一步,而他则顺理成章地点头应承──他已经认识到少年的美好,也认定这份美好终将属于他,自然如坐钓鱼台,雷打不惊、风吹不动。
  但此时、此刻,他却已不想再等待;不想……让心系于他的少年再感受到半分的迷惘和不安。
  至少,不该是因为自己。
  感受着舌尖传来的微微咸意,柳行雁心中怜意更甚,不由得寸进尺地轻吮了吮少年唇瓣,才意犹未尽地分开双唇、抬起了头。
  少年不知何时已然闭上双眼,正因唇上骤失的温暖双睫轻颤、有些茫然地重新睁开眼眸。眼瞅着言辉的双颊不仅未曾发白、还染上了一层瑰丽的浅粉,柳行雁心中更是大定,不由抬掌捧住对方面颊、让仍自呆愣着的少年与己四目相接,然后,再真诚也再深挚不过地、说出了那句筹谋多时的回答:
  “我心正似君心。我心悦你,言辉。”
  少年的眼瞬间瞪大了几分,像是难以置信、又像是错愕难解。柳行雁满心以为对方听着这话定会喜出望外,不意却是如此反应,心中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还是强作镇定地笑了笑,问:
  “怎么,吓傻了?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是。”
  杨言辉微微侧首、像是不堪承受地避开了男人满载期望的视线。被吻得红艳欲滴的双唇几度张阖,足足过了好半晌,才勉强挤出一句:
  “柳大哥……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了……?”
  柳行雁瞬间如坠冰窟。
  “误会……?”他有些艰难地开口,“怎么、不、我以为……你……”
  因震惊过甚,他连话都变得语无伦次,半天组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杨言辉让他的反应弄得尴尬更甚,但短暂沉默后,还是鼓起勇气开了口:
  “我不知自己做了什么让柳大哥作此想法,但……你误会了。”
  “言辉……”
  再次听到“误会”二字,即使沉稳如柳行雁,都一瞬间生出了拔足逃离的冲动。
  但他不可能丢下言辉一个人在此;更不可能仅因“误会”二字,就放弃这份已深植于心底的在乎。
  所以他终究锁住了自己的脚步,只放下了原本覆在少年颊侧的、那有些踰矩的掌,而在几个深呼吸后,问:
  “既如此,你为何这般替我筹谋设想、为何……打重逢之初便百般殷勤、小意关照?”
  “柳大哥……”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一开始,我以为是因为上官鎏的原因;再后来,我以为是你对我……既然两者皆非,你告诉我,为什么?”
  柳行雁不想将自己弄得如此狼狈,可看着眼前连他的面都别开不看的少年、想到这些日子来自以为是的欣喜和期待,纵已竭力控制,脱口的话音还是带上了几分质问和怨怼。
  像是被他的话震了住,少年的脸色转瞬白了一白,眸间更闪过了一丝难受。柳行雁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一瞬间觉得自己不该如此相逼,却又放不下胸口的那股气,一时进退维谷,就这么与少年僵持了住。
  ──直到杨言辉蓦地一声叹息。
  “你果然不记得了。”
  “……什么?”
  男人有些愣,对从质问者转为被质问者这点;却旋又因日前的魇境想到了什么,一时心跳如擂鼓,问:
  “不记得什么?”
  “杨言辉和柳行雁的第一次见面。”
  少年说,“不是在蜀地,而是在京城……就在安国公府。”
  柳行雁这下真吃惊了。他不认为少年会说谎,所以答案只会是他忘记了……或者言辉错认了。
  他分不清哪种答案更让自己难受一些。
  但看着眼前的少年,他还是问:“什么时候?”
  “……就在我六岁那年。”
  杨言辉低声道,“先前不曾提过……实则案子的许多细节,都是我后来才从大舅舅和石头哥那里听到的。被石头哥救走后,我的确恍惚醒过一次,但忆起山道上发生的事、想起车厢中的惨状后,我便……心神失丧、自我封闭了起来。”
  柳行雁听得一窒。
  他当然知道那种事对一个孩子的冲击绝不会小;但方才听少年的叙述,心神全顺着对方的话跑,竟让他下意识忽略了这点;直到此际,才恍然惊觉了什么。
  却听少年又道:
  “舅舅和国公爷不是没请过大夫,却谁都拿我的病症没办法,只好小心翼翼地将我拘着,避免我做出什么危害到自个儿安全的事儿。可一回,太子亲临国公府,府上一片忙乱,平日看着我的下人也不免疏忽了照顾,让我迷迷糊糊地从屋子里跑出来,跑到了国公府庭院的假山边。”
  “看着漫天的暮色,我只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那日。母亲的嘱咐言犹在耳,让我本能地便在假山的隐蔽处躲了起来。这一躲也不知躲了多久,直到院子里蓦然响起阵阵人声,我才被一道乍然落到眼前的身影找了出来。”
  说着,他抬起头,目光重新对向柳行雁,带着与往日相同的清澈明亮,和柳行雁再熟悉不过的钦慕:
  “看到是我后,那人愣了一愣,却没有斥责、没有质问、没有教训,只是取下了身上的外褂,沉默但仔细地披到了我肩膀上……我那时不过半人高,即使穿着半身的外挂仍嫌太大;但那一瞬裹住身子的温暖,却……让我从蒙昧中醒了过来。”
  “我从此记住了那人,也一直想回报对方。故成都一案偶然相逢、又认出柳大哥的身分后,我才放下了单打独斗的念头,转而替柳大哥打下手搜集证据。短暂的合作让我越发欣赏、钦佩柳大哥,才会在陛下与上官大哥成就好事后设法说服陛下,让柳大哥得以脱离那样的环境,能……真正从那段无望的感情中走出来。”
  “……但眼下的发展,却非你所愿。”
  柳行雁语气艰涩地说。
  少年苦笑了下,道:“实话说,我虽费了不少心思,对诸般安排的效果却没什么信心。”
  顿了顿,他眼帘微垂,又道:
  “我……总是想到一个人,他也似柳大哥一般痴心,明知无望,却仍死守着那段感情、极力贯彻对方的意志与谋划。我其实很羡慕能那个被他放在心上珍视守护、不惜一切的人,也为他的痴情与执着所撼动。但……看着他难展欢颜的样子,我也忍不住难过,忍不住希望……他能放下那些,不再被逝去的人所桎梏。”
  “那时我什么也改变不了,甚至不曾被那人放入眼底。换在柳大哥身上,我明知你不是他,却也认定柳大哥如他一般、不可能将心里守了多年的人说放就放……如今见柳大哥渐渐走出,心中自是高兴的;但如今这般,委实是我始料未及了……”
  柳行雁有很多话想说。
  他想说“他不是他”;却又隐隐有种感觉,仿佛他当真就是“他”。尤其听到那句“甚至不曾被那人放入眼底”,一句“不是这样的”险些便要冲口而出;还是柳行雁一再隐忍,才得以勉强压抑住心头躁动的各式情绪。
  可真正控制住自己后,他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望着身前有些歉然、有些无措的少年,他沉默片刻,只得一声叹息。
  “回去吧。”他道,“关于案子……有些话,也能敞开来说了。”
  “……嗯。”
  杨言辉轻轻应了声,一个掉头有些狼狈地便想迈步离开;却才刚踏出一步,便让身后牵扯的力道阻了一下。
  少年因而一愣,看着力道的来源,这才意识到自己始终牵着男人的手,直到此刻都不曾放开。
  柳行雁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他知道自己应该松手,但想到言辉此前全无抗拒的反应,心中仍存的一股希冀,让他到口的终究换作一句:
  “再一会儿,好吗?”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殷切,少年最终轻轻颔首:“好。”





  他们僵持了好些天。
  柳行雁之前当杨言辉有意于他,对种种稍嫌亲昵的举动自然百无禁忌。可今时不同往日,想到自己诉情衷的举动最终成了笑话一场,即使心中对少年的在乎依然,要说他全无芥蒂,仍旧是不可能的事。
  他仍旧想关心对方,却不知该如何拿捏尺度,不知什么当为、什么不当为。身上带着的蜜饯和话梅片再没有拿出的机会;就连进到对方房里谈话,他也多了几分谨慎和顾忌,再不复先前的亲近随意。
  柳行雁以为自己早该习惯这些了。
  他也曾经满心记挂着一个人,明知无望却仍天天守在对方身边,带着满腔情思却从未有分毫踰矩。对言辉的情意虽始于误会,深刻的程度却分毫不逊──事实上,正因为明白了一切只是误会,才让他越发强烈地体认到自己的深陷。
  他以为这份感情始于对方的示好、以为自己是被对方的种种作为所感动,直到所有的误会解开,他才意识到:再多的“以为”,都不过是他自欺欺人、不想轻易承认自己被言辉吸引的借口。
  这是第一次,柳行雁真正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他知道继续守在少年身边会是怎样的滋味。他会日益深刻地着迷于少年、也会日益深刻地为求而不得所苦。理智上,言辉既已拒绝了他,他就不该再痴心妄想、更不该白费了言辉为助他走出过往所用的功夫。可看着从鲜活转入沉寂的少年,想到对方的过往,以及表白那一刻自身所下的决心,他便怎么也放不下、断不开。
  ──更别提二人之间,还梗着一个只有他知道的魇境。
  夜阑人静时,柳行雁总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当日的对话,回想着少年的反应、和最后提及“那人”时的口吻。他总感觉自己从里面听出了依恋和一丝怨怼;而自身诡异的情绪转变,则让他忍不住想:莫非那些“过往”的魇境并非他一人独有;莫非言辉口中的“那人”,指的便是前生辜负了对方的他?
  这样的猜测让他有过转瞬的暗喜;但这一丝喜悦,却在回忆起第二个魇境后彻底消失无踪,转作了浓浓的恐惧与后怕。
  ──因为这意味着言辉记得那些。
  如果那些事确实发生过、如果那个少年就是言辉的前生……那记得这些,对少年又是何等可怕的折磨?
  可柳行雁不禁又想起了这些日子来的点点滴滴。
  他想起了少年对被人近身反感,想起了那日少年误见着他出浴时、那很难只用“尴尬”或“羞窘”形容的脸色。他不知道是自己多心还是当真如此,却越是深想,便越觉恐慌、越觉难受。
  可他不能问。
  不仅是这前世今生之说多少有些荒谬;更因为那些令“他”悔恨的过去,于承受的人来说便是血淋淋的伤。不论过去多久,提及这些,都不免会再度撕开对方的伤口。
  所以他终究不曾提及。
  值得庆幸的是:他还有个事涉言辉的旧案要忙,倒也因此转移了注意,不至于时刻皆在煎熬之中。
  相较于两人僵持的关系,案子的进展倒有了些进展。
  范磊的确是杨兆兴──也就是言辉口中的“大舅舅”──安插在怀化的棋子。
  范磊虽在杨兆兴的指示下做了伪证、不至于让幕后黑手疑心到他身上,但杨兆兴为保侄子安危,还是让“石头哥”躲进了平西军,只暗中搜集幕后黑手的情报。如此一晃八年余,杨兆兴自忖已彻底掌控平西军,对湘西乃至整个黔中道也有了相当的了解和影响力,才安排“石头哥”改名换姓为范磊,顶着一脸大胡子搬到了怀化。
  他们切入的疑点有三。
  其一,颜家一行之所以改道,是因为更宽阔平稳的近道被崩落的土石所阻。颜家人不疑有他,只以为是前一日的大雨所致。但范磊久居当地,从未土石崩落成那个样子,又曾在雨停后隐约听得一声雷鸣似的响动……诸般因素相加,最终指向的,无疑是“蓄意谋划”四个字。
  但若山石崩落真属人为,那声响动十有八九便是火药了。火药是违禁品,有能耐、手段弄到的人不多,自然值得一查──这也是杨兆兴和范磊这些年主要排查的方向。
  其二,颜案发生后不到二十日便顺利告破,“破案”的不是别人,正是当时的怀化知县元振明。此案的性质太过恶劣,元振明虽“将功补过”破了案,却仍旧难逃被贬谪的下场。怀化是小县,元振明的品级原就不高,这一贬自与仕途到头相差无几……至少在别人身上是这样。
  但元振明却不是。
  他只沉寂三年便得了起复之机,之后更直上青云,一路爬到了湘西转运副使。湘西与江淮虽不能一并而论,却以富有矿藏出名,自也是个实打实的肥缺。以元振明的出身经历,能爬到这个地步,显然是背后有人使力所致。
  元振明背靠的不是别人,正是已故的靖国公武忠陵。
  不似一度逃过一劫的温兆平与陈昌富,元振明与武忠陵往来的证据确凿,去岁便已人头落地,是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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