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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欢-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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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
圣上还想封赏其子柳亦儒为正五品的禁卫军校尉,却被柳亦儒婉拒了。柳亦儒一心脱离红尘,跟随师父清松道长潜心问道,修习武艺。
清松道长为他取道名“静澜”,将他视为自己的衣钵传人。尘世间再无柳亦儒此人,有的只是昆仑静澜道长。圣上虽有遗憾,却也无可奈何。
瑞王李鼎一脉受了诸多牵连,唯有其外孙秦峥未降反升。秦峥大义灭亲,未与李鼎同流合污。他一直在暗中辅助圣上,也正是因为他的佐证,才使外人相信柳琛确已在大牢中服毒自尽,没有露出任何纰漏。
圣上李彧确实有手腕,吴鸾、柳琛、秦峥甚至仇陌都是圣上的棋子,为圣上锁定了胜局,但他们互相之间却毫不知情。这也正是圣上的高明之处,臣子们永远只需要做好分内的事儿,不需要知道谁是同盟,只有身为皇帝的自己才是提着所有线,操纵这些木偶的那个人。
最可惜的便是国舅吴鸾,在清缴京城中的杀手一战中身中一刀殒命。圣上追封其为一品国公,以国公之礼厚葬。
***************
云绝带着云裳辗转来到了南疆,找到了南疆的大巫樊冥,樊冥坐在竹楼里,很难看出他究竟多大的年纪,也许六七十岁,也许已经过了一百岁。他穿着一袭黑袍,眼珠是灰茫茫的,双目不能视物,却又仿佛能够洞悉一切。
他伸出枯瘦的手,接过云绝递过来的包着铜皮的木匣子,轻轻地摩挲着。盒子里的东西感知到樊冥,发出“嗡嗡”的声音,不似以往那么暴虐,却好似遇到故人一般温顺。
樊冥收回手,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不错,这正是上一任大巫贺厝炼造的毒蛊,叫做‘厄念’。此蛊极其厉害霸道,子蛊听命于母蛊,受母蛊驱使,可掌人生死。”
云绝和云裳一左一右躺在竹床上,樊冥手抚铜皮匣子默念咒语,一股紫色的烟雾自匣中冒出,越冒越多,顷刻间整间屋子都弥漫着妖异的紫烟。
云裳眼前浮现出柳亦儒站在屋脊上的景象,他身后是一轮大大的黄色的圆月,他的身影罩在月亮之下,猩红色的斗篷在夜空中猎猎飞扬,仿佛天神一般。
云绝脑海中最后定格的画面是吴鸾苍白的脸,断断续续地对他说:“承烨……不是你杀的我……是我自己动的手……所以……我不要你偿命……”
云绝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他周身笼罩着紫色的烟雾,额头部位也冒出紫烟来融入到四周的烟雾之中。
云绝的意识渐渐涣散,朦胧中只听见一声悲凉的叹息,“承烨,下辈子吧……”
第74章 番外一 空白
扬州城的顾府中; 顾承烨身穿一件淡青色的素纹袍子坐在院子里的一棵海棠树下。一阵风吹过,花瓣纷纷而落,如下了一场缠绵悱恻的花瓣雨。顾承烨拂去了衣襟上沾染的粉白色花瓣; 抬起头看着天上的白云; 不知在想些什么。
嫤如从闺房里走了出来,“哥哥; 怎么又发呆了,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顾承烨看向妹妹; 嫤如身穿一身浅红色绣白色樱花的纱衣; 即便在家中也要戴着面纱; 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她右边面颊的颧骨上有一处指甲盖大小的鲜红色的伤痕,那个伤痕很是奇怪,竟像是血管破溃后形成的。嫤如的手臂上也有类似的伤痕; 但不如脸上的显眼,毕竟身体上的可以遮挡,而脸颊上的会被人一眼看见。
如今那处伤痕愈合了,状似蝴蝶; 颜色依旧鲜艳。虽然顾承烨觉得这点痕迹不影响妹妹的美貌,但是嫤如很在意,总说丑死了; 所以终日以面纱遮面。
顾承烨收回目光,笑着摇摇头。他忘记了成年以后的所有事情,记忆停留在了七岁时被带到一个神秘的山坳里,几个黑衣人驱赶着一群孩子; 告诉他们从今以后就要为阁主卖命,否则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再以后就没有以后了,记忆成了一片空白。再次有记忆是在南疆的一个吊脚竹楼里,大巫樊冥说他中了叫厄念的蛊毒,解去蛊毒的同时失去了受厄念控制的那段时间的记忆。
七岁前的事儿顾承烨倒是记得清楚。他记得五岁前家住扬州,记得家中的老祖母,记得父母和妹妹。记得那年家逢巨变,一夜惨遭灭门,祖母、父母和宅中百十余口人都被闯入府中的蛟鲨帮屠戮殆尽,阖府上下,只活了他和当时只有两岁的妹妹嫤如。
后来他带着嫤如流落街头,以乞讨为生,再后来就被神秘人带到了山坳。
算算年份,自己今年应该是二十一岁,也就说他失去了中间整整十四年的记忆。
嫤如也是如此,她被带到山坳里时更小,只有四岁。她的四岁之后也变成了一片空白。
这十四年发生了什么,自己和妹妹又是如何度过的,顾承烨一无所知。
他带着妹妹回到老家扬州,刚一到扬州城,扬州知府就找到他们,说朝廷对当年顾家的灭门惨案极其关注,他翻看过卷宗,一百多名死者中没有顾氏兄妹的尸首,说明他们二人未在惨案中丧生。又做了一番调查,最终确定他们二人就是当年侥幸逃脱的顾氏后人。扬州知府请奏了朝廷,朝廷回了批复,将顾氏的旧宅和家产还给了他们。
顾宅因当年血流成河,死了很多人,被当地人视为凶宅,一直空着无人接手,如今回到顾承烨和妹妹手中。
二人本以为空置了十余年的家园肯定已是满目凋零,谁料进到宅中却发现已经被整理修缮过了,阳光下屋顶崭新的瓦片闪闪发光,新漆的红色梁柱色泽鲜艳,还散发着清香。室内一应俱全,家具是崭新的,连被褥都给配好了。仿佛这个宅子里的主人从未离开。
又回到曾经的家园,顾承烨感慨万千,他的记忆被缩短了,仿佛没有离家多久,父母惨死的样子历历在目,好像就发生在昨天。
旧宅拿回来得极其顺利,顺利得顾承烨自己都觉得万分惊讶。
他问过扬州知府,知府只说是上面的意思。当年的灭门惨案一直未能破案,朝廷有心抚恤顾氏,因此不但交还了旧宅,还拨了一笔银钱,让顾承烨重新厚葬了父母亲人。
顾承烨记得蛟鲨帮的匪人,当年闯进府中的人刀柄上都雕刻着一尾狰狞的鱼,那是长江流域著名的匪帮蛟鲨帮的独门标记。
他存了复仇之意去打探,谁知知情者告诉他三年前蛟鲨帮一夕之内被一人屠戮殆尽,蛟鲨帮的匪首被曝尸枭首,这件事至今令江湖中人闻之色变,都说那是一名杀手做的,手段干净狠辣,一个活口没留。
不管怎么说,父母亲人的大仇都已经报了,如今顾承烨做起茶庄和绣坊的生意,只想着照顾好唯一的妹妹。
他随手从旁边的石桌上拿起一只香梨,冲嫤如摇了摇,“哥哥给你削梨子。我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个,那时你不到两岁,话都说不利索,对着我喊‘的的,泥,我要吃泥。’”
嫤如“噗嗤”笑了出来,随即又一脸伤感,“那时太小,还不记事,我连爹爹和娘亲的样子都记不清了。”
顾承烨手下一顿,温言道:“回头我画几幅画像,你见了就会知道爹娘的样貌。”
他一边用一柄银色的小刀削梨,一边接着道:“后来你我兄妹二人流落街头靠乞讨为生,有一次一户人家的妇人见你生得可爱,便给了你一只梨,你舍不得吃,一定要跟我一起吃。我就对你说‘嫤如,你自己吃吧,梨是不能分的。哥哥和你永远不分离。’你不听,死活不肯自己吃,结果被一个胖小子抢走了,你还哭了一鼻子。”
嫤如笑了起来,“这个我有印象,我哭可不是因为那个梨,而是因为你跟那个胖小子打了一架,被那个胖小子打得鼻青脸肿,左边的那只眼睛都是乌黑的,我吓坏了,抱着你的胳膊一边哭一边说‘我不吃梨了,不吃梨了。’我记得没错吧,是不是这样?”。
兄妹二人只能回忆起儿时的事情,顾承烨笑着指指自己的眼睛,“差不多,不过被打青的是右眼。”
嫤如笑道:“对的对的,好多孩子围着你,一边拍手一边笑着叫你‘乌眼青,乌眼青!’”
乌眼青?一丝异样划过心头,记忆的深处响起个大咧咧的声音,“我家老爷子给我起这个字忒寒掺,竟然叫‘乌眼青’,每次听到旁人这么叫爷,爷都恨不得一脑袋撞柱子上。”
顾承烨甩甩头,脑子又乱了,谁会叫这么寒掺的名字呢?
他加快了削梨子的速度,他的手很稳,削下的果皮薄如蝉翼,连绵不断。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右手上,腕上一根红丝线,系着一个漂亮的结。男人戴这个很奇怪,更何况那根丝线并不是什么名贵的饰物,而且颜色也旧了,灰扑扑的。但他就是舍不得摘下来。
一只蝴蝶自花间飞来,银色的翅膀扇动着,绕着他上下翻飞。他自己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的小刀就飞出去了。“咄”地一声轻响,抬头看时,发现那只蝴蝶被小刀钉在了树干上,翅膀犹在颤动。
顾承烨一怔,嫤如也扭头看去,幽幽道:“哥哥,我觉得咱们两人这十几年里肯定是很厉害的人物呢。”
“是吗?”顾承烨将削好的香梨递给妹妹。
“嗯。很厉害!”嫤如认真地点头,“我只要凝神屏气,就能感觉体内有一股气流淌过全身。那天我借着那股气往上一纵身,你猜怎样?我发现自己到了屋顶。”
嫤如生怕哥哥不信,站起身运功一跳,真的到了树顶,花瓣“扑簌簌”地落下,她在漫天花雨中回到地面,笃定道:“咱们肯定是武艺高强的名门侠客。”
其实顾承烨也一早发现了自己身怀武功,而且功夫不弱,刚回扬州那会儿在街上一个小偷想偷他的银袋子,被他发现了。小偷叫来了几个同伙,一群人围上来,他心中竟然没有一丝慌张。
他的身体仿佛有自己的记忆,辗转腾挪,挥拳踢腿,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呢,一群小混混就被打趴在地,有的被打掉牙,有的断了胳膊。
顾承烨想起大巫樊冥的话,他和嫤如之前身中蛊毒,受制于人,恐怕不是什么名门正派,八成是见不得人的邪门歪道,于是告诫嫤如,“在人前还是不要显露功夫为好。”
嫤如眼珠一转,抱着他的胳膊,“哥哥,我听说下个月雁荡山上有一场盛会,是十年一次的武林大会。各门各派都会派人去参加,咱们也去看看吧,说不定能看到跟咱们武功路数一样的同门呢。”
顾承烨自然不同意,苦口婆心道:“姑娘家的去看什么武林大会!你收收心吧,帮哥哥管管绣庄的事儿。而且算起来你也快十八岁了,哥哥不能一直留你在身边,你总是要嫁人的。这几天我也在城中物色,须是知根知底的人家才好,不求多富贵,但一定要人品学识配得上你。”
嫤如一听哥哥又老生常谈,嘴噘得老高,“我才不要嫁人,城中那些商贾人家的子弟我都见过,一个个油头粉面,轻浮市侩,看着讨厌死了。”
顾承烨有些无奈,“你谁也看不上,那你倒说说看,你心目中的如意郎君到底是什么样子。”
什么样子,嫤如也说不上来,只是内心深处始终有一个身影,挺拔俊朗。多少次午夜梦回,嫤如都会梦见这个人,一身黑衣,披着猩红色的斗篷,站在圆月之下。只是遗憾的是,那个人的脸始终是模糊的,唯有一双眼睛如灼灼桃花,神采飞扬。
嫤如有些心烦意乱,随口反驳,“哥哥还没有娶妻,做什么着急要把我嫁出去。你既然日日与扬州城内的商贾做生意,索性留意着哪家的闺秀贤淑貌美,找人上门提亲,我也能多个嫂嫂疼我。”
顾承烨苦笑,他想过尝试正常人的日子,却偏偏发现自己对女人丝毫不敢兴趣,鬼知道这些年他都经历了什么。记忆中总是隐约有个声音对他说“承烨,下辈子吧……”
那个声音回荡在脑海中,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不舍和无奈,让顾承烨没来由地心痛欲死,仿佛一个极其重要的人离自己而去。
顾承烨以手指揉了揉太阳穴,原来自己还是个断袖。
自从在南疆解除蛊毒后,他无时不刻地感受着内心深处的荒芜和悲凉,那是一种生无可恋的感觉,心和身体是剥离的,一颗已死的心却偏偏在一具鲜活的躯体里跳动,活着的每一天每一刻都是一种不能忍受的折磨。好几次他用匕首割破了自己的手腕,看着鲜红的血液蜂拥而出,都有一种行将解脱的喜悦和释然。真想,就此长眠不醒。
最后时刻,他还是放弃了,一来他放心不下妹妹,嫤如至今没有归宿,他这个做哥哥的如何能安心去死。二来他不甘心,他放不下心头的那个影子和那声叹息,即便是死,他也要记起那个人再去死。因为遗忘比死亡更加可怕。他甚至后悔解蛊,如果早知道会丧失记忆,他宁可带着那个蛊毒,同时拥有对那个人所有清晰的回忆。
嫤如摇着他的袖子央求,“哥哥,咱们去雁荡山看看吧,整日待在家里快闷出毛病了,就去看看,我保证不生事儿。”
顾承烨放下太阳穴上的手,顺手在嫤如光洁的额头上敲了一下,“长兄如父,我说不可以就不可以!”
结果第二天一早丫鬟来报小姐不见了。顾承烨以手扶额,这丫头哪有半点儿名门闺秀的样子,性子这么野,说跑就跑。
作为一个合格的兄长,顾承烨只有放下手头的事情去雁荡山捉回出逃的妹妹。岂料雁荡山一行,让嫤如遇到了那个梦中之人,自此如断线的纸鸢,再也不肯回来。
顾承烨只身回到扬州城时已是暮春,早晚间的气候虽然还是凉爽舒适,但是中午时分已经热浪滚滚,十分炎热,阳光暴晒,映得人满眼都是明晃晃的白光。
他在自家的宅子外面看到一个人蹲在大门口,被头顶的太阳晒得蔫头耷脑,耸肩缩背,如丧家犬般的可怜,却不知换个地方蹲着。
“哪里来的呆子?”顾承烨扫了一眼,腹诽着径直走进府中。
将要关门时却见门缝中插进来一只穿着黑色皂靴的脚。一个声音喊着,“哎呦喂,脚断了,脚断了,疼死爷了!”
第75章 番外二 似是故人归
顾承烨只能再把门打开; 顺着那只横插进来的脚往上看,目光扫过那人做工精良的碧色锦袍,腰间挂的白玉坠子; 直到看到一张笑脸。
那人生了一副好相貌; 唇红齿白,白皙细致的皮肤被太阳晒得泛红; 脸上汗津津的,却挡不住眼角眉梢飞扬的笑意。
不知为何; 顾承烨有种魂魄出窍的感觉; 心脏似被重锤狠狠撞击了一下。眼前的人是陌生的; 却又熟悉得仿佛跟自己生死相依,血肉相连。
那人也是颇为激动,张牙舞爪地要扑上来; 被顾承烨一伸手轻巧地架住。他强压下心中那种莫名的感觉,问道:“阁下有何贵干?”
那人前扑的姿势定格住,神色有些委屈,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顾承烨; 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够一样,半晌方道:“在下姓吴名鸾,字晏清; 是来扬州城投亲的。亲人尚未找到,无处栖身,可否借住府中几日?”
还真有叫“乌眼青”的,顾承烨又是一怔。
听他的口音是京城人士; 顾承烨尽量以平淡无波的声音道:“城中的宜兰客栈和友鹏客栈清净雅致,都可住宿。”
“哦,”那人颇为失望地低下头,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我家老祖宗仙逝了,家中刚办完丧事。老祖宗临终前让我来投亲,我便来了。如今身上的盘缠都用尽了,住不起客栈。”
顾承烨听他说老祖宗仙逝,心中剧痛,好似自己的长辈没了一样地难受。他愣神的当口,吴鸾已经借机钻了进来。
面前是一张放大的笑脸,“顾公子,你家缺西席不?”
顾承烨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也没看出这个叫吴鸾的家伙有什么学识本领。看着光鲜亮丽,实际上就是个草包,给他一本《春秋》都读不利索。
吴鸾改口,“我可以做账房先生咧,我四岁的时候跟府里小厮玩鹘子,就能把他们的月钱都赢过来。”
小小年纪就好赌,这也值得吹嘘?顾承烨冷眼看着他,“老眉君进价六十三两二钱,卖价八十八两三钱,大红袍进价四百三十三两,卖价五百八十六两,各进十斤,出八斤,自留二斤,是赚是亏?银钱数目几何?”
吴鸾张着嘴,一个脑袋变成两个大,急得抓耳挠腮,自己的手指不够数的,恨不得过来掰顾承烨的手指头。
最后架不住吴鸾脸皮厚,硬是赖着住下了,说好了给顾府打杂,只要管吃管住,不要月钱。
本来顾家家大业大,如今茶庄,绸缎庄和绣纺的生意又做得极好,不在乎多加一双筷子。可是这个吴鸾非常难伺候,顾承烨觉得自己这是捡了一个爷回来,这位大爷吃饭要吃最新的稻米,菜要吃现从地里摘下来的,睡觉要睡最软的床,盖要盖最滑的丝被。
除了吃饭睡觉,吴鸾剩下的时间就是拿着一个算盘跟在顾承烨身后,有人问起来就说自己是顾承烨的跟班账房。随时随地神色专注地看着他,有时还下意识地咂咂嘴,让顾承烨一阵心虚,不知他对自己是否有拆骨入腹的企图。
奇怪的是顾承烨虽然一贯是个清冷的性子,不喜欢陌生人在周围,但他却并不讨厌这个叫吴鸾的人,相反有他在身边时还会心情大好,嘴角都不自由主地噙着笑意。
日子长了,顾承烨问吴鸾,“你家中还有什么亲人吗?”
吴鸾笑道:“有个姐姐,日子过得顺遂,不用我操心。”
顾承烨不解地问:“那你来扬州要寻什么亲人?”
吴鸾神色郑重,“至亲之人,是我与之要共度余生之人。”
吴鸾说这话时颇为感慨,能够像今日这样过正常人的日子已是上天的眷顾。
那天云绝蛊毒发作,一夜未见好转,吴鸾心急欲焚,却偏偏束手无策。他将云绝放在地窖的冰床上之后便去了皇宫,找皇帝姐夫要来龟息丹,想着实在不行就用假死这招来试试。虽然他不知道任务失败的蛊毒和凌四作为惩罚发动的蛊毒是不是一回事儿,但他既是云绝的行刺目标,他假死说不定云绝的蛊毒就能停止。
等他赶回去竟然意外地发现云绝已经好了,他还暗自庆幸两个人都不用死。再后来,他们逃出了地道,云裳蛊毒发作,吴鸾这才知道行刺他的任务又被转移到云裳身上。
吴鸾趁其他人不备,偷偷吃下了龟息丹,然后一刀扎在自己的胸口上。那一刀他故意扎得偏离了心脏半寸,所以看着刀伤吓人,其实并不致命。
让他心跳停止,身体变凉的是龟息丹的作用。整个人跟死去一般无二,却能在三个月后醒来。
此番举措吴鸾并无十足把握,匕首是否能扎得不伤内脏,三个月后是否还能醒来都是不好说的事儿。况且当时李鼎还未伏法,胜局未锁定,一切都是未知,所以他不敢向云绝明言。
也幸亏柳亦儒将他的尸首带回宫中,而不是就地埋了。
三个月后他自水晶棺中醒了过来,所有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朝中也已经发布了国舅吴鸾的死讯,还追封他为一品国公,吴鸾觉得挺满意的。
姐姐吴倾颜见弟弟又活过来了自然高兴万分,她想着找个由头恢复他的身份,却被吴鸾拒绝了。
经过细雨阁这件事,让吴鸾见识到了他那个皇帝姐夫的手段。他与柳家差点儿结亲,却不知柳琛与圣上制定的假死之计。他与秦峥算得上是好友,却不知秦峥大义灭亲,帮助圣上揭了自己亲外祖父的老底儿。
吴鸾已经腻透了这种不知道身边人是敌是友的日子,“伴君如伴虎”这是亘古不变的至理名言。再者他本性散漫,不愿受约束,之前替圣上效力卖命,不过是为了姐姐和外甥的身家性命。
吴鸾如今无官一身轻,乐得逍遥自在,姐姐吴皇后与外甥李挚地位稳固,无论宫中还是朝上再无势力可以轻易撼动她们母子的地位。
在整顿后宫中,吴鸾也看到姐姐的沉着睿智,杀伐果断,颇有老祖宗的手段,心中更是放心。他这个草包兄弟为姐姐拼上了一条性命,如今重获新生,也是时候离开京城这个圈子,去找那个人,过自己真正想过的日子了。
吴皇后自然不想弟弟就此荒废了前程,但耐不住吴鸾心意已决。况且圣上在这件事上也是默许的,吴鸾遁世,便免去了太子外戚壮大的隐患,作为一位专注于集权的帝王,何乐不为!这样的外戚简直完美,无事时退隐一方,不会兴风作浪,真有了不得的大事时又可以作为一个暗中的助力,为他所用。
吴鸾死讯已出,侯府女眷便获得了自由身,每个人都分得了万贯家产,无论是自用或是改嫁都尽够了。
吴鸾觉得这样挺好的,他不用再顶着国舅的头衔耽误那些女子的如花青春,便让她们当他已经死了吧。大周民风还算开放,官宦人家和所谓的清流雅士还需绷着个劲儿,但平常人家的寡妇只要夫家不刁难是能够再嫁的,可以不用守节。更不消说是妾室,更无守丧的陋习。她们还有机会再去追寻自己的良人。
吴鸾曾经偷偷跑去看过自己的墓地,他的坟墓高大气派,很能彰显他的尊贵身份。一人多高的一整块青玉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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