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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尽山河-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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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花从马上喷涌溅下,最前方的几名士卒连续落马,后面的燕虞骑兵略微被震慑,稍稍收住了马。陈绍双手横刀,他已不再是对着木桩拼命砍杀的少年,他手上拿的是杀人之刀,此刻目光炯炯,直盯着前方那戴着面甲的武士:“阿史那努尔,你敢跟我一战吗?”
  武士在面甲下闷声笑了笑,他揭开面甲,锋利的目光在陈绍脸上一扫而过:“好。”
  武士下了马,陈绍也下了马,风吹起他略显凌乱的头发,他目光灼热地盯着对方的脸,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刀:“你记不记得,三年前,也是在这里,你杀了一个年轻的大昭军官,还下令把他挂在旗杆上暴尸数月。”
  阿史那努尔微微挑起眉,他笑了笑,用不甚熟练的中原话回道:“我知道,他是你的哥哥。”他诡谲地笑了笑,“你很快就可以见到他了。”
  “陈绍!快跑!有埋伏!”卫长轩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陈绍微微一惊,他下意识便要后退,却已是来不及了。道路的尽头忽然出现大批人马,他在一瞬间便看清了对方的来路,那是燕虞的柘羯兵,是可汗的亲兵护卫,精锐中的精锐。四名柘羯同时刺出长枪,而后其余柘羯一齐上前,他们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陈绍的退路,也同时隔断了卫长轩的视线。
  “不!”卫长轩咆哮了起来,在刺目的鲜血高高溅起之后,他看见自己的好友被举过了众人的头顶,长枪的刃从他胸口贯穿而出。
  那一刻,卫长轩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他带着马直冲向敌军之中,胡乱挥舞着手中的长刀,无数的枪矛向他刺来,他却全然不躲。
  “疯子……”阿史那努尔喃喃道,这疯子一样的年轻人手中举着长柄陌刀,靠近他的士卒无一不被连人带马地劈碎,柘羯们的长枪刺穿了他的胳膊和小腿,然而他却像没有痛觉一般拼命挥刀。
  后方忽然传来骚动,那是尉迟锋带着大批人马赶来救援,等他追到这里时,阿史那努尔已带兵逃出。地上遍布着尸体,显然是经过了一场恶战,尉迟锋一眼看见陈绍的尸身,惊得立刻从马上跳了下来。他身边还匍匐着一个血人,尉迟锋险些没认出那是卫长轩,他颤声唤了他一声:“你还活着么?”
  卫长轩没有回答他,他的手放在死去的好友手背上,两人的鲜血几乎将陈绍手中那个小小的竹筒浸透了。
  尉迟锋认识这种竹筒,军中士卒上阵前都要写遗书,装在这种竹筒中,竹筒上写有军衔和姓名,倘若不幸战死,军中便把抚恤的银两连同遗书一起送到这人的家乡去。尉迟锋无数次从战死的同袍身上捡起这样的竹筒,可这一次,他几乎没有勇气去拿起陈绍手中的这封。


第41章 归来
  永安六年三月,右将军阿史那努尔率兵撤回燕虞牙帐,耗时大半年的云峡关之战终于结束。
  自开战以来,燕虞可汗两次增兵,却仍未攻破云峡关。从这一点来看,此役获胜的无疑是大昭。然而大昭一方付出的代价却是十分惨痛,在这数月的交战中,大昭军民死伤竟逾五万。此外,安阳节度使尉迟贤胞弟尉迟忠、会宁节度使陈慎幼子陈绍皆在此战中以身殉国。
  朝中的旨意在月余后从建安传来,命征西大将军陈言率禁军子弟班师回朝,而安阳、河西等数十万东胡将士,对于他们的嘉奖和安抚,圣旨中却只字未提。
  六月初二,建安。
  从定安门到泰安宫的几条大街从清晨便被羽林卫封住,平民百姓皆不得行走。得知是从西北凯旋而归的那支禁军队伍今日进城,百姓们自然欢欣鼓舞,熙熙攘攘地挤到步障后,将四周围得水泄不通。
  辰时过后,前锋营率先入城,所过之处皆是一片欢呼声。队伍最前方的一人一骑最为耀眼夺目,很少有人见过这样雄骏的战马,而马上的年轻人更是俊美无俦。他穿着一身银甲,外披着禁军火红色的大氅,仅仅是垂着眼睛的模样就足以将周遭的少女们迷得快要晕过去。
  这样浩浩荡荡走过了安平街,一直被迎入宫门,卫长轩整衣下马,随内侍走上大殿。
  大殿外御前内监声音洪亮:“宣昭武校尉卫长轩觐见。”
  泰安宫大殿外两旁的臣工都袍服齐整,毕恭毕敬站在玉阶两旁,目送这名青年将官沿着玉阶缓步而上。
  今日是班师盛典,皇帝亲诏立功将士上殿听封,陈言在返回途中旧疾复发,不便上殿,便指派了卫长轩替他到御前受皇帝嘉奖。
  卫长轩在殿外依礼解剑卸甲,而后步入殿中,单膝跪地:“臣禁军昭武校尉卫长轩,叩见皇上。”
  永安帝今日穿着一身华贵的冕服,遥遥坐在龙椅上:“听闻卫将军原为羽林子弟,初上战场便锋芒若此,实乃天生将才,得此良将,是大昭之幸。”他说完,向一旁抬了抬手。
  内监立刻高举卷轴上前道:“陛下有诏,授卫长轩游击将军,羽林卫骑都尉,赐金甲玉剑,赏银万两,钦此。”
  卫长轩俯首:“谢圣上隆恩。”
  “此番燕虞发难,若非我朝中儿郎英勇,岂能得今日盛世太平,”永安帝朗声说道,缓缓从龙座上起身,“凡出征有功者,皆有赏赐。”
  不多时,封赏的旨意便传到殿外,刹时殿外禁军山呼万岁,泰安宫内外欢声雷动,众臣工脸上都是一派喜气洋洋。而卫长轩谢了恩典,已悄悄退到了一旁角落里。他原先记得几年前在漪澜园中与皇帝的照面,心中本有几分忐忑,可看如今上座那位心不在焉的样子,显然早已将他这个无名小卒忘到了脑后。
  等他退下之后,早早有人捧了金甲玉剑在殿外候着了,只见捧着赐物的内侍满脸堆笑:“卫将军大喜,奴才在宫里伺候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这样年纪轻轻就封了将军的人物。卫将军年少英才,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卫长轩只心不在焉地笑了笑,他看着那光彩夺目的金甲玉剑,心中有些黯然地想到,若是陈绍还在,这些原本是该封赏给他的东西。
  傍晚,王府南院。
  方明如同往常一样陪着自家公子在院中闲坐,这里初春时新搭了一座紫藤花架,此时枝叶浓碧,几乎垂上了花架下的石桌。桌上摆着一架老旧的箜篌,杨琰拨了两下,而后细碎的乐声便缓缓流淌了出来。
  在他拨弄箜篌的时候,方明声音低低地道:“公子,温大人今日从兖州寄了书信来。”
  杨琰浑不在意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方明挠了挠头:“听说今日出征的队伍班师回朝,我便让唐安去城里打听卫大哥的消息了。”他向院外张望了一下,“这小子该不会又偷溜回去见他媳妇了吧,怎么还不回来。”
  他话音刚落,便听外面响起叩门声,待下人开了门,进来的果然便是唐安。
  方明站起身刚要说话,却见唐安身后走出个熟悉的人影,那人披着甲胄,眉眼间意气风发,正微笑着向他打了个噤声的手势。
  或许是周遭安静得太过突然,杨琰停下了拨弄箜篌的手,他微有些疑惑地侧过脸,慢慢扶着桌子站了起来。谁料刚站起身,便有一双手伸到他的肋下,将他猛然抱了起来。他微微吃了一惊,可又隐约猜到这人是谁,不由惶然地伸出手去,只听那人朗声道:“也奚。”声音顿了顿,“我回来了。”
  这句话在杨琰的梦中出现过无数遍,他几乎有些怀疑是在做梦,然而手指碰触到的那张脸却是真实的,那熟悉的轮廓,熟悉的眼角眉梢,他听见自己声音发颤地道:“卫长轩……”
  卫长轩抱着他,轻笑了一声:“怎么还是这样瘦。”他像少时一样,将杨琰高高地举了起来,直到有微凉的水珠落到了他的额头上,他才仰起脸,对上杨琰溢满泪水的眼睛,“也奚?”
  杨琰抽了抽鼻子:“卫长轩。”他眼中泪水不停滑落,唇角却弯了弯,“你回来了。”
  南院中上上下下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正不知所措之际,还是方明先咳嗽了一声,挥手示意他们退下。而卫长轩也终于想起自己太过忘形,忙垂下手臂,将杨琰放了下来。
  方明向他笑了一声:“卫大哥,听说你这次出征立了大功,真是可喜可贺。”
  一旁的唐安笑着道:“方总管,如今这是卫将军了,皇上亲封的游击将军,羽林卫骑都尉,听说还有御赐的宅邸呢。”
  方明显得既惊又喜:“羽林卫骑都尉,那可真是不得了。”他来回搓了搓手,“我这就吩咐厨房,让他们备下酒宴,给卫将军接风洗尘。”
  他走了之后,唐安也识趣地退下了,一时空旷的院中就只剩下杨琰和卫长轩二人。暮色昏黄地映着两个人的影子,相携着缓慢地走进了屋内。
  这间内室里的摆设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动,卫长轩将屋内的灯台一个个地点燃,而后内室便渐渐明亮起来。杨琰对于这些无知无觉,他只是站在屋子里,怔怔望着卫长轩的方向。
  卫长轩在烛光下看向他清亮的瞳孔,轻声问道:“也奚,这段时日你过得如何?你三哥有没有再找你的麻烦?”
  杨琰摇了摇头。
  卫长轩总觉得他的眼睛里隐藏了些什么,却也无法深究,只得笑了笑:“我如今已是将军,往后有什么事,我都可以保护你了。”
  杨琰却没有笑,他低声道:“卫长轩,你这些时日,过得又如何?”
  卫长轩愣了愣,很快道:“我么,不过是出战时受了些小伤,倒也没什么。”
  “我听说了你的事,”杨琰声音低低的,“听说你十分英勇,孤军深入突袭敌军大营,被燕虞人称作‘美阎罗’,听说你神箭无双,手刃敌将,我还听说……听说了陈小将军的事。”
  卫长轩微微一震,骤然沉默了下去。
  “所以我猜,即使你立了大功,被封了将军,可是心里一定还是很难过的。”杨琰向他走近了两步,伸手缓缓摸上他的脸颊,“是不是?”
  卫长轩静默了许久,轻轻点了点头:“是。”
  他的脸色慢慢显出疲惫,半天才道:“其实在战场上我并没有多么英勇,有好几次都差点死掉,我心里一直很害怕,怕我真的死了,你要怎么办。有的时候敌人的刀都要劈到我的头顶,我还在想,也奚要怎么办,也奚那个傻孩子……要怎么办……”
  杨琰忽然抱紧了他,他把脸埋在卫长轩冰冷的皮甲上,半天才哽咽着道:“你还走吗?你还要这样,丢下我就走吗?”
  他那语气简直不像是问话,更像是带着愤怒的质问,卫长轩只能不住抚摸着他的头顶,轻声道:“我不走,再也不走了。”
  方明推开门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幕,他微有些尴尬,只得又咳嗽了一声:“公子,卫大哥,酒宴已经备齐了。”
  宴席设在南院的花厅里,入席的只有杨琰和卫长轩两人,桌上的菜色多是卫长轩素日爱吃的几样,只是看着便让人生出亲切之感。
  方明一面布菜一面笑道:“听说卫将军中午赴的是宫宴,咱们这个接风宴比起来好像有些寒酸了。”
  卫长轩苦笑了一声:“宫里头规矩太多,我什么也不懂,到最后也没吃上什么,倒喝了一肚子酒。”他说话间,正看到桌上摆着一道清灼白丝,便挟起鱼腹的嫩肉递到杨琰嘴边。
  因为目不能视的缘故,杨琰极少吃鱼,唯有鱼腹的肉细嫩而无刺,方是他可吃的东西。等杨琰吃了鱼肉,卫长轩又接过方明手中的汤盅,低头吹了吹,慢慢喂给他喝。他从前常这样侍候杨琰,做得十分顺手,也不觉得奇怪,等喂完了杨琰才自己吃喝起来。
  等他吃到那条清灼白丝时,忽而疑惑道:“这鱼怎么跟原先的滋味不同了?”
  方明了然地笑了笑:“是做鱼的厨子换了,原先那个刘荣升开春时得了急病死了,所以府上换了个厨子。”
  卫长轩本就是随口问起,此时也不以为意,轻轻点了点头。
  方明在一旁站着,又试试探探地问道:“卫大哥,你如今当了将军,是不是要搬到御赐的宅子里去了?”
  卫长轩摇了摇头:“说是御赐的宅子,也不过是先前李老将军的旧府,还要等他们修葺些时日方能搬进去住,如今我还是跟羽林卫一起住在大营里。”
  听他这么说,杨琰不由抬起头,微微皱了皱眉。
  卫长轩察觉到他神色有异,又立刻道:“我这两日不必去营中,今晚还是留在这里。”
  方明一听,立刻道:“卫大哥肯住下那是再好不过了,你原先的那间厢房还空在那里,我这就让人去收拾。”
  卫长轩摆了摆手:“忙什么,还是劳烦你先去打些水来,”他苦笑了一声,“我被这皮甲捂了一天,身上都快馊了。”
  其实在全军到达京郊时便曾就地扎营,为了第二日的班师盛典沐浴更衣,可直到此刻,卫长轩靠在这一方熟悉的浴桶里,才像是涤去了心底的积灰,让他缓缓舒出一口气来。透过虚掩的窗扉可以看见晴朗的夜空,这是建安的夜,繁华平静,灯火辉煌。卫长轩浸泡在暖洋洋的温水里,慢慢滑坐了下去,那荡满了血和火的记忆逐渐弥漫上来,却又忽然距离他无比遥远。
  就在他几乎在浴桶里睡着的时候,一双手忽然摸到了他的头顶,而后是杨琰低低的声音:“卫长轩?”
  卫长轩猛然惊醒过来:“也奚。”
  “你洗了好久,我过来看看。”杨琰轻声道,他的手从卫长轩的头顶摸上他的耳朵,脖颈,而后摸到了他的肩膀上,忽而脸色一白,微微颤抖着道,“这是什么?”
  他摸到的是卫长轩肩上的那处伤疤,虽然已几乎痊愈,可疤痕仍在,很有些触目惊心。
  “咳,只是皮肉伤,已经好了。”卫长轩说着,从浴桶中站了起来,“也奚,让我把衣服穿上。”
  杨琰却不肯被他这样糊弄过去,他不依不饶地继续向下摸索,脸色又苍白了几分。手掌下的伤疤纵横交错,覆盖了这副年轻的躯体,他的手最后停在了卫长轩的腰上,那是一道狰狞的刀疤,几乎可以想见当时那一刀是横腰而过,刀口极深。
  因为他始终低着头,卫长轩只能看着他的头顶,听他低低的吸气声,他忽然有些无措:“也奚,我真的没事,”他张开手臂,“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杨琰没有答话,他只是轻轻抚着卫长轩身上的伤痕,低头沉默了良久。


第42章 式微
  夜凉如水,繁星密布,卫长轩和杨琰并肩躺在雕花楠木的床榻上,无声地呼吸。这张床榻十分宽大,然而杨琰还是像少年时一样紧紧依偎在卫长轩的身畔,他穿着丝质的亵衣,胳膊抬起时露出大半截手臂,轻轻环着卫长轩的脖子。
  卫长轩睁着眼睛,看向床顶精致的雕花,过了良久,忽然听见杨琰低低道:“你睡不着吗?”
  “嗯。”
  杨琰睁开半闭的眼睛,微微欠起身,低声道:“我总觉得,这次出征回来,你心里装了很多事。”
  卫长轩轻轻揉了揉他的头:“我没事的,或许是许久没睡过这样安逸的床榻,反倒有些不惯。”
  杨琰托着下巴问道:“你在外出征的时候也常常睡不着吗?”
  卫长轩想了想:“有的时候会,”他低低叹了口气,“尤其是初次上阵的那天,回来之后我整夜都没有睡着。”
  他慢慢弓身坐了起来,语气低沉地道:“我头一次杀那么多人,杀的时候什么也没有想,等到回了营帐,才发现浑身的血都冷了。”
  杨琰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我的心里一直平静不下来,想了很多事,想那些被我杀了的人,和我死去的同袍。”他抱住头,沉默了很久,“后来我又想到你,心里才慢慢变得安静了。”
  杨琰怔怔地问道:“想……我吗?”
  卫长轩点了点头,他苦笑了一声:“不知道怎么的,离开建安之后,总是在想你。”其实每到夜晚,同营的士卒大都会谈起自己的亲人,更多的是喜欢的女人,可卫长轩总是无话可谈。他只能枕着手臂,躺在逼仄的行军床上,脑中一遍又一遍地想着远在建安那个孤苦无依的小公子。
  这些话卫长轩并没有说出,而杨琰也有所知觉似的静默了片刻,他忽而唤了他一声:“卫长轩。”
  等卫长轩转过头来,才看见他睁着一双清亮的眼睛,微微咬了咬下唇道:“亲一亲,好不好?”
  卫长轩微微一怔,他低头抚着杨琰的侧脸,轻声应道:“好。”
  他轻轻吻到杨琰唇上,只浅浅一啄,便觉得杨琰微微有些发抖,他慢慢退开了一些,盯着杨琰道:“也奚,你知道我们在做什么吗?”
  他本以为杨琰多半会露出懵懂的神色,谁知他眼中忽然弥漫出雾气,像是要哭了一样,他点了点头:“我知道。”而后,又重复了一声,“我知道的。”
  卫长轩又一次吻了上来,他急切地摸着杨琰的脸,亲吻他的额角,眼睛,最后落上他的嘴唇。杨琰记得卫长轩今夜并未饮酒,可他的气息却是又热又烫,他们唇瓣相贴,只听卫长轩低声唤他:“也奚。”
  杨琰茫然地想回应一声,然而刚张开嘴,卫长轩的舌尖便探进了他的口中,他只能用力攥着卫长轩的衣襟,身不由己地仰躺下去。
  卫长轩压着他亲吻了许久,才慢慢支起身,他轻轻用拇指擦了擦杨琰有些红肿的唇角,重新把他抱入了怀中。杨琰的胸口仍在剧烈起伏,久久说不出话来,他跟卫长轩的胸膛相抵,只觉两人的心跳都渐渐融到了一处,不由闭了闭眼睛,低声道:“卫长轩,其实自你离开之后,我也没有一日睡得安稳。”
  他鼻音甚重,带着些委屈的语气,听得卫长轩心里一痛,他亲了亲他的耳朵:“我知道。”他顿了顿,忽而道,“也奚,等我有了自己的宅子,就把你接过去,如何?”
  杨琰怔了怔,似乎有些疑惑:“把我接到你那去?”
  卫长轩察觉出他话中的犹疑,立刻道:“你不愿意么?”他握着杨琰的肩膀,口气郑重地道,“或许你还不知道,此番燕虞一役,西北藩镇折损惨重,你外公的势力已经大不如前了。还记得先前杨玦对你那样心狠手辣,眼下他若不再忌惮你外公,只怕他又要对你不利。你在这里寄人篱下,我终究是不放心。”
  听他这么说,杨琰只迟疑地咬着嘴唇,并不吭声。
  “也奚,”卫长轩轻轻晃了晃他,“难道你不想跟我在一起么?”
  杨琰神色微微一动,他低下头:“我当然想,可是要从这里出去,只怕不太容易。”
  卫长轩松了口气:“原来你是担心这个,我在想,只要朝中不再看重拓跋公,也就不会再将你当人质看待,或许我们会有办法接你出去。”
  杨琰垂下眼睑,在他怀中轻轻点了点头,终究没让卫长轩看到他陷入沉思的面容。
  第二日一早,卫长轩便策马来到陈府。陈言还在病着,他这病多是因陈绍战死悲痛所致,此刻面色憔悴,精神十分地差。见到卫长轩时,才稍稍抬了抬眉毛:“昨日殿前的事我都听说了,既然封了你做羽林卫骑都尉,我这些时候身体又不好,羽林卫便暂交你全权带领。”
  “我?”卫长轩微微一惊,随即俯身道,“末将资历只怕不够。”
  陈言冷笑道:“我当年率羽林卫时也不过十九岁,你在阵前敢领兵杀敌,怎么建安城里还怕管不住几名世家子弟。”他顿了顿,“左右骁卫的统领我已知会过了,你有什么不懂的,尽管去问他们。”
  卫长轩听说,也只得低头道:“末将领命。”
  陈言沉默了片刻:“还有一件事要你去办。”
  卫长轩抬起头:“什么?”
  陈言挥了挥手,立刻有下人递上一个沾染着血迹的竹筒,卫长轩一眼认出那是什么,他的瞳孔仿佛被那血迹灼伤,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这是陈绍的遗书,”陈言垂着头,十分疲惫地道,“你送到李尚书府上去吧。”
  当日见陈绍写下那封信时,卫长轩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亲手送出去,他怀中揣着那小小的竹筒,好像坠着一块巨石,步履沉重地来到尚书府邸。
  尚书府位于建安城南,卫长轩赶到时未曾见到李老尚书,只被李府管事迎了进去,这管事看他铠甲便已猜出是新晋的骑都尉,陪笑着道:“我家老爷今日不在府中,将军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小人便是。”
  卫长轩从怀中小心地将竹筒取出:“这是陈绍陈将军的遗书,请交给你们家小姐。”
  管事脸色微微一变,苦笑着摆了摆手,并不肯接:“将军,实不相瞒。前些天陈将军殉国之事刚传来,不知怎么让小姐风闻了消息,小姐着实大病了一场,像是入了魔怔,可把老爷和夫人吓坏了。后来全府上下都把这件事瞒了,只说陈将军在边关戍守,暂不能回,小姐的病才稍有好转。如今这个时候,小人怎么敢把这个拿给小姐看呢?”
  卫长轩有些急了:“可是,陈绍他回不来了,”他声音颤抖得厉害,“他终究是……回不来了啊……”
  管事叹了口气:“谁不知道呢,咱们只能盼着日复一日的,小姐终有一日会忘了陈将军吧。”
  卫长轩没有说话,但他心里却咬着牙道:怎么会忘呢,怎么可能忘得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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