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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娼-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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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无隅解释道,“吾下山时日已久,和脱离师门没两样,吾这位师兄,早在十年前便下山云游,是个散人,吾与他性子颇像,偶有书信往来却也不多。”
“既然难得一见,请他进府来好好款待。”
“这…”
王爷一番好意,文无隅却犹豫着,
“怕是不大方便,吾现在的身份……”
渊澄摆他一眼,“不便让你师兄知道?”
文无隅略显羞愧地垂下头,“好歹算半个出家人嘛…”
此君还有脸提出家人三个字。
渊澄冥思片晌,方道,“你早去早回,也替我祈个福,祈求来年万事顺意。”
说罢又惋惜地一阵摇头,
“今年元宵不同往年,皇上命工匠耗时两个月雕刻的万里江山冰画,还有番邦进贡的九龙腾云烟花,都将在寄语江畔展示,你怕是无福得见了。”
那两样玩意,光听名字便知趣味十足,文无隅瞳孔逐渐放大,“王爷泛舟能不能改日?”
“不改,就定在元宵。”言罢渊澄才恍然,转身敲文无隅一记爆栗,“你傻了,泛舟可改日,圣意能改吗?”
言毕他摩挲着下巴施然提步,
“而且据我所知,那冰画现世便开始融化,寓意不好,因此其中又暗藏关窍,很是令人期待啊。”
第36章
“主子,要我陪你去吗?”
烟花爆竹声此起彼伏,身处王府内院仍依稀可闻。
“不用,你若想凑热闹,跟在王爷身前伺候。”文无隅洗漱完毕,准备出发。
王爷方起,下人正围在他身边端茶递水,
“这就走?”渊澄随口问了句。辰时不到,天色还未大亮,文公子穿戴齐整,看样子是来告辞的。
“是,”文无隅拱手作揖,“吉时误不得,早些去好和高士们打声招呼,未免显得唐突。”
“成,回得早去江边找我们。”渊澄眼半眯,双臂横伸,让下人伺候更衣。
文无隅喏声应下,徐徐后退,今日的言行格外一本正经。
城隍庙。
青烟袅燃,早早地人潮人海。
其实文无隅压根不确定他的那位师兄谢晚成到底来不来城隍庙碰头。
但此人十数年云游四海是真,行踪不定极少来往亦是真。文无隅常常怀疑他不过是借云游之名逍遥山水间。因他实则比自己更无心向道。
庙前高坛,法衣老道领一众星冠道士诵唱经文。
文无隅身着一袭不伦不类的白袍,只远远站在人群边缘观望。
约摸半个时辰后,祈福法会告落,善男信女们陆续进庙奉香。
文无隅左右等不到谢晚成,便随人流而行。
三礼三叩奉上清香,他从怀中取了张千两银票塞入功德箱,多少也算是把王爷的祈愿带到。
刚出庙门,一个布衣小童,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蹦跳到文无隅身边,往他怀里丢了张纸条。
是谢晚成亲笔写下的碰面地点。
文无隅无奈地撕碎字条,往寄语江走去。
沿江边走了许久,行人愈少,愈冷清,方见一只乌篷小舟停靠水中。
而上游处的半月形湖泊停满了大大小小的游览船只。岸上人头攒动,乌泱泱一片。
“无隅!”
乌篷船里走出个人,银灰澜衫,额前一缕长发轻飘,剑眉浓黑,一双睡凤眼忧郁迷离,腰间系一个酒葫芦,手中抓着个酒坛。
文无隅定睛看去,不禁露齿笑起,时隔多年未见,这位师兄竟游历出了一身豪情侠义。
谢晚成笑看岸上人,仰首灌一口酒,忽地手腕发力,酒坛子朝文无隅径直飞去。
文无隅有惊无险地接了住,这时瞥见人影欺近,一回头便被堵住了嘴唇,带着凉意的烈酒从对方口中度来。
寥寥几个行人发出几声惊呼,纷纷绕跑走开。
却见肆无忌惮拥吻的两人,眨眼间飘到空中,稳稳当当地落在乌篷船上。
爱玩的性子依然没变,文无隅轻推了一把,蹙眉佯怒,“师兄,莫忘师父教诲,处世当慎行。”
谢晚成皱了下眉,笑言道,“慎什么行,你又不是不知,我从小就喜欢你。”
文无隅走进船中落座,暖炉上温着一壶酒,他自斟一杯,边说道,“所以你这回又要吾跟你去浪迹天涯?”
“你肯吗?”谢晚成半真半假地问,他早不指望文无隅会和他走,只是话说到这仍想问一句。
文无隅笑而不答。
谢晚成不再追问,默了片刻,他故作轻松地开口,“我听说,你住在王府?”
文无隅抬眼看他,心里已有数,“师兄是今天才到京城?”
两人相顾,了然一笑。
“你爹娘可有下落了?”
“还没有。”
“你既猜到我早几日便已到京城,有什么好瞒着我的。”
“这事师兄若插手,只怕更加节外生枝。”
谢晚成一时无语,他有心相帮,却也担心扰乱文无隅既定的计划。京城发生的事这几日他亦有所耳闻。
许是被谢晚成大侠的气韵感染,文无隅破天荒地多饮了几杯。
静默一些时间,谢晚成思量了许多,他不能作壁上观,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不少。”
听得这一句,文无隅诧异万分,继而笑道,“不妨说来听听。”
谢晚成两只掂酒杯,轻晃,目光炯然,“这不难猜,把你进王府之后发生的事串联起来,可不就显而易见了吗?我想,你爹娘不在王府,更不可能在大理寺天牢。”
“怎么说?”文无隅来了兴致,一口干尽杯中酒。
“那位王爷连自家府中都不敢藏人,大理寺人多眼杂,他做不到一手遮天,毕竟只是个外姓王,故此也不敢藏在大理寺。我猜你应是求证过,对吧。”
文无隅低笑道,“对,还有呢?”
谢晚成眉梢跳了跳,露出个看吧我多懂你的笑容,
“据说那个王爷经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进,他也有惧怕的事情,到底在惧怕什么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看,他和刑部尚书的关系,倒不像外间传言的不睦,至少朝官之中王爷和他来往的算多了。”片刻的停顿,谢晚成俯身挨近文无隅,放低了声音,“很有可能,你爹娘在刑部大牢。”
一席话让文无隅不住地点头。自他下山,寥寥无多的书信中,他从未提及半字有关爹娘之事,他不得不赞叹,
“师兄果然不同常人,短短几日便已知颇多。”
谢晚成举杯,笑道,“所以让我帮你是正确的,你还担心什么。”
文无隅虚晃酒杯不与他相碰,“罢了,稍有差池万劫不复,王爷的手段远非你能想象。”
谢晚成无谓道,“怕什么,我一定替你杀了他。”
文无隅抿笑。
“怎么?”谢晚成倏地收敛笑意,“你不会未曾想过杀了他吧?”
“没想过。”文无隅有些微醺,双手后撑躺下甲板,“杀了他,姐姐也不可能死而复生,爹娘身陷囹圄,救得回最好,救不了…罪魁祸首不当是他。”
过会儿又听文无隅半眯着眼说道,“他也是身不由己啊!”
谢晚成不由地冷哼,“你反倒同情他,真叫人佩服。”
文无隅看他一眼,平静得垂下眼睑,“师父曾说,万物皆有灵。我等是修道之人,相信天道轮回。举头三尺有神明,掘地三尺有魂灵。何须将你我清白之手染上人血。”
乌篷船轻轻摇晃。
爆竹声铺天盖地,惊动湖心一江游船,水波晕化,涟漪万千。
江岸枯枝偷偷发了绿芽。
第37章
湖岸,冰画现世,山川河海栩栩如生。
一声爆响刺破天际,九道火光窜天,在绵绵浮云中绽放。
湖光山色,水天相接,龙腾苍穹啸九霄。
场面叹为观止,无以复加。
可惜文公子无缘得见。
寄语江畔吵翻了天,那只乌篷船中的二人仍旧泰然安于内。
是同门师兄,还是情之所钟,渊澄无心再辨。
迄今为止,文无隅对他撒下的慌,恐怕连他自己都记不清楚。
何为真,何为假,处心积虑的不止文公子一人。
渊澄只是有些不甘。不甘心被一个无名小卒玩弄于股掌。偏偏手握证据,却不忍将他一刀毙命,以致于他益发明目张胆。
可渊澄明白,自己的确不想杀他。
或许文无隅真人不露相,身怀绝技能窥伺人心。
听得众人倒气惊叹,渊澄抬头,见环湖冰雕乍然融化,水声淅沥,如瀑雾一般流淌。
金丝银线勾勒出别样的画作,一幅锦绣江山图跃然眼前。
这厢文无隅和师兄久别重逢,不免多贪了几杯,听他讲天南地北的奇闻轶事,不知不觉入了睡。
醒来已是五更天,天际微亮,露深霜重。
文无隅摇醒沉睡的谢晚成,道过别匆匆赶回王府。
府内悄寂无声。
文无隅摸回西厢,进门看见自己卧房烛火通明,两边厢房无灯,房门紧闭。
莫不是都在等他?文无隅心里狐疑。
走至房门口,他伸长脖子往里探,只有文曲一人,拖着额头打瞌睡,脑袋一抖一抖地随时要磕桌上。
文无隅安心步入房中,拍拍文曲肩膀。
文曲居然没被吓到,睁着迷糊的双眼,说话吐字不清,“主子,你回来了。”
“不睡觉守这儿作甚?”
文曲揉揉眼睛,样子清醒了些,“等你啊。”
文无隅失笑,这厮何时对自家主子这般上心过,“多谢多谢,你可以回去了。”
文曲忽然面色变得凝重,如梦方醒道,“我想起来了,我等你是想告诉你,你和你那个师兄,亲嘴,我们、王爷全看见了!”
他焦虑地两只脚无处安放,不停地跺地,简直要把地板跺穿,“你怎么能干这种事,王爷一回来就呆在书房,怕是一宿都没睡!”
这回文无隅笑不出来了。
拿贼拿赃捉奸捉双,和徐靖云见面,他一直谨守礼仪未曾逾矩,因此心中坦荡。这次虽然只是亲了下嘴,且是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别的啥也没干,他也无可心虚。可隔着人山人海怎么偏叫王爷给瞧见了。
“老实讲,你有没有和你师兄那啥,那啥的?”文曲掩饰不住地为主子担心,眉毛鼻子快拧成一块儿。
文无隅轻叹,“没有。”说完他把拂尘放桌上往门口走。
文曲急忙问,“你干啥去?”
“给王爷赔罪。”文无隅轻描淡写回一句。
“我和你一起。”
文无隅脚下一顿,转身道,“你这张嘴什么样心里没点数?别火上浇油不错了。”
文曲怔住,主子语气有些重,貌似极不耐烦。
文无隅说罢施施然而去。左右逃不过一顿打,王爷的手段不外乎如此,难道不觉得腻味么。
书房烛火摇曳,空气中弥漫着丝丝蜡炬燃烧的气味。
无人把守。
天色将明未明,阴郁沉重。
“王爷。”文无隅躬身。
渊澄空对书案一宿,眼睛酸涩,他抬手揉山根,边道,“法会举行得如何?”
文无隅低着头,他早瞥见书房一角架着的一个木驴,
“师兄误时未到,吾替王爷进奉一千两香火钱便去江边和师兄会面,多聊了几句,这才晚归,并非有意欺瞒王爷。”
渊澄冷眼扫去,“只是聊天?”
“只聊天。”文无隅浅浅赔笑。
“我不信。”
王爷口中三字掷地有声,文无隅愣了片刻只好眨眼问,“王爷要如何才信?”
渊澄皮笑肉不笑,指指木驴,“除非你自己骑上去。”
文无隅犯难了。
这玩意儿非比一般木驴,背上一根朝天木棍足有一尺长,周身遍布倒刺。坐上去死不死事小,下半辈子肯定生不如死。
“王爷,这是惩处犯下私通重罪的妇人所用。”
渊澄冷哼一声,“正适合你。”
文无隅鲜见得沉下脸来,话却回得平心静气,“王爷既已认定,又何必相问,处刑手段多不胜数,是鞭是火都无妨。只这一样,恕难从命。”
一向面对酷刑逆来顺受的文公子,竟学会抗命不尊。
渊澄面色铁青。
刑荆棘木驴之罚的后果他当然知道。倘若文公子毫不迟疑地奉命,或可饶过。
可现下,拒不从命的理由,绝对值得细细推敲。
“我一定要你行此罚呢?”渊澄目不转睛,斜睨着他。
文无隅掀眼看向王爷,漫不经心的一笑叫人如坠云雾,“那么王爷为何一定要行此罚?王爷处世谨慎常怀戒心,这无可厚非。吾虽不懂武功,却也知当初在涟漪阁,王爷无故掐在下的脉门,便是试探。你的疑心从未消除,为何不任吾自去?”
渊澄霍然抚掌大笑,笑中无限倘恍,
“问得好!你敢不敢对天发誓,说你文无隅自进王府,所言句句真心绝无虚假!”
文无隅当真举手指天,侃然正色道,“吾,白云观居静山人座下弟子文无隅,对天起誓,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害人之心!”
“放屁!”
啪地一声,渊澄挥手扫下文无隅高举的手臂。
文无隅一下子脚步趔趄,踉跄着坐倒在木驴旁,他一瞬失神,反手撑地又利落站直。
因一夜未眠,渊澄眼里爬满血丝,动气之后越发血红,“做戏你最拿手!避重就轻发的什么破誓!”
他一步步欺近文无隅,像蛰伏已久的猛兽,獠牙利爪蓄势待发,
“目的达成就想全身而退?休想!今天你要不躺着出这道门,我有千百个法子,让你求着受刑!”
文无隅垂下眼,默默半刻,无声发笑,心中悲觉凄怆,
“辩解无益,王爷随便臆想,不必动怒,伤了身子可不好,吾听命就是。”
说罢他开始褪衣裳。
踏上短阶,跨上木驴。
铁刺光泽铮亮,想来尚未有人用过。
他曲膝下蹲,干涩的魄门触碰棍尖,他不禁迟疑顿住一下,看了眼王爷。
渊澄忽地锁眉,大步向前。
文无隅一震,顿觉脊背发凉。
他的肩膀被王爷按住,身子不受控制地往下压,顷刻间后庭撕裂的剧痛让他几乎窒息。不到片刻,又被生生拔起,毫不留情地甩到地上。
一提一摔间,天旋地转,文无隅死咬嘴唇,屏住气息。太痛,似肠子被活活扯了出来。他不敢睁眼。
这时屋外来人禀告,曲大人急事求见。
刚禀完,曲同音便火急火燎得闯进门来。
乍一眼,大惊失色。
“你、你简直……”
渊澄冷声道,“何事?”
曲同音愤然拂袖,一阵顿足捶胸,
“今日早朝,皇上突然昏厥,百官都乱了阵脚,皇后哭哭啼啼,皇子又没个能担事的,你赶紧进宫一趟。”
渊澄闻言,扫了眼缩成一团的文无隅,抽身离去。
剩曲同音一个能动的,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焦急地原地打转几圈后,冲门口侍卫发号施令,
“愣着干什么,快请大夫!还有,唤文公子贴身小厮来,把人看好了,出了差池王爷拿你是问!”
吩咐完,曲同音叹了又叹,稍稍查看了下文公子的伤势,并觉性命无忧,左思右想还是宫中大事要紧,也便不管王爷家事,急匆匆离府。
第38章
深宫内院,众人战战兢兢屏气敛息。
五六个老太医跪在龙榻前轮流把脉,个个把出一脑门的汗,最后聚头讨论一番,得出了结论——皇帝操劳过度,突发中风。
渊澄默立人群最后。
三皇子咳得撕心裂肺,二皇子外八的一条腿倒抖得像他中风一般,大皇子低垂着头,看似悲伤不能自持,贼眼却往左右宫女身上乱飘。
这一天比他料想的来得早,意味着一场生死较量才真正开始。
国不可一日无君,三公九卿就地推举大皇子暂理朝政。
这大皇子却非十足酒囊饭袋,故作谦虚地一辞再辞。但是皇帝亲口下诏之前,下臣们岂敢自作主张。不较贤德才学,只论长幼之序,非大皇子莫属。
已近正午,天高云淡。
冬末的风仍刺骨的寒,高墙内,残风卷霜,尤为冷寂。
曲同音见四下无人,王爷又一副臭脸,便开了话头,
“方才大皇子百般推辞时,你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和你一样奉承他?”渊澄淡淡回道。
曲同音笑了笑,摸摸鼻头,转言其他,
“这帮人真是有趣,皇上刚昏厥那会儿,个个惊慌失措,说到权力交接都生龙活虎起来,你看大皇子,惺惺作态也是有一套的。”
“皇上自以为老而益壮,从不提立嗣之事。他一倒,群龙无首国本未定,这些人能不自乱方寸。”
“我就想问,是你提议让大皇子暂理朝政,为何不多恭维几句?”
“我提议是因为只能如此,他做戏是他的事。”
渊澄顾自大步如风,眼神冷漠,摆明闲人勿近不想多言。
曲同音却不识趣,紧步跟着张口又要说。
“你有完没完?”渊澄提早一句压下。
然,曲同音眉心一抽,兀自接道,“没完。”
他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其中掺杂着忧思,他不得不抓紧多几句嘴。
“文公子无意害你是真,另有目的也是真,但没必要如此糟践他。适可而止吧,我怕有天后悔的是你。”
渊澄迎风冷笑,“他自己作贱,受点惩罚不应该吗?满口扯谎,宿夜不归,这点惩罚算轻的。”
“宿夜不归?此话怎讲?”曲同音不解,没记错的话文公子出游回府都是规规矩矩谨守时限。
渊澄深吸一口冷气,默然片刻本不愿再提,却还是将缘由道出。
曲同音听完忍不住嘲谑道,“你怎肯定人家师兄弟不是故人重逢秉烛夜谈,而是非得发生点什么!”
渊澄瞪眼。
曲同音掩口发笑,“对,是亲嘴了。你和我不也亲过嘴,不也没越雷池么?”
渊澄愣了一瞬,一时词穷憋不出话来,于是埋头竞走。
曲同音暗暗笑得不能自已,
“这个文公子,十句话有九句半是假的,你那时怎么就放他去了呢?”
“自然另有用意,谁想居然是会情人。”渊澄不满地嘟囔。
很长一段时间未从王爷口中得知有关文公子之事的进展,敏锐如曲同音,一下抓住重点,细声问道,
“什么用意?”
渊澄默不作声。
“你查出他的身份了?”曲同音再次发问。
这本是他和文无隅之间的较量,无需他人出谋划策。
半晌,渊澄才开口,
“不完全确定,可能是文家后人。”
曲同音凝眉,“你不是说……”
“文家小儿子幼年失足溺水,但是溺水时间极短,救他之人是过路的云游客,一个身健体康顽劣不训的四岁小娃,因为喝了几口湖水而到夜里突发恶症不治而亡,这个死因太过蹊跷。”
“可文家如何未卜先知,提早将小儿子送走呢?”
“你别忘了血诏在他手里。还有那个云游客。”
曲同音反复忖度,仍觉得不可思议,一连串的推测模棱两可,似是而非,又似非而是,
“暂且假设他真是文家小少爷,那他确实胆识过人,明知你忌讳文姓,他却不改,堂而皇之地接近你。”
这话让渊澄眸光骤然凌厉,“论心机,你我或都自愧不如,若非姓文,我不一定会注意到他。”
曲同音呆了一会,心中陡然生畏,
他下意识地认同了渊澄的推测,
“为何他迟迟未对你下手,还是察觉你识破他的身份而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渊澄悄叹一记,顿了一下,“他得先救他的爹娘。”
这句话仿佛给了曲同音当头一棒,将他震懵住,“你、你说什么?文大人……”
“文大人没死,”渊澄不知为何,笑得十分惨然,“还有血诏上的几个,并未被我杀绝。”
曲同音彻底惊呆,两眼发直望着渊澄,“他们、现在何处?”
宫门口车辇静候多时。
“刑部大牢。”
渊澄丢下四个字,头也不回踏上车驾。
车轮声渐远。
一阵寒风拂面,曲同音情不自禁地直哆嗦。
他终于缓过心绪,狠狠闭眼扇了自己一耳光。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他恍然发现,今日竟未曾见,一向寸步不离王爷的连齐。
第39章
冷夜无垠,江舟烛火摇曳,星星点点。
谢晚成离舟上岸,沿江悠悠慢步。
夜路愈黑,人声悄寂。
他稍顿了下脚步,眼睛往后一瞥,无声勾起嘴角,忽地运气提步,树影疾退,冷风呼驰。
身后十丈外尾随之人紧追不舍。
倏然他定身立住,四野荒草丛生。
他转过身来,一脸散漫,遥遥喊道,
“喂,出来吧。”
声音在旷野中回响着堙没。
一个人影朝他徐徐走近。
隐约可见来人一脸肃穆,表情刻板冷硬,似乎毫不为自己被发现而懊恼戒备。
此人不吃不喝监视他足一日,初来乍到京城,昔日亦不曾与人结怨,稍有嫌隙的仇家不至于跟踪到这等地步,此人身份不消说,除了显赫的王府还能是谁。
谢晚成自认武功还行,从方才的轻功判断,来人不比他差。
谢晚成双手抱胸,浅笑道,“我说,你家王爷要查我底细,怎么不派个武功好点的。”
来人仿若不闻,隔着穿梭的夜风,注视他。
谢晚成将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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