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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挽-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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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的眼睛很大,有些昏黄的灯光透过浓密卷翘的睫毛,落在他烟灰色的眼瞳上。
  少年静静地看着陆挽,眨动的睫毛闪动右眼角下做梦的泪痣。
  他,像是暗夜里的精灵。
  二楼的灯突然亮了。
  陆挽警惕地踏进厨房。少年将口中地勺子取出,插在冰淇淋上,同样安静得一动不动。
  厨房外传来了脚步声。陆挽开始紧张起来。
  陆挽的脚下,滚来了一颗巧克力。
  陆挽扭头看向冰箱的方向,刚才坐在冰箱门外的少年,此刻正坐在冰箱里,手中挥舞着一根沾了冰激凌的百奇,微笑着示意陆挽过来。
  陆挽扭过头,听着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俯身拾起脚边的巧克力,提着裤腿一点一点挪向冰箱。
  少年往冰箱一侧挪了挪,陆挽侧耳听着厨房外的动静,怔了片刻,钻进了冰箱里。
  少年关上冰箱门,陆挽蜷着双腿,透过没有关严的冰箱门,安静得聆听着。
  厨房外的脚步声终于消失,陆挽才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少年。
  少年嘴角的笑,似乎有一种让人无法逃离的魔力。
  柔媚,狡黠。
  警报解除。
  少年看着陆挽,将手中的那根沾满冰激凌的百奇塞到嘴里,像精灵发现意外来客一样,眨动着眼睛。
  陆挽无法将视线从那双烟灰色的眼睛上移开,裹在睡衣里的手撤向身后,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
  牛奶。
  陆挽将身后的那盒牛奶拢向身旁,两只裹在睡衣里的手一起捧着,捧到了怀里。
  少年的视线从陆挽的脸上向下移动,移到他手中的牛奶,又移向怀里的冰淇淋。
  静止了片刻,将怀里的冰激凌桶送向陆挽怀中。
  少年的整个身子贴在陆挽的身前,凉薄地嘴唇掠过陆挽的耳畔,轻声耳语:“粟吻。罂粟的粟。吻……”
  粟吻的双唇,印在了陆挽的双唇上。
  冰凉的冰激凌。
  巧克力味的吻。
  等陆挽回过神来,粟吻已经不见了。
  半开着门的冰箱里,只剩下一堆乱七八糟的零食,还有怀中抱着半盒牛奶和插满百奇的一盒冰激凌的自己。
  没有声音。
  陆挽循着牛奶和冰激凌中间的光望去,缓缓抬头,冰箱门上那只手的主人是——武袂。
  “小武?”
  脚步声逐渐靠近,是曲不言的声音。
  陆挽拢紧手中的牛奶和冰激凌,睡衣袖子中的双手微微颤着。
  脚步声停下,厨房灯亮了。
  曲不言看着一只打开冰箱门的武袂,问:“怎么不开灯?”
  武袂的视线从陆挽身上移开,移向曲不言脚踝上的咬痕。
  曲不言这两年,又长高了啊。
  武袂推了推眼镜:“还没睡?”
  “听到楼下有声音,下来看看。”冰箱外的拖鞋,让曲不言放弃了走进厨房的想法。
  武袂稍稍合上冰箱门:“来了只小野猫,已经逃走了。”
  “逃走了啊。”曲不言扬手转身,“早点休息。”
  逃走的是,鞋子都没来得及穿的小野猫。
  武袂目送曲不言上楼,手上的冰箱门才全打开,弯下身子向冰箱内的陆挽伸出手:“再不出来,要感冒了。”
  陆挽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牛奶和冰激凌,正想着放下哪一个,武袂另一只手伸来,拿起他怀里的冰激凌桶,放在了冰箱的上一层:“深夜吃冷饮,会闹肚子的。”
  陆挽抬起头,抓住武袂伸出的手掌,钻出了冰箱。
  “谢谢小武哥。”陆挽低着头,垂着袖子的双手捧着怀里的牛奶。
  武袂审视了一下这个明显大了好几个号的睡衣,蹲下身子看了看同样大了几号的拖鞋,抬起头来,看着惴惴不安的陆挽:“你和三年前的他,身高差不多。”
  三年前穿这件睡衣的郁拂,也是这样垂着衣袖踩着裤腿。
  陆挽看着蹲在身前的武袂,问:“哥哥来过这里?”
  武袂伸手擦拭着陆挽嘴角混着巧克力的冰激凌,“来过两次。”
  郁拂第一次来的时候,脸上也沾了冰激凌。不过沾上冰激凌的,是左眼。
  陆挽眼神闪烁:“曲教官……”
  “不言,也来过两次。”
  陆挽看着武袂,刚想说些什么,武袂将他怀中的牛奶拿过,抬手放在了冰箱里。
  陆挽看了看乱七八糟的冰箱,咬着嘴唇说:“对不起……”
  “不用睡觉么?”声音从陆挽背后传来,陆挽的身影全部被身后修长的身影淹没。
  说话的,是曲不言。
  曲不言走路,也会没有声音。
  陆挽的头,埋得更深了。
  武袂直起身来,拍了拍陆挽的脑袋,问:“你给他选得睡衣?”
  衣柜里的睡衣,确实是没有更小一些的。但也不至于刚好选中这和曲不言身上穿得一样的一件。
  曲不言没有回答,俯身抱起低着头陆挽:“野猫走了,你也该早点休息。”
  曲不言转身,一步步踏出厨房,一阶一阶踏上楼梯。
  曲不言走得很稳,可是怀里的陆挽却是像走在悬崖边一样惶恐不安,睡衣里的双手双脚都不安地缩着。
  他不明白。
  曲不言并没有上三楼,而是直接进了二楼那间,他自己休息的房间。
  曲不言将陆挽放在床上,没有轻轻地放,只是像将喝了一口汤的勺子放在汤碗里一样,一样的顺其自然。
  曲不言俯视着缩在床上的陆挽,说:“轻了。”
  陆挽抬起头,仰视着看起来并不是因为累,而不愿意将自己抱上三楼的曲不言。
  他不明白。
  若是指曲不言将他抱进校医院那次,可是在校医院的这大半个月,他明明长了些肉。
  他们单独相处的时候,好像总是这样俯视和仰视。
  “睡觉。”
  相比较在餐厅第一次将陆挽抱起,送回宿舍,却是还是轻了许多。
  曲不言不愿意再说些其他的,夜已经很深了,他关了卧室的灯,黑暗中走到卧室一旁的沙发上坐下,靠着椅背望向床的位置。
  陆挽缩着身子,小心躺在被放在的床的位置。
  十月份的京都开始有些凉,从冰箱里出来的陆挽,刚才在曲不言怀里暖和了些,可是还是有些冷。
  他伸出手摸索着将身后的被子扯在身上,睁着眼睛,隔着黑暗,望向曲不言所在的位置。
  他不明白。
  刚才在曲不言怀里的时候,陆挽想到了哥哥。
  小时候,他总是这样坐在楼梯口等郁拂放学回来。等着睡着了,郁拂就会抱着他上楼。
  郁拂的怀抱非常温暖,像曲不言抱着他那样。
  “晚安,教官。”陆挽合上了眼睛。
  黑暗中,曲不言呆滞了一下,他刚才为什么会这么做。
  他只是想让陆挽早点回去休息,可是他长袖长裤的睡衣,根本没办法正常走回三楼。
  曲不言只想将这个,多半因为自己才没办法好好走路的陆挽,抱回三楼。可是走到二楼就鬼使神差地进了自己房间。
  怕他不老实再跑出来。
  曲不言给了自己这样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
  “晚安。”曲不言合上了眼睛。
  “哥哥……哥哥!”陆挽满头大汗,伸着手乱抓。
  抓到了什么?陆挽睁开眼睛。
  曲不言的手。
  陆挽更是瞬间吓得放手。
  打人很疼。
  曲不言被抓地泛红的手被冷落在原地,握成拳头,收了回来:“做噩梦了?”
  陆挽点点头。
  自从来到京大,经常做噩梦。
  梦到郁拂。
  梦到看到他的那天……梦到白色的布下面的他的手。
  “曲不言!”
  呼喊着夺门而入的,是闻人醉。
  闻人醉甩开曲不言,坐在床边检查满头大汗的陆挽。
  望闻问切四个步骤一个不落地进行完,闻人醉下了判定:“发烧。好不容易才退了,怎么又烧起来了。”
  闻人醉瞪着站在一旁的曲不言责问:“曲不言,你又对他做了什么!”
  “闻人老师,我……”
  “是我不好。”曲不言打断了陆挽的解释。
  早就知道他躲在冰箱里,早就知道他是为了喝牛奶。
  早就知道这些的曲不言,却还是不想拆穿陆挽的小心翼翼,所以当时才没有……
  陆挽抬眼看着曲不言,没有再解释。
  “先吃点儿药。”取了药来的武袂将药递上,看好戏般地扫了一眼被闻人醉“冤枉”的曲不言,根本没有为他辩白的打算。
  陆挽吃了药,不再冒汗,脸颊却还是有些红。休息了一会,下楼和大家一起吃早饭。
  尽管同样是白粥小菜,武袂做的早饭,要比曲不言的粥,好吃太多。
  曲不言还是第一次看陆挽吃粥还能吃得那么香。
  有那么好吃么?
  “袂少爷。”门打开,客厅内进来一个五六十岁的男人——武家的管家,祝康。
  “康叔,回来了。”武袂打着招呼,看到祝康手中的行李,站起身来。
  “康叔早啊!”闻人醉举着碗打招呼。
  “闻人啊!好久不见啊!”
  祝康眯着眼微笑着,说话的时候下巴一小撮山羊胡一颤一颤的。他转头看了看餐桌上的几位:“袂少爷,家里有客人?”
  武袂已然来到客厅,看着祝康手中的白色行李箱:“朋友。”
  两人点头问好。
  祝康点头回应,又对武袂说:“小少爷在车上。”
  武袂看向祝康的身后,大门中透进客厅的阳光,像是耀眼的星河光毯,身穿青灰色校服的少年缓缓走来,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少年十五六岁的模样,烟灰色的眼瞳中泛着皎洁无暇的光芒,一点朱砂色泪痣伏在他的右眼下做着美梦,脸上洋溢着比阳光还要温暖的微笑,脆脆地喊着:“哥哥。”
  “回来了。”武袂揉着少年的脑袋,微微笑着,“是不是又没按时喝牛奶。”
  “小吻已经长高三厘米了。”粟吻委屈地贴在武袂身前。
  “撒娇也没用,还要按时喝。”
  武袂向来对自己医生的职业十分专注,医嘱这种东西,就算是粟吻也不能是例外。
  粟吻眨着眼睛听话地点点头。
  武袂点了点粟吻的额头,说:“还没吃早饭吧。”
  粟吻点点头。
  “康叔,帮小吻请半天假。下午再去上课。”
  “好的,袂少爷。”祝康提着行李去了储藏室。
  武袂交代完,揽着粟吻来到餐桌前。
  粟吻,闻人醉和曲不言都是没有见过的,他们也从未听武袂提起过,他还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弟弟。
  一直低着头的陆挽除外。
  “这是粟吻。”武袂介绍着:“刚从国外回来。”
  “闻人老师好。”粟吻对着一直盯着自己的闻人醉鞠了一躬,甜甜地打招呼。
  闻人醉惊奇地指着自己:“你认识我?”
  “常听哥哥提起您。”粟吻礼貌地不像话。
  闻人醉的双手开始不老实起来,弯成鸡爪子一般地伸向粟吻:“武袂的小弟弟……啊!”
  给他一脚的,是对面的曲不言。
  武袂直接忽视这突如其来地战斗,为粟吻介绍着,粟吻也都礼貌地一一回应。
  粟吻在陆挽旁边的位置坐下,有些小情绪地接过武袂端来的一杯牛奶,小口喝了一口。
  等到武袂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继续吃早饭,粟吻才小心凑近了陆挽一些:“牛奶不好喝。”
  陆挽含着一口粥,下意识点着头表示赞同。点过头之后才察觉到说话的是身旁的粟吻。
  昨晚的粟吻,是暗夜里妖魅入骨的精灵;现在的粟吻,像是阳光下稚气未脱的天使。
  想到昨夜的那个吻,陆挽脸颊竟然发烫起来。
  稚气未脱,妖媚入骨。
  粟吻,到底哪个才是他。
  早饭后,闻人醉打超级玛丽的观众,又多了一个。
  抱着牛奶的陆挽,还有抱着冰激凌的粟吻,缩在闻人醉身旁认真地充当忠实观众的角色。
  幼狼,小鸽子,变态。
  曲不言看到的是:陆挽左眼的泪痣,还有粟吻右眼下的泪痣。他们像镜像的两个人。
  幼狼的镜像,会是一只小鸽子?
  “陆—挽。”
  陆挽刚转过头,贴在自己耳畔念了一句的粟吻,已经在微笑着认真地观看闻人醉操作。
  陆挽看着笑容干净纯粹的粟吻,根本无法将他和昨夜所见的那只精灵联系到一起。
  可是粟吻刚才在自己耳畔的那句耳语,却让陆挽十分确定,他就是昨夜的那只精灵。
  “小吻,该去上课了。”
  下医嘱的,是武袂。
  祝康手上拿着粟吻的校服外套,站在一旁等着。
  “是—”
  粟吻应了一声,将手中的冰激凌送到陆挽的怀里,左边皎洁笑容依旧,右边嘴角微微翘起,稍稍合下的右眼眼睑闪动着那颗即将苏醒的泪痣。
  陆挽,好像看到了两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粟吻小妖上线了……
  话说小武你们家冰箱好大……好藏尸


第8章 08 曲不言受罚
  武袂的专职照顾,还有比医术更管用的厨艺,让陆挽的身体超预期地恢复。
  这是大学以来第一个十一假期最大的收获。
  云轴子最大的收获,是吃遍了京都城所有的特色。
  “两周时间,打点整个京大。五天时间,打点整个京都城。”曲不言将一罐啤酒递到倒在床上的陈以臣面前:“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上心了。”
  “哈!”陈以臣接过啤酒,顶在脑门上,“他和陆挽不同。他是只兔子。”
  云轴子只是一只,没有心机的,被放在狼群里当玩物的小兔子。
  曲不言在自己床边坐下,开了啤酒,“所以你把这只兔子,从一班的狼群虎豹中拎出来?”
  有陈以臣在,云轴子在一班,明明没人敢动。
  现在他又告诉了全京都城,云轴子是他陈以臣的人。相比曲不言,陈以臣向来都是,先发制人。
  陈以臣盯着额头上冰凉的啤酒,问:“让他们住一个宿舍,不好么?”
  曲不言将陆挽从操场上抱起的那一刻,已经没有人敢轻易举动了。
  让云轴子和陆挽一个宿舍,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也不敢暗中再对陆挽动手脚。而且……
  “你在担心,兰?”他们所有的顾虑,都来自一个人—兰枢。
  “你知道,兰枢不会把我怎么样。我担心的……”陈以臣开了啤酒,坐起身来:“是你。”
  曲不言看着手中的易拉罐,“以臣,你当初,为什么来2314?”
  “为什么啊……”
  为什么?
  本可以在一班的宿舍,不,整栋楼里随意潇洒的陈以臣,为什么会来顶楼最差的一间宿舍?
  新生报到的那段日子,陈以臣偶然碰到厕所里被拳打脚踢的那个少年,狂风暴雨过后看到怀里的书无碍,嘴角流着血还傻傻笑着的那个少年。
  他校牌上的学号是10721。
  陈以臣只是觉得,也许在那个宿舍,会比在一班的宿舍四年,要有趣一些。
  “因为他啊。”陈以臣向来不掩饰。之前对郁拂是,现在对云轴子,更是。
  曲不言沉默。
  “不言……”
  “曲……教官。”门口站着的陆挽犹豫着,还是喊了一声。
  曲不言和陈以臣很很诧异的看着陆挽,看着不太合时机出现的陆挽。
  “您说让我八点上来……”陆挽有意提示一下。
  “正好,我去看看肘子。”陈以臣起身,路过门口时,将手中的易拉罐放在了陆挽脑袋上。
  曲不言起身,将手中的易拉罐送到陆挽手中,转身打开衣柜。打开藏在衣柜深处的一个红木盒子,取出一本牛皮纸包墨色领带绑着的书,转身送向陆挽。
  陆挽脑袋上顶着一个易拉罐,双手还捧着一个,一时间不敢乱动,只是小心抬起眼,忽闪眨动着。
  曲不言看着他一动也不敢动的样子,抬手要取他脑袋上的那个易拉罐,陆挽竟然下意识地闭上了眼,身子更是颤着后撤。
  曲不言加速探手抓住,那个无辜的易拉罐才没有滑落下去。
  曲不言看着双眼紧闭的陆挽,不由地叹了口气:“进来。”
  早知会把他留下,当初就不下手那么狠了。对于现在这种局面,他也很无奈。
  陆挽缓缓睁开眼睛,得了允许后却小心翼翼地走进门。
  他还是第一次来23楼,也是第一次进除了0714外的宿舍。
  曲不言将易拉罐放在桌子上,转头看了看在自己的上铺那个空床位,说:“郁拂,睡这里。”
  曲不言的视线没有在床位上多留,只是抓起桌子上的易拉罐灌了一口。
  陆挽只是紧紧握了一下手中的易拉罐,仰视着曲不言,问:“您让我来,有事?”
  陆挽想问,陆挽知道这个和哥哥同班又同宿舍的男人,一定知道他想要知道的一切。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曲不言没有想到陆挽会这么冷静。在与郁拂如此接近的地方,他还是会这样冷静。
  在与他想要知道的真相如此接近的地方,他还能是这般风平浪静的模样。
  曲不言本也没有想多说些什么,该告诉他的不该告诉他的,都不该是现在。
  他走向前,取出陆挽双手捧着的易拉罐,将他手中牛皮纸包裹的书递上:“他的书。”
  陆挽还是一样地平静,平静地看着面前的那本书,平静地接过,平静地稍稍鞠躬,平静地说着“谢谢您。”
  这句谢谢,如小船绕过河流中的巨石,不曾擦肩,互不干扰。
  曲不言有些迟疑地看着面前异常平静地陆挽,这不是他所想象的结果。
  他想象中,迫切知道真相的陆挽,或许会激动,或许会难过地哭,或许会因为这突如其来地书而惊愕,或许会问些其他的问题,哪怕会冒着惹怒曲不言的风险。
  可是,他很平静。
  曲不言抬手将手中的易拉罐放在了陆挽的脑袋上,这次陆挽没有闭上眼睛,身子也没有后撤。
  曲不言竟然有些奇怪地感觉,像是,得意。
  “明天开学典礼。”
  曲不言比较喜欢用陈述句,特别是陈述事实的时候。
  “嗯。”
  “你和班里的同学关系怎么样?”
  明知故问。
  陆挽答:“还不太熟。”
  拜您所赐,怕是再也熟不起来了。
  “舞伴定了么?”
  新生开学典礼,晚上的篝火晚会会有交际舞。舞伴一般会由各班级联谊,提前安排好。这是京大的传统。
  陆挽张张嘴,没办法摇头。若不是云轴子提起,他连篝火晚会这种事都不知道,更别说交际舞和舞伴了。
  并不是每个新生都有舞伴,被落下的那个,只是负责布置现场,这也是京大的传统。
  陆挽没办法摇头,沉默着。只是不明白,这种事,曲不言为什么还要过问。
  “中午多吃点,晚会很晚才结束。”
  收拾场地会到更晚。曲不言想提醒一下,可是又不愿意多提醒,“下去吧。”
  “是。”
  其实是想要他下楼去,可是这么一说,好像是君臣之间的那种退下。
  加上陆挽规规矩矩的那句“是”,曲不言突然觉得有些奇怪。
  陆挽应了,却是没有离开。他眨巴着眼望着曲不言,站在原地不敢动。
  曲不言更无奈,扬手取了他脑袋上的易拉罐,陆挽才敢离开。
  曲不言望着门口,喝了一口啤酒。陆挽太过听话。
  太过听话,更是比较麻烦。
  陆挽出门后将手中捧着的书抱在怀里,小跑着冲进楼梯间,急速跑下几层。
  他不记得跑了几层,大概楼梯口没有一点响声的时候,他停在黑暗的楼梯间,紧抱着怀里的书颤栗着缓缓蹲下,强忍着的泪水汩汩而下,如注般低落在阶梯上,啪嗒啪嗒的响声在黑暗的楼梯口回荡。
  他不敢发出声音,咬着紧抱着怀里书的手臂小声抽泣着。
  他的颤栗,不仅仅是因为郁拂,更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刚才在曲不言面前的平静,他精心佯装地平静,是不是又一次被他识破。
  他知道,他看到那本书的时候,内心早已翻腾的悲痛。他更知道,他在害怕。
  他怕他又一次的算计,会被曲不言识破,会再一次将他触怒,会再一次让自己,不得不离开京大。
  曲不言要他等一年,他等不到。
  所以,尽管冒着这样的风险,他还是做了。
  现在,他留在京大。他要,查明真相。
  曲不言说得没错,晚会结束的时候,确实已经很晚了。
  陆挽将广场上篝火周围的塑料板凳收完,已经凌晨一点多。
  还好,来之前喝了一升牛奶,没那么饿。
  炭火还没有完全熄灭,他得等他们完全燃尽之后才能将灰烬打扫干净。陆挽坐在篝火不远处的台阶上,取出单肩包里的那本书——那本他不敢在宿舍打开看的书。
  墨色的蚕丝领结,很好的材质。曲不言的东西,好像都很好。
  陆挽轻轻解开上面所系着的不怎么对称的领带蝴蝶结,握在手心。打开书外包裹着的牛皮纸。
  书封面上,一滩朱红色的血迹。
  陆挽握着领带的手在发抖。
  “郁拂的书啊。”
  陆挽抬起头,摇曳地身影在昏暗地灯光下,将缩成一团的陆挽淹没。
  兰枢。
  陆挽看不清兰枢的面容,只仰着头对着那模糊地轮廓,眼眶中噙着的泪水泛着光,“你认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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