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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阳-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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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过来,早点弄完早点睡了,”顾飒明拿他没办法,站在床边叫他。
总不好这时候不同意,把人轰出房门。
祁念不再看落地窗,转身走到顾飒明旁边的床边坐下,祁念坐得很轻,床铺没有下陷多少,发出几不可闻的声音。
坐下后,顾飒明却离开了,祁念竖起耳朵,发觉顾飒明进了浴室,水龙头被打开。
祁念这才继续用眼睛触及着顾飒明房间的角角落落——灰白简约的主色调,东西不多,很干净整洁,书桌上摆着数学书和凌乱的草稿。
“药呢?”顾飒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来,他洗了手,还拿了一盒棉签放在桌上。
祁念仰头看顾飒明,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也不待顾飒明继续指挥他,祁念就转过身去,把自己的小熊睡衣撩了起来。
顾飒明坐过去,对他的乖巧不置可否,低头用棉签沾取好乳白色的药膏。
祁念等着顾飒明动手替他擦药,身上的感官被调动着变得敏感,他头一次觉得室内的冷气吹得他有些酥麻。
顾飒明手停在半空,皱眉问道:“怎么还没好?”
祁念背对着他缓缓眨了眨眼,从容道:“我也不知道。”
顾飒明盯着他毛茸茸的后脑勺,半晌,顾飒明用听不出意味的语气说:“你自己是不是没按医嘱涂过药?”
祁念背脊僵了僵,他在来之前连药膏都提前开过封的,他暗忖是继续瞎说八道骗过去好,还是及时地如实示弱更好。
祁念垂下头,小声嗫喏:“我自己看不到后面。”
凌晨的顾飒明的主卧房间里,祁念光滑的后背在不太亮的散射灯光下,渡上一层轻薄的光泽,尤其一节节脊椎骨突出的部分,凹显出上帝造人时躯体的美感。
就是瘦了点,以及那块仍未完全愈合好的伤口有些碍眼。
顾飒明再也没说过话,祁念便动也不敢动,以驯服的姿态让那根棉签触碰上自己脆弱红肿的伤口。
顾飒明换了一根棉签,打算在没涂匀的地方再涂一遍。
忽而一道声音隔着实木门划破深夜的寂静:“洺洺,早点睡了,还在学习吗?”
祁念在听见何瑜声音的瞬间猛然一抖,将嫩肉还没愈合的地方撞在棉签头上,祁念像猫叫般“嘶”了一声,颤栗着身子向前倾,把头埋进被褥里,捂住声音。
顾飒明没想到他能受惊成这样。
因为何瑜不会擅自推门进来。
顾飒明扭头,平静地应了一声:“就睡了。”
“嗯。。。。。。有什么明天白天再做,”何瑜半夜睡醒了起夜,鬼使神差地开门看见顾飒明房间还亮着灯,不免来问,“熬夜伤身体伤眼睛。”
顾飒明没再回答,何瑜却似乎还站在了门外,顾飒明便俯身过去把屋子里的灯关了。
第三十一章 (下)
祁念意识到何瑜应该走了以后,趴在柔软的被子上突然觉得很困,想就这么闭上眼睡觉。
他半耷拉着眼,看着眼前的一片黑黢和落地窗外浸透进来的浅浅光晕,那边地上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祁念盯着其中一撮毛发呆。
鼻间充斥着那股好闻的味道,是他之前在顾飒明身上闻见过的。不多时,后背的痛感缓和下来,祁念打算起来。
“还好吗?”
祁念小小一团黑影蜷在顾飒明的床上,顾飒明不确定地抚上他的背,不禁想到刚刚那一下戳得挺重:“又不会推门进来,这么怕还敢跑过来。”
顾飒明的手像是烙在祁念的皮肤上,触感不粗糙也不细腻,让祁念说不出话。祁念拿脸蹭着被子面料摇头,终于还是爬了起来,转身看向顾飒明。
他也不在意顾飒明是不是知道,他是有意的,放任伤口不管而半夜找来这间主卧。
至少他此刻得逞了,哪怕痛一点也没关系。
顾飒明重新把灯打开。
这一下顾飒明离得祁念很近,看清了祁念眼角边依稀沾着的泪光,这样的祁念即使还是面无表情,也浸润着可怜的神态。
顾飒明让他转身,握着他的肩膀,跟他说“别动”,轻而又轻地重新给他看了看。
“自己真的涂不到后背?”顾飒明问他,轻缓的语调很迷惑人。
有点钓鱼执法的意思。
祁念目视眼前白色的墙和大块的灰色床面,心虚地干干吞咽了一下,硬着头皮出声:“嗯。”
离开时,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一点,祁念有些沮丧地把药膏攒在手里,脚贴着被吹得更加冰凉的地面,而厚实柔软的地毯不在他所能经过的区域。祁念打开了顾飒明房间的门。
祁念是自己主动走的,但更像是被赶出来的。因为顾飒明一直都沉默着,不似生气,但就是沉默着。
谎言在不知不觉中被拆穿,他怕自己再不识相的离开,刚刚所有的努力就功亏一篑了。而且时间也确实太晚,实属打扰。
祁念像做贼一样微微佝偻着脖子,低头转过身,准备把门轻轻带关,及时退场。
冷不丁一股力把门拉住,祁念手里的东西也被对方抽走。
“看不到就以后每天过来,”顾飒明对他说,“不用半夜偷偷摸摸地来,我说了没事就没事。”
隔了一周的周五班会课,张超手里拿着一张A4纸,从上楼到走到讲台上,都一直凑在眼前眯眼看着。
教室里时不时有窃窃私语,大家做着各自的事,同时有些忍不住聊两句天,有些则在询问假期作业、讨论问题。
周五的最后一节课,意味着两天周末假期即将开启,雪花片似的试卷发得再多那也“放假万岁”。碰上超哥总结成绩发表“废话”的日子,大家情绪更加积极高涨。
张超一手撑在讲台边缘,把自身重量的一部分承在上面,接着掀起眼皮:“都考得挺好,才一个星期就过去了?自习不知道怎么自习?”
散落在坐标四处讲话的人瞬间都整齐划一地闭了嘴,坐正身子把头埋回作业里。
祁念端坐着,正一动不动看着空白卷子上的最后一题,在脑海里理着思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学渣一枚,对着天书难题冥想发呆。
思索完毕,祁念提起笔,写了个“解”字,在圆锥曲线的图上做完一根辅助线,便开始列起式子。
前面有改完发下来的练习册,何佳彦也在写作业,拿完自己的,就只剩下一本祁念的。
何佳彦盯着恰好读到解题关键点的英语阅读,扭过胳膊把练习册往后面递,她如今跟祁念熟悉了,相处变得较为轻松。
手抬了半天也没看见人接,何佳彦刚打算侧过身子,手里就一空,她倒没管了。
徐砾拿过祁念的练习册,帮他放在课桌上。
祁念才抬起头,目光从练习册反着光泽的书皮,一路顺到徐砾那边,两人对视时都没说话。
“谢谢。”祁念把练习册收回抽屉,轻声说。
徐砾看着他,一边看他一边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着急,直到祁念把最后这道题整个三小问写完,徐砾还把目光锁定在他身上。
“小漂亮,”徐砾终于叫他,看起来有些随便,又有些认真,“黄榛的事。。。。。。我已经替你警告过他了,他以后应该,应该不会再来找你的麻烦。”
他补充:“我也跟他解释清楚了,我们的——”
徐砾十分反常地卡住,犹豫了一下:“——朋友关系。”
祁念安静听着,他瞟了瞟台上正在开电脑的超哥,还没开口,徐砾又说:“是在那天体育课?他只推了你,还做了什么吗?”
祁念的脸色有些白了:“没有。”
徐砾见了立马转移话题:“你不想理我了吗?”
祁念迟缓地看他,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声音听起来一向冷淡,因为很轻,倒并不凌厉:“没有。”
“没有就好。”徐砾这会儿笑起来,露出祁念熟悉的表情,然后努努嘴示意他继续写题,不见嫌隙。
“好了,停一下。”
超哥敦实一个坐在讲台上,只露出半个身子,和一颗圆溜溜的头,悠哉道:“月考成绩大家早算过了吧?觉得怎么样啊?为什么隔一个星期分析成绩,因为你们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分数算完的当天忧伤两下,然后就万事大吉了?我偏不。”
大家窸窣收笔抬头,不少人面面相觑,向下撇着嘴,带点互相自嘲的意思。
“呐,第一名没什么新意啊,老人了,”超哥点着鼠标,“跳过。”
底下响起三三两两又羡慕又心悦诚服的笑声。
“第二名祁念。。。。。。”超哥点着头酝酿,意味深长,话锋一个急转弯转了回去,“说到这个第二名,我们再来说说第一名。我们班顾飒明,这大家公认的是吧,这次数学看错一条辅助线,单科第一就没了。”
“顾飒明,你下次还可以再试试总分能不能掉出第一,嗯?”张超调侃。
有坐在底下的同学咋舌。
没距离感这回事是相互的,很多事情他们可以跟张超没大没小,所以张超讲话也一向直接,爱开玩笑,不留情面。
顾飒明这回第一名实在也保住了,不过就是个数学单科罢了,超哥这话听得大家都不免替顾飒明不舒服起来。
徐砾颇有幸灾乐祸的味道听张超怼人,他压低声音叫祁念:“小漂亮,你跟他什么关系啊?”
祁念不再偷偷看顾飒明,他捏着手中的水性笔笔帽,垂了垂眼说:“没什么关系。”
第三十二章 (上)
徐砾闻言歪头,故作思索的样子,重复念了一遍:“没什么关系。。。。。。”
显然徐砾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祁念其实不怕被他知道,但也不会主动说出去。
张超在夸祁念的时间上花得长了点,之后继续往下分析,都是些分析过无数遍的“老同志”了,多是三言两语带过,讲一些翻来覆去的话,敲打敲打,为的只是起到重视作用而已。
而祁念没有被超哥表扬了的开心和自豪。
上周所有成绩出来后他没去算过总分,只是跟一个班的同学们抬头不见低头见,人多嘴杂,八卦就是枯燥学习生活里最鲜活的调味剂,班里悄摸着替他算分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祁念知道他是第二名,比顾飒明少了15分——主要缺在语文这门课上。祁念知道后的那天晚上,如约待在顾飒明房间里,还为此庆幸过。
刚刚他斜视过去,顾飒明全程倒是没什么变化,不疾不徐地干着手头上的事,在被超哥点名时也只抬头抿了抿嘴角。
但他心中还是愁云密布,只想着顾飒明会不会因此而不高兴,然后晚上打开门时,会冷漠地拒绝他。
不要提享受压过顾飒明一头的快感,祁念全然忘了当初在车上拿“假设”招惹顾飒明的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放学后,徐砾提起书包,朝坐在位置上发呆的祁念一拍:“我先走了,下周一见。”
何佳彦反着身子收拾书包,觉得奇怪,突然好多天都不讲话的两人,现在又好了?
祁念慢吞吞地收捡着课本和作业,慢到教室只剩做值日搞卫生的人。
顾飒明站在自己座位上,旁边拖地的女生大大咧咧笑着说:“大帅哥,我拖地了,怎么还没走?等施泽?”
顾飒明笑笑,给她让道:“等他干什么,早走了。”
祁念听见声音,从忧心忡忡、旁若无人的状态中抽离,发现顾飒明正好整以暇地立在后门看着他。
祁念这会儿反应倒快,一下子福至心灵,顿时跟上了发条似的,一股脑把剩下的东西塞进书包里,起身时被桌腿绊了一下,他吃痛蹙眉,再抬头时,顾飒明已经走远要下楼了。
祁念急急匆匆地跑过去,好在顾飒明虽然人高腿长步子迈得大,但速度不快,祁念呼吸不匀地跟在斜后方,他头顶的发旋被跑得翘出一撮,脚步声相比起来细碎一点,像个小跟班。
顾飒明边下楼边掉头看向他的“小跟班”:“跟着我干嘛?”
祁念眼里浮起疑惑:“你不是。。。。。。”在等我吗?——顾飒明先去车上等他,和站在教室边等他,给人感觉是不一样的。
祁念没说下去,他小口喘着气,抿着唇继续跟着,路上碰见别人,祁念就放慢一小步,尽量保持着距离。
“高兴吗?”顾飒明云淡风轻地问他。
“高兴。。。。。。什么?”祁念不过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话,傻瓜才会认为顾飒明是在问等他放学高不高兴,他看这样也不用担心顾飒明生气了,就平淡阐述着事实:“你不还是能参加数学联赛么。”
他们之间是既难以沟通又很有默契,哑谜打起来谁也不怕谁不明白。
顾飒明失笑,看来祁念还没到任他揉搓捏扁的软柿子的地步:“这么不想让我去数学联赛,讨厌我吗,祁念?”
闻言祁念心下一颤,视线游移,讷讷开口:“。。。。。。没有。”
他隔顾飒明的距离没有太近,想避嫌,其实也没避到多少。
顾飒明起了兴致:“都说了那天的事不会告诉别人,不会出尔反尔,我又没威胁你。”
这还不是威胁吗?祁念觑了觑顾飒明,何况也不能让顾飒明觉得他真的讨厌他——毕竟谁又会搭理讨厌自己的人呢。
“我也都说了,”祁念拉了拉自己的书包带子,小声说,“不讨厌你。”
顾飒明没回答,只别有意味地看了他一眼,像看不懂事的小孩子的那种眼神,教祁念咬了咬牙,郁闷难当。
两人先后经过斑马线,坐上了车。
第三十二章 (下)
从车上下来,顾飒明领先一步踏上台阶,祁念走着走着没跟上去,他慢下速度,脚步顿住,眼睛直直地看向别墅左侧树影婆娑的地方。
祁念在这里住了十六年,从小长到大,跟它们一起。
但他对别墅外的一切,无论是近在咫尺的,能看见蝴蝶飞过的花园,还是远在天边世界上的某一角落旮旯,都不了解。
祁念连大面积的阳光都需要适应,那些阳光猛烈而直接,不管不顾地投射于苍生万物,可照在祁念身上,来得有些晚了,令祁念习惯了暗无天日的身体和心灵面对太阳迟来的慰藉,会产生排斥反应。
相比起来,那也很不错,祁念这么觉得。
如果祁念是个最普通的人,他应该会很分轻重缓急,也应该是个一往无前,目标明确,漂亮优秀甚或有些矜贵的高中生,及富家子弟。
安放到真正的祁念身上,便是只剩孤勇,不计代价地陷入、追寻飘渺的噩梦或美梦,算得上苛待自己——“人生的意义”在他目前为止这十六年里,毫无存在的地位。
他如今如同一个已经上瘾了的人,这瘾像很多人的小时候,仿佛回到疯狂地讨要糖吃,以至于嗜糖如命的孩提时代。
祁念因为恨祁洺而靠近他的哥哥,而如今顾飒明这个哥哥,早已在他心里与“祁洺”这个空壳重合不上,渐分渐远。
祁念甚至有一瞬间觉得,他是不是有着两个哥哥?
其实祁念对他不了解的所有的兴趣都不是多大,此刻却情不自禁很想去看看。
他悄无声息地改变方向,往左边的花园走去。
祁念从石板路上离开,踩进松软的草地,顺着长势招摇曲折的藤蔓,来到了别墅侧面。
他一抬头能看见顾飒明的房间——那张窗明几净的宽敞的落地窗,略过反光地带,侧边的里面有一盏精美的立式灯,祁念还知道那下面就铺着地毯,要到冬日才会燃起来的壁炉也设在一侧。
祁念转变面朝的方向,没有阻隔地近看着翠绿摇曳的树枝,曲径两旁栽种着生机盎然的月季,远处的草坪中间还架着两个孤零零的秋千。
祁念这些倒是认识的,但没有具体的感受。
可能是他矮了点,又或天还没黑下去,祁念站在这里,觉得也不过如此。
一串踏在草地上的仓促脚步声越来越近,祁念转头,眼神瞬间就死沉下来,看着急匆匆朝他走来的刘妈。
刘妈刚刚从客厅的窗户看到他,便连围裙也没摘就奔了出来,一手抓住他的手腕,低声喝道:“要吃晚饭了还到处乱跑,等会让太太和大少爷等你!”
祁念很久没有直面刘妈了,明明前面十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他现在却完全适应不下。
祁念只想不管不顾地抽回自己的手,从那只布满厚茧的粗糙的手里挣脱。
可干惯了各种活计的人力大如牛,祁念绷紧着躯体被刘妈拽着走了几步,吸取氧气都不得不用力起来。
在看见顾飒明高大颀长的身影出现在别墅侧面台阶时,祁念忘了自己正被粗鲁地拽着,他的心跳与呼吸都暂停了一秒,登时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明亮的,不知何物的东西在狭小的胸腔膨胀。
祁念眨着眼睛,在橙红色深浅交叠的落日余晖里看顾飒明,似乎想确认视觉上没出错。
顾飒明眉头微促,稳步走过来,他自上而下直视着刘妈,淡漠有礼地叫了声:“刘嫂。”
刘妈顿时矮了半截,顾飒明实在太高,站在跟前就有股压迫感,小时候人小鬼大的“小大人”隔了这么多年长大后,早已脱去稚气,气势更甚更冷。
刘妈脸上堆出讪笑,紧张道:“欸,大少。。。。。。欸。。。。。。”
祁念手还被刘妈抓着,他在顾飒明快走近时垂下了眼,看着绿油油的地。
顾飒明直接拉过祁念被刘妈握着的那只胳膊,带着不容质疑的强硬。他细细的一节手臂被带到顾飒明那边,另外一股力不敢僵持,刘妈很有眼色地松开手,唯唯诺诺退到一边。
祁念被顾飒明牵着走出了草坪,心脏伴随着顾飒明脚下一下下“吱呀”的声音重重地跳动,直到坐到餐桌上,祁念还处于灵魂上飘,浑身微绷的状态。
何瑜今天因为公司里临时有事要处理,一时忘了时间,没提前下楼。
她从楼上下来时,第一眼看见从门外进来的刘妈,皱眉问:“怎么了?”
刘妈怔了一下,连忙摇头:“太太,可以吃饭了。”
何瑜这才发现他们已经放学到家了,何瑜走过去,看见顾飒明正拿了一双筷子摆到祁念碗边,她愣了愣,下一秒笑道:“放假了吧?先吃饭吧。”
刘妈把最后一道煲汤上好,边寒碜地揉擦着围兜边退出了餐厅。
每天在餐桌上,才是这一家人真正能好好见上面,说说话的地方,也是一天中最期待的时候——具体来说,只包括何瑜对顾飒明。
“以后学习不要熬得太晚了,”何瑜重拾当年被迫失去的母亲身份,对顾飒明不自觉唠叨起来,“有什么需要都跟妈妈说,其实学校如果换私立的就都会是往后抬头见得着、用得上的同学。。。。。。”
何瑜见顾飒明没回应,又立马说:“这些不着急,在现在的一中也挺好,毕竟是市重点。”她舀了一碗汤放在顾飒明边上,急忙改口沓舌道:“现在就这样安安心心读完高中吧,挺好的。”
顾飒明没有拂了何瑜的面子,端过汤直接喝了一口。
放下瓷勺和碗,顾飒明却没继续用回筷子,他拿过旁边干净的空碗,又盛了一碗汤,放在祁念手边。
顾飒明伸来又收回的手在祁念视野里晃过,那只手的手背上血管脉络明显,指节修长,而且温度偏高,蕴藏着力量,祁念刚刚就切实地感受过。
可此刻祁念惊讶得溜圆了眼睛,看看顾飒明,又瞥了一眼何瑜,手里握着两根筷子迟迟没动。
他是想喝的。
但何瑜对着他的时候的表情和眼神,从来没让他能缓下一口气过。何瑜一旦开口跟他讲话,就是祁念当晚开始做噩梦的预兆。
所以最后那碗汤膈应在祁念眼里,想碰不敢碰,祁念不堪重负地放下筷子,他一直低着眼,转身时也没忘了拿书包,仓皇地逃离了现场。
顾飒明顿了顿才继续吃饭,在何瑜掩去尴尬之色,打算就这么过去的时候,他说话了:“祁念他,是妈的儿子吗?”
只剩他们母子俩的餐厅里,静得有些过分。
这短短一句话里对何瑜而言涵盖了太大的信息量,如一颗雷投在耳边,让沉沉浮浮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剜心裂肺的事都经历过的何瑜,也彻底沉默起来。
天气还炎热着,别墅客厅里冷气开得适宜,何瑜手有些不稳,她拢了拢肩膀上的茶色真丝披肩,扯开僵住的嘴角:“怎么这么问?”
何瑜不敢问顾飒明刚刚是不是叫她妈妈了,只能先打着太极把主要关于祁念的问题问回去。
“没什么,”顾飒明笑了笑,像是安抚反应过大的何瑜,不紧不慢地解释说,“就是觉得您好像不太喜欢他。”
顾飒明做出稍有困惑、询问的样子。
何瑜张开嘴,手往下摩挲着披肩上的穗子,无声地叹了一声。她恢复如常,似是无奈地笑:“你也知道,你弟弟他是什么性格,都孤僻惯了。这些年我为了找你,公司也忙,经常搞得焦头烂额的。祁念他又不亲我,根本无法交流,谁也拿他没办法。”
顾飒明面上波澜不惊地听着,没有发表意见,默然接受了这个解惑之答。
何瑜说完捋了捋自己的鬓发,摆弄两下筷子,夹了一块鸡肉到顾飒明碗里,说让他多吃点。
第三十三章 (上)
祁念这晚不到晚上九点就探头探脑,手里拿着一双拖鞋,溜到顾飒明房间门口,祁念返头看了看何瑜紧闭着的卧室门扉,忐忑谨慎地把拖鞋放在地上,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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