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赋格-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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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啊啊几声,又贡献了几滩口水。
“啊。你说左边?你想从左边?”甘岚偏过耳朵靠近那人,脸转向路灯这边。他整个人都很白,远光打过去,倒像圈了一层柔光,自发而迷幻。那张脸有种动魄的纯真。听着听着,甘岚忽又低下头。他们匆匆一面,如穿过晾晒床单的那抹风。淡得清新。
甘栾觉得人墙有些碍眼:“你们这么多人,就不能抢了他的剪刀?”
人墙里头最壮的那位,留了一脸大胡子。大胡子听他这样问了,便说:“可恨我今天没穿个盔甲来,不然我就能抗着飞刀去抢他剪刀了。”
说罢,往前站了一步。不远处,甘岚突然凶猛,飞了把剪刀过来,大胡子跳着躲开了。再看甘岚,不晓得从哪又摸出把剪刀,正往那人嘴里捅。
“是左边,还是右边?”
甘栾终于明白那一地寒光怎么来的了。他问大胡子:“我听他(指鸭舌帽)说,是砸了手机才会这样,这人为什么砸手机?”
大胡子归了人墙队,挠挠脸:“一开始说不要打扰小朋友休息嘛,所以房里没留人。结果那货从窗子翻进来,我们才在外面听到动静。那傻逼锁了门,等门打开,傻逼冲出来就把手机砸了,小朋友不乐意了,掐了人在那问奇怪问题,一有人接近就飞刀子。”
就算清了场,白天总归有人上班,甘栾来回踱了几步:“一晚上就这样?让他飞?飞到白天?”
大胡子一击掌:“说的是啊,这小朋友太科幻了,飞了几十把还有。我是想等他飞完再治的。”
重点根本不是这个好不好!甘栾说:“你们让开点,他不认识你们,所以应激大,我来试试看。”
“呃,这不合适吧,万一给伤到哪了。”
他咬下棒棒糖的棍子,往空气里一划:“行了行了,来,芝麻开门。”
人墙中邪似的自动分开了。
一群人眼巴巴看着甘栾往前一步:“甘岚。”
甘岚没朝这边看,藏着表情,微微动作,欲拔剪刀。那人又在淌口水,手脚乱扒,像快速爬行的蜘蛛。甘栾肃正语气:“下面那个不要乱动,不然让你躺一晚上也可以。”
口水蜘蛛手握成拳,重重锤地,然后泄了气,跟死了似的摊着。
甘栾又往前走一步,口水蜘蛛惨叫一声,寒光在空中画了半圆,剪刀带出一行红浆,半路聚成艳红果实,又砸到地上,叠一簇繁花。甘岚握着半边剪刀,另半边像钟摆一样来回,磨着空气,吱吱呀呀,血沿着刀刃滑到手柄,拐了小弯才坠。终是坠了。
他拿剪刀指着他。
甘栾嚼着糖,并不紧张。棒棒糖棍子朝后头点点,叫他们也别紧张。顺便将棍子投进垃圾桶了。
他说:“甘岚,我是谁。”
甘岚从剪刀旁偏出头来,似有疑惑。远光照得他眼睛很美,像及此夜的晴空——在来时的路上,甘栾曾仰望。
他伸出两指松松领口,又解开最上面那颗纽扣,终于舒服了。
“你看看我是谁。”
他们曾夸边优是一块暖玉,真正温润。又夸甘栾,他的完美,永远都是待展览的艺术品。剔透、无暇,是背光都磨灭不了的优雅沉淀。
他站在那,像一座雍容的雕塑,似乎就该立在那里。噢,他为这一刻而生。暗夜也晕不开的线条,笔笔神来,勾勒出深目,描画出浅笑。
甘岚往蜘蛛嘴里捅回剪刀,又开始搅口水:“是左边,还是右边?”
跨过剪子山,大胡子在后头咳了一声,甘栾回头瞪他:“嘘。”
他蹲在甘岚旁边:“我们约好了什么。”
甘岚埋着脸,弯的像熟透的稻子,闷闷地:“手机……”
“嗯。”他艰难地抬起左手,落到甘岚头上,虚弱地揉了揉:“现在我都来了,所以没关系。”
“把剪刀扔了,放开他。”
甘岚抬起脸,腮帮子又鼓着。有委屈,还有不安:“他砸坏了……”
“我不怪你,也不怪他。”甘栾轻吐一口气,右手抬着左手肘挪下来:“但你要剪断他,我们就没有下个约定。”
垂下眼想了会,甘岚扔掉搅口水的剪子,和甘栾一同起身。剪子、刀,还有一堆绷带,稀里哗啦倒了口水蜘蛛一身。
被上前的大胡子瞬间治服口水蜘蛛:“……”
带着甘岚退后几步,他吩咐路灯下那堆人墙:“大家辛苦一下,把九楼恢复原样。东西哪来的归哪去。”又用下巴指指被扭住的口水蜘蛛:“叫他去曜城摘葡萄,摘出一部手机再给叶靖。”
大胡子嗤笑一声:“收到。”又指了两人:“你俩过去待命。”
“你们收拾完了,麻烦再叫个值班的护士,带医药箱过来。”这么说着,忽然觉得左手臂一凉。他下意识退身,看向掀他袖子的甘岚,哪知甘岚与他做了同样动作,如出一辙,两人都把左手藏到身后。一截绷带,沾着斑驳血迹,在风中摇晃。它躲在甘岚后头,似乎招着他。
疑心起,也顾不得一旁对他左手臂大惊小怪的人,拽着绷带把人手挪到前头来,捋起血迹斑斑的袖子。先前甘栾以为这些是那个口水蜘蛛的,看来完全不是。是甘岚养着它们,鲜活着,温热的,流淌到甘栾手心。
这绷带都没缠好。他们的左手臂,伤口对伤口,像一对裂开的笑,相互望着,凝视着,淌出暗红的泪。
作者有话要说:
#有毒:此情此景,若是搭上一缕香烟,两分云雾,三味冷风,要与这吹不散的迷茫更相配。可惜甘栾讨厌烟味。他剥了四颗棒棒糖塞到嘴里,五仁味的。
#下章预告:
甘栾摸上那把刀,它冰冰的,这对不耐睡意的甘栾来说,显得很友好。他将刀口对着手臂,凉意透过肌肤使他清醒,或者使他沉醉,他爱这一刻冰冷的痴狂。
第9章 待续夜 其九
两个人相处久了,就会互为对方的镜子。因为人类是相互影响的。
甘岚扶着左手臂,想退缩,但是甘栾不许。他们一面遮掩自己,一面又不放过对方。他们似乎在那道伤口上,找到了镜子的模样。
“你还藏。”甘栾握着甘岚的手肘尖,掌心包裹着一种冰凉:“我都看到了,你还藏。”甘岚放弃挣扎,视线来回彷徨许久,遇到甘栾的伤口,就像走到死路。他瞪着那里,似乎要用眼神穿透。
“还……还在……”甘岚开始了新的喃喃自语。
甘栾吩咐那待命的:“现在就叫个值班护士来……算了。”他挟着甘岚往房里走:“只要医药箱,放到这门口就好,谢谢。我和他谈谈。”
一个小时前,甘栾还在路上的时候。
像是有人捉了只蜂子,在他脑内掐了又放,睡意时不时地嗡一声。他经不住这直叫人坠头的侵扰,将车停在路边。离开甘岚时,他特意叫醒他,让他无论如何抓好手机,一有事就联系,或者等甘栾联系他,直到他们再见。
再想方设法去理智,人总归有靠着预感行事的时候,上头这件事或许就是出于预感。于是甘栾没有缘由地照做了。
睡意使人失去力量。甘栾几乎是挣扎着掏出手机,拨通甘岚的电话,放到耳边,接通的声音响了一下,那头的讯号忽然切换到录音:“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摁断电话这件事,甘岚是藏在口袋里完成的,这也是一种预感,或者本能。他直觉这部手机是个秘密,不能拿出来。因为眼前有个窗外来客,正对着他,虎视眈眈。
“你是谁?”
窗扉大大张开着,吞进一口月光来,搅着窗帘乱舞。一人蹲在窗台,直勾勾的眼神抓着甘岚,他一睁眼就察觉了。也不知是这风吹醒的他,还是手机震动将他拉出梦,或者是这个人盯得他不得不睁眼。他的脑袋是一团涂乱的颜料,不知要做何种颜色的好,他甚至觉得自己还在沉眠。
那人点了根烟,像蜘蛛一样蜷着腿,见甘岚醒了,轻吐一口:“这样你都能醒?我劝你还是睡吧。”
甘岚撑起身,一阵天旋地转,使他不得不扶着头看人,他还是问,“你是谁。”顺便又挂断忽来的电话。
睡意使人失去耐心。被拒接后,甘栾没有“稍后再拨”,马上回拨出去,结果又接到“请您稍后再拨”的建议。心头烧灼着没有名字的东西,与夜的寒凉格格不入,不在人前,它们就自由了,肆无忌惮地烧起来,满车怒火,空气都在发抖。
香烟蜘蛛跳下窗台,朝甘岚张开怀:“我来接你了!”
甘岚撑着身子,毫无用处地往后挪了挪,隐在后头的手没入枕头。香烟蜘蛛直发笑:“不欢迎我吗?我是来接你回家的。”
“回……家?”他似乎理解不了,又似乎开始明白。
“好好睡吧,睡过这一夜。”香烟蜘蛛的声音是蛊惑的网,沉沉地盖到他的眼皮,直坠着,坠着……也许就这么睡到地老天荒也不错。
手机又震一下,那张网被击碎了,甘岚摸到枕头下的冰凉,这使他靠拢了什么,又离开了什么,月色渐渐染入他的眼,不再迷惘。
“不。”他说,“我不想睡。你是谁?”
“甘岚。”香烟蜘蛛踩灭香烟,现在他只是蜘蛛了。蜘蛛朝他走来,卷着危险的蛛丝:“你不学好。”
那丝仿佛拉动了甘岚的某个零件,令他由防备走至虚弱:“不,不是那样的。我是真的,我……可以变好。我是,甘岚。甘岚……我是甘岚……”
车里的甘栾机械般拨着电话,他们明明约好的。可是通不了,十遍,二十遍,时而通一瞬立即变忙音,时而直接不通,他将手机扔了,看到一把刀躺在座椅下方,朝他亮着冷光。
“那就乖乖睡着吧。”蜘蛛又在朝甘岚吐丝,甘岚或许听到了或许没有,他的脸仰起来,小肉鼓起两团,蒙上红晕,细小绒毛被月光照见,人都透明了。笑意比睡梦香甜,长眼弯上温柔:“我是甘岚。我在等……甘……栾……上亦下木,栾树的栾。”
甘栾摸上那把刀,它冰冰的,这对不耐睡意的甘栾来说,显得很友好。他将刀口对着手臂,凉意透过肌肤使他清醒,或者使他沉醉,他爱这一刻冰冷的痴狂。
“我不能睡。”他们同时说到。
甘岚抽出手术刀,甘栾竖起刀尖,他们用着同一张脸,迷醉又清明,混沌又纯洁,孩童般苍老,成熟的稚嫩。半分月色半分夜,他们的脸,分明而耀眼,是浑然天成的热烈,如冻在冰层的暗火,炽烈的颜色,寒霜的温度,都是他们,与生俱来。
左手臂颤了颤,炙热沿着刀锋滚下来,带动猩红的怒放,点燃了他们,冰块烧起来了,寒风在狂欢,比焰火热烈。热或冷,他们是同一种,他与他,也不分彼此了。
那对伤口,是对同时裂开的笑。
笑这要与他们抗衡的世界,笑这一刻,他与他的胜利。
“你疯了啊!”蜘蛛气急败坏地冲过来,朝甘岚大吼:“疯子!”
“谁在里面?”门外的疑问传进来,伴着敲门,随后是推门,踹门,轮着来:“开门!”
手术刀与蜘蛛相持不下,甘岚从床上站起来,口袋掉出两三把剪刀,在地上砸出脆音。接着,他的手机也没能逃过地心引力,破了风挨到地。
甘岚与蜘蛛一同发现了,但距离上蜘蛛更有优势,他抢到手机:“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还给我!”
整个楼层似乎都在颤,撞门的声响极大,可甘岚的声音竟把这动静盖过了。“把它还给我!”他嚎叫着,刀子掷过去,像点燃的炮仗。
门在这时大开,蜘蛛窜逃出去,扔给他一句:“你来拿啊!”烟一样从人缝里溜走了。
甘岚赤着脚跳下来,一个大胡子用庞大的身躯生生拦住他:“哎,小朋友,怎么回事啊,别跑啊!”
还有些人在叫:“跑了!跑了!把那个傻逼抓起来!”
甘岚矮下脖子,低侧着头,在人群之外找到蜘蛛那促狭的、满是恶趣味的眼神,他被挑衅了,蜘蛛举起那部手机,让他眼睁睁地看着,看着手机被砸个粉碎。
“不——!”
他本就混沌的神智,他仅有一束光照的心,跟着那部手机一起毁了,斑驳的碎片血淋淋地躺在地上,都是他的尸体。他死了!肉体支配他的灵魂,历史替代他活着。
甘岚摸出一把剪刀,他学蜘蛛缩下身子,在人缝里游出去,无知又可恨的蜘蛛在原地等着,他冲过去,把他的嘲笑撕碎,将剪刀捅进他的嘴。
“是左边?还是右边?”
他与他心底的声音,一同问到。
癫狂爬上他的脸。
进了房,甘岚自发地朝里走,甘栾跟过去,将前头的行动尽收眼底。
“还在……还在……”他的小声呓语,句句可闻,那两个字反复在他口中徘徊着,像仓皇失措的迷途儿,漫无目的,找不到方向。仅仅是不断地重复。
“还在……还在……”
“什么还在?什么东西还在?”甘栾让问句跟上去,自己却在原地踟蹰:“甘岚?”
甘岚在枕头底下摸出一把手术刀。甘栾心道失策,可太晚了。他们距离太远。他一步都不能犹豫。他应该如此的。
手术刀的光斑晃到甘岚脸上,与他眼中的笑一同亮着,甘岚像是回到稚童时代,天真如他抿嘴的弧度一样温软。
“还在呢。”他看着甘栾的左手,像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手呀。还在呢。”
甘栾往前一步,甘岚马上意识到了:“你不要过来。”他举着手术刀,又将它比到左手臂,沾上粘稠的血迹。
“你……”甘岚迟疑了会,突然又盯住他的左手,像卡住零件的玩偶,纹丝不动。他的眼本就浓黑,此刻浑有隐隐的狂怒,将他的眼底染至更深:“割我的!让他割我的!”他朝甘栾身后喊道:“割我的!”
说完,不及甘栾反应,他又往手臂划了一刀,那道伤口成了个张开的叉,新鲜的绽放如焰,像要烧到眼睁睁的甘栾:“甘岚!”
甘岚似乎醒了一瞬,手术刀砸出几声碎音。他躲去墙角,捧着头往夹缝里挤,像是要钻进墙里。他对面的拐角,似乎有只拴着的野兽,锁链再长一截就要咬死了他似的,他一面想看,一面又不敢看。惧怕如同穿透骨髓的钉子,他瑟瑟发抖,清晰的恐惧漫至整间房,与抖动的窗帘交战,与月光难舍难分。少年躲在月光照不见的地方,像流离失所的妖怪——他又一次的想到这个形容,所以,这次的诅咒是什么?
那空无一物的角落吗?
“你在害怕什么?”他不想放弃与甘岚的沟通,他觉得这个人是珍贵的,性质特殊。这个少年让他靠近真相,所以他不能对他失去控制。
“甘岚,那里什么都没有。”他说。
“还在,还在……不对……”又是忽然的——他总是这样意外——甘岚就那么静了,连带语气都冷静不少,像用键盘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出来般,一字一顿,板平如木:“那里什么都没有。”
甘岚悄悄地,回头看了一眼。甘栾顺着他的目光,只能看到角落里孤零零的柜子,平淡无奇,了无生趣。
少年那沉沉眼中却像是演了一出惨剧,绝望涌出来,聚到下巴处,噼里啪啦断线般砸个天昏地暗。他就像上古世纪的深海鱼,海原本是他哭出来的,他的泪就是如此绵延。
“妈……妈……妈妈!割我的!求求你!割我的!妈妈……”
他跪在那里,对着墙面嚎啕大哭。
“妈……妈……”甘岚哭势汹汹,噎得自个直打嗝,嚎着含混不清的话,却让听众心头惊疑不定,他蹲在他身边:“妈妈?”
“妈妈……还在……”甘岚面朝着他,面色惨然,眉头凝灼剧痛:“妈妈……还在那……”
“你的妈妈?”他捧起甘岚的脸,拇指揉着他湿软的发:“她是什么样的?”
甘岚停了停,一滴温热沿着眼角划出闪光,满眼的悲伤像膨胀的雾气,笼住甘栾。他说:“她在那里,你看不到吗?”
“哪里?”虽然他大概知道,但还是问了,不由自主。
甘岚躲到墙角,抱着头嚷着:“就在对面啊!她还在……还在……”念叨变了音,他又疯狂地摇头,抖得像筛子:“那里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又是“还在”,又是“什么都没有”,他都不知道是谁疯了,谁又该疯了。
最后,甘栾得出一个结论,甘岚一旦异常,就会自动走进某个循环,没人拉他,他就会一直绕圈,像仓鼠跑环,还像……
他的脑中又一次浮现那个画面:两座摩天轮,频率一致地缓缓转动,朝着相同方向。雨打湿了他们。
甘栾将医药箱提进来,发现甘岚竟然坐回了床边,神态安详,哭过的眼尾红痕更甚。看到医药箱,突然要与他抢夺,甘栾让了,对着这个神经病,他基本没了脾气。
他看甘岚动作熟练地将医药箱打开,还拍拍床铺,像白天一样:“你坐过来,来。”
甘栾又就范了。
取出消毒药水,棉球,纱布,绷带,等等,甘岚做足了准备工作,才对他说:“手给我。”对着那道伤口,他的眸色浓了浓,但这又像是甘栾的错觉——原本以为还有什么幺蛾子,但甘岚只是在认真帮甘栾处理伤口,手法成熟得很。
这份静逸,让甘栾几度以为前头的崩坏只是噩梦,幻觉,不真实的影子。
“为什么?”他问他。
“你的伤口,要处理,不然会生病。”他目光炯炯,眼似涂亮的糖,泛着丝丝甜味:“我不想你生病。”
甘栾恢复了常用语调,如皱湖的风,温温柔柔:“你刚刚哭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怕疼。”又说,“这不是最疼的。”
这次换甘栾给他处理伤口了,幸好甘岚先前演示过,甘栾看着看着,顺便记住了,操作的步骤可以一模一样,只是手法比较生疏,所以显得更为轻微、缓慢一些。
“为什么这样对自己。”他扶着他,一道道缠上绷带,声音和动作一样轻。
“我不能睡。”
这句话说得甘栾笑了,他失了继续问下去的兴致,只笑着说:“现在可以睡了。我在这里。”讲完,他就肩头一沉。绵长的呼吸绕着脖子打转,暖又痒。微弱的起伏不紧不慢地递过来,使他也轻了,整个人软绵绵的,欲与肩头的沉眠一同坠了。
这家伙“传染性”真强……这是甘栾最后一个意识。
“嗡——嗡——”震动麻着床铺,少年不耐地拿脸朝下蹭了蹭。“嗡——嗡——”震动依旧锲而不舍。
“唔……”不满的哼唧声翻了个身,眼尾也委委屈屈红着,少年眸子半亮,找寻这扰人的来源。
面前的口袋闪得刺眼,他手指戳上去,竟然就不震了。少年满意地闭上眼,继续睡。
那铁壳子竟然说话了,焦躁,不安,与彷徨一股脑地塞过来:“甘栾!你要信我……不是我做的,真的不是我做的!”
少年的眉头堆起来,眼皮依依不舍地掀开,迷迷糊糊几个大字印在眼里,挡不了黑甜的梦,周遭一静,他就继续睡了。
通话中:边优。
就是这么几个字,无关痛痒。
世界同他们一道睡去,这一夜,终将走完。朝着树木睁开眼的方向。
…待续夜…
…完…
#下篇:迷津渡
#下章预告:
行吧,无论你是什么样。他想,无论你是什么样。一切整装待发都在决心后。甘栾再没有多想,伸长手指又刮了两下,说到:“我醒了,你可以放手了。”
第10章 迷津渡 其一
甘栾不爱做梦。常说梦是为了忘却的纪念,梦过了,便能放下,忘记。但忘却这件事,总是本末倒置的。要忘记一件事,却总要把它先想一遍。于是永远不能如愿。一旦想忘却,就是反复复习的开始。
他总是在要坠入深梦之时醒来,那时候,他会张皇得不知道自己是醒是睡,是梦是死,他是长在荒原里的一棵无助的树。天是黑的,所以是夜吗?月是亮的,所以光就真实吗?晨昏,是光的时间,还是他的时间?他曾出生,他已活着,他将死去。
当时间均摊,他就是个死人,死在过去与未来。他死了,他也活着。他睡了,所以他醒着。
他说:我还没有醒来,因为我的爱还未完。我的爱人,正等着我,成为他的神。
当我醒来……我将……
所有事物都将在海边染蓝。风是,云是,海鸟是,伞是,沙是,人也是,目之所及全是蓝色。阳光蓝的发咸,海与天,这里没有海与天,只有远方与眼前。
远方有个人影。是谁?是谁侵犯了他的领土,他的孤岛,他的国度。
“你不该来。”他说,“你过来。”
他也不知自己在表达什么,可是那个人听到后,就过来了。徐步而来,从容的像在逛自家后花园。
他不知哪来了脾气:“你倒悠闲。”于是加重了语气:“还不快过来。”
那人还是闲庭信步。
他舍了他的座椅,指着远方:“你看!涨潮了!”
浪是这里唯一的白,它将进攻蓝色国度。它冲上高处,狠狠砸下,轰鸣是它的挑衅,白色是它的武器,全部,蓄势待发。
他朝那人奔过去,他们互相跑了起来,是面对面的。他问得很大声:“你想死吗?”
那个人没有回答,但加快了速度。他们越来越近,那个人的脸也逐渐清晰。盐味的阳光晒得那人半阖了眼,黑眸深处晃着蓝,是海染的。那个人渡过海。他嘴角含笑,眼角冰冷,他想温柔,可是寒霜更偏爱他。他是眉目含情的冷血动物。
他看到了自己的脸。
他退后一步:“我不会保护你的。”
他像在照镜子。那个与他一模一样的容颜,不经他允许就哭了出来。他的脸不适合哭,宁愿用来展览,被指手画脚,被点评玩味,也不宜用来哭。他勾起那人下巴,指尖触到泪水,真实的让人心颤。“你自己活着吧。我能容忍你待在这,已是极限。”他对自己的脸这样说到。
他想抽回手,但是没有,他的指尖已爱上那个下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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