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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美]欢颜-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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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给我闭嘴!”借着酒劲儿,韩建国进院就喊了一嗓子,吓坏了在场的众人,支书六神无主地迎上去。
“葛红英,又是你,你还有完没完了!”
“韩队长,这回江流可被我抓个正着!”她从女知青手里拿来一个红肚兜,挑衅般地挂在了江流的脖子上,“我当时进门的时候,他就是这个样子,在寡妇的炕上光着身子,这您也不管吗?”
江流穿得单薄,像是冷得要命一直在发抖,被挂上了红肚兜,更忍不住挣扎,无奈双臂被绑着,一点用也没有。聚在院里的村里人都在小声议论着,小白脸挂着红肚兜显然是个很有视觉刺激感的画面。
支书也等他回答,可韩建国现在满心的后悔,后悔这事不该拖着,应该早和江流谈。
“还是说,韩队长有意包庇这风韵犹存的俏寡妇?”
“你!”韩建国恨不得现在就杀了这个女人!
“你他妈嘴里放干净点!”老三听不下去了。
“葛红英!”田寡妇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不要乱安罪名,我和江流的事,影响到村里的收成了?我们清清白白,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
说道“清清白白”,韩建国明显感觉到江流瑟缩了一下。
“那好,我不止一次看见他往你屋里钻,你倒说说,你们是谈工作呢还是干什么呢?”
这姑娘真不简单,田寡妇也没料到她知道的这么清楚,只得闪烁其词:“我们……我们在商量婚事,已经准备跟支书说了……”
“对!”支书赶紧接下话茬,“是是,我知道,准备办事儿了嘛,过两年跟老三他们两口子一块。”
“啊、啊,”孙建新机警地跟上一句,“一块办事儿,在村里办。”
“江流,是这样吗?”葛红英质问。韩建国同样紧张这个答案,江流真的要娶田寡妇吗?
“行了行了红英,你也不害臊?这事儿还有逼问人家两口子的?”张婶也出来打圆场。
谁知韩建国竟毫不知趣地追问:“江流,你是个男人你就自己说,你是要娶她吗?”最后的问句,韩建国说得很轻,都不敢说实。
“东子,你干嘛啊?”孙建新低声提醒,谁都看出来这里面的事儿,糊弄过去就完了,他怎么还问?
“我、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干……”他的嘴唇都在抖,早就吓坏了,“我就是、天太冷,肚子太饿,想吃口热的……我什么都没干……”
这莫名其妙的一番话,让在场的人都摸不着头脑。韩建国痛心地看着他,想帮他松绑,想把他带离这个是非之地。
长久的沉默之后,韩建国想让孙建新先把葛红英带走,却听到田寡妇开口说话。
“锅里,还有贴饼子,火炕,别忘了添把柴火。”田寡妇转过头,含着泪看着低着头的江流,一字一顿地说道。到了这种时候,她依旧挺直着背,不曾低头,在全村人的注视下回了屋,关上门。
初雪还在纷纷淋淋地下着。批斗大会少了一个被批斗的,葛红英感觉有点继续不下去,他刚想再找点江流的罪名,韩建国就劈手夺下她手中的大喇叭:“你闹够了没有!”
葛红英也不示弱:“没有!把他给我关进柴房,明天接着批斗!”
韩建国站在江流身前,愣是把想要上前的知青给瞪的退了后。
“大冷天的,散了吧散了吧!”支书开始驱散人群,小芳也过去拉葛红英。与其说是参加批斗大会,村民们更好奇的是这俏寡妇的肚兜是如何挂在了男知青的脖子上的,这件事会在即将闲出屁的冬歇中,坐在炕上嗑着瓜子、抽着烟袋锅,无数次地被谈起。
老三最后一个出了院,关门前又跟韩建国用眼神交流了一下,才放心地离去。
江流脖子上还挂着那个红肚兜,低头弯腰瑟瑟发抖,身后是紧闭的房门。韩建国帮他松绑,感受到接触,江流躲了一下。他皮肤白,绑了这一会儿,手腕上都是红印子。
反动阶级黑五类的出身,应该不是第一次经历批斗,然而这样被众目睽睽地逼问隐私……韩建国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跟他谈,搞成这样不可收拾。
扶着他的肩让他站直,韩建国想摘掉那肚兜。江流视线集中在一处,嘴微张着急切地呼吸着,显然是受了惊吓。他想抱抱他,安慰安慰他,屋里的动静却是让两人都是一惊。韩建国松开他进去查看。
过了很久,雪大了点,江流的情绪平复了些。他擦擦眼泪转过身,看到韩建国站在门口。
“怎么了?”江流哑声问。
他不明白韩建国为什么不回答也不看他,蹙着眉头,一脸的悲戚。他疾步走上台阶,想要进屋看看。
“江流,你听我说,”他拦着他,“你先别进去!”
他看到地上有张稿纸,那上面有字。
“江流,你听我说!”
他甩开他的阻拦冲进去,捡起了那张稿纸:
东风恶,人情薄,一怀恨意,几世难解,错错错!
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字体,是他一笔一划教过的,狠狠地写在了纸上,都划透了纸。
江流感觉头上有东西悬着,是一双小脚,右脚的脚跟上绣着一朵红花,跟他脚底下那双一样。他亲眼看见她做的这两双棉鞋,立冬那天两个人一起穿上的。
那张纸,江流揉进了手心里。韩建国听到一声抽泣,他刚迈进门槛,江流就直直地向后倒下去,他赶紧跨出一步接住,然后耳边就是撕心裂肺的哭喊。
江流的头磕到了地上流了血,整个人哭得直打摆子,手握着拳捶地,嘴里不知道在喊什么。韩建国心疼地抱着他,抓着他的手,眼里也汪着泪,说不出一句劝解的话。

孙建新一辈子都记得那个匪夷所思的场景:韩建国抱着江流坐在地上哭成一团,房梁上吊着个人,江流的脖子上还挂着肚兜。
韩建国把哭累了、动都不动的江流安顿进里屋,才和孙建新合力把悬在房梁上的人弄下来,身心早已疲惫不堪。
“什么先都不要问,兄弟。这事先不要惊动村里人,只叫支书过来就成。江流身边离不开人,我以后都告诉你,现在……”
“我都按你说的做,你也别着急,”老三拍拍他的肩,“自己保重。”
韩建国苦笑了一下。

支书连夜赶着车叫了入殓的,趁着大雪下了葬,谁也没惊动。田寡妇是外省嫁过来的,近处也没什么亲戚,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入了土。
孙建新平时盲流做派,真有事儿的时候也能担着。跟着下了葬,又回到韩建国这里交待了一下。
“江流怎么样?”
“还那样,且换不过来呢。”韩建国叹了口气,“都办好了?”
“嗯,只是张婶告诉我一件事儿,我实在承受不了,必须你跟我分担。”孙建新难得摆出这么认真的表情。
韩建国以为他是装的,随口道:“说吧,你不找我找谁?”
“入殓的说,田嫂有身子了。”
五雷轰顶一样的事实压在了韩建国心头,他都要喘不过气了。
“老三,这件事咱们必须得咽下去,你告诉支书,不能再告诉任何人了。”

江流是饿醒的。
他一动,旁边的韩建国也醒了,他怕他乱跑,一直用手臂压着他睡。
还是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十四
用热毛巾敷了眼睛,再睁眼,饭菜已经上桌了。
韩建国没敢把贴饼子端上桌,他自己在灶台前两三口就给啃了,另外蒸了高粱米饭。
“昨晚上下了葬,该办的都办完了。”吃饭的时候,韩建国说。
江流捧着饭碗,停了一下筷子,“嗯”了一声,又接着吃。

洗碗的时候,韩建国不住地往屋里瞟,没看见人,生怕他又出什么事儿,手上紧着洗。
屋子里被仔细收拾过了,看不到什么熟悉的事物,江流抬起手,手里空空的,连那张绝笔词也不见了。视线挪到桌脚处,江流蹲下捡起那东西,是那把缠着红头绳的木梳。
收拾好了进屋,韩建国见此情景,叹了口气。
“其实我早就想和你谈了,只是……”要不是因为小树林那事,肯定就谈了,“你对田嫂,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沉默了很久,韩建国以为江流不打算回答了,却听到他说:“我想家了,我想妈妈。”
韩建国忍不住过去抱抱他,江流攥着那把木梳,泪如雨下。
只是这大冷的天,玉珍专程做了野菜团子送过来给他的东子哥,见他们抱在一起,却不敢进去了。
这一片心,也给辜负了。

年下村里开大会,分配过冬的口粮,宣布开春盖学校的事情。支书上来就把田寡妇的事了了,说她改嫁到外地去了,给村民一个交待,省得他们捕风捉影的把话传得那么难听。
期间,韩建国看了看江流,见他低垂着眼,似听非听。
刚要散会,葛红英冲到台上又要开始撒野,说江流的事儿还没处理完呢。
村民和知青们又开始窃窃私语,韩建国看着事态也只好先问她:“你想干什么?”
“咱们村,要开会,开批斗大会。毛主席说,不开会,就变颜色了!”
“好,我让你开,你开吧!”
韩建国把话筒递给她,葛红英开始了长篇大论的煽动性演讲,还是那套话,众人也有些疲倦了,没怎么听进去。她只好又把江流搬出来,黑五类确实耍流氓来着,是最顽固的阶级敌人!
真有人呼应她的口号,压着江流上了台。孙建新想制止,被韩建国拦了下来。
等葛红英过了当家作主的瘾,命令把江流关进柴房,韩建国还是岿然不动。
还给他话筒,葛红英激动地说:“韩队长,请向上级汇报,我们刚刚清除了革命队伍里的阶级敌人!”
韩建国皮笑肉不笑,眼神冰冷:“好,辛苦你了小葛,后面的事就交给我了。”
散了会,孙建新问:“你不会真的往上报吧?”
“怎么可能?逗小姑娘玩儿呢!让她过过瘾吧,再过几年恐怕就没这机会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孙建新不解,“难道,你是说……”
“行了,别想了,去柴房。”
柴房门口还有两个红卫兵站岗,二人哭笑不得,两三句就把他们打发走了。柴房里就是干草和木材,木房子搭得稀松,缝隙处还堆了些雪,风呼呼的往里灌。
江流一脸麻木地靠着干草堆坐着,抬眼看了一下来人,没说话。
“这地方怎么住啊?”孙建新脚踩着冻得坚硬的干草,噼啪作响。没人接他话茬儿,他只好把铺盖卷放下,也不说话了。
其实就江流今晚不在这住也没人知道,那两个红卫兵就算他们不打发,不到半夜自己也冻跑了。韩建国希望江流自己提出来,说自己不想住在这儿。
可直到他们走了,江流也没说,只是拿过铺盖,说了声“谢谢”。韩建国没有走,而是一直缩着脖子搓着手徘徊在柴房外,直到夜深了才又进去。
江流睡着了,铺盖铺在干草上,蜷缩着身子。韩建国赶紧脱下军大衣盖在他身上,心里埋怨孙建新粗心,忘了拿被子。轻手轻脚地躺下,生怕吵醒了他,粗手粗脚惯了,还没这么小心过,明明在外头冻了半夜,光躺下这一个动作就出了一身白毛汗。
睡梦中,江流感觉到暖意,蠕动了两下缩进大衣,眉头舒缓了些。韩建国看着他放松的睡脸,想起那天撕心裂肺的哭泣。即便是这么不爱说话的人,也会用哭泣表达悲伤。
不对,他也有别的发泄口,胸前那本诗集仿佛在微微发热,韩建国的手不自觉地攀上江流肩头。迷迷糊糊地感觉有人,也看不清是谁,江流只当还在梦中。
梦里人也好,还有人就好,不是孤零零一个人了。

过了冬至,树上的雪积了厚厚的一层,双清山进入了严冬,路上也不太好走,跟大雪封山差不多了。江流被那帮红卫兵惩罚,已经喂了半个冬天的猪。他至今都不太会用菜刀,卷了刃还哐哐地切那烂菜叶子,灶火也烧不旺,自暴自弃地把那还相连着的烂菜叶丢进锅里,愣愣地看着它们在水里有气无力地翻滚,张着嘴哈着白气,使劲儿吸了下冻干了的鼻子。
拎着饲料桶磕磕绊绊倒进槽子里,江流累得直喘气,不愿在臭气熏天的猪圈旁停留就回屋了。五头猪开始还兴冲冲着哼唧着、拥挤着冲向槽子,低头没吃几口就又哼唧着散开了,槽子里的饲料剩下了。过了一会,见没人再来倒饲料,几头猪才有不情不愿的哼唧着,闷头继续吃那不咸不淡的饲料。
偶尔不忙的时候,韩建国回来帮帮他,只是这样的时候越来越少。这位生产队长带着村里几位青壮年为开春盖小学校的事情做准备,趁着不下雪的时日还时不时弄些建材回来,忙里忙外的一礼拜总有三四天不在村里。
江流住在村东口田嫂的房子里,那点家当从宿舍拿过来了。他被罚喂猪后没有丝毫反抗,每日都把自己裹得紧紧的来圈里忙活,虽然有点笨,但还是尽力在做。葛红兵看从他身上也斗不出啥了,很快就转移了目标,让江流清静了不少。
外出办事回来晚了,韩建国也不回宿舍,直接进了村东口的院子里。去县城或者兵团,还能带回来点好吃的,经常半夜叫醒江流又补一顿。
整天的土豆白菜高粱米饭,吃得江流都不知道还有别的菜了。他甚至有些期盼韩建国能来这里,这成了他枯燥无味的一天,唯一的亮点。
“兵团开荤了,有猪肉炖粉条,还有粘豆包。”
来双清山半年,江流依然不会做饭,热热东西还是可以的。他盯着蒸锅,想象着里面逐渐软化的粘豆包。
“你回屋去吧,我看着就行了。”韩建国见他这样哭笑不得。
江流回头看他,韩建国一愣,只听他认真地说:“我会热饭。”又转过身盯着锅。
看着他的背影,激动地手都有点抖。外头虽然还是天寒地冻的,江流的脸上的表情却融化了许多,不再那么麻木,也终于对外界的种种有了正常的反应。
人总要活下去,日子总要过下去。
粘豆包晶莹的黄米面散发着香气,让人忍不住流口水。油灯的火苗闪烁着,江流捧着碗认真吃着。韩建国往江流碗里夹了块肉,也就指甲盖那么大,算是改善伙食了。江流突然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习惯了这个人在身边。半年前还是陌生人,现在坐在同一张桌子前吃饭都没有感觉不自在,他为这种变化感到不可思议。
看清了他手上红红的冻疮,韩建国放下筷子,抓过他的手:“怎么不戴手套?”
“手套太大,拎不起饲料桶。”
前两天支书还说,路过的猪圈时候看见里面脏的要命,以为这两天没人收拾也没人喂。可瞅见江流一个人在厨房忙活得热火朝天,直摇头感慨,真是什么人养什么猪,越喂越瘦。
这活还是别干了,别回头猪瘦了他也冻出了病,得不偿失,韩建国在心里盘算。他翻箱倒柜地找着药,就看见放在桌子上缠着红绳的木梳。
韩建国不是个细心的人,可这东西他每次来都在不同而又十分显眼的地方放着,肯定是被常常摆弄。
二人自那以后都没提过田寡妇这个名字,即便还住在她的房子里,也都绝口不提。
不提不代表不存在,整日在身边的又有多重要?

十五
快到年下,雪下了一层又一层,韩建国更加忙碌。他从兵团借了马,和老三常常冒着大雪到各个生产队去转,拜年外加学习人家盖房的经验,在外头一跑就是一周。
喂猪的活儿又变成了知青们轮流干,江流得以开始他冬闲的生活。
知青们和村里人都忙着准备过年,他没有特别好的老乡需要串门,也不会做什么年夜饭的准备。窗外的喧闹好像与他无关,他时常伴着村口的欢声笑语写下那些早已烂熟于心的诗句: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那是不寻常的一年。中苏决裂,这场运动也进入高潮,整个国家都处在动荡之中。江流独自坐在炕上发愣,不知道今天晚上能不能听到马蹄声。
那时候并没有什么供他消遣阅读的书,看完了毛选看语录,不想背也背下来了。累了就仰面朝天躺在炕上,清空大脑。他想回到课堂上继续读书,但是已经没有那样的机会了。天气好就出去走走,大多数时间还是在屋里看书写字,除此之外他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村里的事他也想帮忙,像韩建国那样忙忙碌碌,可他不善沟通,体力又不及别人,尤其怕冷,这时节出个屋都要做一番心理斗争。
空有一肚子墨水,不吃粮食也会饿,“满腹经纶”早就成了贬义词。
“生命和爱情我都懂,那自由是什么?”他想起了韩建国的问题。
自由,他渴望自由,才选择来到这里,却仿佛掉入另一个漩涡。
江流陷入了千古难题中不得解:我对这个世界来说意味着什么?或者,我这样子,算活在这世上吗?
那些红卫兵押着他斗他的时候,他为了开解自己熬过那些牛鬼蛇神的折磨,都能找到活着的意义:自己的存在就是为了突显他们的存在。而现在,他绞尽脑汁搜肠刮肚,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
一切事物在眼里都没有了重量,没了形状,连死的理由都找不到,连求死的力气都没有。
人还活着,只是精神渐渐消失,连带着灵魂也分崩离析。
所谓,精神幻灭。

二十九那天,韩建国终于走遍了周边的几个生产队,扛着老乡给的一颗冻得青白的大白菜进了院,准备好好过个年。
院外屋里都一片死寂,只能听得到雪落地的声音,丝毫没有过年的气氛。
他紧张地进了门,怕看到让自己心惊的情景。江流削瘦的脸隐藏在阴影下,趴在炕桌上睡着了,手边是写了一半的诗句: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雪上空留马行处。
刚把马还回了兵团,他搭了半程的便车,走了半程回的村,满身的寒气。他不敢碰江流的热身子,赶紧脱了外套,跑到外面又给火炕添了一把柴火。感觉手热了些才急急忙忙又跑进屋,在门帘外停下了脚步。
红着脸蹲了下来,他懊恼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韩建国啊韩建国,你可别再胡思乱想了。

1972年的除夕,江流第一次体验了北方人的“饺子就酒”。忙碌了很久都没见到的韩建国端来了饺子,贴上春联和“福”字,算是过了一年。
被劝了两杯酒,江流就晕了,什么也不管了,昏睡过去。
朦胧中,他感到一双大手温柔地摩挲他的背,让他很舒服。他记得那张端正的脸,还有低沉的声音,叫着他的名字:“江流……”。仿佛欲言又止,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了一记温热。
在东北的第一个除夕,他感觉到久违的踏实,无梦无魇地熟睡过去。

春分那天,韩建国开工盖学校,孙建新也带着知青们忙碌在地里。去年收过高粱,今年才知道种高粱技术含量这么高,江流低头哈腰地栽了有三四米,抬起头都要晕过去,看到自己栽的歪歪扭扭的龙形秧苗,真想就地躺下不干了。那李泽厚倒是给自己找了个轻松的差事,拿起尺子量着地,成了生产队了会计。
双清山这片耕地,地气极好,其他村里土地刚解冻,他们这边已经种好了农作物,也因此需要上交给公社更多的公粮,支书一到交粮的日子就犯愁。
时至谷雨,高粱打苞,孙建新和支书站在地头,这一年的战天斗地才刚刚开始。
江流很少和那位老支书直接接触,思想谈话也是从没有过。按说他这样的出身,放其他大队一天三顿喊口号是少不了的,还要写思想汇报。双清山让韩建国带领的难得的风气好,所以也就省了那些。
捧着搪瓷杯子,开水的热气熏得江流直打瞌睡。支书抽着烟袋锅,打量着这个黑五类。
“你看见他们盖的小学校了吗?”
小学校?江流忙着农活,根本没注意。他每天都和韩建国住在同一屋檐下,却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建国让我和你谈谈,希望你能到小学校里教书。”支书磕磕烟袋锅,“他说你学问好,教个识字没问题。咱们村太偏僻,中学可以到县里去,小学还没有。建国一直想建起来个小学,去年就让我跟县里打报告了,上头批下来,这就开始盖了。”
教书?江流没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机会,他小心地开口问道:“我真的能教书吗?”
支书想,你这儿问谁呢?你自己有几斤几两墨水自己都含糊吗?
“现在谁说了都不算,要到县里去考核,建国就是觉得你合适,你要愿意,就去试试。”他想了想又说,“跟你一块的还有李泽厚,他一直跟咱们村当会计,让他教算术,建国说你教个语文没问题。”
离开村委会,江流慢慢往家走。春日里,到处都恢复了生机,草丛里各种野花争相开放着,他才发现原来冰雪已经融化了,脚步也跟着轻快起来。
建国说,建国说,建国觉得你合适。他没有忘记是谁给了他这样一个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
回到家里已是中午,江流顾不上吃饭,就坐在炕上写写画画,回想自己小学的时候语文老师都教过什么,一忙活就一下午。
晚间,玉珍来韩建国却扑了个空。江流看见她端着饭菜,才抬头看向窗外,天都黑了。
玉珍听爹说了江流要教书的事,好奇他在写些什么。两个年轻人第一次单独相处,你一言我一语的倒也融洽。
等到九点多,韩建国依然没有回来,玉珍等不了了,留下饭只好先回去了。
“我等他回来一块吃。”江流看着已经凉透了的饭菜说。
我也想和东子哥一起吃。玉珍无比羡慕江流能和韩建国同吃同住,自己要也是个男人该多好!
写了几十张类似于教案的东西,江流这一天过得特别充实。又累又饿地倒在了炕上,眼前一黑,昏睡过去。
半夜被马蹄声惊醒,江流透过窗子看到星星。几点了?韩建国回来了吗?
他穿好鞋子冲出屋门,韩建国正要下马,江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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