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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不知身是客-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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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氏撩起车帘,看那妇人额上血迹斑斑,怀里的孩子脸色通红,小猫似得抽噎着,母子二人具是瘦骨如柴,顿时心生不忍,便吩咐车夫取十金送与她治病。祁蔷更是拔下头上的金簪与她二人,祁元辰并小儿也纷纷解囊,只有祁元夜欲言又止,嘴唇嚅动了两下,终究将话咽了下去,只是向窗外随行的尹子枫使了个眼色,后者悄悄离开。

“且慢——”祁威翻身下马,制止了正欲上前的车夫,又吩咐身后的侍卫:“祁安,你先带这位夫人去回春堂。然后让蔡妈妈安顿一下,剩下的事我和夫人晚间回去再说。”

名叫祁安的大汉抱拳领命,让一位婆子搀扶着那位妇人离开人群。
 
祁威摇头安抚了满是疑惑的白氏等人,又深深看了一眼祁元夜。

这才转身看向街道两旁的灾民,只见他突然抱拳躬身,向着百姓拜了三拜,直起身朗声道:“诸位父老乡亲,你们受苦了。”

“敢问这为义士是——”一位老人颤声问道,其他人也紧紧盯着他。
“我家老爷是昭烈侯的嫡长子祁威,现任中军元尉。”侍卫祁平上前回道。

众人先是一片哗然,继而惴惴不安,深怕冲撞了贵人。

“诸位不必惊慌。”祁威温声安抚,待众人安静下来,才神色肃穆道:“上天降此大灾于我赵国,是为了考验我等臣民是否上下齐心。王上贤德,深谙百姓疾苦。即位以来,轻徭薄赋,广施仁政。今闻尔等子民遭此大灾,王上、丞相、家父并文武百官无不痛心疾首,感同身受。连日来在勤政殿苦思对策,今日卯时已有政令下达。命各州府开放粮仓,赈济灾民,并派军队护送乡亲们返乡,同时严令地方官员发放灾银,助你们重建家园。

我赵国君贤臣忠,百姓辛劳。苍天在上,子仪(祁威字子仪)相信一切灾难都会过去的,也请诸位如此坚信。

子仪在此恳求各位,一定要活下去。你们的家人需要你们,王上需要你们,赵国需要你们。”

七尺男儿说到最后竟忍不住哽咽起来。烈日下,汗水打湿了他的青衫,却一点不显狼狈。

多少年后,祁元夜仍旧记得那个高大的背影,记得那时他自心底涌起的骄傲,尽管彼时他们已形同陌路。

灾民乍一听闻,先是不可置信,继而癫狂大笑,笑着笑着又都嚎啕大哭起来,哭过往道不尽的辛酸,哭天无绝人之路的欣喜。几十岁的汉子哭得声嘶力竭,仿佛受了委屈的孩子,仿佛要将余生的血泪都流个干干净净,癔症般地念叨着“苍天有眼,吾王仁慈”。






第9章 小憩


    公元前一八八年。
赵国,文王五年。
咸宁城,白府。

待到进了白府大门,已是落日西斜、申时将尽。

前来道贺的宾客都携了厚礼而来。听着管家不歇气儿的唱礼声,祁元夜突然觉得青雀街上的一幕有些可笑又有些可悲,贫富贵贱,古来有之。幸与不幸,各安天命,多想无益。

跟随着引路的小厮穿过亭台楼阁、水榭花园,不似昭烈侯府斧凿石刻的粗犷,白府带着江南烟雨般的婉约精致,一花一木,一石一草都被用心雕琢过。

几位公子小姐大概是被街上的见闻惊着了,一路上都怏怏的。只有祁威夫妇不时向来往的客人寒暄问候,面上带着尊贵疏离的笑,眼中凝着深不可测的幽光。

入了正院,远远便可听到室内的谈笑声,走到门口,已有丫鬟打起了帘子。

几人走进去,入目是满眼的红,白夫人端坐在上首,穿着红色吉服,满脸喜色。两旁坐着前来道贺的夫人们。众夫人见几人进来,渐渐停下了交谈声。

祁威随着妻儿拜见了岳母,又向其余夫人颔首问好,便带着祁元辰去见白家主了。

众位夫人拉着白氏落座,又牵着祁蔷、翰儿的手打量个不停,一个劲的夸白夫人好福气。

不一会儿,便从胭脂眉黛谈到衣服首饰,最后又说到新娘子样貌如何俊俏,性情如何温婉,直将白夫人夸得通体舒畅,如坠云端。

祁元夜心里有些烦躁,便向白氏告了退,只说去看迎亲的舅父何时归来。

刚走出门,身后便有一个小尾巴跟了出来。
“二哥哥——”小家伙脆脆地喊了一声。
“向母亲请示了吗?”祁元夜摸着他的头发问道。
“说过了,阿娘让翰儿跟着二哥哥。我们走吧。”边说边用软软胖胖的小手牵住了祁元夜。

二人牵着手,挥退了身后的丫鬟,找了一处凉亭,坐了下来。

日已西沉,天边云霞绚丽,飞鸟还家,倦意袭来。

“哥哥,你说什么是成亲啊。”翰儿双手托腮,眨巴着眼睛扭头问祁元夜。
“成亲啊,就是找一个人手牵手的过一辈子。”夕阳的余晖照在身上,暖洋洋的,祁元夜有些昏昏欲睡。
小孩听了他的回答有些不解,片刻后伸出一只短短胖胖的手牵起他的手,十指交缠。
“就像我们这样吗?”
“什么?”
“……”

夕阳在他们身后泻了一地的光辉,晕染了小孩的身影,模糊了他的话语,如梦似幻。






第10章 成亲
公元前一八八年。
赵国,文王五年,七月廿三。
白府凉亭。

祁元夜醒来时,日已黄昏、戌时已近。

一睁开眼,便看到翰儿正在挥手为他驱赶蚊虫。夏日的水边蚊虫甚多,小家伙忙得手脚并用,不一会儿,便出了一身的汗。傍晚时分,凉亭内有清风穿过,吹得小孩打了个寒噤。

“二哥哥,你醒啦。”看到祁元夜醒来,小家伙连忙跑了过来,连带着风中似乎都有了奶香味儿,他的鼻尖汗津津的,眼中带着光亮,脸上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让人看了直甜到心里。

“老是这么莽撞,慢点儿跑。”看他一头扎进了自己怀里,祁元夜嘴上轻斥着,眼中却含着浓浓的宠溺。

用袖子轻拭了他额头鼻尖的汗,看他散开的发,又忍不住摇了摇头,以指作梳,左右各盘了两个包包,又用红绸缠了起来,不仔细瞧,也似模似样的。两鬓各留了一缕碎发,眉间若再点一粒朱砂,便活似传奇话本里的神仙童子了。

小家伙则是被惊到了,想到这是哥哥给梳的发髻,美的跟什么似的,左右摸摸。最后“吧唧”几下糊了祁元夜一脸口水,让他哭笑不得。

听着越来越近的喜乐声,祁元夜拉起了小孩,向正堂走去。

“怎么才来?”白氏站在门口,看兄弟二人牵手过来,连忙走过去,低声询问了一句,倒无甚指责之意。

“请母亲赎罪,儿——”祁元夜躬身正欲开口,便被翰儿抢了先。

“翰儿刚在凉亭里睡着了,这才耽搁了时间,请阿娘恕罪。”说着还学祁元夜作了个揖。

白氏被他逗笑,一手牵了他,一手点了点他的鼻尖,“就你淘气。”

说着又转身看向祁元夜,脸上的笑淡了几分,“你也不看着他点,万一着了凉可如何是好。”
说完也没等祈元夜开口,便拉了翰儿往屋里走。

祁元夜眼里闪过一丝受伤,嘴角溢出一抹苦笑,瞬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抬腿跟上她的脚步。
只觉得他们曾那么近,如今却这么远。

“新郎,新娘来了。”有人喊道。

只见身着一袭大红的新郎手持红绸牵着同样一身红裙的新娘缓缓走来。

那新郎约莫十七八岁,身量欣长,面容严肃。

梳得一丝不苟的乌发齐齐束在紫金白玉冠中,一根翠色玉簪穿髻而过,玉簪两侧有玄色冕绳穿过,墨色的玉珠垂在胸前,随着主人的步伐来回摆动。

他的眉毛浓而直,眉峰锐利,眉尾斜飞入鬓,眉宇中央已有浅浅竖纹,仿佛可以看到男子蹙眉深思的模样。颧骨微陷,轮廓深刻,不似赵人的黑色瞳仁,而是幽深的琥珀色,眼白分明。鼻梁高耸,带着一股坚毅的味道。嘴巴唇线分明,嘴角微翘,似嘲若讽。

他的步履稳健,神态自若,反倒是那胸前的大红花平添了几分滑稽。

相比之下,与他隔了一个绣球的新娘子便有几分紧张了。

女子手持红绸的另一端,面容掩在龙凤呈祥的大红盖头下,只有耳上的玉石榴坠子若隐若现。

她脚下莲步轻移,裙角的百褶玄端荡起了层层涟漪,偶尔露出缀着珍珠银线的鞋尖。裙摆上更是绣着并蒂金莲,枝蔓延伸,在明灭的烛火下,仿佛活了一般。自领盘垂落的流苏上串着匀称的珠粒儿,晕出羊脂般的光泽,不似凡品。

一双玉手轻拽着红绸,圆润的指甲盖儿上染了淡淡的粉色。十指纤长,削若葱根。袖口的金丝玄线衬得她皓腕如雪。

许是前面的男子走得太快,女子脚步踉跄了一下,不自觉的攥紧了手中的红绸,片刻后又缓缓松开,只留下了浅浅的褶皱。
慌乱的女子未发现男子放慢的脚步。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在司仪庄重严肃的唱词中,二人三拜九叩,结为夫妻,此生不离。

这厢,新郎在众人的笑闹中将新娘牵入洞房。

那厢,婚宴已开。

白家是赵国的三大世族之一,传承已有数百年。

白家家主白震唯一的儿子白弈鸣,既是嫡子又是老来子成亲,惊动了大半个王都,来贺喜的人乌泱泱一片。

有身份的宾客自是与主人举杯投箸,相交共欢。身份不够的,在庭院走廊里摆上桌子,就开吃了。
流水席一直摆到亥时将尽,众人才结伴离开,此时新郎已是醉熏熏的了。

新郎摇晃着走向新房,后面还跟着一群闹洞房的好友。

白弈鸣挥开欲要上前搀扶的小厮,推开房门,新娘子端坐在铺着大红百子被的红木紫檀垂花柱式拔步床上,床帐被挡板两侧的玉钩勾起,挡板上刻有麒麟、凤凰、牡丹、卷叶等纹样,刀法圆熟,神态逼真。

一个小丫鬟拿着一把绞花银剪,正在仔细地剪着烛光,火苗“噌”的一下亮了起来,照的她脸色红润。

小丫鬟看到来人连忙行礼。在喜娘的吩咐下,将横放着玉如意喜称的托盘恭敬地递给白弈鸣,复又行礼后退。

白弈鸣拿着白玉如意走到新娘身前,看她握着手帕交叠摆放的双手紧了紧,头上的盖头亦轻晃了一下,伸出左手轻握着她的右手,低声道:“别怕。”

在众人的调笑声中终于揭开了盖头,看到新娘子抬头的一瞬,白弈鸣整个人都怔住了。

后面的人也都张大了嘴巴,鸦雀无声。

喜娘最先反应过来,端了一碗饺子,夹起一个喂至新娘嘴边,见她启唇轻咬,便问道:“生不生?”

“生的。”新娘含羞低应,一直未退的红晕从耳边烧到了脖颈,惹得床上的红枣桂圆都烫热了起来

听了她的声音众人又是一呆。及至新人交缠手臂,扬手交杯,都没反应过来,最后浑浑噩噩的随喜娘丫鬟出来。夜里冷风一吹,才醒过神来,又是一番感叹羡慕不说。

而屋内自是一夜被翻红浪,□□无边。

白府客房。

不提新人如何羞云煞月,且说祁元夜兄弟二人,盖因天色太晚,便与白氏一并留在了白府过夜。

翰儿没有见到新娘子有些低落,祁元夜只得安慰他明日一早便能看到。

他莲藕似的手臂紧紧攀着祈元夜的脖颈,嘴里喊着痒痒,仔细一看,身上竟是被蚊子叮了两个大包。

红色的伤口肿得高高的,小孩嫌痒抓挠了几下,竟有血丝浮现,映着白嫩柔软的肌肤,越发显得触目惊心。好不容易找到药膏给他细细抹上,才发现小孩早已窝在他怀里睡熟了。

祁元夜长舒了一口气,继而又轻笑开来,点了点他的鼻尖,看他热的满脸湿汗,白色的亵衣紧贴在身上,仍抱着自己的腰不放手,便探过蒲扇,轻轻地扇了起来。看他秀眉舒展,惬意嘤咛,眼中神色更柔。

许是晚间睡多了的缘故,如今夜深人静,他反倒了无睡意,思绪清明。

第一次见到翰儿还是在他的抓周宴上。小家伙穿的圆圆滚滚的,活似一个米团子。王上带着太子陆离前来参礼,见之心喜,赐名元乾,取“大哉乾元,万物咸宁”之意,后又为太子和祁蔷赐婚,祁家阖府自是跪地谢恩,喜作一团。

刚得了名字的祁元乾趴在白氏准备的微缩版竹简木剑、玉佩算盘上留着口水。等得众人心急了之后,才慢吞吞地一手抱着书简,一手提着木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还未等主持仪式的嬷嬷开口,便一把抱住了站在他身边被奶娘牵着的祁元夜,将手中抓着的木剑书简一股脑儿的塞给了他,才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众人先是一呆,半晌后,赵王朗声大笑,赞道:“此子不凡,襁褓之年,便知孝悌,昭烈侯你有福气啊。”

说完又转头看向太子,摸着他的头玩笑道,“齐光(太子的乳名),你可要向未来的小舅子多多学习啊。”

七八岁的太子笑着称是。

而一边的祁元乾仍抱着祁元夜不撒手,三头身的小人儿对着另一个娃娃吐着泡泡,咿咿呀呀的说着大家听不懂的话,偶尔还蹦出几个单字来,“哥——哥——”的叫个不停,就像他此后无数次牵着祁元夜的手,二哥哥长二哥哥短的叫唤着。

多年之后,祈元夜想起这些场景,依然历历在目、恍如昨日。

这个曾扑在他怀里的奶娃,已经懂得为哥哥遮风挡雨了。他就这么静静地窝在祈元夜怀里,睡得香甜。长长的睫毛像蝶翼一般轻颤着,投下了浓密的阴影,红扑扑的脸蛋,微张的小嘴,起伏的胸脯。只是这样看着他,便能感受到让人心暖的天真和美好。

只是当时他们还年幼,以为幸福可以一辈子,殊不知不幸来的那么突然那么早。






第11章 夜谈
公元前一八八年。
赵国,文王五年,七月廿三。
昭烈侯府,松鹤院。

书房。

“添茶——”
夜半时分,守门的小厮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猛地听到屋内有冷声传来,吓得打了个激灵儿,全身睡意顿消,连忙去茶房端了热茶送进去。

轻轻推开房门,只见老侯爷盘坐在上首,大公子跪坐在下首,父子两人面上具是一片严肃。

摆放在二人中间的小桌上有两盏未动过的点心,淡青色的茶壶配着两个同色的茶杯,杯中茶水已尽,只留几片茶叶贴在白色的内壁上,还透着浸了水的嫩绿色。

“下去吧。”

小厮刚弯下腰轻轻地将茶盘放在桌上,就听到老侯爷闭着眼摆手说道。

“是。”小厮倒退出门外,又轻轻的将门带上。

“吱呀”的关门声响起,书房内又恢复了一室寂静。

祁威膝行上前,执起茶壶,先为父亲满盏,又为自己添了半盏,看着茶叶随着水涡打旋儿,一时无言。

“你岳父那里都解释过了吗。”老侯爷放下茶杯,声音在蒸腾的热气中有些缥缈。

“是,儿子已经和岳父大人禀明:您由于连日在宫中为王上分忧,今早还家时,体力不支旧疾复发,不便前去道贺;也说了王上欲安置流民,却因国库空虚,有心无力,为此忧心不已。儿子想岳父大人会明白的。”祁威缓缓答道。

“意思到了即可,你岳父那只老狐狸,若连这都想不明白,白家早就亡了。

你以为他不知忌讳吗,只是赶巧罢了。

这几天李丞相家的门槛都快被御医踏破了,你道是为了什么。李老夫人若是亡故,这门亲事就要往后推三年。

官场上,风云骤变,三年中谁知道会发生什么。现在成亲还可说是为了让老人家高兴,冲冲喜,也是一番孝心。这两只老狐狸心里门清着呢。

不过,到底天灾在前,咸宁城流民无数,王上为此心急如焚,这样大操大办终究惹了别人的眼,只望他们能舍得下钱财,豁得出颜面啊。”祁老侯爷抚着长须,看着眼前身姿挺拔的大儿子,一点点地给他揉碎了说。

“是,儿子受教了。”祁威心下叹服,直起身长揖到底。

“小子,还嫩着呢,好好学着吧。”看到儿子满脸敬佩,祁老侯爷想起了他小时候冒着星星眼软软的喊自己阿爹的可爱模样,再看看现在只会臭着一张脸硬邦邦的称呼“父亲”的小子,顿时感到一阵心塞。

不过好在自己有三个儿子,三儿祁勇木讷不提,二儿子祁武却是一个能说爱笑的,总算是没有全长歪。想想亲家每天只能对着弈鸣小子那张棺材脸,就忍不住嘚瑟。

祁威看着自家父亲橘皮似的满是褶子的脸上表情怪异,嘴里还发出“桀桀——”怪笑,便知他又神游四方了。赶忙咳嗽一声,看父亲立刻正襟危坐,仿佛刚才失态的人不是他,心中一阵好笑。

言归正传,祁威将白日青雀街上流民哀嚎、妇人求救,以及各人的反应都细细地告诉讲给祁老侯爷听。

只见他先是一阵沉默,面带哀痛,最后深深叹了口气。显然是想起了惠王五年的大灾,感同身受。

祁威也听自家父亲讲起过这段过去,可以想象那种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惨状。

然而今日亲眼见了之后,才知自己想得太简单。他在战场上也杀过人,见过的死人更是不计其数,但那时候只觉得悲壮,如今却感到绝望。虽不见血,却更惨烈。

这还是王都,乌江两岸还不知是怎样的人间惨剧。若是朝廷不能尽快发放灾银,修筑堤坝,恐怕又要饿殍满地,尸骨成山。

祁威想要安慰父亲,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想了半天也只憋出了一句“一切都会好的”。

看着大儿子乐观的表情,祁老侯爷摇了摇头,到底是年轻不知事,整日里待在军营人都呆傻了。

“水灾只是个开头罢了。大水淹了农田,这一年的收成就没了。冲毁了房屋,冬天就没法子挨过。但这些都可以施法解决。

最要命的是那些死在洪水中的人和家畜。古人云:大涝之后必有大疫。瘟疫的可怕是又岂是饥寒能比得了的。

想当年吴国春陵大水,吴宣王亦是赈粮、赈银,百姓无不感慨吴王贤德。

后来瘟疫爆发,一传十、十传百,一发不可收拾,整个春陵上到官吏下到百姓,无一人幸免。吴国上下无人能控制疫情,最后吴宣王无计可施,只得下令封城。数天之后,城中尸臭弥漫,医官谏言‘如不焚城,吴危矣’,吴宣王无奈,只得再次下令火烧春陵。

那场大火整整烧了三天,尚未断气的百姓被活活烧死,诅咒声、惨叫声随着火光突破天际,响彻了吴国上空。时至今日,春陵仍是一座死城,方圆百里,寸草不生。有吴人传言,每逢七月十五,春陵城有冤魂出没,哭声震天。

而就在吴宣王下令焚城的几天之后,便有人打着‘杀佞臣,诛暴君’的旗帜揭竿起义。为平众怒,当初那位谏言的太医被凌迟处死,只可怜那位老臣临死前仍念叨着‘若得解疫之方,虽死无憾’。后来叛乱虽被镇压,吴国也因此国力大减。

吴宣王一生勤政爱民,只为这一件事就被后人诟病无数,真是可悲可叹。”祁老侯爷陷在了自己的回忆之中。长久之后,才复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已失了温度,入口苦涩,他拍了拍已经木愣了的大儿的肩膀,“如今只盼苍天保佑,否则这平静了几年的赵国怕又要经历一场浩啊。

驴蛋儿,你也要约束手下的将士,莫让人借着祁家的名挑事。至于那些还在上蹿下跳的人,哼,往日王上仁慈,才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次若还不知收敛,再将手伸到赈银里,就不只是被剁手那么简单了。”老侯爷面带讥讽,显然对口中那些跳梁小丑不屑一顾,“可听明白了?”看祁威仍呆怔在那里,又问了一句。

“啊,哦,是,儿知道了,会管好他们的。”祁威反应过来后忙应道。不知为何,刚才听到父亲的话,眼前却闪过了二儿那双明亮的眼睛,还有他若有所思的复杂神情。忍不住将青雀街上那一幕说了出来。

“哦,你说只有元夜没有给那妇人银钱,还欲言又止?”老侯爷颇有兴趣的问道。

“是。按理说孩子都比较心软,听了那样的惨状不可能无动于衷,除非他——另有深意。就连元辰都掏出了荷包。”祁威仔细推敲道。

“也许是你想多了,那孩子可能只是囊中羞涩,面上才显得窘迫。”老侯爷显然不相信一个未满七岁的孩子能有什么与众不同的想法。

“儿子看着不像。早上元夜还和儿子说要去西城的书肆里买几卷书,儿子想到他月例少,便给了他两金。只是告诉他今日赶时间,让他回来时再去。如此一来,他手中定然是有银钱的。

况且,儿子还注意到,在白氏并几个孩子纷纷解囊时,元夜支开了他的小厮,具体去做什么,儿未细问。”祁威摇了摇头,深觉不像父亲想得那么简单,他也说不出为什么,也许是父子之间的直觉,这样想着自己都忍不住失笑。

“听你这么一说,倒是有些意思。元夜这孩子若不是天生薄凉,就是明白即使给了那妇人银子,她也守不住,反而会使她陷入险境。若真是这般年纪便能想的如此深远,这孩子的城府便不可小视。不过照你们房里那乌糟糟的样子,也不知是福是祸。

话说回来,天生聪慧的孩子古今皆有,元夜只是性格阴沉了些,这也没甚大不了的,关键在于你们做父母的如何教导。老子是不知你那婆娘怎么想的,不过若真为了所谓的‘刑克六亲’的命格,便这样冷待他,自是大可不必。

当年的事,她一介妇人不懂也就罢了,你难道还不明白。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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