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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不知身是客-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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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李氏清澈的眼睛,攥紧的帕子,白氏心里闪过二儿子那双淡漠明亮的眼睛,心软了一瞬,忍不住给了她一个颗心丸。
不过,再看到自家不解风情的傻弟弟竟寸步不离的跟着弟妹,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是,谢谢二姐。”李氏感受到白氏的善意,心中一直紧绷的弦微微放松。不过,想到孩子,她不禁抚上了自己的肚子,又想到昨夜夫君的热情,忍不住红了脸。
白弈鸣看着娇妻又是抚着肚子又是脸红,还以为她身上不舒服,连忙上前扶着她,耳语几句。李氏看着夫君眼中毫不掩饰的担忧,心中一片滚烫。
这时几个小辈上前见了礼,李氏这个小舅母亦是一人一份见面礼。
而终于见到了新娘子的翰儿则拉着祁元夜的手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小舅母好漂亮啊。”“小舅母会一直和舅舅牵着手吗?”“那他们吃饭的时候怎么办?”
众人被他嫩声嫩气的话逗得哭笑不得,只有将他抱在怀里的祁元夜看着李氏的肚子沉默不语,李氏只以为小孩子性子腼腆,心想她和夫君的孩子也会向元夜这般乖巧,元乾这般可爱吧。
敬过茶后,饭菜已悉数摆在众人面前。
席间,方小胖子和翰儿早已是饥肠辘辘,看到大人举筷,立刻狼吞虎咽起来。
一直是隐形人的白弈鸣频频为李氏夹菜,众人见惯了他的一本正经的样子,如今突然转换了画风,变得如此柔情似水,实在是伤眼,心里大呼“看走了眼”。
只有方夫人促狭道:“小弟别是有了媳妇忘了娘吧?”说完不顾众人反应,自己便“咯咯——”的笑开了。
李氏被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大姑子惊得面上一片尴尬,正欲起身说些什么,便见白弈鸣左手拍了拍她的腿,右手放下了筷子,接过丫鬟手中的帕子,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抬眼道,“不会。”说完又看向白震夫妇,“阿爹、阿娘,大姐、姐夫,二姐,我院中还有些事需要处理,我和李氏就先告退了。”
看着白弈鸣夫妇头也不回的出了房门,方夫人的笑容僵在了嘴边,面上闪过一阵难堪,片刻又变成了懊悔、愧疚、羞愤,五颜六色的精彩极了。
白老夫人见小儿当场给了大女儿一个没脸,一面责怪儿子不懂事,一面又觉得大女儿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还是这么拎不清。最后一股怨气都朝着刚进门的李氏去了,果然是不安分,刚进门还没几天呢,就挑唆着丈夫为她撑腰,以后还不知要上天呢。
白老夫人面上变了好几变,但看着沉下脸的夫君,讪讪的女儿,看不出喜怒的女婿,还有表情茫然的其他人,只得打圆场道:“鸣儿这孩子自从数年前在灵州受了惊吓,醒来后就性情大变。
回到家里,整整半年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整宿整宿的不睡觉,睁着眼睛瞪着屋顶。名医圣手也不知延请了多少,都说是受了刺激,只能慢慢调养,一定要保持心态平和。
我和你父亲也是无计可施,只得事事顺着他,这两年已好转了许多,只是脾气越发大了,脸上也更冷了。如今成了亲,看样子他也是满意的,只希望越来越好,能早日让我们抱上孙子。”
听着白老夫人讲着白弈鸣的前尘往事,方鸿永面上一片诧异,显然不知内情。看着妻子越发苍白的脸,也只以为她被吓到了。正想上前安慰几句,忽然脑中有几个片段闪过“灵州”“山贼”“探亲”。
“岳母,可是当年夫人送鸣儿回燕地时遇上的山贼?”方鸿永似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
“正是。”白氏怔了一下,回道。
“当年山贼作恶,夫人与弟弟受惊,我便禀告了灵州州牧,带兵围剿了他们。往事已矣,还望鸣弟早日释怀。”
“你是说山贼已灭。”出声的是白震。怪不得他当年遍寻不到,还以为他们挪了山头,原来却是被灭了,真是大快人心。白震与夫人对视一眼,俱想起了当年的事。
公元前一九七年。
赵国,惠王廿九年。
彼时,燕地世族白家远嫁在灵州的大姑奶奶白淑涵,派人传来家信,信中云:
自女儿嫁为人妇,今已十载,再未见父母一面。早年听母亲来信,言有幼弟诞生,喜不自胜。及至后来,垂文出生,乃知父母恩重。如今儿身怀有孕,脉似双胎。如今产期临近,女儿夙夜忧恐,恳请慈母一顾。
不孝女淑涵拜上。
且说白夫人(这时候还不老)接到书信,又喜又惊,赶忙收拾行装,渡乌江北上。
前文忘了提,这灵州在乌江之北,有乌江支流穿城而过,其地势平坦,水源充足,土壤肥沃。灵州城周边分布着大大小小近百个村庄,星罗棋布,众星拱月。灵州城还背靠着灵山,依山傍水,可谓一片福地。
燕地则在乌江南岸。
白夫人装了数船的各色礼品,带着八岁的白弈鸣和一干仆人丫鬟,在家丁的护卫下,登上了北上的商船。
看着哭红了鼻头的小儿子,白夫人一阵心疼。世道混乱,她本不愿带着孩子来的,只是小儿吵着要去看大姐姐和小外甥,白夫人被他哭得没了主意,眼巴巴的看着夫君。
白震看着这个老来子,亦是一阵头疼。干脆大手一挥,再添几个护卫,带上奶娘,也就安全无虞了。这才使得小白弈鸣破涕为笑。
淑涵出嫁时,小儿还未出生,淑清(白氏,祈元夜的阿娘)出嫁时,他刚学会走路。如今家里只剩下他们两个老的,也没有个孩子给他作伴,确实孤单了些。白夫人胡乱想着,渐渐地睡了过去,等到醒来,船已将快要靠岸了。
待跟着女婿到了白家,和亲家草草问候了几句,便告辞去了女儿房里。当年摇着她手臂撒娇的小囡囡已经为人父母了,看她托着滚圆的肚子向她扑来,白夫人心里一阵酸涩。母女二人抱头痛哭,诉尽离情。
一月后,在母亲的照料下,方夫人越发的珠圆玉润,肚子更是大得吓人。
赵,惠王二十九年九月初二。
夜里,历经四个时辰,一双龙凤胎先后落地。先出生的是姐姐,名曰琬琰,怀琬琰之华英。隔了一刻出生的是弟弟,名曰嘉志,意喻美好的志向。灵州方家举家大喜,大宴宾客。
白夫人拒绝了女儿的百般挽留,在一月后启程回到燕地。和大外甥方垂文玩的不亦乐乎的白弈鸣则留在了灵州。白夫人心想着,亲家是当世大家,小儿在方家一来可聆听教诲,二来也有个玩伴。再过几月,便是夫君大寿,到时再派人来接他们姐弟。
然而,数月之后,却是噩耗传来。
白淑涵带着七岁的方垂文和八岁的白弈鸣赶来祝寿,不料中途遇到悍匪,家丁、护卫、奶娘悉数被杀,连传消息的人都是女婿派来的。
等他们夫妻得了消息赶到方家时,小儿已认不得人了,口里不住地说着胡话。见着他们,大哭了一场便晕厥了过去。醒来后便沉默了许多,但身上并没有伤处,他们也只以为是受了惊吓,待回到白家才知不妙。
后来白夫人想起女儿当时说话吞吞吐吐,一番解释更是闪烁其词、漏洞百出。白夫人便知道事情定不简单,然而手心手背都是肉,既然小儿这些年绝口不提,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是,每次想到那个会哭、会笑、会撒娇的小小的人儿变成了如今阴沉、冷漠、狠厉的少年,她的心就一阵阵抽痛。她忘不了他大睁着失了灵气的眼,像个木偶似的躺在那里,她忘不了他夜夜惊醒,咬着拳头默默哭泣的样子。她恨、她怨,但又不知该恨谁、该怨谁。
如今得知罪魁祸首早已伏诛,怎能不大快人心,至于其他的,他们老了,也管不了了。
众人不知竟还有这般内情,面上一片唏嘘,吃到嘴里的饭亦失了滋味。
饭后,白氏便带着几个孩子告辞离开了,余下的众人暂且不提。
第14章 书肆
“二哥哥,你看舅母送给我们的礼物一模一样。”祁元乾仔细端详着两个金锁,好像非要从中挑出些不同来。
“不过这样也好。二哥哥一个,翰儿一个,大家就知道我们是兄弟了。”祁元乾看祁元夜闭眼假寐,不搭理他,便直起身想将金锁给他戴上,不料祁元夜突然睁开了眼睛,吓了他一跳。
“咦,这个是什么啊?”翰儿看到一条发黑的银链从祁元夜敞开的外衫中掉出来,下面的部分被亵衣遮挡住了。他正要伸手掏出来,马车停了下来。一个趔趄,他摔倒在了祁元夜的身上,看祁元夜被压得呲牙咧嘴,不厚道的“咯咯”笑了起来。
祁元夜揉着被硌了一下,一阵酸疼的腰,看着笑得花枝乱颤的小弟,咬牙切齿道:“书肆到了,哥哥要去寻几本书,翰儿去前面和母亲、姐姐坐吧。”
“二哥哥,你带翰儿一起去吧,翰儿也要去书肆。带我去嘛,带我去嘛,最喜欢二哥哥了。”
祁元乾摇着祁元夜的手,一通撒娇,话里甜的都要流出蜜来了,就在他以为二哥哥会像以前一样答应时,就听到他简短的两个字,“不行。”
“为什么,翰儿会乖乖的,我可以帮二哥哥拿荷包,抱书简,我还可以保护二哥哥。”小家伙一听祁元夜不带他去,倒也不哭不恼,低头掰着手指头一条一条的数着自己有多能干,说完后还抬头晃了晃小拳头。
“还是不行。”祁元夜坐了起来,顺便将赖在他身上的祁元乾拉了起来,双手捏着他胖嘟嘟的脸,“近日西城比较乱,二哥哥一看书可能会忘了照顾翰儿,下次二哥哥带你出去玩。”
“哦,好吧,二哥哥可要说话算话,先生说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小家伙听了祁元夜的解释,勉强答应道,不过最后还是强调了一遍,连先生都请出来了。
“是,说话算话。”祁元夜牵着祁元乾的手下了马车,将他送到了白氏身边,看他耷拉着脑袋可怜兮兮的样子,忍不住加了一句,“二哥哥回来时给你带你最爱吃的七巧点心。”
“还要雪花酥。”小家伙带着哭腔瓮声瓮气道,头也不抬,祁元夜只能看见他黑色的发旋儿。
“好,还有雪花酥。”祁元夜应着,看他蔫蔫的,心里也不好受,若不是近日咸宁城不太平,自己便带着他了。
“身上银钱可够?”一手揽着祁元乾,白氏探出头问道。
“啊?够的,母亲。”祁元夜惊了一下,似是不信白氏在对他说话,左右打量了一下,半晌才回道。
“多拿几个,回来时多买些零嘴儿,让我和你姐姐也尝尝嘴。”白氏看儿子呆愣的模样,抿了抿嘴,眼带笑意,给旁边的丫鬟递了个眼神。
“谢谢母亲。”祁元夜接过丫鬟递来的荷包,木木道,显然脑子已经不够用了。
“什么母亲,叫阿娘。早去早回。”白氏听到儿子叫她母亲,心下不爽,嘴里纠正道。嘱咐了一句,便放下了帘子,让车夫赶车。
被留在原地的祁元夜如坠梦中,傻傻的笑了出来,半晌过后,才听旁边的侍卫祁陆小声提醒道:“公子,我们可还要去书肆?”
“去,当然要去。”祁元夜正了正脸上的表情,却还是掩不住眼中的笑意。他整个人如春雨洗过的草地一样,阴霾尽散,透出勃勃的生机,全身都散发着绿色的气息。
“公子,走错了。书肆在这边。”另一侍卫祁柒不得不再次提醒,看祁元夜脚下一个踉跄,又若无其事的转过身来,耳根都红了。
果然,再怎么老成,也还是个孩子,祁柒默默想着。
祁元夜在书肆里仔细选了几卷书简,有策论,也有诗歌,还有一卷兵法,两卷破损的游记。只这些便用掉了他一金,这一金可是够普通人家一年的嚼用了。怪不得没几个百姓能读得起书。看着被高高的竹简挡住了大半个前胸的侍卫,脑子里突然闪过薄薄的白色的“纸”,不过也只是一闪而过,他想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出现了。
逛完了书肆,祁元夜又去对面的街上给翰儿买了七巧点心,雪花酥,糖卷果,想了想又加了一个胖嘟嘟的小糖人。这才发现昨天还满是流民的青雀街,今日已经又是一片热闹了。
向做糖人的老伯一打听,才知道昨天下午流民已被安置在了城外。有了朝廷的赈粮,男子搭建住处,妇人烧火煮饭,再过不久朝廷就会派兵护送他们返乡。而且,刚刚白府传出了消息,说方家要在王都修建书院,所有流民都可前去做工,白家不仅管温饱,还给发工钱。如此明君良臣,百姓之福啊。
老伯看祁元夜穿戴不凡,身后还跟着侍卫,一副大家公子的模样,竟听得津津有味,也不以为异,还向祁元夜细说了白家就是昨天娶亲的人家,感叹了一句新娘的嫁妆丰厚。不过手上动作也没停,话刚落,一个糖画的小人儿在糯米纸上就成型了,递给祁元夜。这小娃娃亮晶晶的眼睛让他想起了家里的孙儿,于是手上又麻利的画了一个糖人,样子竟与祁元夜有几分神似,“这个送与小公子。”老汉将糖人再次递给祁元夜,看向侍卫手里的书简,半是羡慕半是黯然道,“读书好啊。托王上的福,日子终于安定下来了。如今,又有白老爷、方先生这样的善人在,王都也要有学堂了,不知老汉的孙儿可有幸进去识个字?”说完长叹了一声。
“老伯莫要担忧,定是能的。”祁元夜接过糖人,揣在怀里,向老汉真诚的道了谢。
“那就借小公子吉言了。”小娃娃的话让他心里一阵慰贴,黝黑色脸上的褶子都浅了几分,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辞别了老汉,路过一个卖首饰的摊子,祁元夜一眼就相中了一根细簪子。簪子上镀了一层薄薄的银,手艺用料皆十分普通,样式却十分别致。簪尾是一朵含苞欲放的玉兰,花朵虽小,花瓣却有迎风摇曳的美感。祁元夜还是看到白氏的每一件衣裳的衣袖上都绣着同色的玉兰花纹,才猜想,她可能最钟爱木兰花。
最后,祁元夜花了一钱银子买下了玉兰簪子,想像着白氏戴着它的样子,应该会喜欢吧。
这样一想,便朝着摊主感激一笑,吓得摊主后退了一步。原以为是指人傻钱多的肥羊呢,没想到恁小的一个孩子,砍起价来竟是毫不嘴软,一脸天真可爱的笑,下手却也忒狠了。那簪子是他花了五十文到手的的,当时也是觉得花样别致,会有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不识货,能狠赚一笔。没曾想这小娃娃从做工、材质到花纹、式样都说得半分不差,连镀银都看出来了,他才知道这是遇到行家了。没想到真应了那句老话“整日打雁被却被只小雁啄了眼睛”,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不说摊主如何惊异,就是两名侍卫也是开了眼界。自从他们两年前跟着这位小主子起,就没怎么见他笑过。
听闻二公子出生时不足月,身子不好,所以也没能向大公子、小公子那样跟着大老爷习武,整日里不是跟着刘先生读书,就是待在静心院的书房里,要么就是在西街上闲逛。除了和小公子在一起时有点人气,其他时候都是一副阴沉沉的样子,也不见和其他房里的公子们来往,整个祁府除了几位主子,估计也没多少人能认出这位主子来,不过关于二公子的传言倒是不少。
对于这些流言,他们倒是没什么感觉。
一来,大老爷将他们赐给二公子的时候连卖身契也一并给了,也就是说这辈子,他们的生死也就捏在公子手里了。
二来,公子确实有些沉默寡言、不苟言笑,身上也没有多少孩子气,但也没有传言那样不堪,对他们这些下人也甚为宽厚。
况且,他们兄弟两眼里看着,心里自有一番成算。这大户人家里的事,还是多听少说多做,内里的弯弯绕绕太多了,他们做下人的,只要尽了本分,不背主也就安安稳稳的过下去了。
哒哒的马蹄声响在东城空旷的街道上,车轱辘撵在青色的石板上,在正午的阳光下,缓缓地向着前方走去。坐在马车里的祁元夜以手掩口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吁——”
“公子,到了。”马车停了下来,祁陆出声道。
“嗯。”祁元夜撩起车帘,被阳光晃了一下眼,抬手遮在眼前,祁柒上前将他抱下车辕。
“阿六,你跟着车夫从小门将书简运回静心院,放在我书房里就好了。”
祁元夜一边吩咐祁陆,一边从荷包里倒出一角银子,递给车夫,“辛苦你了。”
车夫接过银角,憨厚的脸上晕出激动的红光,连道不敢。
……
第15章 丁叔叔
“这是怎么回事?”马车刚从眼前驶过,祁元夜抬眼便看到守门的祁山正与一男子说些什么。
男子约莫三十左右,头上戴着青色方巾,头发已经打结,黏在一起看着发腻,像是有几月没洗了。面上也是布满尘土,一身破烂的衣服已然脏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倒是通身气质不俗,即便跪坐在那里也掩不住骨子里透出的傲气,仿佛不是在求人,而是在平静的述说。怪不得落魄成这样守门的人也不敢出手撵人。被他揽在怀里的是一位看不清面容的妇人,七月份竟穿着藏青色的夹袄,偶尔有一声痛苦的□□声从男子怀中溢出。
“二公子,这两位是南方逃来的难民,他夫人生了重病,他欲在府中寻个差事,却又不愿卖身为奴。大管家不在,奴才也做不了主。”祁山指着低头跪在面前的男子道,平日里讨喜的脸苦成了黄连。
“阿七,你身上可还有银子。”祁元夜看了一眼男子绷直的脊梁,还有紧紧攥着的拳头,扭头向祁柒问道。
“还有两金三两银并五钱。”被询问的祁柒心里默算了一下,快速回道。
“拿来给我。”祁元夜摆了摆手,不顾祁山张圆了的嘴巴。
“是,公子。”阿七点头,将右手中提着的点心移至左手,解下腰间的荷包,递给祁元夜。
“拿着这些银钱带着尊夫人去看大夫吧,再过些日子王上会派兵送你们返乡。”祁元夜将握着银钱的手伸到男子的眼前,摊开手心。
男子却没有接过他手上的荷包,抬头看向祈元夜,“不,我们夫妻二人不返乡。”
“为何?”祁元夜有些疑惑,实在是此时的人都讲究落叶生根,毕竟故土难离。如今居然遇到了不愿回乡之人,一时之间,祁柒、祁山都戒备了起来。
祁山更是觉得冤枉,他只是看那男子一副铮铮傲骨的样子,却如此落魄,便想帮他一把,哪知竟是个有来路的。
祁柒则想着这夫妇二人也是算计的巧,否则怎么刚好碰到了他们公子。
不得不说是他们想得太多了,祁元夜真的只是简单的有些疑惑而已。看那男子眼神清正明亮,就知绝不会存什么坏心思。他也说不出为什么,就是有这种感觉,可能是小孩子的感觉,或者是他与这夫妻二人有缘。
男子看着两位下人剑拔弩张的样子,再看看站在他面前与他视线平齐的小孩,解释道:”“二位误会了,我不是歹人。”说到“歹人”时还特意加重语气,目光与祁元夜对上,却并未闪避。
“我们夫妇二人确是灵州逃难来的,这是我的户籍。”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一层层解开,最后是一张折叠的四四方方的牛皮纸,纸中包着他口中所说的户籍,是一块铸了字的铜牌。
祁元夜有些好奇的接过户籍,“灵州城…大砚镇…桃花村…丁凯风?你是从灵州城来的?”说起灵州,他那位刚刚见过面的姨母不就是自灵州城来的么。
“是,我们夫妻住在灵州城外的桃花村里——那是一个很美的地方,春日里有漫山遍野的桃花,整个村庄都被淹没在花海里,恍如仙境。可如今一场大水,什么都没有了……”男子提起自己的家乡,一时陷入了美好的回忆之中,但随即又想到一场洪水过后,屋毁人亡,又何况树乎,挺直的脊背终于弯了一些。
“那也应该回去,何况王上已下旨,诏令各州府牧帮百姓重建屋舍。”祁元夜仍旧想不明白。
丁凯风看着安静的窝在他怀里的妻子,苦笑了一声,“如此,我也不瞒几位了。我与内人——本有一子,官名丁景云,刚满十岁,在逃荒的路上不幸被人流冲散了。”
轻轻拍了拍自听到儿子的名字后便有些躁动的夫人,见她重新安静下来,才又接着说道,“我们夫妻二人一路打听,见人就问、见门就敲,连日来却毫无音信。内子为此悲痛欲绝,一病不起,渐渐地竟患了痴狂之症。清醒时就抱着孩子的衣物默默流泪,发病时不是痴痴呆呆、不省人事,就是四处疯跑,说是要去寻儿子。”
他顿了顿,声音有些颤抖,“我实在是没有法子,只好哄她道,自己曾与儿子有过约定:若是走散,便于王都会合。”
男子开始哽咽,“内子信了,自来了咸宁,每日天不亮就挨家挨户的问,直到宵禁了才回去。起初有银钱时还好,后来盘缠用尽,能当的都当了,后又失了落脚之处,一场大雨浇下来,她当日夜里便发了热……”
“这位小公子,……求求……”
男子终于崩溃大哭,他不知道该求谁,甚至不知道该求些什么。
他也知道孩子生还的可能很小,但心里还是存着一丝侥幸。
苍天啊,他愿意用世世颠沛流离换他们一生安康。
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如今除了一身傲气还剩下了什么,丁凯风以手捶地。况且他们还是想着万一——万一有一天云儿真的寻回来了,而他们却成了卑贱的奴婢,他又有何面目见儿子,还不如就此一家三口在阴曹地府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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