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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子衫和星空甲-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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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惊鸣理智地说:“弯的又如何呢?跟家里人坦白的那天,要面临的困难并没多大不同,就算顺利出过柜,也无法保证以后的事。”
喻宵闭上眼睛,仰起头,轻声道:“嗯,你说得对。”
“你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岑惊鸣认真说,“别糟践自己。等缓几天,再和薛崇谈谈吧——我看着,他并非不是真心待你。”
车停了,喻宵坐起来,手按在门把上,笑说:“得了吧,你看人的眼光可不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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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惊鸣放好鞋子,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喻宵卸掉妆,换了身衣服,拿牛奶出来塞进微波炉里叮。
岑惊鸣想他喝了不少酒,作势要站起来:“我弄吧。”
“你坐,”喻宵拒道,“哪有让客人掺和的道理。”
还真是心口不一……岑惊鸣说:“你看,刚刚还不想回,现在又摆主人姿态了。”
喻宵白他一眼:“不欢迎你,麻溜滚吧!”
岑惊鸣笑了,喻宵晓得他是闹着玩,环顾这一屋子大大小小的摆设,心不知不觉地软下来。
薛崇瞒着他去应付那些大小姐们,是有不对,但明面上拒绝的话说得很清楚,没给别有用心的人一点可乘之机,喻宵也知道。
只是隐患埋在了开端,到现在,他只看见一个死结。
岑惊鸣猜着喻宵喝不完这么多,待会难受不定还会吐,等时间到了,率先拿出来,见桌上有干净杯子,便拆了包装倒一份给他。
喻宵捧着温热的杯壁,岑惊鸣见他指甲上的颜色都斑驳了,说:
“改天来店里一趟吧,最近新设计的几个款都卖得不错,我亲自给你弄。”
“那我先谢谢岑哥了哈。”喻宵笑着应了,他换了件宽松的毛衣,不动声色地把两只手缩进袖子里。
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时时刻刻都光鲜亮丽的,这会失魂落魄的样子,再好的朋友,也会试图遮掩几分。
岑惊鸣没去戳破他。
说来,他当初想开店,一部分也是受了喻宵的启发。因为喻宵很爱弄指甲,可既嫌普通店里做得俗气,又不惯总被人看怪物似的盯着。
岑惊鸣的顾客,大部分是女孩子,也有不少异装癖,无论长相美丑,尽最大可能将自己拾掇好,找他定制一款独一无二的指甲。
那段时间他精神很差,对许多事都提不起兴趣,更无法找到出路。后来,听见客人的溢美之词,看到那些真心实意的笑容,岑惊鸣逐渐好了许多。
其带来的美丽能够让人开心,才是艺术。
而追求的东西,只要不以损伤他人利益为前提,就是美丽。
岑惊鸣慢慢很少再去创作那些意境诡谲的画了。
指间森罗的走红有赖喻宵在社里为他争取到的一期时尚专题,两人虽然多年都擦不出火花,但毕竟是知己知彼的好友。
“有什么事跟我说,别憋着,”岑惊鸣叮嘱他,“我衷心希望你能快乐。”
喻宵把指甲向着自己,和他碰了碰拳头,笑说:“知道了,你也一样……我真不敢妄信你的眼光,看上谁了,下回带来让兄弟把把关。”
“好。”岑惊鸣把空杯子放下,“我差不多该走了。”
喻宵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挥了挥手。待岑惊鸣打开门,他忽然说:
“惊鸣。”
“嗯?”岑惊鸣停了下来。
“尽管我一直说,让你别那么挑,游戏人间也没什么。”喻宵顿了顿,道,“但我明白你不是这种人……你对大家都太好,太温柔了。”
“想起来给我发卡了?”
喻宵摇头,说:“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不要因为谁追得狠了,表现得十分诚挚,就去纵容,去迁就,以为自己喜欢他。你会想占有吗?会产生欲望吗?如果有,至少那才算真的动心了。”
岑惊鸣没急着回他,两个人的呼吸充耳可闻。
良久,岑惊鸣回过头,对他露出一个喻宵以往从未见过的、说得上烂漫的笑容。他肯定地道:“有。”
喻宵稍微放心,说:
“那我也祝福你。”
☆、10。5 千金难买
10。5
按好友心想,喻宵这回闹的阵仗得有个十天半日缓冲期,但第二天加完班,他就碰上守在门口的薛崇。
薛崇穿的还是前日吵完架摔门而出时的一套西服,领带松松垮垮扯下来,衬衣扣子开了上三颗,露出劲健的肌肉。然而他衣服皱巴着,嘴唇周围一圈铁青色的胡茬,靠在墙上抽烟时,又显出种落拓的滑稽来了。
喻宵社里每到截稿期都忙得天昏地暗,他应该是等了蛮久,久到没能及时反应过来走出电梯的是自己恋人,愣了须臾。想到喻宵是最憎恶吸二手烟的,薛崇像个被抓包的小孩,笨手笨脚地在地上将烟踩灭。
他眼底布满血丝,候在墙根,和电视报刊上意气风发的财团精英迥然不同,倒像只被遗弃的大狗。
喻宵还是心软了,拿出纸巾擦拭地上的灰尘,耷着眼,问:“你钥匙呢?丢了?”
薛崇蹲在他面前。家门口铺了地毯,刚他慌不择路,在上边烫了个发焦的小洞,喻宵都没顾上骂。
即使这样的姿势,他看上去也比喻宵高大许多,一张开臂膀,就把人圈进怀里,低喃道:
“钥匙没丢,但我不知道媳妇肯不肯让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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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则呢?”
“被狗吃了。”
“宵宵你也太不硬气了吧,”店里的妹子说,“那下回咋办,继续惯着?”
喻宵眼珠子滴溜转着,说:“凑合过呗,还能离咋滴。”
大家便纷纷笑起来。
岑惊鸣签收完包裹,拿着东西进来,就瞧见喻宵得意洋洋地侃着大山,对方今天穿着米色牛角扣长外套,搭了格子半裙和高领毛衣,一顶圆圆的烧饼帽摁在假发上,像个附近大学的小姑娘。
他向喻宵了解过,女装之于对方相当于一种寄托,情绪低潮时纾解压力,如果兴奋极了,更是要穿。
想来恋人只要足够相爱,偶有不和音符,也只是无伤大雅,甚至可以添彩增色的一段间奏。
“薛崇给你配的?”
“对啊,说是赔罪,”喻宵总觉得那个帽子会掉,说几句话就拿手调整位置,“很明显好吧,日系可爱风又不是我的菜。”
岑惊鸣“哦”了一声,笑着说:“那换身你喜欢的。”
喻宵脸一红,哼哼道:“老子乐意!”
他见岑惊鸣手上纸盒,说:“买了什么?”
“不是买,”岑惊鸣到处找剪刀,答道,“朋友送的。”
薛崇今天要请岑惊鸣吃饭,名义上说谢他及时从酒吧接回喻宵,但依那大醋缸的性子,估摸又在打宣告主权的主意。不过那家新开的餐厅味道极正,喻宵本就有心喊岑惊鸣吃饭,索性择日不如撞日了。
他见薛崇发短信说已经在等了,正要催岑惊鸣,但对方仿佛急于拆这个快递,先是自顾自地翻箱倒柜一阵,寻觅无果后开始朝店员询问。
“回来再拆?”
岑惊鸣皱下眉,向他打个抱歉的手势,说:“等我一下。”
喻宵咋舌,他竟然又跑隔壁去借来把剪子,心说拿笔啊刮眉刀啊之类随便戳一下不就行,非得这么大费周章的?没想岑惊鸣方才迫不及待的,临到开箱,动作却置若珍宝,简直轻柔到不行。
他小心翼翼地划开盒上黏乎乎的胶带,裁掉大团泡泡纸。
喻宵只当他得了什么宝贝,伸长脖子去看,待瞧清了,登时啼笑皆非。
他斟酌片刻,找到番不过分夸张的形容,说:“那个,鸣啊,你收的这礼也挺别出心裁哈。”
边上姑娘才瞅一眼就讲得很直白了,道:“不是……这审美真的堪忧,换我我都早八百年不用这种了啊?”
里头是一个颈枕,本倒算件居家必备良品,却不晓那赠礼者是何用心,在万千网购爆款中偏挑得这么个粉不溜秋的玩意儿,枕头首尾映着小猫凯蒂,后脑勺的位置赫然打着个水红色的波点蝴蝶结,让整个物件愈发地一言难尽。
然而岑惊鸣只是拿出东西的刹那,眼中闪过了诧异神色,如今心情大好,说:
“我觉得挺可爱的?”
女孩子们笑成一团,喊着“不是吧岑哥”,喻宵起了满身鸡皮疙瘩,不停摇头:“你美院白读了!”
岑惊鸣我行我素,噙笑道:“也很实用。”
喻宵简直觉得他不可理喻,却见岑惊鸣嘴角高扬,眸中柔光遍布,如星河倾覆,忽地了然。
喻宵既为他开心,又委婉道:“……你以后得给你男票提升下品味啊,听到没,亲?”
岑惊鸣心不在焉地应了。
他跟傅千树聊过这几年的经历,说行业最缺的,一是创意,二是人力。别看在手指上动功夫,俨然小事一桩,亦同样属于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的技艺。
款式自设,一方面能使客如云来,另一方面,也加大了店员的学习成本。这些小丫头都曾毕恭毕敬地称过他师傅,每一个都是岑惊鸣亲自手把手教出来的。
起步那会,姑娘们何时没做好,或者纯粹令顾客不满意,都得岑惊鸣出面来调和,修缮画毁的甲面。纸张用橡皮多擦几次,就会破洞,人的指甲,容错率便更低。
现在虽说稳定,但女生不可能一辈子干这个,总要嫁人,备孕,远离有害的甲胶。到那时又有得忙,把多年前的过程再重复一遍。
傅千树问辛不辛苦,岑惊鸣说还好,只是从小到大,先是学画,后是弄这个,均下来每天也有很长一段时间在低着头工作,难免落点职业病。
也就随口提一句罢了,难为的是对方就此记在心上。
傅千树说过,今天要回来,返程前有自由活动的时间,还要为他带一份纪念品,是个秘密,暂时不能告诉。
这些稀松平常的小技巧,在学生时代岑惊鸣早就走马观花,现下却因傅千树,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那种欢喜,像在嘴里含着跳跳糖,从外在看安之若素,口腔内早就沸反盈天,噼里啪啦的声音从牙齿传到耳膜,尽是酸酸甜甜的滋味。
“我乐意。”念起喻宵的话,岑惊鸣原封不动地回给他,哼起上午商厦里放过的洗脑神曲,去拿钱包手机。
喻宵忍无可忍地在后边喊:
“你乐意就乐意,把脖子上那宝贝收好!你想戴去吃饭不成!”
喻宵无忌鲅鱼,忿忿想,靠,恋爱果然使人智障。
☆、11 相见时难
“哈啾!”
傅千树打了个头响尾震的喷嚏,愁眉苦脸地把下巴埋进厚厚的围巾里,鼓嘴叹着气。
学校将江堤进行过修缮,又值春早物盛,两岸栽种的树上曳动的都是团团簇簇的花影,一到周末,林间全是来拍照留念的人。设计者俨然存心把这儿打造成小情侣们的约会胜地,以至还搭了几座秋千架子,用以支撑悬挂的丹红木栏上,爬满绿油油的藤蔓。
傅千树就坐在其中一架上,也没顾着去荡,两只脚在落英遍布的地面来回踢踏。
鸣涧:那过两天约也行。
树木又寸树:别!不打紧的,就下午好不好
鸣涧:好。我听你的安排。
鸣涧:等不及了吗?
傅千树把笑呼在软乎的织物上,“嗯”了一声。
昨天他还是依推荐在市内逛了逛,给记在心上的朋友挑好礼物,旁敲侧击地磨傅彩茵,让她帮看一只镯子。
是他在省博周边店的橱窗里相中的,金属的光泽温然,镯身纤细,像两三朵微浪曲折,正中央则镌着一枚银色木棉。其实现在很多博物馆贩售的纪念品质量比较低下,连圈钱都不走心,傅千树也拿不准,在柜台前踟蹰老半天,赧赧地上线搬救兵。
谁知傅彩茵毫不悭吝地给予他一通赞美,直说这是傅千树二十一年来首次走心之举,可喜可贺,应当拉响几筒礼炮以示庆祝。因为不是送姐姐的,傅千树被夸得很不好意思,让导购员包好,又为傅彩茵挑了枚烫金书签。
他也只是一眼瞧见,想起岑惊鸣干净、修长的手,觉得一定很衬“她”罢了。
“那个……同学?”一道声音把他从神游里□□,傅千树抬头,见是一个男生搂着自己女朋友。
男生客套一笑,用打商量的口气道:“我女朋友说想玩这个,也在后头等好久了,你看能不能——”
“啊,哦、哦,”傅千树恍然大悟,赶忙跳下来,“抱歉!”
他拉好背包带子,两人向他道了谢,傅千树摆摆手,走出去几步,才发现附近秋千都是小情侣在用。有的男生手劲儿大,秋千高高荡起,女孩子脆生生地笑起来,临桥的那架上两人索性挤在一起坐着,女生贴在男孩耳旁,你侬我侬小声地说着什么。
傅千树心里被“非礼勿视”刷了屏,面红心跳地低头跑走,又炫耀一样地想,有什么了不起,以后我也带喜欢的人来!
他今早还有课,说来也是倒霉,这天要做分组展示,傅千树弄好自己那部分资料就被涂导带去出差,屈蒙负责汇总和上台,把他那块内容掐头去尾,整得七零八碎,给老师挑出了不少毛病。
傅千树闹了个红脸,明白屈蒙是故意的,想想若非图省事昨晚回来没顾上核对也不至于出纰漏,终究没在课堂上发作。
他边吃午饭边向岑惊鸣告状,说:“我真是受不了了,怎么有这样的人?”
岑惊鸣刚通知完店员放带薪假,看了这个,面上笼着朦朦一层霜,回:你必须适时警告一下他,否则这人要得寸进尺的。
我前天刚警告过啊,傅千树委屈说,转而想到岑惊鸣并不知晓屈蒙那些侮辱的难听话,指尖一滑,赶紧把录音取消了。
鸣涧:拉不下脸的话,他联系方式给我,我来讲。
“不用,”傅千树忙稳定军心道,“我懂的啦,放心,才不会白白当他的受气包呢!”
——怎么放心,岑惊鸣听着那边清扬的少年音,只好叫他先把饭吃了。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最怕这种背后使绊子的人打蛇随棍,他这厢操上一颗心,那头的小傻瓜笑得懵懵懂懂,像足了一只春天在草坪上打滚的小熊。
“我回去啦,”傅千树火急火燎地跟他又报了一遍时间和地点,“不见不散,啊、阿嚏!”
还说不打紧,岑惊鸣又好气又好笑,然而自己私心也是想尽快同他见面,便默许了对方的逞能,只提醒他午休前必须吃药。
过了会儿,傅千树把一张白纸上垫了药粒的图片发过来。
鸣涧:午安,不见不散。
傅千树其实有些犯恶心,可能是吃的盖浇饭太油腻,想着见面的事睡一觉起来才感到好了很多。
他换了老姐给买的衣服——傅千树是真没什么衣品,加上成长过程中一度把自己往糙里整,根本判断不出镜子里的自己是好看,还是不过关。
他只得细细检查一遍脸上,头发,看浑身有没有脏东西,惴惴不安,又满怀期待。
手镯装在一个天鹅绒的小盒子里,他把盒子装进书包,再三在镜子前压平总会往上翘的顶发,对着镜中的自己傻乎乎地笑起来。
傅千树也被自己囧到了,垂下眼睛,飞快溜了出去。
+++
岑惊鸣在窗边打了个盹,天气竟莫名地就变差了。罩在头顶的幕布翻向浅灰的一面,不时来一阵风,将街边的叶子卷到空中。
他不大待见阴天,今日倒没受影响,念着傅千树,仿佛在身体里储了个人造太阳。
岑惊鸣拾掇好自己,去花店逛了一趟。
娇艳欲滴的各色玫瑰上缀着水珠,他驻足看了会儿,因怕头遭见面就送这些过于轻佻,便包了一束绣球。
是一种澄净的幻蓝色,如果有打光,从某个角度看又泛起浅浅的紫,花瓣生龙活虎地挤在一起,满满的一捧。
岑惊鸣拿在手上,想起傅千树的眼睛,想他接过这一整束,眸中光点跃动,像从花河升起的星星。
脑海中还产生过无数假设,比如他闲了,陪傅千树去上课,那些隔行如隔山的知识点听得自己不知所云,对方则聚精会神地竖着耳朵,简直把他当成空气。岑惊鸣玩心大发,一定要彰显自己的存在感,便拿书挡着,伺机去啄书呆子的下巴,换取几句软绵绵的责备。
也可以停着车在校门口等,待傅千树下了课,探身给他系好安全带,载回家。以往的单身贵族最擅做饭,岑惊鸣整出一桌好菜,让小傻瓜首先从味蕾上就被俘获,离了他就如鱼至岸,连日上三竿时都要从自己臂弯醒转才叫安心。
这几年状态好起来之后,他也拟过些许计划,以后,都要写上傅千树的名字。
——当务之急还是先接到人。
傅千树先前抢着要请他吃饭,商量地点时也没忘了这茬,一个劲地问他。
岑惊鸣回复说没什么忌口,悉听尊便,那边的家伙抱着被子滚了两圈,颇为为难地拿下巴磕着枕头,嘟囔半晌,兴高采烈地提议说去吃焖锅好吗,不好吃我直播倒立写代码!
这难度还挺大,未待他应什么,傅千树往回嚼一遍自己的话,先笑得乐不可支了。
岑惊鸣听得口干舌燥,将答案肯定地告知了他。
他的店就开在购物中心,不过傅千树强烈安利的那家焖锅是在另一栋百货大厦,岑惊鸣走到离门口还有十多米远的地方,拨通了傅千树的手机号。
“喂,你到了吗,”那边的声音爽利,又夹着微乎其微的颤抖,由于它一响起来,岑惊鸣就听不进其他的了,才将这份紧张揪出来,“我就在门口,认得我长什么样吗?”
当然。
他走得愈快,天还是灰扑扑的,却觉得自己在靠近太阳。傅千树明显弄错了他会来的方向,对着另一头翘首期盼,却吝啬地撇给岑惊鸣一个直挺挺的背影。
但没关系,因为岑惊鸣记性极佳,能勾勒出他新草般短短的头发,小鹿似的圆眼,笑的时候,嘴唇又会有怎样的弧度。他一定也是太在意,竟然忘记账号顶着自己给画的头像,问他还能不能从人群中成功辨认。
傅千树裹了围巾,从卫衣的兜帽里面露出一截,还是方格纹的——到底是有多喜欢啊?岑惊鸣宠溺地摇摇头。他今天穿的是连帽衫,牛仔裤,衣服有点长,盖了一半大腿,瞧上去挺厚,或许是为的防止感冒加重。
电话还通着,岑惊鸣听到他变急促的呼吸,眼前的人肩膀耸了耸。他有意从后边吓一吓,又舍不得。
他的声音从话筒与身后同时传过去,是温柔也性感的音色,掺着淙淙的笑意,那么近,那么清晰,是平地乍然飘起的暖风,能够扶摇到很高的地方,甚至吹动山冈。
“你转过来,就能看到我。”
来的路上,岑惊鸣一度怀疑自己患上了皮肤饥渴症。
想牵他,抱他,吻他,即便循序渐进,终有一天也是要做出那些不可描述的事的。他想要,可以要,并且一定要傅千树。
他是如此得意,自信,他胜券在握,对所有本该如鲠在喉的疑点视而不见。
——明明是他想错了。
岑惊鸣没有等来想象中的大喜过望,因为傅千树手机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迟钝而僵硬地转过身,脸色煞白,仿佛迎接的不是心上人,而是一个迟来的噩耗。
他那会还只是有点奇怪,第一反应是帮忙把手机捡起来,翻过一个面,见钢化膜上摔了一道长长的裂痕,幸好没其余问题。
“怎么这么不小心,”他笑了笑,递过去,“还你。”
傅千树后退了半步。
像是惯性使然,岑惊鸣还保持着笑的样子,那双令人过目难忘的眼睛里,情绪却一步一步地熄灭了。
一阵风凉飕飕地刺过来,像把锥子扎进他的喉咙,傅千树脑子迷迷糊糊,却率先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你……是男的?”
他还想再问什么,先前一直在胃里翻腾的难受排山倒海地搅了进来,傅千树凭直觉把人推开,到一边呕吐。他已经来不及思考,只能先把哽住自己的那些东西尽数吐个干净。
岑惊鸣想扶住他,拍后背顺顺气,或者递张纸巾也好,手伸出去一半,悬在空中。
他有那么多那么多,一箩筐的宵想,如今却连碰一下对方都丧失了资格。
——是一个错误,他后知后觉地发现。
他的梦醒了,不多不少,刚刚过七天。
是一场感冒,自然恢复的最长时限。
作者有话要说: 提要来自《悟空》歌词
☆、12 醒
岑家住在机关的家属大院里,父母热衷于搞活邻里关系,岑惊鸣大学第一年寒假回来,隔壁女孩过来拜年,他妈在厨房烧菜,高声吩咐他寻个日子带人家去逛新建的水族馆。
女生正剥一个橘子,听这话下手重了,汁液溅到毛衣上。岑惊鸣抚慰地冲她一笑,递去纸巾,又在她毛手毛脚擦衣服时替她开好几个,黄澄澄地摊在果盘中央。
似乎他做什么都能摆出副游刃有余的样子,连那些果皮都未曾断裂,筋脉连结,穿线拢起来亦如小学课本上冰心提到的灯盏。女生面飞红霞,正要向他道谢,却听见岑惊鸣说了声“对不起”。
他母亲那会跟闺蜜似真似假地抱怨,说养他没意思,学业健康上插不了脚也就算了,谈恋爱都不给操心!岑惊鸣当时在赶一张16开的稿,等水彩变干的空当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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