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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涂-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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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边放灯的人群奔逃四散躲雨,熙攘的河边渐渐静了下来。我幻化出一把油纸伞,走到澄镜身侧为他挡雨。
他眨了眨眼睛,抬头看了眼油纸伞,又转头看我。
我摸摸鼻尖,讪讪道:“我本来想用灵力支起一片空间,把雨隔绝在外,又怕凡人见了恐慌,所以才出此下策……打扰到你了吗?”
“没有,我已经悟了。”
“是吗?恭喜!”我替他高兴完,催促道,“那我们回去吧?”
他点点头,与我并肩雨中漫步。我们住宿的寺庙在兴安镇上,路途遥远。我本可以施法瞬移回去,难得可以离澄镜这么近,四方都是雨幕,留出伞下小小的空间。
我享受着得来不易的机会,告知他自己的决定:“刚才我也想过了,等回到天庭以后我会一心向佛,潜心祈祷,度化那些冤死在我手中的妖精。”
“你积下的业障太多,侥幸成仙,迟早会报,你早做准备也好。”
“你别误会,我不是想为自己洗脱罪孽。若有报应,我甘愿承担。我只是觉得那些亡魂着实可怜,想做点什么。”还有一点我没说,这样的话,我就可以更加理所当然地在极乐天逗留,跟在澄镜身后请教佛学。
“这很好,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澄镜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淡淡道。
闲谈之间,留宿的寺庙已经近在眼前。
“不说我了,你刚才顿悟了什么?”
他略一迟疑,缓缓道:“我之前不是告诉你,佛助人也要看缘分吗?”
“嗯,你还说用食物投喂狌狌……”
“我现在明白了,佛祖的意思,并不是有食物就喂,没食物就不喂,而是有食物就喂,没食物就以身饲之。”
我的脚步一顿,卧伞的手几乎脱力:“这狌狌连神仙都吃?”
“不,狌狌是吃素的。”
“那你……”
他侧过头,脸上浮起一个静谧的笑容:“那只是个比喻。”
这笑容宛若七宝池上盛开的莲花,洁白无瑕,优雅素净。为了躲雨,他的肩膀时不时剐蹭着我的胸口,勾起一股无名的燥热。他的脸与我相距那么近,呼吸柔柔拂过我的脸颊,清新典雅的莲花香气,钻入鼻息,沁进心口。
我心下一动,像是被蛊惑了,站在七宝池边,伸手想去采摘一朵莲花。
“澄镜,我……”
他垂下眼眸,疾行几步,从我的伞下躲开,闪进禅房。
雨水顺着屋檐成串地滴落,在我与他之间隔开一道雨帘。我撑着伞,怔怔地看着他。
在房门即将合拢之前,他的声音沿着缝隙逸出,轻飘飘消散在空中:“明日一早,我便回极乐天。”
禅门悄然关上。幕天席地之间,只剩下我和满世界的雨声。
作者有话要说: 回忆杀快结束了呢……
☆、佛曰
次日清晨,我在禅房门口等澄镜。
一夜的雨水,洗尽了尘世间的阴霾,碧空愈发显得澄澈空灵。偶尔有几朵云彩飘过,不知又是哪位仙家在匆匆赶路。
这家寺庙在院内种了许多松柏,雨水从枝干汇总到叶尖,聚成摇摇欲坠的一滴。松软的泥土散发着雨后的清新,树底下新冒出几根菌菇,伸出小伞探头探脑,煞是可爱。
说起来好笑,我在人间的时候躲在深山修炼,无暇顾及尘世的风景,倒是成仙之后,反而开始留恋这转瞬而逝的景象。
大概是因为天庭亘古不变的景色实在是太无聊了吧。有些妖精可能不适合成仙,我就是其中一个。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不过话说回来,若是早早看透未来,人生在世,又有什么乐趣可言?就算是神仙,也算不出自己是寿与天齐还是身消道陨,更何况凡人?既来之则安之,说得只不过是在天道的夹缝中勉强求生存找乐子罢了。
正胡思乱想着,禅房门悠悠打开,澄镜踱步走了出来。
此时正是早春清晨,露水正浓,初阳将升,他逆光而来,背后是万丈霞光,映红了半边苍穹。看到他的刹那,我鼓噪的心忽而沉淀下来,像皱起的棉布被轻柔地抚平。
幸好,天庭值得我留恋的理由,还有这最后一个。
我此刻突然觉得,他这样美好,我若能与他一同留在这样美好的地方,该多好。我便热切地推销起来:“你看,人间是不是也挺美的?”
他抬眼四顾,点了点头:“确实美不胜收。”
“那我们以后常下凡来,好不好?”
他看了我一眼,不置可否,只是垂眸道:“走罢,该动身了。”
我寻思着来日方长,他急着赶回去必然有要事要向佛祖汇报,也不再多说,跟他上了莲台。
再睁眼,就是极乐天的景色了。
澄镜与我在七宝池旁道别,他微微一点头,拂袖而去。我目送他的背影,忽而涌上一阵莫名其妙的情绪,仿佛他脚下的桥变成了地府的奈何桥,一旦走过,便与我天人永隔。
我想也不想地喊住他:“澄镜!”
他转过身来,侧头看着我:“何事?”
我快步上前,与他并肩站在池旁,绞尽脑汁想着话题。我本想与他约下次见面的时期,话到口边却变成了:“澄镜,水灯上你写的‘悟’,是想悟什么?”
“佛祖说我未经七情六欲,难以悟道。”他幽幽说道:“我愿渡爱欲之关,得一世圆满。”
池中锦鲤欢腾,池上仙气蒙蒙,我看不清他的面容。
我咽了咽口水,心底燃起一丝雀跃的希望:“你觉得……我怎么样?”
“你?”他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视线轻飘飘从我脸上扫过,“你也是神仙。”
“那又怎样?”
“神仙是不能动凡心的。”
心底那点儿微弱的希望被无情浇熄,我复又觉得成仙着实没甚么好处,不能动凡心,便是连□□也无法体会。
我试探着问道:“如果我……不做神仙了呢?”
听到我的话,他的眼眸微微睁大,像是不确定我说了什么一般,蹙眉审视我。
我面不改色心不跳任他看着。
他盯了半响,收回视线,静静道:“别闹。”
说完,他继续垂眸看七宝池空灵的池水,莲叶接天,荷花映日,伊人独立桥边,这本是一副很美的画面,偏生让我读出几分伤感。
我颓然丧气。是了,我既然成了仙,便是与□□绝缘。澄镜过不了□□这关,便悟不得道。
丽麂江畔我们二人许下的愿望,竟一个也无法达成。
我心中凄然,一时间想要做些什么的念头汹涌澎湃,我不管不顾地说出:“天庭有个诛仙台……”
他终于将视线从七宝池移到我身上,定定地看着我,问道:“你想说什么?”
我在这目光的审视下竟然生出几分怯意。我转过头,不去看他,执拗地把话说完:“我在想,若是我跳了诛仙台,不再是神仙,是不是就可以与你生出一段情缘,助你大彻大悟。”
他怔在原地,像是被我的话镇住了,久久不能回神。我暗自得意,我本来就不想再做神仙,这下只需受些皮肉之苦,便可了却两人的心愿,岂不两全其美?
终于,他动了动,苦笑了一下,道:“别说那些不可能的事,诛仙台跳不得。”
“哪里不可能啦?跳一跳么简单轻松,每隔百年不都有几个小仙跳?”我浑不在意地撇撇嘴,“为何别人跳得,我就跳不得?”
“那是他们不知道跳下诛仙台的后果,”他警告地瞥了我一眼,止住我的话头“你不会想像他们那样的,别做傻事,以免铸成大错,追悔莫及。”
我张口还欲争辩些什么,他转向我,倾身向前靠近,一股凌冽的清净之气陡然接近,扑了我满面。
他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眼眸里全是我的倒影。我从未离他如此之近,我不敢眨眼,连呼吸都变得轻盈,深怕打扰这如同幻觉的美妙时刻。
他道:“我有双全法,等我。”
我用力地一点头,嘴角咧开到最大,满心满眼都是说不出道不尽的欢欣雀跃。
他后退一步,转身走了。
我兀自沉浸在喜悦中,忘了问他是个什么法子。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初版的时候睡着了……重新修完了_(:зゝ∠)_
☆、佛曰
我在尘世间看的那些话本子里,公子小姐往往要历经磨难,重重艰辛,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不知为何到了我身上,便是过程温柔缱绻,结局却痛苦至极。
与澄镜分别,我未饮酒却已微醺,只觉得成仙之后遍是赏心乐事,人生四喜也不过如此。
澄镜叫我等,待我明日去问问他要等多久,然后掰着指头过日子。
翌日我起了个大早,洗漱完毕来到殿门口,见邵连昇也已沐浴更衣,准备出门。
我奇道:“宫主这是准备去哪儿?”
邵连昇搔搔头,羞赧道:“不瞒你说,我腾云驾雾的本领学得不精,昨日被众仙友嘲笑了一番。这几日思来想去,打算去太上老君那里求一片蒲叶作飞行的法器。”
我心情大好,不由得语气里带了三分笑意,对他遥遥拱了拱手:“如此,便祝你心想事成。”
他听出我话里的笑意,道了谢,随口问道:“怎么,你最近有好事?”
我想到澄镜咫尺之间的脸,止不住唇边的笑容,道“也算不得什么好事,只能勉强算好事将近吧。”
他笑道:“那也祝你心想事成。”
我想到昨日分别前澄镜的话,心底甜蜜难抑,忍不住回道:“那是自然。”
他不明所以地看我一眼,招来祥云出门了。
我算准时辰,从驭兽宫出发,一路上早已看腻的风景,在我眼中也多出几分别致,仿佛与往日的风景有了不同,繁花比往日更香艳,青石板比往日更平整,连路边的琼楼玉宇,也比往日来得富丽堂皇,我甚至可以驻足再欣赏一阵子。
经过弥罗宫,我竟不再惧怕金枪铁甲的天将,只觉得他们守在宫门口,一动也不能动,更别说去寻觅自己的良人,实在可怜。
昆仑宫似乎更巍峨雄壮了一些,瑶池的水似乎更加清澈灵动,蟠桃园比之我上次来时,桃花更加娇艳欲滴,灼灼动人。
对着最小的紫衣仙娥,我端端正正行了一礼,大笑着远去了。
待到了极乐天,这世间万物,再没有比眼前更美的景致。一想到澄镜就住在这里,眼前这亭台楼阁,这雕栏玉砌,这七宝莲池,都觉得美不胜收。
这条路我走了无数次,早已烂熟于心,赶路时间算得极准。等我刚踏上七宝池的桥廊,对面诵经之声停歇,我便知道是僧人们上罢早课,我恰好可以偶遇课歇的澄镜。
我按下砰砰直跳的心神,勉励自持搜寻澄镜的踪迹,他一般都会坐在僧人对面的高高莲台上,而今日这莲台上却是坐了个我不认识的头陀。
正在疑惑之间,一个总角孩童朝我走来,待看清是我,他拉下脸来,口气不善:“怎么又是你?”
我定睛一看,原来是初来极乐天时遇到的善财童子,便笑道:“童子佛,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他一张小脸皱成了包子,气鼓鼓地问道:“你又来极乐天作甚?”
我正疑惑澄镜既然已从凡间归来,为何不复课,正巧遇到他,不如问上一问:“童子,我问你,那莲台之上,是何人?”
他看了一眼,看我的眼光甚是不屑:“你这妖狐有眼无珠,那位是须菩提尊者,乃是佛陀十大弟子之一。”
这名字我隐隐有印象,澄镜似乎提到过,什么“解空第一”。
我心思一转:“这些僧人往日不都是听澄镜讲经的吗?今日澄镜怎么没来?”
他的脸色立刻变得十分古怪,有些疑惑,又有些不解。我凝眉正要发问,他忽而释然,满脸轻蔑之色:“看你这些时日和澄镜师兄同进同出,我还道他优待与你,现在看来,也不过尔尔。”
我顾不得他里的嘲讽,急急忙忙问道:“他人呢?”
“澄镜师兄昨日归来,请示佛祖后,已于今晨一早转入轮回,下凡历劫去了。”
我登时站立不稳,后退了三步。胸口如遭重击,喘不上气,薄薄的衣衫有如千万只钩子,牢牢刺入我的血脉,真真如万蚁噬心。
周遭一切良辰美景急速消退,又变作往日里千篇一律的无聊风景。
我从嗓子眼儿挤出点声音,才发现声音沙哑撕裂,晦涩难听:“他……他……留下什么话儿没有?”
善财童子惊异于我的反应,想了想,摇摇头:“澄镜师兄未留下一言半语。”
像被抽了主心骨,我颓然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你径自历劫顿悟,我独自继续为仙。澄镜,这就是你想出的两全法?
只你一人圆满,叫什么两全其美!
你有你的法儿,我也有我的道儿,你叫我乖乖做神仙,我偏偏不如你的愿。
我冷笑着站起来,拂开善财童子,跌跌撞撞一路向东。
天界大大小小的神仙都知道诛仙台的厉害,因而就算无人把守,也没人敢靠近。我站在台沿,低头看底下无尽的深渊。卷起的戾气汹涌翻腾,形成一个个刀绞搬的漩涡,偶有一道戾气喷涌而出,擦过我的脸,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
我闭上眼睛,想象澄镜倾身靠近,与我鼻息相闻,吐气如兰。
这天界,终于再也没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了。
我笑着,纵身跳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You jump; I jump。
☆、佛曰
诛仙台的戾气果然厉害的紧,风声在我耳畔咆哮着旋转,有如片片刀割,脱胎换骨的仙体也被割得遍体鳞伤,体无完肤。
我维持不住人形,化为狐狸,蜷缩成一团。九条尾巴展开,护住心口一点血脉不灭。
戾气削下条条骨肉,伤口深可见骨,我运起灵力抵挡,那戾气竟顺着经脉深入魂体,吞噬我的仙基。
我感到仙基摇摇欲坠,轰然崩塌只在一瞬之间。尾椎忽然痛不可忍,我知是仙基已毁,灵力如万马奔腾,倾泻而出,无法控制。我忍痛将灵力催动到最大,裹挟着身体,尽力抵挡戾气。
不知过了多久,眼见渊底一点光明,我闭上眼睛,任由自己朝下方坠去。
迷迷蒙蒙间,我听到一声叹息,从洪荒八方传来,蕴含着诸多叹息和无奈。我动了动耳朵,这世间,还有人为我担忧么?
我睁开眼睛,恍若回到极乐天七宝池畔,桥上站着一个人,一袭袈裟光华四照。
我奔过去,开口叫道:“澄——”
他转过来,我猛然住口。那人面如满月,庄严宝相,虽我从来未见,但不知怎地,心里已知他是如来佛祖。
身子轻盈有如鸿毛,我茫然看着周遭,极乐天还是那个极乐天,这莲池和锦鲤全都与记忆中一模一样,楼台高阁上却没有一个僧人的踪迹。偌大一个极乐天,只有我和如来佛祖隔桥相望。
我踌躇不前,一时不知今夕何夕,如来佛祖招我到此,又有何用意。
犹豫之际,只听得佛祖的声音远远传来:“施主心里有话,为何不问?”
我不疑有他,上前深深行了一个大礼,恭恭敬敬地问道:“我有一事,还请佛祖明示。澄镜为何突入轮回?可是佛祖有何指示?”
佛祖静静站在桥上,望着八定水中鱼儿欢腾:“澄镜生于天界,幼年即得道,跟随我四方讲经游历。他未经人事,不动□□,无欲无求。然则不破则不立,若不经历□□,焉能渡过爱欲之关,得大圆满?”
“我觉得他这样读经礼佛,也挺好的,何必非要经历人生八苦?”
佛祖缓缓摇了摇头:“凡人供奉神仙,是为了让神仙达成所愿。若神仙不了解人间疾苦,又岂能真正明白凡人想要什么,从而替凡人达成心愿?”
我知晓佛祖说得有理,可那与我有什么相关?凭什么我就要见不到澄镜,活该缘尽于此?
“施主与澄镜终是有缘无分,我劝施主莫再徒劳勉强。”
“我明白。我只是……还想试试,如今已无法回头,只得向前。”我朦朦胧胧记得自己是跳了诛仙台,做不成神仙了。
“阿弥陀佛,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施主三思。”
我咬紧牙关不答,佛祖这意思,若是我有心反悔,这诛仙台,也可以当做没跳一样?
举目四望,极乐天一切如昨,而桥上已没有澄镜的身影。八定水中锦鲤自在欢畅,今时今日,鱼常在,而人不同。
佛祖长叹一声:“澄镜此次下凡,历经十世,你若能在此期间助他圆满,涅槃成佛,也算是大功德一件。至于结果如何,就看你二人的造化了。”
我大喜谢过如来,心道历经十世,若每一世都能长寿,再算上重入轮回的时间,就是几近千年。我修仙飞升也不过千年,妖精都能上天,澄镜悟性上佳,怎么可能无法悟道?
当下连连答应,认定十拿九稳,此事无疑。
如来佛祖又是一声叹息,道:“既然如此,我送你养伤去吧。”
他挥一挥广袖,我就到了千里之外的终南山。
我落在终南山,花了几年养伤,刚能化形便急急下山去找澄镜。前几世澄镜均早夭而亡,等我找到,人刚落地就早已断气。我闷闷不乐,悻悻然返回,停留在终南山等待的时间要远超我寻澄镜的时间。为了度日,还收了只白兔教它修仙。
过了几世,我身上的伤渐渐好了,仙基却无法重铸,偶尔回忆起前尘往事,想起澄镜曾对我说过的迷谷树。我独自又去了一趟招摇山,折下根枝桠,用来带路,从此方便了许多。
又过了几世,我偶然间发现终南山下道观的老道会算命,隔三差五便下山骚扰一番。终于在第九世我得知了澄镜的行踪,知他平安长大,我自是心中欢喜,随意收拾了家当去也。
舜若镇上,我尽量伪装成不经意提起的语气,摆弄着路边刚刚冒出嫩芽的青青杨柳,问道,“我还没问,小师父的法号?”
他又念了声佛,一板一眼地认真回答:“阿弥陀佛,贫僧法号无拂。”
无拂。
原来你这一世的名字叫无拂。
我扶住道旁柳树勉强站定,往事如深秋落叶,飘然而至。我急忙偏过头,不叫他瞧出我的异样。
极乐天上一颦一笑,兴安镇的朝夕相对,丽麂江畔千灯万盏。弹指已过百年,如今我和他近在咫尺,他不知我叫阿尘,他却改了名字,叫无拂。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本来无一物,又何须勤拂拭,又到哪里去惹尘埃呢?
我看他言行举止,已然完全不记得我,而这个名字,是他无意间偶得,还是轮回前唯一的执着?
我心下大痛,只觉比诛仙台的戾气更伤人,情难自已,忍不住想抱着柳树大哭一场。
罢了罢了,既然如此,我便舍了阿尘这个名字,断了过往,抛下一切,看能不能与他一世有缘。
我的脚步顿了一下。像有一根很小的刺,慢慢地扎进心口。这个问题,我答了很多遍,每一次我都奢望他能记得。原来,真的会累。我想了想,吐出两个字:
“鹿土。”
上鹿下土,是为塵。
作者有话要说: 塵是尘的繁体。
无拂的名字来自于六祖慧能的偈语。
☆、佛曰
灵台渐渐清明,往事如浮云散开,待我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身在竹贤洞。洞口站了一排仙官仙娥,为首一位紫衣锦袍的白发仙官手捧锦书,欲言又止地立在一旁。
我动了动手指,碰到一具冰冷的尸体。记忆中千百年,现实只不过一瞬,梦里笑颜如昔,醒来就只有我茕茕孑立。
十世之约,难道就这样中断于此?
我朝着如来佛祖膝行几步,俯首便拜:“我不愿成仙,只求一世有缘。佛祖先前答应让澄镜轮回十世,如今只过了九世,求佛祖指点!”
佛祖执掌而叹:“施主,你还是不明白。”
我困惑不已:“我至始至终都再明白不过,我所求不过一人心而已。”
“你早已如愿,又何必苦苦相逼?”
我全身剧震,似乎有什么真相破土而出,又掩盖在层层灰烬之下,一时不明白他话里的深意:“还请佛祖明示!”
佛祖沉吟道:“澄镜命中应有情劫,历劫而悟,方能重回西天。你三番五次阻挠他成佛,才将小劫变成了大劫。”
我张了张口,还欲申辩,只听得佛祖缓缓说道:“就如这一世,如果不是你插手,那日青楼之上,无拂和牡丹已成一世姻缘。待这世肉体身销,澄镜自会顿悟成佛。施主的执念,害人害己。”
“我……我没想过害他,我倾尽所有,只是希望他能爱我,哪怕一次。”
“阿弥陀佛,情不重不生娑婆,爱不深不堕轮回。若他对你无情,又怎会自愿堕入轮回,历经婆娑?若他对你无爱,又岂能九世不肯顿悟,舍身救你?施主有情而不自知,未免太过贪心。”
这话如当胸一锤,重重击在我的心口。全身的血液逆涌,我手脚一软,跪在地上。
我咽下心头苦涩,颤抖着问:“澄镜命中情劫,只是……不能是我?”
佛祖微微颔首:“施主与澄镜有缘无份,没有因,何来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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