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扣额呼宫神-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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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后给了一道绢帛手谕,郑序从袖里掏出来递给郑喆:“窦窖里真有什么记载于你的病症有益?”
郑喆收下手谕,道:“客卿先生说,前朝宫中曾有过类似的病例,并且医治有效,大约能在窦窖里查到文献说明。”
语罢看了生不易一眼,老先生连忙接话:“是前朝大宗的一位公子,生而有疾五脏衰竭,求遍天下医师无果。后寻得一位声名赫赫的方士相助,才顺利转危为安。巫祝在前朝地位很高,相关记载想必一应俱全。”
郑序于是不再多言。
大烛边的人群一时陷入沉默。
郑喆半垂脑袋,手指摩挲着衣袖边沿一圈圈细致的绣纹。他与兄长之间仿佛一直都缺少交流,没有事务上的交流一年半载也不见得能上对方府邸拜访一次,有时对坐也是相顾无言。
姜虞一口喝干了枣仁汤,起身拍拍下襟,道:“时辰太晚,明天还有飨礼,我与大公子就不奉陪了。”
众人连忙一同起身,又将两人送走。
姬疏稳稳在席垫上盘着腿,啧了一声:“那个姓姜的刚看我一眼是什么意思?”
郑喆一撩衣摆,慢慢坐下来:“还能什么意思,看你怎么不懂礼数目无尊卑吧。”
生不易感慨:“大公子倒是不善言辞。”
郑喆道:“能说会道又如何,只有成日都在费尽口舌与人争辩的人,才需要一张巧嘴。”
生不易却不认同:“道法讲究大智若愚大辩无言。大公子虽言辞木讷,但身处决策高位,性格坚毅稳重,又如何不是最善争辩之人?宗室贵胄,举重若轻,何须伶牙俐齿。”
郑喆道:“郑宗室里唯一伶牙俐齿的人就坐在先生面前。”
生不易:“啊?”
姬疏惨不忍睹似地移开视线,给两师侄使了个眼色。抱溪立刻会意,带上伏河一左一右架着他们“年高力衰不能熬夜”的师父回房休息去了。
“见笑,我家师兄年纪大了,脑子不太好使。”姬疏道。
“唔。”郑喆道。
若黛将汤碗餐盘收拾了,叫远山端上同她一道去后院清洗。
“客卿先生所言,有何不对吗?”郑喆道,“身处决策高位的人,哪里用得着与人争辩较劲。”
姬疏正色:“当然不对。下决策的人难道就可以一意孤行?哪怕是天子也不能罔顾众意,须得与众卿徐徐商议,衡量利弊协调意见。生不易懂什么,他何时有过从政经历。”
郑喆不说话。
“你在郑都安排的事出了什么乱子?”姬疏问,见郑喆斜眼看过来,又一副“是我自己聪明猜出来的才不是因为耳朵特别好使”的无辜表情。
“能有什么乱子,”郑喆道,“本来也没顺利展开过。”
“是因为郑序遇刺吗?”姬疏何其聪明,闻弦歌而知雅意。
郑喆端起汤碗,一口一口慢慢喝完,碗底的枣仁顺着陶壁滑进嘴里,郑喆一边细细咀嚼,一边口齿不清道:“或许吧。”
“你们国君倒底是怎么个意思?安排你做事却不信任你,疑人不用的道理都不明白?”姬疏啧啧称奇。
“君父从前还是很信任我的,”郑喆道,“是我自己太无所顾忌了。”
“哦?”
郑喆垂下头摩挲衣缘,声音很轻:“我从小在母亲身边长大,撒娇卖嗔的年纪,兄长就已经在军营里摸爬滚打了。我虽受君父亲自教导,学的却是为臣之道。君父委派庸叔太师教导兄长,命司马家嫡长子姜虞为伴读,老臣亲信全都有了。远山这孩子虽也是我的伴读,每每见到姜虞却要将自己矮人一头,何尝不是觉得拖累了我。我十三岁那年,郑齐爆发了东乡之战,我待在内朝母亲身边被妥善保护起来,十五岁的兄长却被扔上战场。刀剑无眼九死一生,回朝时带着满身鲜血伤疤,也带着头一等的战功,连姜虞都在战争之后被封为延林首领。你说,这么明显的偏爱,我怎么可能不懂?”
“……”
“我以为君父也当知道我懂,我愿意尽心辅佐兄长。可是客卿先生带来昆山神木的消息,我一时激动难以自持,说出日后决不辜负君父期望的话。君父竟然反问我认为他会抱有什么期望……第二天,我就从都城搬到了西郊泮山。”
姬疏盯着郑喆沉默的侧脸,半晌道:“……可怜。”
郑喆问:“殿下从前遇上这种事,都会怎么处理呢?”
姬疏摇摇头:“所以我躲进昆山了呀。”见郑喆看过来,又解释道:“信任这种事,证明自己很难,劝人眼明更难。”
“说的是。”郑喆表示认同。
“因为蛮族的血统,从前我也经常求人信任而不得啊,”姬疏道,“怀疑一个人,不论他做什么你都能看出别有用心来。”
郑喆默了默,又道:“说的是。”
“强求不来的事,还是顺其自然好了。”
“说的是。”
“思虑过度不过徒增烦恼而已。”
“说的是。”
“没汤了。”
“说的……嗯?没了吗?”郑喆回过神来,倾身察看陶壶,果然只剩壶底几颗圆溜溜的枣仁儿。
姬疏眼底露出一点笑意:“倒底听进去没有啊,浪费我一晚上。”
郑喆自己也觉得好笑,唇角却扯不出什么弧度:“听见了,思虑过度徒增烦恼。”
姬疏拍拍他胳膊:“回去睡觉吧。明天去见我师父。”
第30章
王城四面围了一圈葱郁苍翠的王室园林,朝觐礼在宫城石门之内进行,隔着一片苍茫林木浩大声势尽皆消弭。园林北面才是真正的宫城北城墙,北出三里之遥,突兀拔起一道高地,这就是皋京北阪。
太庙便坐落在北端最高处,四面松柏森森终年长青,飞檐从层叠翠绿间大斜挑出,使远处的宾客得以一窥真容。
郑喆、姬疏与生不易三人同乘彩绘服车,沿着十丈宽的石道驶入太庙禁苑。禁门一左一右矗立两座玄黑华表,有卫兵执戟守护。递上手谕得入禁门,龟龙麟凤石刻夹道,尽头一座六丈高的玉石坊,正中镶嵌两个斗大铜字——“太庙”。过了石坊,便是巍然雄踞在三十六级台阶之上的正殿了。
服车停在石坊外,三人徒步拾级而上。
太庙虽只有一座主殿,不似王城一般宫殿楼阁层出,但整体布局宏大肃穆,屹立在台阶高处,使人仰望之时油然生出敬畏之情。
“我们先去那里找人。”姬疏指了指主殿旁的一条小径。小径漫入满坡苍翠的林木中,直通太史寮办公处。
殿里出来一人拜揖作礼,侧身牵引宾客入殿。
郑喆抬脚正要走去,姬疏突然叫住他:“郑二。”
郑喆回头——姬疏看着他:“强求不得的事,紧张也没用。”
郑喆这才松开一直下意识紧咬的牙帮,嘴唇微微阖动似乎有话要说,最终却只草草点了个头,跟着执事进到太庙主殿去了。
不紧张是不可能的。禀赋之疾困扰了他二十多年,人生许多愁苦烦忧、力不从心皆由此而生。虽然他也曾有怨怼,甚至对远山说过“君父如此不信任,病好了也无济于事,倒不如不医”之类的话,但于个人而言,有一副好身体能享得漫长寿命,当然是求之不得。
就算痊愈不能强求,哪怕一天能少喝几副药呢?哪怕可以不用医女每日随侍呢?哪怕可以不用做什么事都有无数眼睛或忧心忡忡或幸灾乐祸地盯着,就因为他是一个随时都有可能倒下、无比身娇体弱的病人呢?
许多年前发生在亓文王太子身上的奇迹,能不能在他身上重现?
执事领郑喆入殿,绕过牌位供奉,停在殿后角落里一扇隐蔽的青铜小门前。门上是铁汁浇注的两个字——“窦窖”。执事从袖里掏出一柄钥匙开锁,一点昏黄灯光从缝隙里泄出。“公子请。”执事推开门。
窦窖埋在太庙地底,一条狭窄走道向下延伸,两旁石壁各亮着一排灯架。执事取下一支,在前领路。
最初是因为姬疏记忆不全,他们才试图到窦窖寻找当年山无鬼的医治记录。但如今姬疏已恢复记忆,山无鬼也显露踪迹,除了为进太史寮须得求一道出入太庙的手谕外,再进窦窖似乎没有多少价值了。
但按姬疏的意思,手谕都拿了,样子总得做全。出了窦窖“顺道”参观一下太史寮,暗度陈仓总比明目张胆委婉一些。
走下最后一级台阶,眼前豁然开朗。成排成列的书架重重叠叠堆满书简。
“公子想查找什么文献资料呢?”执事问。
“前朝文王时期的王室记载,”郑喆道,“有劳执事。”
窦窖的文献按年份收藏,前朝相关要一路找到窖底。
执事端起灯台,眯缝眼睛细细察看书架上雕刻的兽纹图腾,确定道:“就是这了,这几排都是前朝王室记录。”语罢用手中烛火点燃了书架两旁的枝形灯座,一瞬间灯火通明。
执事将郑喆带到后,放下灯台便走了。窦窖的文献当然都是机密,一些禁止翻阅的书简还封着印泥,印泥上是各家官印私钤,作为凭信一概严禁外传。但进出窦窖前后都有搜身检查,郑喆进来时两手空空,出去时也很难外携,是以并未受到严格监督。
窦窖里对前朝文献的保存十分完备,几大书架塞得满满当当,要在其中找到文王时期有关姬疏这位来去短短十来年的太子的记载简直犹如大海捞针。索性灯座火光明亮,看字查文毫不费力。
也索性姬疏的父亲在位时文治武功建树颇多,是亓朝掰着指头都能数出来的几位明君之一。郑喆很快找到了亓文王相关。
文王是大亓第一位兄终弟及的君王,上位时他那英年早逝的哥哥膝下尚有几位身体健康、头脑清晰的嫡子。文王的第一任君后来自王都世家燕氏,彼时燕族还远远没有后来一家独大的威风势头,这是一个彼此成就的契约。到后来,文王根基稳固,主要问题就成了解决境内几支骚动不断的异族。狄后便在此时取燕后而代之。
狄后作为一族公女,在狄国战败后被族人进献给亓王,以其妩媚外表与惑人心术迅速俘虏了亓王。春宵帐暖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内朝修洗鹳池,王城吃穿住行一律狄化,废燕后住进幽居,燕族势力被打压,姬桓出局姬疏上位。。。。。。史载狄国公女贡云丹,红颜祸国是也。
姬疏上位。。。。。。
燃灯的青烟渐渐漫开,郑喆执着书简席地而坐,挥手散去淡薄烟雾。
文王太子天资聪颖,三岁能字八岁能文十二治洪十五平犬戎;十七锐意改革,整顿吏治塞私请清歪风;二十及冠,君父赐字“弥望”。
夜雪初霁,荠麦弥望。
狄后胎弱,太子禀受于气之不足,生而有疾,宫中疾臣断言年不过而立。文王却对天资过人的小儿子寄予厚望,亲自带在身边教养,命左右公子扶持,希望小儿子能挺过疾病守得云开见月明。
文王三十七年,太子拜大巫祝为师,修习方术秘法。
文王三十九年,狄后废。燕族因里通狄,狄人劫粮掠地,燕族趁势扶立公子桓,各取所需。
文王战死阵前,太子不知所踪。
公子桓即位,迁王都,建立南亓。元年征讨狄戎,斫贡云丹以示威。
太史寮办公地藏在太庙主殿外围一圈树林里,是一座开阔院落并中央的六层楼阁。
院门无人看守,生不易和姬疏不受阻拦,推门直入。
院落很开阔,左边正燃着庭燎,只是火势很猛,作炙烤而非照明所用。庭燎上架着烤架,其上放置几个拱状物品,据姬疏的经验判断,应当是在灼烧龟腹甲。右边一个六角亭,亭里几张置物架,晾晒着满满的龟甲壳。
几个身着素袍的小厮在庭院里忙活,看见他俩也不上前多作询问。能进到太庙禁苑自然是奉有王上手谕,太史寮当然也进得。
中央楼阁门庭大敞,数位僚属聚在楼内。主座一位耄耋老者,白胡长至腰际,坐姿端方正在训话。余下都规规矩矩立在跟前听训。
生不易与姬疏走近,正听见主座那老人道:“视空,此次求雨,你也有很大功劳啊。”
生不易身形一滞。姬疏眯起眼睛,挨个打量那几位下属的背影。
“不做休整就召你回皋京,心中可有不满?”老人问。
“不曾有。”站在最右边的“视空”回答。
师兄弟俩的目光瞬间就追了过去——一般高瘦身形,一般平淡声音。
“那便好,”老人教训道,“我知你颇有些本领,主持祭祀也不在话下,叫你去做活祭,实是委屈你了。但你到底年轻气盛,经验不足,还是要同你这几位前辈好好修行方是正道,不要总想着出头争彩。你可懂得?”
姬疏能清晰察觉到身侧生不易紧绷的手臂肌肉,严重怀疑那老人要再多嘴几句,师兄就要给他一拳挥脸上去了。百年后重逢就再难得见师兄这么少年意气了,姬疏颇为感慨,一边又不适时宜地猜测若这两老头真是打起来,究竟谁的辈分更高呢?
当然是生不易,开什么玩笑,毕竟是活过一个朝代的人了。所以生不易的师父反而年轻气盛?姬疏冷笑。
院里一小厮捧着龟甲盘从他俩身边路过。
“大人!”小厮进楼高呼,“恭喜大人贺喜大人,年初的卜辞应验了!”
老太卜持重地叹息一声:“嚷什么,多大点事。”语罢向前一倾身,“是哪个卜辞?”
“是‘王室将有内忧’。”
不是什么好预言。一众下属顿时议论纷纷。
“哦?”老太卜谨慎道,“你且说来听听。”
“今日有消息来称,北境的大旱已经向南逼近燕都了。燕公是天子伯父,燕公之忧不就是王室近亲之忧么?可不就是王室内忧?”小厮振振有词。
从未听闻如此穿凿附会之验辞。
下属的议论瞬间止息,楼内一派寂静。姬疏听见右边角落里响起一声为不可闻的嗤笑。
“好!”老太卜却很高兴,“既然这样,就去把验辞刻上。视空,你去吧。”原来太卜大人年老力衰,手腕抖得握不住刀,刻字都要人代劳。
视空从右边走出来,默默躬了躬身,随那小厮往外走。视空转身时,门外分明是混进太史寮却始终老神在在的两人立马缩到门边,站得笔直瞪眼看着白袍视空目不斜视地从面前经过。
侧脸轮廓利落优美,眉间一颗美人痣。
小厮将山无鬼领到右边小亭去,遍地置物架中费力腾出一席空地,再递上一把刻刀,道:“你就在这儿刻,刻完放左手边第一个架子第三格右起第二个空位上。听到了没?”
山无鬼接过刻刀不出声,也不讲究,直接盘腿坐下。不起草不打稿,直接上手。
那小厮嘿了一声,转身走了。
亭里还有几人在忙活,生不易和姬疏不敢上前,缩在楼阁墙角交头接耳——
“你说师父看见咱俩没?”生不易天真道。
姬疏:“呵呵。”
山无鬼低垂脑袋,专注地手起刀落。
“那师父还这么坐得住,是几个意思?”生不易道。
“急什么,刻个验辞要多久,”姬疏朝亭里一扬下巴,“这不就完了吗。”
山无鬼吹走腹甲上的碎屑,起身走到左边第一个架子旁随手放下龟甲与刻刀。下一刻目光投向两个久未谋面的弟子,秀丽的脸庞展露笑颜,眉间小痣鲜红,明艳如初。
师父亲选做私下勾当之地,在楼阁后方坡地之下。斜坡阻挡四方视线,目光所及空无一人,是商谈秘事的绝佳选择。
“我有没有说过叫你别来寻我。”山无鬼一身素白长袍,指尖松松拢住袖口,抱臂斜靠在小院后墙上,声音很淡。大概是才被当作祈雨活牲曝晒过好些天又马不停蹄舟车劳顿的缘故,他唇色有些发白,眉眼也略显倦怠,周身一股疲乏冷漠的气息。
可怜生不易一大把年纪了,在师父面前还是被训得缩手缩脚。
“无事当然不登三宝殿,这不是有事相求么。”姬疏把手兜进袖子里,与抱臂一般倨傲的站姿。
山无鬼目光扫过来,先将姬疏上下打量一番,冷淡的唇角牵出一抹笑:“障眼法使得不错。”说的是姬疏将一身国礼祭服施法隐去的事。
姬疏道:“不然还能穿着到处乱跑?”
“也可以脱下来。”山无鬼笑笑。
“脱下来?”姬疏眉峰立皱,隐隐有股怒火,冷笑道,“我敢吗?”
山无鬼却点点头:“当然可以。继续穿着也没多大作用了,你自己也能察觉到祭服上巫力的退减吧。况且。。。。。。”他略微停顿,落在姬疏身上的眼神瞬间凌厉起来,仿佛直穿透表皮看见了内里的某样东西。“侵蚀到一定程度,就没有再去压制的必要了。我只是很惊讶,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能保持自我意识。”
生不易也很惊讶,他隐约明白了什么,瞅一眼师弟难看的脸色,小心翼翼道:“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师弟之前确实出现过记忆损失的情况。”
姬疏自己却明白了,紧咬牙根道:“还能怎么回事,请神容易送神难呗。”
这下生不易彻底听懂了。是当年为抵抗痼疾而引入体内的那位昆山树灵,要反客为主了。姬疏先时丧失记忆,恐怕就是因为祭服巫力衰减,压制不住树灵,意识被侵蚀了罢。至于为何能恢复记忆,生不易不知道,姬疏却能猜到,估计是给郑喆治病时无意间调用了树灵的力量,产生一定消耗,使自我意识得到了喘息。
“殿下,”山无鬼偏头看着姬疏,突兀笑了一声,“当年你不过求一个寿终正寝罢了,祭服的巫力也足够你撑过百年。如今大限已到,又何必贪恋尘世呢。”
生不易简直大惊失色。或许是漫长的寿命是他也记忆模糊了罢?这样冷漠的调侃,事不关己的语气,从前曾出现在师父这个人身上吗?
第31章
姬疏已经冷静下来:“师父说的对,我本来早该离开了。可是,离开与死亡,难道是同样一件事么?我不愿意自己的躯壳被别的什么东西占去,尤其那个东西,还是我自己亲手从深山老林里放出来的。您当初,究竟为什么不说清楚呢?”
山花从瓦当上一串串垂落,红墙黑瓦白花,和风吹拂而过。山无鬼抬眼望去,素白衣袍竟也同风中生长的藤花一般纤尘不染,明净美好仿若仙人,立地就要飞升。仙人望着花串的眼神悠远深邃,是望向了更久远的时空。他也在问:“是啊,当初究竟为什么不说清楚呢?”
这句话,应当是对遥远不可知的时空里,那些早已模糊的人影说的。
姬疏曾对郑喆评价他的这位师父一双眼睛能视山而空,眼里容不下众生,是真正的高傲。这是对的。即使亲手坑害了自己的徒弟被人找上门来,山无鬼也只是在意自己的困惑,宁愿与那些同在仙途的人隔着山高水远交谈,对眼前人也没什么好说的。
生不易的声音突然试探性响起——“医治禀赋之疾只有这一种方法么?那郑二公子可怎么办?”事到如今,他竟还能记得辛苦北上皋京的初衷。
对着自己从小养大的大弟子,山无鬼就没那么客气了,斜斜一个眼风扫过去,有点嫌弃地说:“那日你来,我不是已经讲过,具体情况要等我见着人后再说?若是情形没那么严重,自然用不着引灵入体。所以人呢,带来了吗?”
姬疏简直一刻也不愿多待,转身就走:“我去门口等着。”徒留生不易在身后尴尬地唤了几声“师弟”。
院门口栽了一排香椿子,锈色圆锥叶片硬挺在层出的苍绿之间,一株株间距规整排列有序。还未靠近,一股馥郁的气息就扑鼻而来。
郑喆停在三步之外,呛得咳了几声。
姬疏将目光从香椿子上挪开,转过脸来评价:“娇贵。”
郑喆道:“咳咳、姬弥望,口下留德。”
姬疏噎了噎,道:“哟,跑一趟窦窖还给你知道了不少事呀。但是这个名字你还是忘了吧。”
“这有什么,”郑喆笑,“挺好一名字。”
姬疏叹气:“我父王,当年一定很想要个女孩。”
郑喆:“哈哈哈哈。”
姬疏警告道:“总之,再提这个小心我翻脸啊。”
郑喆还是乐不可支。
姬疏于是闭上嘴,黑着一张脸转回去继续观赏香椿锈红色的锯叶。
郑喆抬袖捂住鼻子,慢慢上前,弯腰去看香椿树皮上趴着的一列灰色斑点飞虫,好奇道:“这是什么虫子?”
“椿皮蝉。南方小孩儿真没见识。”姬疏扳回一城,不屑道。
郑喆继续好奇:“原来是一种蝉啊。是因为长在椿树上所以叫椿皮蝉吗?”
“这就不知道了。”姬疏把手兜进袖子。
“会叫吗,这种蝉?”
“。。。。。。你戳它一下,说不定会叫给你听。”
郑喆回过头,对上姬疏的目光——“欸!”姬疏猝不及防一惊,“你来真的?!”
郑喆也吃了一惊,闪电般迅速收回手指后退一步——那只灰扑扑的小虫子被戳后张开翅膀,露出鲜红色外壳,并且发出尖锐的鸣叫。树皮上一列蝉受到惊吓,也纷纷用尖叫应和。尖叫蝉们沿着粗粝的树皮排成一条鲜红竖线,简直是视觉与听觉的双重刺激。
姬疏一声惨叫:“干嘛呀你!”
郑喆有点不好意思:“夏天嘛,如何能没有蝉鸣呢,哈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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