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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留步-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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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花君一怔,“我们不知道追来的是谁,对方具体多少人,贸然前去太危险了。”
  师无名道,“难不成看着你师兄这样进去吗?”
  顾花君道,“我也要跟着。”
  一个两个,都一样说不听。
  师无名不再言语,快了顾花君许多,运用轻功飘然而至,转眼落在任江流前方,阻止他的脚步。
  任江流拔剑指着他,冷冷道,“你要阻止我?”
  师无名道,“我是要救你。”
  任江流只觉得这话说不出的讽刺,哈哈干笑两声,握着剑的手不住颤抖。
  师无名声音带着警告,“你要带着顾花君一起死在这里吗?”
  任江流眼神桀骜,半点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你觉得谁都能杀我吗?”
  师无名心中一动,勉强道,“先离开此处,我们慢慢说。”
  任江流嘴角一弯,“还有什么可说的?这样一直躲下去,什么时候才是尽头?不如快刀斩乱麻,来一个解决一个,看谁还敢这么不知死活!”
  他现在不理智,师无名沉默片刻,决定不再和他说这个。微微笑着,柔声道“我前不久去了丰斗村一次。”
  任江流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一怔之下手上力道便弱了下来。
  师无名见这句话对他有触动,走着向他靠近过去,声音依旧低柔,“进去之后,我无意中看到了当年写的那封信。”
  说到此处,师无名顿了一顿,像是在思索什么,把气停滞在喉腔,又忽的笑了出来,“其实你仔细看过了,对吗?为何不和我说呢?我也想要知道你的想法啊。”
  任江流明白过来,渐渐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后退一步,“你说什么……”
  师无名盯着他的眼睛,像是怕惊着他,手一点一点伸过去,握住任江流的手背,带着他的动作,迫使长剑收回剑鞘。
  “你……”
  “跟我来。”
  攥着他的手腕,将人带至偏离的轨道,听他们刚离开那边一阵马蹄声穿梭而过,师无名松了口气,方叫了一声,“阿江……”
  “别这么叫我。”任江流气急败坏的道,并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师无名眯起眼睛,此人的态度太过不寻常,他想起近日种种,心中顿时生疑,刚想说些什么,忽闻勒马急停的声音,脸色立即一变,道,“不好,糟了!顾小公子还在那里。”
  任江流悔恨交加,这次两人再无分歧,相顾无言赶向同一个地方。
  ?

☆、将军

?  眼见师无名在自己面前消失,顾花君在原地愣了片刻,认命的前去追赶,可是他走着走着变得茫然,眼前已经没有那两人的踪迹,前后左右一片空荡。
  率先回程也是无可奈何的决定,顾花君走走停停,等着那两个人能找到自己,或者自己碰上他们。但是他已经回到了之前所休息的营地,马儿不安的躁动,师兄和前辈还是没有回来。
  而且,顾花君转头。
  敌人来了。
  数匹高头大马排开长阵,为首的人身形魁梧,虎目藏威,他的头发尽数花白,却仍旧威风凛凛,往那一站,带着令人不敢直视的魄力。
  顾花君双脚陷入灰扑扑的泥地,敛气凝神,沉着应对。
  老者开口,“小子是顾花君?”
  顾花君道,“正是晚辈。”
  老者闭上眼睛,挥手命令,淡淡道,“杀。”
  哈哈……
  真是一个不肯说废话的人。
  顾花君只知道朝廷方面派兵来追杀自己,但是经过说话,他有点知道这个人是谁了。当朝将军萧宏生,地位几乎凌驾皇帝之上,却是力保当朝皇帝在位之人!
  刚一交手,顾花君就感觉到自己与对方差距之大,更何况对方人多势众,自己撑不了多久。
  好在萧宏生并没有真正跟他动手的打算,略一试探便退后而去,冷眼观望。但二十人排成的阵型并非易与,顾花君只能苦苦支撑,时间一长,便显左支右拙。
  “花君!”
  伴随一声轻喝,任江流终于回来了。
  师无名可能是落下了脚步,现在还不见踪影。
  “嗯?果然是你。”任江流看见熟悉的人影,不由暂且驻足。
  萧宏生看了看他,不以为意的道,“任江流。”
  任江流站住的当下,前方不远处的掌风余劲儿呼啸而来,年轻人挥袖轻拂,将无意袭来的伤害消弭无形。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萧宏生,如同警惕的猫科动物,稍微见到不对就会露出爪子。
  萧宏生对此晒然,猛兽不会因为蝼蚁的防备而露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他们,注定只能接受败亡的命运。
  但他亦无意为这场注定的战争横生枝节,企图危害大夏国的人,一个都不能留!
  一生戎马的大将军脸色一沉,长戟瞬间在握,不出手已经令人喘不过气。
  任江流便毫不犹豫的纵身跃入战圈,转眼间打出一道空缺,拉着顾花君道,“你快走。”
  “师兄。”
  顾花君已经受了伤,手臂右腿源源不绝的冒出鲜血,他侧着头怔怔看着任江流,心道师兄以前不杀生的,只是方才瞬间有五条人命陨在他的手中,他是何时变成了这般杀人不眨眼?
  鲜血溅在任江流脸上,他浑身带煞,冷冷道,“想留在这里拖我一起死吗?”
  顾花君瞬间清醒,随着任江流朝一早拟定的方向走去,仿佛那里存在一线生机。
  尘烟几许,荒凉更胜。
  任江流不过走了三步,便已经看不见前面光景,触目可及之处唯有心惊。
  他烦躁的嘀嘀咕咕,臭老头长的这么壮还走的这么快,懊恼的轻语掩盖不了慌乱,他想也许他今天自己会死在他手上,可是无论如何,师弟一定要救!
  “时刻记着,你是他们的目标,你要离开。”
  最后一句叮咛,已经打定主意让他独自走之后的道路,却仍旧放心不下,怕他陪自己在留在原地,或者走着走着再转头回来。
  “我……师兄……”
  顾花君犹豫不决,反复自问,握着自己重要人的手,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放开?
  答案自始至终只有一个。
  不能。
  绝对不能。
  办不到!
  “不知天高地厚。”眼见自己培养的亲卫队一一战死,萧宏生表情淡漠,长戟夹带风火而来,直指顾花君。
  任江流不顾自身安危为他挡下这招,他本以为自己至少能为顾花君争取离开的时间,实际上刚一接手,便感觉到虎口一阵火辣的疼痛,千钧之力震得他双臂发麻,根本握不住兵刃。
  失神的瞬间,长剑飞出去斜插在草丛中。
  顷刻,戟锋再临,任江流眼中流露狠绝,正常不管面对多强大得敌人,为了评估对方与自己的差距,多少会强撑一时片刻。
  他却不然,因长剑脱手,面对眼前机锋不退不避,不闪不移,直接送上自己的肩膀。
  利刃刺入肉身的声音细腻可闻,听着那响声,几乎可以想象得出戟锋是如何破开衣料,扎破皮肉,一寸一寸挤入更柔软的地方。
  任江流嘴唇青如白雪,额头上不断低落冷汗,在众人吃惊的神色中伸手握住枪身,大喝一声往后倒去,下坠的力道竟然让萧宏生无法与之争锋,枪戟顿时脱手而出。
  顾花君正在对付亲卫队成员,听闻声音回头看去,正见任江流将兵刃自自己身体里拽出,血花飞溅,落在他的眉眼,那模样,骇的他肝胆俱裂。
  任江流倒竖枪身,咧嘴粗声笑道,“我没有兵器,你也没有。”说着,将萧宏生的枪投掷到远方林地,道,“这回扯平了。”
  在危急性命之时,用自己不熟悉的兵器,不智。抛弃是正确的决定。
  老年将军魁梧的身材挺得笔直,即使手上没有兵器,仍旧气度不减,“还在玩小把戏,威慑敌人这一套在这里起不了作用。”
  他面对任江流的挑衅不为所动,此行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顾花君。
  凉风习习,任江流失血过多,感觉周身寒冷。他带着顾花君,脚下每走一步都是用命相搏,只是实力的差距,不是片刻就能弥补。
  萧宏生蓄势待发,顾花君见任江流的衣服已经快被血染透了,流泪道,“师兄,你走吧,别管我了。”
  任江流看了他一眼,调笑道,“那你为何刚才不走?”
  都是相同的心思,再说下去毫无意义。
  萧宏生再次攻来,任江流已经挡不住他一招,交手之初便退了三步。方才站稳,手腕被粗糙的铁掌锁住,那人将他拉近,任江流不及反应,被穿戴盔甲的膝盖撞上腰腹,他闷哼一声,腹内疼的翻江倒海。紧接着弯下的背脊被大力击打,腰背受袭的一瞬间使他脑中空茫一片,双眼发黑,慢慢半跪到地上站不起来。
  迷蒙中听见沉重的脚步声从耳边走过,盔甲的铁片哐当相击,打出一片不安稳。
  任江流闭着眼睛苦笑,果然与师无名所说一般,他根本不是这个人的对手。
  但是……
  绝对……不能让他伤害……顾花君!
  萧宏生感到有人握住他的脚腕,玩味的挑眉,心道麻烦至极。也不看他有何种动作,轻而易举从对方手上的挣脱。
  任江流被他内劲伤到,整只手臂都没了知觉,可他也是倔强,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仍旧不放弃,换另一只手抓住他冰冷的铁靴。
  萧宏生逐渐不耐,弯腰抓住任江流的衣领,猛然将人提起扔向顾花君的方位,两人相撞,都无力再站起来。
  “咳……噗……”
  任江流口吐鲜血,顾花君慌张护住他,“师兄?你怎么了?伤的很重?”
  “我……咳咳……”
  任江流死死盯着萧宏生渐近的脚步。萧宏生站在他们面前,扬起手,远处插入地身的长戟忽然震晃,草沙石飞,枪身忽的拔地而起,再次回到他的手里!
  长戟的锋芒对准已经战败的两人,顾花君暗叹一声,觉得自己再无生机,闭上了眼睛。任江流眼睛盯着枪尖,眼睛一眨不眨。
  就在这逼命时刻。
  “父亲。”温朗的声音忽然出现,顾花君睁眼,发现萧宏生正待用力的手腕被一只修长宽大的手给握住。
  师无名的用劲儿很巧,不至于显得真正冒犯,又能让萧宏生动弹不了。
  他道,“请父亲暂且收手。”
  因为他的到来,剑拔弩张的气氛稍微缓和,萧宏生似早已料到,从始至终冷酷的脸终于浮现一点情绪,“我当你体谅为父,不会出来了,到底还是前来拦阻吗。”
  师无名摇头,“我以为父亲会派人解决此事,会是罗叔?或者萧叔?都是我不愿意面对的人。但是却没想到是父亲亲自前来。”
  萧宏生道,“身先士卒,此等重要之人,我怎么会交付到别人手上。若是出了差错,岂不追悔莫及。”
  这话半点不假,从他嘴里说出来,还多了令人感慨的沉重。
  数十年前萧宏生正直壮年,为了大夏皇朝出生入死,手上不知染上多少鲜血。
  他的敌人太多,乃至后来每天都有人来上门寻仇,刚开始还要担心在意,后来日日不停,已经习以为常。
  那天,又收到一封送到将军府,指明挑战的信件。萧宏生心系军营,无心应战,为了一个练习到紧要关头的阵法足足三天没回来,只吩咐别人在家中保护。
  只是那一分的轻忽,却导致后来夫人重伤濒危,孩儿被夺身亡。
  悔之晚矣,悔之晚矣!
  前车之鉴太过沉痛,令萧宏生此后面对诸事始终倾心以待,不敢再有一丝一毫怠慢。
  这等往事,师无名了然于心,暗叹一声,道,“天意如此,父亲莫要太过自责。”
  “在这种地方就莫要再提家事。”萧宏生说着,到底略略收回枪锋,沉声道,“你现在出来,是要护着这个叛党,和我作对?”
  “孩儿怎么会和父亲为敌,但是这个人,你不能杀。若是当真动手,只怕又是一桩憾事。”
  萧宏生看着重伤的顾花君,少年就算全然处于不利的情况,眼神却不曾退让。
  他道,“此人命中有异,若是留下,大夏王朝濒危。此等该杀之人,老夫下手之后岂会后悔。”
  师无名似乎早知道他会这么说,立即接口,“因为孩儿恐怕会因此怨你。”
  ?

☆、是你

?  师无名似乎早知道他会这么说,立即接口,“因为孩儿恐怕会因此怨你。”
  萧宏生瞪着他,“你说什么?”
  师无名走到任江流二人前面,虚空中风声相撞,无声杀伐刺破肌肤。
  他转身看着萧宏生,高高在上的将军此时不复以往,眼中平静逐渐龟裂,鄙睨苍生的铁血气度转为混乱,曾经辉煌犹如不曾存在,褪下荣光,他不过是一个年过花甲的普通老人。
  师无名心中歉然,但他对顾长白有诺,说道,“我请父亲放过他们二人。”
  萧宏生脸色涨红,反复在地上行走,怒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让他们活着,至大夏皇朝于何地?至你父亲于何地?”
  师无名毫不退让,“不管未来会发生什么事,孩儿相信父亲永远是大夏牢不可破的城墙,别人终其一生也无法战胜。但是若你今日杀了我的朋友,我会怨你。”
  “你的朋友?”萧宏生勃然大怒,疑声反问。
  将违心之言说的铿锵有力,无由之论,却似占着全天下的义气。
  公理昭昭,他便要站在公理之上。
  情谊无价,他就将情义当做借口。
  “既然是朋友,就该生死与共,能帮则帮,不能帮,也要帮。”
  “你!”萧宏生被他气的几乎握不住兵刃。
  师无名退了一步,“请父亲让我们先行二十里,若是这样还无法从父亲手中脱逃,再次被擒。是抓是杀,孩儿再无怨言。”
  凛冽的眼神扫过,师无名不曾有过恐惧,他知道,从很久以前开始,萧宏生就不会违背他的意愿了。
  老将军看着难得执著的爱子,拒绝的话几次到了唇边,终究叹了一声。收起枪戟,背过身不去看他,粗声道,“你带着你的人快走。”
  师无名心情复杂,弯下膝盖对他行大礼,道,“多谢父亲。”
  老将军沉声,“若下次……”
  师无名从善如流,“任凭父亲处置,孩儿绝对袖手旁观,毫无怨言。”
  亲卫队的人本就唯萧宏生命令是从,见他徇私,皆毫无反应。
  师无名带着他二人站起来,三人脚步阑珊,行的缓慢。
  叶影掩去人踪,马蹄声几不可闻。确定他们走远之后,亲卫队的人禀报询问,“将军,我们何时开始继续追捕?”
  萧宏生沉吟片刻,道,“之后你们只管追上他们,不可伤到世子,其他人就地处决。”
  亲卫愕然,“将军不和我们一起行动。”
  萧宏生自嘲,“京儿的话不可信,若有下次他还是会求情,我也会再次放过。糊涂事做一次就够了,之后的追捕,老夫不再参与。你们记得,莫要失去大夏的威风。”
  众亲卫一齐行礼,道,“是!”
  丛林行是亲卫队的必备课程,却不是三人的强项。
  二十里的距离不远也不尽,即使没了萧宏生的参战,仍旧有好几次险些被追上,灌木萧索,追兵在后,被逼的狼狈不堪。
  如此走的一天一夜,终于到了一座不知名小城的边缘,任江流闭眼坐在地上调息,感觉下颚别人触碰,猛的睁开眼睛。
  “把药吃了。”
  师无名眼睛平淡温和,送药之举并非首次,可这次药到口中,任江流只觉得酸苦塞涩口,难以下咽。
  带着花草香气的丹药在口中融化,白雪一样的面庞升起浅浅红晕,但这样突如其来的血色只是衬得他神色更加惨淡,几缕凌乱的头发遮住眉峰,流露出难得的脆弱姿态。
  师无名缓缓出了口气,伏在他的耳边,风一样的说,“睁开眼睛让我瞧瞧……”
  任江流不适往后仰了仰,到底撑不住去看他,琉璃一般清透的瞳孔映着波光,阳光照下的刹那几乎透明。师无名眼神从他颤抖的睫毛划到精巧的下巴,觉得人能长成这样,也着实动人。
  任江流心中一直压着一股火,又被他看的心慌,瞥了一眼顾花君,想要躲过去,却师无名攥住他的手腕。
  那人轻笑一声,道,“不来谢谢我吗?”
  腕间传递的热度侵蚀神经,那句话他听了只觉得好笑,刺耳至极。
  “谢?”一年的忐忑不安,在这一刻终难压抑。任江流充满讽刺的低笑两声,下颚挨着他鬓边的头发,轻声道,“谢谢你没有真正杀了我吗?”
  空气仿若静止了一般。
  师无名眼中笑意略略一停,可那一停,太快,太急。还来不及看清,就已经消逝无踪。
  那个年轻人红着眼睛,嘶声质问,“既然不想我活着,为什么又要来救我?”
  其实早就有他会回忆起一切的准备了。
  在从荣涧回来的路上,相处同行的每时每刻,还有这空白的一年零八个月。
  他反复想过数不清的次数,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看,等一切真想大白的时候,到了那时,这个人是否还能周身带火,一派光明?
  那个时候,会是现在吗?
  师无名眼中笑意加深,不慌不忙,只等他的反应。
  另一边顾花君调息完毕,发现他们似在对峙,脚下蠢蠢欲动,想要过来。
  经过一年的积淀,任江流沉着许多,即使眼中已经兵荒马乱,仍可分心对顾花君说,“师弟,出去看看追兵来了没有。”
  顾花君不明所以,哦了一声,调转脚步走了。
  而留在原地的他们也开始往相反的方向行走,眼中风景不断流逝,一步一步不曾停歇。
  这场景有些相似,当日他在城中,师无名找来,他也是像今天这样仿若陷入自己的心绪,与周遭事物浑然绝缘。
  不过那时是他选择何时停下,并且决定将秘密压在心里。这次是师无名率先停步,而所谓秘密,早就不是秘密了。
  师无名看着他,嘴角噙着一抹微笑,那是任江流熟悉的笑容,自二人从荣涧归来,他常常看见。
  温中带凉,暖中生香。
  “阿江有大事要说,那便在此处说吧。”
  任江流沉默无言。
  他曾有一度恨的咬牙切齿,怕的终夜难眠,可是那些情绪,终究在此时化作虚无。
  “当初我重伤,是你……杀我。”
  话出口之时异常艰难,却并不是疑问句。
  一年零八月个,不算长,也不算短。
  足够他零零碎碎的想起很多旧事,自己是怎样跌跌撞撞,三步一险的穿过落银河,怎样在将要绝望的时候遇到顾花君,是如何认识出门在外的师茵茵。与他们从陌生人变成同伴,再成为好友。
  那时,他一边想,一边觉得头痛难忍。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人本来在千里之外,马不停蹄的赶路五天五夜,回到落银河的出口,去了最初停留的城门,再去看已经摧毁重建,不复以往的酒楼。
  珍贵的回忆一点一点灌注在脑中,他慢慢在青草遍地中走着,直到走成了满眼枯黄,终于想起他与师茵茵相处的全过程。
  三人行中,两个人暗生情愫,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是师茵茵未曾表现,他不曾说出口,何以寄托相思,不过是危险之时的迫不得已牵手,伤心难过之时轻声细语的安慰,还有心照不宣的眼神。
  但是,为何有一日师茵茵说不再相见呢?
  少年懵懂的感情找不到根由,如身在浓雾,看不到彼岸。
  他不知道师茵茵是谁,除了这个名字,还有一个被她偶然提起,叫做‘玉山谷’的地名。
  其余的,他全都不知道。
  舍不得,不甘心,不想失去她。
  那样娇弱可爱的女孩子,没了自己的陪伴,该如何是好?
  踏过锦绣山河,莽撞的登门拜访。
  进去之后,他没有看到师茵茵,却见到一个自称师无名的人。
  初次见到他的感觉,任江流那时想不通,但是在这一年之中,每每想及次处,他都被自己吓得夜不能寐,冷汗津津。
  几个月前,他终于完全擦干了脑海中那面模糊的镜子,再次踏到玉山谷门前。
  只是阔别经年,他对此处已经满心恐惧,不愿再前行一步。
  而也终于懂了,在想起这些之后,终于懂了为何自己在失忆的时候不愿相信这个身份。
  可事实如此,当初无牵无挂,孑然一身的任江流已经死了。现在剩下的这个,还是最初那个,无父无母,童年不幸,被师尊抛弃,被故土驱赶,爱的人说此生无缘,最后怀抱遗憾而死的可悲之人。
  失忆期间,他恨的情真意切,不想回忆,不想回忆。如果日子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能永远留在当下就好了。
  顾花君是个可爱的师弟,师茵茵是个嘴硬心软的同伴,师无名仅仅是个前辈——就算不是,终究是他心系之人。
  等到中原平静,再去找回师尊。
  到了那时,所有的感情皆有寄托。而不是像现在一般,放浪形骸,不敢回头。
  师无名听着他的问话,微微一笑,一双眸子如同霜炼。
  嘴唇轻启,道,“是啊。”
  任江流猛地睁眼看他,那人冰冷的眼神冻的他浑身发寒,觉得比昨日与萧宏生战斗还可怕,比失血过多的危及性命还危险。
  师无名轻轻笑着,任江流也是想不通了,为何他还能笑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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