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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奴-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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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这是那段他称之为天大笑话的记忆。
  漆黑潮湿的洞穴,两具无言的尸首,其实谢天机的肉体早已毁坏,只是术法强撑才能行动如常。铢衡的仙尸为何心甘情愿自首还是个谜题,谢天机当时不肯说。
  他见对方不语便随性地去捉弄,扯着一角湿透的黑袍迎面就是一个巴掌。这一巴掌对仇落来说并不意外,因为铢衡就是这样的性子,烈,烈得让人痴迷。
  两人话不投机被困在一地还不知合作同出,仙尸似乎被摔断了腿行动不便。谢天机占了大便宜,不仅将人按住扒光,还耀武扬威要去将那只可怜的面具也摘下来。
  仙尸咬唇拼命躲避,但在面具脱离的那一瞬间,笑嘻嘻的谢天机瞧见的却是一脸绝望。
  “……”
  两厢寂静。
  唯闻水响。
  谢天机率先发现了这桩惊天秘密。
  铢衡早就死过一回,不断冒充他作祟的黑斗笠,就是他怨气充斥的仙尸。
  但他不决定告诉仇落,因为知道真相的仇落,会直接暴走采取极端为铢衡报仇。
  知道对方身份之后,谢天机心里又气又恼,一股哀痛油然而生。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铢衡已经被他伤透了,缩在角落抱着断掉的腿骨,默然空洞地盯着漆黑的远处。
  面具,他不戴了。已然见骨的眼眶恐怖无比,浑浊的眼眸再也不是当初令人心神荡漾的美丽。
  花了大半天思考整理,谢天机准备向铢衡摊牌。
  “呐……我不是有意的。你喜欢仇落,只是因为他对另一个你很好……是吗?”谢天机蹲在仙尸跟前手足无措地组织语言,“我是说……”
  仙尸瞪眼,怒不可遏,举起腿骨就朝谢天机劈头盖脸一阵敲打。谢天机护住脸蛋被敲得嗷嗷叫,嘴里还在作死的念叨:“你喜欢他,因为他爱铢衡。不对……我是说,你也想要有人像仇落一般对待你是吗?我、我可以的!”
  仙尸恼羞成怒,喉间浑浊咆哮。谢天机冷静下来,一把将毫无还击之力的仙尸按住,眯眼微笑:“你与我都是尸体一具,凑在一起刚好。你也清楚,我身体里有仇落一分魂魄,我们在一起未尝不可。”
  仙尸瞪大眼睛面露嗤鄙,谢天机却并不在意,只是缓缓俯身,安抚受惊的幼兽一般轻声安慰:“我是说真的,试一次,好吗?”
  仙尸不言,只是习惯地咬着唇角,偏过脑袋不再挣扎。
  那是铢衡经常有的小动作,害羞的时候便会下意识咬住唇角撇开目光。谢天机得到仙尸的默许可谓是轻而易举,因为仙尸委屈惯了,满腔怨恨别无所有,曾经也有一个男人想要安抚他,但那只妖怪为了保护他在他眼前炸做粉碎。
  谢天机是第二个说要对他好的人。哪怕只是聊做安慰,哪怕是谎言,在如今这般处境,他不愿再放过哪怕一丝可以得到关爱的机会。
  囚困地穴的那段时间,他们融为一体。
  谢天机很好,比仇落对他好上太多。
  可他终究,就是仇落。
  “我得去找寻仇落,魔族施法阻挠于我,看来妖仙边界已然出事。他虽然聪明,却容易失控,你……便别跟来了。”谢天机吐露这段话时私心满满,窥看回忆的仇落不由长叹。
  谢天机动心了。
  仙尸感受得到。
  他一向固执又烂好心。
  所以他一定会追上去,跟随谢天机共赴一条没有归途的亡命之路。

  ☆、铢衡骗了他

  惨月失色,天地无声。
  长剑泣血,哀鸣阵阵。
  风,腥得呛鼻,呛得人落泪。
  伤痛已去,空怀离落,蜂拥而至的仙族将相拥殉情地两人强离拆散,弥留之间,仇落瞥见自己已离远铢衡,他的所爱已是阖眸垂首,无力地软倒在一身喜红的墨染怀中。象征消逝的银屑漫天飞舞,仇落张口却已无声,心头滴血身肢早已失去气力。
  “……不要……离开……我……”  
  “不要……拆……散……”
  铢衡……!
  视线逐渐模糊,现场一片慌乱,仇落再也撑持不住沉重的眼皮,视线最终无法抵达铢衡,翻飞红光之中,怅恨阖眼。
  这世间一切,终归,不过是痴人说梦。
  三月之后。暮雪犹如鹅毛。
  魔界王城已是素白一片,举目缟素不见其他。清冷的仁明殿里炊烟一缕,冷风刮过芳华正盛的梅花林,吹拂满院沁人香气。
  今年的冬天十分闹热,来了五个小娃娃追着玩闹、或是堆雪人打雪仗,裹着厚重狐裘的美人也加入了小孩子胡闹的行列,热粥香气四溢。面容惨白的二殿下倚在门框边手握这一块染血玉佩对着身侧低低发笑,温柔的眉眼犹如春化的池塘。
  “衡儿,怎么不随他们去玩儿?还在生气?”
  铢衡咬着粉白的唇瓣依旧一脸冷傲:“一群小屁孩。”话正说着,一团飞来雪球擦着铢衡面庞而过,仙人微蹙眉头却是恶狠狠瞪了仇落一眼。仇落轻轻一笑:“那随我去屋子里,你我好好玩耍。”
  “得了吧。”
  院子雪地里传来斫冰脆生生的呼唤:“二叔叔,你单站着做什么?过来和我们一起玩啊!”
  仇落“呿”了一声,挑眉半笑:“铢衡嫌你们幼稚,我若和你们一起胡闹,他又该生气了。”
  “……啊。”斫冰面上僵了僵,接着眯眼露出灿烂天真的微笑,“那你劝劝婶母。”
  “嘘。”仇落将食指竖在唇前,小心翼翼瞥一眼身后的空屋,接着神秘兮兮地说,“别唤他婶母,叫衡叔叔。”
  几个小孩变了变脸色,互相交换眼神不敢反驳。斫冰捏着雪球笑嘻嘻地说:“衡叔叔就是害羞,偷偷看我们玩不敢过来。”
  仇落佯作变脸:“小东西,你又瞧不见他。这世上只有我瞧得见他。”
  斫冰鼓了鼓腮帮子,一本正经地说:“二叔叔,小孩子的眼睛是通灵的,斫冰瞧得见。喏,衡叔叔还在冲我们偷看呢。”
  仇落闻言果真回头,正正对上铢衡冰蓝的眼睛。玉照官微微撇脸,面颊绯红又气又恼地说:“做什么每日每夜议论我?哼……”
  仇落好笑地捏住铢衡肩头将他推入门后,接着将门关上。挑热火盆将所爱按在床铺,细声温言安抚:“好了,小孩子的话你别计较。等过些日子我便为你寻一个合适的身子,衡儿,这样好吗。”
  铢衡抬眸:“……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这样他们会将本殿当做是疯子的,你的魂魄残留在这块玉佩之中,若不是它,我也瞧不见你、呵。”说道这里,仇落不由红目叹息,“衡儿,你总是这样,说好了一起殉情,为何在最后还是选择偏了半寸留我独存世间……”
  他亲手杀了铢衡,可铢衡的剑却偏离他的魔心,破了无甚紧要的邪心。
  铢衡掩袖一笑:“我……”
  “好了,既然你想要我活着,本殿便不会轻易抛却性命。衡儿,坐到我怀里罢,让我好好抱住你。”仇落环住铢衡,习惯地将下巴放在仙人颈窝,嗅着熟悉的气息,口中喃喃,“想做什么,我们的时间有很多。现在也算是一种美满,再没人能将我们分开了。”
  铢衡不言,只是伏在仇落温热的心口轻灵叹息。
  “仇落,等冬天过去便去仙界看看罢。墨君眼见我身亡,一定十分伤心。还有白君凤仪御天……拜别他们之后,我们便寻一处绝境,安安静静地居住一段日子。若你舍不得两房妾室……”
  仇落打住铢衡的喃呢:“想来你还是有些心硌的,我虽不宠幸他们,却依旧与他们是成了亲的夫妻。等隆冬过去,春芽抽长,我便按约将他们休退。微生川还小,像是孩子,枫桦夜留下来只是委屈。和我牵扯,终究不是好事。”
  “嗯。”铢衡终于肯展露笑颜,璀璨若星艳过寒梅,“就这样,仇落,我别无所求。”
  “仇落亦然。”
  那夜殉情,墨染终究来晚一步,仇落与铢衡皆已身寒血泊。原本气急攻心的墨君要将仇落身躯击成粉碎,好在魔君与君明仪及时制止,两界对此皆是无能为力,谁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仇落失血过多,休克过去,魔君消耗颇大才将二儿子心神稳住。昏睡近两月,秋叶换冬雪,仇落苏醒时缄默冗长,旋即泣不成声地凝望虚空。
  铢衡骗了他、铢衡骗了他!
  他本来准备寻死一了百了,失魂落魄从床榻滚下,向摆放冷兵的箱子跌撞而去时,腰间玉佩光芒大作。
  “仇落!”铢衡的声音焦急凛厉地叫住他,仇落只感周身血液凝固,不敢相信地寸寸回眸。
  他没有看错……正是铢衡。
  只是已仙魂飘荡半虚半实。仇落凄然长笑一声,旋即扑通跪下,撑地涩笑。
  “衡儿,你实在让我又爱又恨。”
  铢衡轻灵飘到他身边,冰冷的身子环住仇落,嗓音依旧清冷只是虚浮不少。
  “我不在黄泉,别去,好吗。”
  “衡儿,这不是梦对吧。”仇落有些害怕,不敢深想,“还是我已经疯了。”
  铢衡咯咯笑起来:“你个痴儿,是上天听见了我们的誓言,现在我魂居你腰间的玉佩,你想逃开我也逃不了了。”
  “怎么会。”仇落闻言破涕而笑,赶紧直身抱住铢衡,出乎意料,他能触碰到铢衡的魂体,许是因为自己也有鬼族的血统罢。这样想着,仇落不再怀疑悲悯,一心一意地开心起来。
  二殿下甜滋滋地说:“我怎么舍得逃开你呢。傻瓜。”
  见到二叔又将自个儿关起来,方才还笑意融融的斫冰忽然寒面。
  “斫冰,你真能看见二殿下口中的那名仙子吗?他究竟长得什么模样?”融涟小心翼翼地凑到公主殿下身边,清秀的眉眼满是迷茫。
  “瞧不见。”斫冰的语气不再稚嫩,而是带着幼孩不该拥有的冰冷,“我骗他的。”
  “……二殿下疯了。”
  “不。”斫冰微微凝眉一脸严肃地纠正,“二叔还是老样子,他心里清楚我们瞧不见衡叔叔。他没疯,他心里清楚得很。”
  夜皎也凑过来抖着身后小翅膀上的积雪低声说道:“听祖父的意思,还是顺着二叔的臆想,平时也别漏嘴了。不然二叔又要寻死……唉,若二叔走了,那偃娘亲和玉娘亲复活的事可怎么办?”
  斫冰闻言眼前一亮:“夜皎,说不定我们都误会二叔了,铢衡一定还在的。二叔这样厉害,他真的将铢衡的魂魄捉住放在玉佩里,我们瞧不见,但他说的都是真的。”
  “嗯!”
  五个小孩傻乎乎地点头肯定这个结果,接着又恢复如常捏雪玩闹。孩子之间是没有隔阂的,天真无邪,不知上一辈的仇恨,亦不知生离死别的痛彻。
  微生川与枫桦夜照看着几个金枝玉叶的孩子,在孩子们注意不到的时候,笑意换做沉默。
  “殿下……似乎更严重了。”微生川叹息,凝着紧合的窗轩不知如何对待残局,“可他瞧起来很快乐。”
  枫桦夜裹了裹狐裘,艳眉轻挑。
  “能在有生之年见到如此痴情种,枫桦夜也算不枉此遭了。”
  枫桦夜自嘲地摇头,轻然长叹。
  “竟让我……满心怜悯,恨他不起。”
  仇落苏醒之后,魔君能有抽空便来瞧瞧仇落,顺带向他请教如何揣测君明仪心思的事。知道自己的好师尊在不久之前一步高升被父尊封为王后,仇落心里五味杂陈,不知该哭该笑。
  比起父尊,他那点为非作歹处于下风。
  他还私底下对铢衡揶揄:“我那好师尊,痛失契魔高位,勉居后宫之首。父尊后宫早已肃清,想来,也只有他一魔独受恩宠了。”
  魔族虽对尊魔的作为颇是诟病却终究敢怒不敢言,仇落也就私下调侃并不讥讽之意。许是因为他与铢衡的这段情感太过曲折,理所当然地也理解师尊与父尊的难处。
  君明仪几乎不来看望他,道理仇落都懂。十一月末的时候,父尊又有了空闲来仁明殿探病蹭饭,仇落早早叫掖吟玉准备好晚膳,将自己收拾利落在门前等候父尊龙车到来。
  深夜漆黑,殿外灯笼随风晃摆,威武的龙车停靠仁明殿之前,魔仆伏地做阶,一身暗红的魔君率先而下,冲门前的仇落招呼一声,接着扭头对轿内催促。
  仇落眯眼一笑:“看来今夜,师尊也大驾光临了。”
  魔君点头,稀里糊涂地说:“摆了三个月面子,再不来瞧瞧小仇落怎么说得过去。”
  轿里传来君明仪冷淡微怒的声音:“闭嘴。”
  仇落颔首,低低笑起来。明明声音细微,奈何老魔头耳尖听得清清楚楚,登时厉呵:“笑什么!”
  魔君无力望天,崩溃地抓头。
  “小仇落,乖儿,父尊是真的没办法了。自从封了你师尊做王后,他便日日赌气,你说说看,这该怎么办?”魔君凑到仇落跟前小声嘀咕,“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有什么不好的,又没人敢说他。”
  仇落无奈叹息:“能将师尊逼成这样,父尊真是这世间首屈一指之魔。”
  

  ☆、就当本殿疯了

  果不其然,父尊自从明目张胆将师尊掳进后宫之后,三句不离明仪二字。
  仇落望着自己的父尊就像一个老父亲望着闹别扭的儿子儿媳一样发愁。
  好劝歹劝,君明仪终于肯下轿,一脸漆黑剜一眼魔君,再将愠怒的目光投向一丘之貉的仇落。
  许久不见师尊,依旧是冷冷淡淡让人不悦的冰山脸,玉冠高束,以前凌厉棱角分明的脸庞竟有圆润的趋势。仇落站在一边冷漠地瞧着父尊像是跳脚猴子一样围着君明仪嘘寒问暖又是牵衣掖裘又是好言相劝。
  仇落开口便是引战:“师……母后,胖了不少。”
  话一出口,仇落只感身后冷风大作,梅树刺啦裂响。
  魔君吓得直发抖,赶紧对仇落呵道:“仇落,没礼貌!叫父后!”
  “哐嘡!!!”顷刻,梅花林子百树折断哐哐哀倒一片。仇落心疼一分自己的梅花树,接着举目对上师尊冷淡的血眸。
  “明仪啊!”魔君大恐,连忙惊呼,“息怒息怒!”
  “无事。”君明仪眼。
  仇落微微颔首向师尊表示歉意:“是孩儿失言了。”
  师徒二魔八字相冲冤家路窄,火爆氛围一触即发。
  好不容易安稳坐在一块,一家三口围着热菜暖汤。魔君活怕君明仪手短盘远会饿坏似的,每样菜都往爱妻玉碗中添一筷。仇落在一边冷冷捞着汤里的蘑菇,眼见师尊碗里堆成小山。
  君明仪并不动筷,好似满桌珍馐皆是索然无味,不及他一口热茶可口。
  “师尊,您光喝茶不吃菜,父尊都要将盘子里好吃的全堆给你了。”说着仇落哀怨地嚼着蘑菇头酸溜溜地说,“怎么没人对本殿这么体贴。”
  魔君冷汗大冒干笑一番,赶紧给仇落也加了一筷子:“小仇落,你也吃。”
  仇落殿下暗叹,没想到自己英明神武的父尊,私底下果然就是个彻彻底底的软骨头,也难怪被君明仪欺压。这顿饭是没法吃了,两尊大佛金光普照,害得他思念铢衡厉害。
  想到这里,仇落不由抚摸腰间的玉佩。对坐的君明仪满脸厌恶地瞥一眼魔君,竟然大逆不道地命令:“出去,碍眼。”
  “……”魔君身形一颤,泪眼花花地瞧一眼明仪,发现对方没有商量的意思便瑟瑟起身,再瞧一眼仇落便夹着尾巴小媳妇似的听话出了屋子。
  仇落愕然,直愣愣目送父尊离开,还乖乖关好门。
  “师尊……真是今非昔比……令仇落佩服。”二殿下发自内心地称赞。
  君明仪轻哼一声,接着将手边堆尖的菜推到仇落手边,唇齿冷冷:“吾听说,你偷藏了铢衡的一缕魂魄。”
  仇落伸筷的动作滞了滞,面色古怪。片刻只后又恢复正常挑着细炒的人肉只看不食:“师尊,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吾倒觉得,你只是想入非非。铢衡的魂魄,不可能残居。仙族与魔族一般,死亡只后消散天地。”
  “看来父后今夜,是特意来向仇落添堵了。”二殿下轻挑眉头,噼啪掷筷,“既然饭菜不合父后胃口,算仇落失误。父后请回罢,改日孩儿再请。”
  君明仪冷唇一笑:“你怕,吾将你的美梦打破,是吗。”
  “随父后猜测。仇落无话可说。”
  君明仪低沉生笑,好像惹急仇落能带来无限的乐趣。
  “吾不急,许久不见理当叙旧一番。”说着君明仪缓缓踱到仇落身前,冷眼低垂,劲瘦手指指点仇落紧握玉佩的手,“能让父后瞧瞧么。”
  仇落后背一阵发凉毛骨悚然地在脑中循环君明仪吐出的那两字“父后”。
  很好,他成功将师尊的忍耐极限撑破,大鹏展翅在师尊隐忍冷酷之中。
  仇落将玉佩收回去,接着仰头笑眯眯地说:“这不大好罢?”
  “上面有残余的仙气,不是么。”君明仪微动指尖,浩瀚魔能犹如烈火炸开。仇落吓得立马躲避,小腿绊倒椅子哐嘡一响。
  魔君听闻动静弱弱地敲门问道:“怎么了?明仪?小仇落?”
  “无事。”君明仪冷冷应声,接着将锋利的目光扎到仇落身上。周身魔能充斥殿宇,厚实结界将两魔之外的生灵隔绝在外。
  “父后,吃一顿饭闹得不和气实在不妥。”仇落一路后退一脚绊在床头摔下去,还未起身,君明仪便闪现眼前将他堵在身下。
  “吾,也很想知道……”凉薄的嘴唇翕合一番,仇落却忽然听不清师尊的声音,眼睛一瞬模糊,接着又恢复如常,师尊还在说话,“你说呢。”
  “说什么?”仇落莫名其妙一头雾水,“你就当本殿疯了还不成么?”
  君明仪眯眼,又道:“……”
  “……”仇落狠蹙眉头更加不解,奇怪,他怎么会突然听不见师尊说话,连视线也会骤然模糊。明明与其他人对话都不会如此。
  “疯不疯,自己清楚。”君明仪的声音又清晰起来,他站直身子,居高临下睥睨仇落,“若不是战吾所托,吾也无心理会与你。那玉佩确实有一股仙力,若你敢赌,吾或可一试。”
  仇落警觉地捏住袖口,如同受惊的小兽盯紧高深莫测的师尊。
  “什么?”
  “复活他。”
  简短几字直击心间,仇落咽一口唾沫,脑袋开始挣扎在这巨大的诱惑之中。
  复活铢衡……他好不容易将铢衡的魂魄保留一缕留在身边,却苦于无法从玉佩之中分离。他做不到,但是这样的事交给君明仪,说不定轻而易举。
  “本殿为什么要相信你?”仇落瞪眼,缩得更厉害,“他已经这样,你还想杀他!”
  君明仪冷笑:“选择权在你手里,随意。只是,吾丑话说在前头,你用的法子应该是古法残卷,并不完善。若不尽快将仙魂剥离玉佩,到时你来求吾,吾也无力回天。”
  “你便好好珍惜这最后时日。”
  说完,君明仪撤回结界,冷袖一拂,决然而去。
  君明仪的一席话,令仇落不大快活。
  虽然很不乐意承认,但师尊的提醒很少有虚假的时候。
  待师尊父尊离去,仇落翻出玉佩,捏在手心垂眼深思。
  “衡儿,你真的要离开我了吗。”感受到铢衡出现在身后,仇落轻轻靠在仙人心口阖眸苦笑。
  “仇落,我一直在这里。”铢衡抚着二殿下眉眼,细细安抚,“别怕。”
  “你又在安慰我了。”仇落苦闷无比,“我想让你永远陪着我,可我不信君明仪。他不会好心。”
  “那便……”
  “衡儿……若你真的魂飞魄散,那我也不再留恋世间。”
  仇落一边喃喃自言,面上露出幻灭凄乐的微笑,薄唇翕合对铢衡轻柔甜言:“你在何处,我便在何处。生时,由仇落照顾,亡去,亦由仇落相随。你我便如轮月浩星,永远相照扶持。”
  铢衡像是被仇落的情话戳中心思,羞面染红。仇落内心动容,将仙人拥入帷帐意欲熄灯共眠。半掩窗轩忽然哗啦作响,吹入夹雪冷风。仇落瑟缩一番,只觉怀中空荡,忙不迭望去,又见铢衡微蹙眉头蜷在他怀里。
  “忘记关窗了。”仇落将铢衡塞进厚厚被褥之中,接着翻下床铺关窗,口中叨念,“这寒冬,也不知何时过去。”
  “快了。”身后冷不丁响起低沉浑厚的成熟男子声音,仇落关窗一半骇然回头,却见原本空荡之处竟突然多出了一身凝雪的君明仪。
  “还我!”仇落顷刻魔化露出尖牙利爪,手指冷冷指向君明仪指尖挑着的玉佩,“你想做什么!”
  “仇落!”铢衡站起身来,意欲争夺君明仪手中玉佩魂体却直直从他身体穿过,瞧见铢衡站立原地手足无措,仇落不由怒火中烧心酸无比:“君明仪,你敢动它试试!”
  君明仪将玉佩放在手心,剔透白玉中间一枚血印,正璀璨发光。血眸寒光一闪,冷酷的唇角噙着一丝残忍笑意。仇落瞪大眼睛知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慌张飞扑过去抢夺玉佩。
  “不!还给我、还给我!!!”
  “君明仪!!!”
  “仇落……”魔指一捻玉作飞灰,美人怅目,银屑徒留。登时呼吸凝滞天地惨色,恨泪潸然。君明仪缓缓将手心覆下,任残余玉粉缓慢无情洒落。仇落僵在原地,灰容狰狞死寂。
  “君明仪……我仇落到底哪里惹得你如此忌恨……呵呵呵呵呵……!你恨我、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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