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钓龙-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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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是生病了; 场景换成了房中。接下来的几幕全都是房间里,时不时还有唐家子上门,让唐六唱曲。
但他仿佛哑了一般; 一个字也不唱。
这几幕戏只剩下皮影和场景在动; 没有一丝声音。若是中途看这段,一定会觉得很无聊,但虞长乐只觉得这像风雨将至前闷热凝滞的天空一般; 很快就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锦官沉默地看了一会儿; 忽而微笑道:“这太无趣了。闻闻; 皮影不是这么演的。”
殷子闻道:“快要结束了。”
“结束?”锦官笑了几声; “不; 还早呢。”
他眸光闪动; 笑着握住了殷子闻的手腕,道:“接下来让我来。”
这个要求所有人都没想到; 围观诸牢里稍微骚动了一会儿。唱词的朱衣下人如蒙大赦,松了口气,锦官偏过头; 笑笑地看了他一眼; 忽而剑光一闪; 朱衣下人眼神错愕。
一道细细的血线出现在他脖子上,逐渐扩散。
“你唱得太难听了。”一把细长的软剑出现在锦官手中,剑刃如银蛇,剑柄上有枫叶图案。显然,这就是与殷子闻的短匕“春恨”对应的长剑,“秋悲”。
剑刃上沾了血迹,也如红枫一般。
锦官清了清嗓子,开腔唱起词来。他的声音宛转悠扬,比男子清越,比女子低沉,十分好听,但没有人能用心欣赏,好像那秋悲剑也划过了他们的脖子一般,让他们发不出声音。
唐六母亲的灵柩停了七天,七天后唐六下床,站在了灵堂里。
他在那里站了一会儿,走到了灵柩前,把手贴在了灵柩上。
“嘶!……”忽然有人倒吸了一口气,又卡在喉咙里。因为那灵柩忽然燃烧了起来!
这是真正的灵焰,是莲花般的赤红色,皮影被锦官的灵焰点燃,一点点烧成灰烬。
锦官的唱词愉悦而让人毛骨悚然,他唱着歌,手下操控的小唐六也在唱着歌。漫天大火烧尽了唐氏府邸,唐家子弟四散奔逃,而唐六走在飞雪和火焰里,一边抛着竹编球,一边唱着《江南好》。
虞长乐听着优美的歌吟,却好似听到了木料燃烧的声音,人们惨叫的声音,房屋倾塌的声音。
这段并没有花很长时间,锦官似乎没兴趣在这里停留。唱词里很血腥,他是把那些人一点点折磨而死的,但表现出来只是一场火。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锦官停顿了一下,掩饰住了眼中的疯狂之色,低笑了几声,“对不起。这里不重要,没什么好演的。”
上一刻他还在笑,下一刻他就已经表情冷郁,阴晴不定到了极点。锦官控制得很好,皮影被烧掉了,幕布却完好无损。
他这才重新开心起来,从自己的乾坤戒里重新拿出了几个皮影来。那是几个女子和房舍的皮影,女郎打扮皆是花枝招展,衣衫轻薄艳粉,虞长乐一眼就认出这是几个烟花女子的形象。
画面一转,到了一处青楼。
虞长乐有些诧异,锦官的这些皮影人珍藏得很好,而且做工十分精致,依稀能看出制作者对她们的感情。皮影是北地特色,江南是没有的,想来殷子闻的手艺还是和锦官学的。
“唐氏……”虞长乐低声念了一句,“敖宴,你还记得我们被罚抄的世家谱系吗?”
“记得一点。”敖宴道,“怎么?”
“拳法世家,姓唐……”虞长乐道,“我怎么记得,这个世家是青州的?”
敖宴回忆了一会,道:“似乎是济阳。”
锦官的这段往事时间模糊,但应该是在秀荣钟氏覆灭之后。青州是沈家的地带,上头发生这么大的事,沈氏不可能不知道。可典籍里对唐氏的记载极少。
因此时间最可能在那十年混乱里。
皮影继续上演,这带烟花巷是唐六母亲之前待的地方。
唐六无处可去,他的母亲有个之前交好的姐妹,收留了唐六。这也印证了虞长乐的猜想,一个世家被屠了个干干净净,却无人来追责,那么当时的背景只能是那动荡混乱的十年间。
唐六睡在青楼里,剩下的时间就到处游逛,偷鸡摸狗,杀人放火。妓|女们给他重新取了个名字。
“无怪他能知道我们的消息……”虞长乐轻叩着手指,垂眸,“原来渊源在这里。”
那些青楼确实能算得上“分舵”,比如红药阁。它们都与桃花窟有联系,而锦官从这里开始将这些烟花女子发展成了自己的势力。
殷子闻被发现昏迷在红药阁里的始末也大致能猜到了。
他应该是逃脱出了桃花窟,锦官发现后下令追回,于是才被红药阁的人抓到。导致他昏迷失忆的伤应就是在反抗时留下的。
但这里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何后来锦官离开青州到了并州?还占领了曾经钟氏的仙府山。
他为何要在桃花窟里的研制这些东西?锦官一人办不到这些,他毕竟没有大宗势力撑腰。而且在太平年代屠掉江南一个小世家这种事,背后定是有人给他善后的。
是谁将他纳入麾下,授意他做这些事?
虞长乐猜测,那个授意的人……应当也就是锦官所说,让他来处理掉虞长乐的人。
能有这等势力,答案几乎呼之欲出了。但这如果是真的,那该是多震动和可怕的消息!虞长乐本能地、刻意避开了那个猜测。
这一段皮影里,锦官的情绪似乎在逐渐高涨起来,与之前压抑疯魔的形态截然不同。与之相反的,殷子闻的脸色逐渐不好看起来。
“闻闻,你不开心吗?”锦官微微笑起来,“在这里,就是我遇见你的地方。”
皮影戏台上,红衣的美貌少年从勾栏处往下一望,看到了骑着骏马的富贵花小公子。视线交错,惊鸿一瞥,有人一见钟情了。
——如果忽略其他的一切事物,这一定是一副很诗意的画面。
围观的囚犯不知道实情,有几个大胆地鼓起掌来。从开局到现在,不是疯魔就是突破人底线的污乱,直到这里才显出一点亮色来。
但殷子闻眼中却是惊怒交加,站起来一把推翻了戏台!
推翻了犹自不够,他上前把那堆皮影狠狠地踩了个稀巴烂,拼命地跺成了碎片。
“开心?”殷子闻笑里带着疯狂,阴鸷的眼睛环视四周,“你们鼓什么掌,喝什么彩,都他|妈给我闭嘴!”
从见面起,虞长乐就没听过殷子闻骂过脏话。他眼神像刀子一样,把围观者全给吓退了。
锦官道:“闻闻,最后还是你先生气了。”
他温柔却不容拒绝地把殷子闻揽进怀里,后者拼命挣扎,骂道:“滚开,你给我滚!”
“你是想激怒我吗?”锦官轻轻叹了口气,“我以为你这么聪明,又和我在一起这么多年,是知道我不会被这些激怒的。”
他手指一勾,那些烧得残缺的皮影就落到了他手中。锦官盯着那半个“唐”字瞧了一会儿,微笑道:“该死的早就已经死了,连灰都不剩了。我还在意什么呢?”
灵火骤然从他掌中冒出,火舌舔舐着皮影,唐字小人儿开始燃烧融化,彻底化为一滩灰烬。
“闻闻,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锦官小声道,“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殷子闻忽然停止了挣扎。他微微垂着头,及耳的卷发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神情,上半张脸笼罩在阴影里。
“哦,”殷子闻应了一声,虞长乐抓着栅栏的手骤然一紧,觉得他的语气十分地怪异,“那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锦官笑道:“你问。”
事实上,要虞长乐来说,锦官没受到影响是不可能的。他的情绪明明已经从最开始就不太对了,连他这个外人都能看得出来。就像将倾的大厦,只需要轻轻一推就能崩溃。
殷子闻露出的下半张脸,嘴角勾起,是一个十分完美的笑容。他抬起脸,笑眼弯弯,语气甜美:“在你母亲的灵堂里,那群人操|得你爽吗?”
锦官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失了。这一瞬间,虞长乐觉得他宛如措手不及地被人捅了一刀子,泥胎木塑般反应不过来。
殷子闻袖子掩住脸,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看看你这是什么表情!如丧考妣!……噢,我忘记了,你确实死了亲娘,亲爹也被你一刀一刀地拆成碎肉了。哈哈哈哈!”
锦官站在原地,殷子闻高抬起手,似乎捏碎了什么东西。刹那间整个塔身都摇晃起来,金属碰撞声如地龙般咆哮起来,阵法的强光淹没了视线。
虞长乐道:“他刚刚拿到了‘钥匙’?!”
百花场所有的阵法,都由一样“钥匙”掌控,而钥匙平时都在锦官身上。殷子闻才是那个从头到尾都在演的人,他算计好了锦官所有的反应!
而他让敖宴转告的“机会”就是这个。虞长乐不知道该说佩服还是什么了,他脚腕上的镣铐也震动发热起来,好似下一刻就要破碎。
敖宴道:“抓紧我!”虞长乐匆忙抓住了他的手腕,下一刻,所有的铁门同时洞开!
锦官却仿佛失了魂似的站在原地,素白的脸孔上没有一点血色。在天崩地裂般的声响里,他才有了一点反应,茫然地环顾了一眼,视线却没有找到落脚点。
殷子闻已经不见了,不知去了哪里。
“不……”痛苦扭曲的表情淹没了他冶丽的容颜,锦官后退几步,虞长乐识海一痛,暗道不好。
锦官的幻术失控了!
眼前的场景狂乱地扭曲起来,灵焰扭曲了一切。这地狱之火一般的赤红火焰,与唐氏陷落时一模一样。
※※※※※※※※※※※※※※※※※※※※
副本还没结束。
第59章 风雨化龙
万丈的火焰冲天而起; 以锦官为中心,火如风暴一般席卷而来。
虞长乐感到热浪扑面而来; 喊道:“快躲开!”
未等他喊完; 敖宴便纵身化龙,驮着他向上冲去。而赤红的火蛇紧随其后; 差一点就能舔舐到蓝龙的鳞甲。
锦官一袭红衣站在火焰中央,幽黑的眼瞳重新抬了起来,无悲无喜; 只有寒冰般的怒意在眼底酝酿成风暴。
“闻闻; ”他脸上没有笑意,“你在哪?”
锦官迈步站到了战台中央,环视四顾。火势如山; 吞没了一切。
“这火好像是真的?……”虞长乐的手臂被灼了一下; 腾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觉出不对来。
塔还是那个塔; 但已成一片火海。盘旋在塔身的长梯已经挤满了人; 被改造者们推搡、尖叫、奔跑着逃离火海; 不时有人被推落坠入火海。
还有高处等不及的,但火势已经蔓延上来的; 有人选择孤注一掷往下跳。整个百花场充斥着浓烟和绝望的气味。
这一切都在告诉虞长乐,这不是幻境,是真实发生的!
为什么会这样?虞长乐脸色难看; 他本以为锦官展示出的唐氏被灭门时的火焰只是一种模糊的手法; 再不济; 至多是灭门后再放一把火。他万万没想过一种可能,这就是灵火。
这……怎么可能?
灵焰是由精纯的灵力凝聚而成,这样一场大火,要消耗的灵力该有多恐怖?!
虞长乐忽然想起,涣方君曾说过化虚印最早是北海龙族中一位修习幻术的先祖所创造出的,化虚为实,便是将虚幻的存在投射到现实里。
在这个过程里,重要的并不是“灵力化形”,灵力只是一个媒介。
……如果是这样,那么,这场大火不就也是偶然得之的化虚印?
不仅火焰从地下升起,塔顶上端还有鲜红的岩浆滚滚而下,所到之处,皮肉都化作一阵水烟。宛若炼狱之景。
“救命!!”
“救救我,我不想死!”
有人在嘶声呐喊,抓住了龙爪和龙尾,像一串风雨飘摇的葡萄,结成了长长一串。敖宴不耐地转身嘶吼,想把他们甩脱,却无法。
这样被拖减速度定然不行,虞长乐立刻结印,释放出化虚印,一个巨大的平台浮空出现在塔中央。
“上去!”虞长乐喝道,那群人感激不尽,纷纷如蚂蚁般攀住了平台。
塔身上原本黑洞洞的囚室,此刻被烈火灼烧成了红色,锦官眯起眼睛,扫视了一圈没有发现殷子闻的身影,面色愈发暗沉,勉强放柔了声音笑道:“闻闻,你真的想离开我吗?”
虞长乐猜测,可能殷子闻也没有料到锦官失控后的烈火会是这样,否则他不会那样尖刻地刺激锦官。现在整个百花场都处于烈火之中,根本是骑虎难下!
底下已经没有落脚点,除却锦官所站的战台中心。敖宴冷笑道:“你做了这些事,还想让他不要离开你?”
“闭嘴!”锦官立刻拉下了嘴角,被戳到了痛处,憎恨道,“我做了什么?是因为他想离开我,所以我没有办法才会那样的!”
“疯子。”敖宴冷冷评价道。
除却疯狂二字,再没有词能够确切地形容锦官了。
他说得理所应当,逻辑让虞长乐有点瞠目。
虞长乐又觉得他可恨,又觉出一点怜悯来,道:“你还不明白吗?你给的都是他不想要的。你从来没有考虑他的意见,他从来就不想待在你身边!”
“从来都不?”锦官嘴角扬起,眼神锐利如刀,“你又懂什么!我们二人的事情,你个外人又怎么会知道?”
执迷不悟,死不悔改。虞长乐摇摇头,他未必不明白,却不可能承认自己错了。
敖宴道:“哪里来那么多废话!杀了他再说。”
龙炎带着灵暴俯冲向战台,锦官向后一跳躲过,御剑飞起,赤色火焰在他掌控下化为火蛇,与蓝焰相撞在一起!
山崩海啸之势,虞长乐未想过锦官疯态之下能力如此之强,简直不像一个只擅长幻术的灵师,当即色变。
“闻闻,你不愿意出来是么?”锦官语调里蕴含着危险,他忽而笑起来,一扬手,手指放在嘴边吹了一声口哨——
虞长乐才想到涣方君一直没在他的视线里,脸色一变,只见最初他的那间囚室里爆出一阵白色灵光,一声痛苦而压抑的龙吟从中传出。
轰隆!!
烈火中爆出巨石坍塌的声响,烟尘滚滚,火星四溅。一条庞大的灰色骨龙从裂隙里扬起了头,张开黑色巨口,与敖宴正面对上!
他出现得突兀,蓝龙急急闪避,虞长乐忙偏过上身,躲过了骨龙吐出的黑色火焰,灼热的气息自身侧凶猛擦过。
“啊啊啊妈呀——”
悬台上的妖物们鬼哭狼嚎,哭爹喊娘,虞长乐忙出手再结了一次化虚印,四条锁链从悬台的四角生出,铮铮连接在了塔身上。
妖物们惊魂未定,却也有一些开始小声议论了起来:
“是……是魔龙!”
“他怎么没逃出来和我们一起?待在囚室里是疯了吗?”
“要是他和我们在一起才惨嘞!我们都得死!”
“找到闻闻。”锦官微笑着,一字一句地下着命令。
骨龙却没有立即动作。他双目漆黑,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锦官微微皱眉,道:“这是命令!”
然而,骨龙长啸一声,浑身都在颤抖,他目中瞳孔闪现,自己将头狠狠地撞到了塔身上。虞长乐微微一怔:“涣方君?!”
这一撞之下,碎石块轰然而下,砸到了骨龙的身上。他狼狈无比,额上流下了红黑色的血液,一只蝎尾角被砸断了,血液就自那里流出。
白色的灵光自骨龙身上闪动,他骤然缩小,化作了人形!
银发灰衣的男人从废墟和火海里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似在强行克制着自己,眼中的黑色如乱墨游动,一时清明,一时混沌。
锦官脸色沉下来,银色细线从他手掌中飞出,缠住了涣方君的手脚,宛如提线木偶一般。
“我……不能、不能……”涣方君一只手握着自己另一只手的手腕,骨骼因太过用力而发出咯吱声响,脸部的肌肉抽动。
“咔!”
他竟然生生地把自己的手腕折断了!
疼痛似乎让他恢复了一丝理智,涣方君用尽全身力量,用仅剩的那只手结印,灵光飞出。
化虚印!
数道银色从虞长乐四周升起,将他缠绕而起。虞长乐立即意识到涣方君做了什么,怒道:“为什么?我不需要!”
但已经晚了,一个银色的囚笼困住了虞长乐,上端连着银链。他整个人的位置都跟着上升,银笼砰地一声砸到了他自己化出的悬台上。
银笼宛若一只巨大的鸟笼,而虞长乐,就是那笼中之鸟。
“放我出去!”虞长乐气极,双手掰住两根栅栏向两边扯,那银色的金属却坚固无比,任他手背青筋爆出也无法动摇分毫,只是徒劳。
当今世上化虚印最强的掌握者,名不虚传。
不仅如此,他的灵力也被封闭了,虞长乐快要疯了,涣方君会这么做他是完全没有料到的。
制造出这个银笼后,涣方君已经彻底控制不住。他猛地仰起头,双眸被黑色充塞,人形如玉山崩倾,化为骨龙!
强悍的灵力以骨龙为中心爆发开去,与此同时,百花池那一边的塔也因此开始异动。
那血池里咕嘟咕嘟地翻涌起来,从内里往外喷涌,像一条腥臭的河淹没向四面八方蔓延开来。遍地尸山血海,无处可以安身。
“闻闻,你还不出来吗?”锦官道,“你已经无处可逃了。”
血池塔中灵光闪动。殷子闻终于出现了。
他果然还没来得及逃离百花场,而藏在临近的血池塔中。
一片火与血中,殷子闻的朱衣犹如以血凝结而成的,像枯萎的花。
“闻闻,乖。”锦官笑着张开手,“听话,到我这里来。”
骨龙的攻势咬上了蓝龙,虞长乐则在银笼之中。没有人可以救他了。
锦官手指一动,血海便自动向两边分开,从殷子闻脚下延伸到锦官脚下。
四围全是红色,唯一的一线路在中央。他没得选,只能选这条。
殷子闻忽然很想笑,他拼了命地不想死,一次次地逃脱,一次次地被抓回来。可到头来每次都是这样。
要么死,要么继续留在他身边。
他对锦官了如指掌,锦官又何尝不了解他呢?
殷子闻不想死,他想活着!
周遭仿佛都寂静了下去,所有的感官都消失了。他的灵魂仿佛升到了上空,隔着一层模模糊糊不真切的琉璃,看着那少年终是迈出了脚步,很慢地、一步步地沿着那一线路走过去。
最后,锦官像以往无数次那样拥住了他,而他也驯顺地将头靠在了他的肩上。
另一端,虞长乐坐在银笼里,鼻端都缭绕着那股腐蚀性的酸臭气味。
“你别难受哈……”
“这次还是逃不出去的,别想了,魔龙这样做也是为你好。”
悬台上有妖物大着胆子来安慰他,“大人物斗法,我们就待在一边就是了……你和你那蓝龙同伴一起死难道就好了么……”
“……闭嘴!”虞长乐倏尔抬起头,他的表情把周围妖物都吓住了。
他又一次感觉到了那种无能为力的愤怒。
他看着殷子闻,恍然只见如同看到了自己,都是一样的软弱无能,都是一样的无能为力!
两条巨龙相斗,声撼天地,偌大的百花场在对比之下,都显得过分狭窄了。
蓝龙张口吐出蓝色的龙炎,骨龙亦是不甘示弱,黑色的火焰倾吐而出。
两股滚滚烈焰相互碰撞,冲击到一起,带起的热浪如同飓风。以此为中心往周围都处于高温之中,连铸成高塔的岩石都有融化的迹象,血池沸腾蒸发。
虞长乐不由握紧了手,心提了起来。然而,黑炎终是逐渐覆盖了蓝色,虞长乐逐渐绝望起来,他知道涣方君的实力远不止他所看到的那样,却不知他有这么强。
蓝龙错身躲过了黑色火焰,那团黑火炸到塔身,把栅栏融化成了铁水。蓝龙咆哮一声,游曳而下,猛然上冲,试图咬住骨龙的咽喉。
骨龙的黑炎一路追着蓝色鳞甲,几度险险擦身而过,蓝龙速度极快,骨龙来不及躲开,被他狠狠撞到了蜂窝般的塔身上。
地面都为之震颤起来,然而下一刻,骨龙便如长蛇一般绞住了蓝龙!
蓝龙仰天吟啸,尖锐的骨刺扎入了他的鳞甲,鲜血从其下溢了出来。
虞长乐手猛地收紧,失声道:“敖宴!”
烟尘与鲜血混到一处。
“闻闻,你要让我怎么相信你不会再离开我呢?”锦官赏景般看了一会儿这惊天动地的同族残杀,笑眯眯地,语调里带出了寒意。
他手指放到嘴边吹了声口哨,制住了骨龙。
殷子闻扯了扯嘴角,道:“你想如何?”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又回到你的‘朋友’身边去,让你的朋友来杀了我呢?”锦官加重了“朋友”两个字的读音,声音温柔得能滴出蜜来,“你只需要我,你不需要朋友。”
殷子闻一寸寸地抬起头来,注视了锦官许久,笑道:“好。”
年轻的蓝龙自空中坠下,在半途化为人形。
虞长乐感觉到世界在这一瞬间都静止了,他游魂般喃喃道:“敖宴?……”
他的视线里仿佛被刻上了那个带血的影子。
殷子闻转向了浑身浴血的蓝衣青年,袖中寒芒一闪,那把锋利的春恨匕就出现在了他手中。
“你不觉得可惜吗?这样杀了。”殷子闻语调没有起伏。
锦官笑了:“可惜?我倒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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