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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仙界暴君之后[重生]-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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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伸出的手,变成了毛乎乎的爪子。
  ……他怎么变成原型了??
  雪地里没有了白衣的人,只余一只白狐狸。
  雪无霁发觉自己的灵力也被这幅画压制了,但他尝试调动,画境就已经压制不住他。
  雪无霁很快又发现,这并非他的原型,而是一只普通的白色狐狸,耳朵是黑色的,身后也只有一只尾巴,尾巴尖儿也是黑色。
  看来这是画境给他改变的形态。
  那……陆宸燃呢?
  雪无霁突然想,他也会变成狐狸吗?
  他在雪地里走了几步,看到了不远处的小院。
  这一整个画境都是白茫茫的,只有小院像是海上的孤岛。他便向小院跑去。
  院落内很精致,看来住的人很会生活。会是那个白缨将军吗?
  雪无霁决定在门口的这丛青竹边等。
  片刻后,他听到了一声小兽的叫声。
  “嗷呜……”
  一声奶里奶气的呜咽。
  雪无霁一顿,有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他抬头一看,只见一只纯黑色、毛茸茸的小狗正在向他奔来。
  那狗子看上去还没成年,但身躯已经和雪狐狸一般大。他在雪地里艰难行走,看上去仿佛很不适应四肢着地的走路。小狗眉毛是两个椭圆的黄豆豆,双目黑沉晶亮,隐约透着几分焦急。
  小黑狗冲到了他面前,雪无霁后退几步,却还是被没刹住的小黑狗给扑到了雪地里。一黑一白两个毛团子滚到了一起,身上都沾上了雪粒。
  小黑狗像是觉得很丢脸,爪子抹了把脸,开口是一句带着奶味儿的人言:“宿哥哥……”
  “……”雪无霁心中一言难尽,眼里十分复杂,“……陆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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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入境其二
  陆宸燃郁闷道:“……是我。”
  雪无霁:“……”
  仔细看; 小黑狗的额头上还有一个朱砂印,正是陆宸燃无误了、
  雪无霁有点词穷; 半晌道:“你还……适应吗?”
  这个问题似乎让陆宸燃的情绪更差了一点,他道:“尚可。”
  其实一点也不尚可!
  他现在想把那只兔妖的皮扒下来。
  陆宸燃若是人形,此刻必然是叫人心生畏惧的凶戾。但他现在被画境变成了一只还没成年的小兽; 根本凶不起来。
  不仅不凶; 还奶得可爱。
  雪无霁忍不住用爪子摸了摸他的头,那毛细细软软,在陆宸燃露出疑问眼神的时候又转过头,淡淡道:“没什么。”
  忽然,天空中传来一声长唳。
  “枭——!”
  一片阴影投射在了雪地上,雪无霁抬起头,只见一只巨大的猛禽自院落上方飞过。
  尽管此刻是兽形,但二人不需要害怕,只是敛住了动作。
  那只金雕冲向雪地里; 飞溅的雪花里; 有一个雪白的东西慌不择路地一跃而起,狂奔逃生!
  是一只白兔。
  雪无霁微怔,因为他刚刚经过那个位置并没有看见兔子。再说就算那里有兔子; 刚刚察觉到他和陆宸燃也该逃走了。
  这应当只是幻境里的虚像,或许是曾经在这里发生过的事。
  金雕一次扑杀捕猎不成; 很快再次扑棱起翅膀; 白兔被它凌空抓起; 尖锐的爪子穿透了它的后腿; 滴下一串血迹。
  白兔命悬一线。
  然而就在这时,空气中突然传来破空之声,利光一闪,金雕哀鸣出声,白兔骤然坠地!
  金雕受惊飞走,只留下一地羽毛和雪中蜷缩的白兔。
  “箭?”陆宸燃轻声道。
  但他话语一顿,很快看清——那竟然不是箭,而只是一颗石子。
  石子打中了金雕的腿部,迫使它放开了兔子。
  雪无霁心中赞了一声,金雕起飞、石子射出,行云流水一般恰到好处。弹射之人经验之老道,拿箭必是个百步穿杨的好手。
  “这还是我第一次救兔子,而没有杀兔子。”
  一道女声自二人侧方传出,轻笑道。
  这声音动听而低沉,比寻常女子略显沙哑。雪无霁抬头看去,虚像的变幻无声无息,那朱色长廊上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是个身披大氅的女子,身材单薄纤长,看起来不到三十岁。她披散着头发,看起来有些懒洋洋的,远远看去,面容是带着病气的苍白。
  手持一把小弹弓,正是它救了那只雪兔。
  ——雪无霁与陆宸燃心中都浮现出了一个名字:将军白缨。
  白雾浮出,场景变幻。
  还是这个白雪皑皑的小院子,但这一幕里天空中飘下细雪。一人一兔不见了,屋子里传来人声。
  一黑一白两个毛团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攀上朱廊,顺着长廊走进了屋子。
  屋子里应当很暖和,角落烧着好些炭盆。
  雪无霁看见了熟人,那兔妖少年已经化为了人形。
  屋子正中是一个小火炉,白缨正在烤番薯,兔妖坐在她对面。满屋子一看就是御赐的各种物品里,这个番薯看起来格格不入。
  橘黄的番薯散发出软糯甜香。雪无霁看了好几眼,他还没吃过这个东西。陆宸燃看了他一眼,道:“我也会烤的。”
  雪无霁道:“……先看虚境。”
  陆宸燃尾巴摇了摇。
  两个毛团蹲在门口往里看。
  “原来你是妖怪。”白缨翻了下番薯,挑了下眉,“我第一次见妖怪。怎么,你要报恩吗?”
  她眉目十分精致,如一张烟雨的水墨画,但又恰到好处地糅杂着英气。她仍是散着头发,穿着一件白色单衣,肩上披着厚厚的披风。
  雪无霁才发现哪里不太对劲,这院落里没有仆役,没有婢女。除了白缨外竟没有第二个人。
  “他的修为不对劲。”陆宸燃道。
  这一点,雪无霁也看出来了,兔妖的修为居然比在此之前他们见到他的时候还高出一点。
  也就是说,他后来修为还降低了?
  兔妖点点头,道:“滴水之恩就当涌泉相报了,何况是救命之恩。我能怎么报答你?”
  他头上顶着一对兔子耳朵,软乎乎地垂在脑后,一点头就晃。腿上的伤口用绷带扎着,包扎很漂亮,看样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别,这话一听就是那种酸唧唧的文人爱说的。”白缨拿起番薯咬了一口,被烫到又伸出舌头扇风,“嘶……”
  她靠着椅子腿,“让我想想怎么报答。”
  兔妖坚定地看着她。
  白缨道:“我本来想吃了你的。但是你突然变成人形了,这可怎么办。”
  “……”兔妖懵了,“啊??”
  雪无霁在一旁听着:“?”
  “哈哈哈哈哈!”白缨看到兔妖的表情,突然噗地笑起来,“你还真信了?哈哈哈哈……咳!你也太可爱了吧!”
  她笑得咳嗽。
  兔妖:“……”
  雪无霁:“……”
  这个人,还真是和他想象的将军不太一样。
  白缨掰了一半番薯塞给呆住的兔妖,道:“君上之前一直想给我院子里塞人,我不习惯被人伺候,就都推拒了。既然你想报恩,就做我下属吧。”
  兔妖傻傻道:“那……下属要打仗吗?”
  白缨:“噗。”
  白缨:“我都赋闲了,还打什么仗。你管我饮食起居就行了,嗯……还有吃药。”
  “哦,好的。”兔妖郑重地点点头。
  他长相斯文又白净,红彤彤的眼睛,银白色的睫毛。白缨没忍住,揪了下他的耳朵,问:“小兔子,你有名字吗?”
  兔妖摇头:“没有。”
  白缨看向墙上挂的画。雪无霁顺着她的视线,发现正是他买下的那一副,画中白兔立起上半身看着画外,身后是青竹竿竿,前方是大块留白的雪地。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白缨一笑,“你就叫阿茕吧。”
  阿茕道:“那你叫什么?我只知道你是将军。”
  “我姓白名缨,”白缨笑道,“现在已经不是将军了。”
  阿茕想了想,道:“我也要姓白。”
  白衣挑了挑眉,道:“小兔子,只有嫁人的姑娘才会冠夫家姓。”
  阿茕道:“那男子可以嫁人吗?”
  雪无霁听到陆宸燃笑了一声,虽然出口就变成了一声小小的“汪呜”。他威胁地看了陆宸燃一眼。
  “嗯?”白缨一怔,想了想,不确定道,“应该可以吧……?”
  她好像确实听过这样的消息,但是?为什么话题变成了这个?
  阿茕道:“那不就好了!我也要嫁你,就可以姓白了。”
  白缨:“??”
  她神情十分精彩:“……小兔子,你知不知道嫁人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阿茕很老实地答道。
  “算了,”白缨复杂道,“不提这个,我带你去认草药……”
  画面渐渐消失,白缨的声音飘远了。
  雾气里重新出现了人形。
  这一回,院子里的冰雪已经开始消融了,从门上的对联来看是第二年的春天。残雪留在缝隙角落里,地面湿润。
  白缨站在院落里。一身戎装,干练简洁,她站得笔直,凝眸看着百步之外的一个靶子。
  片刻后,她拉开弓,箭离弦而出。
  雪无霁能看出她姿势的标准和优美,但却没有力道。箭射偏了,软绵绵地落进了草丛里。
  白缨手指紧了紧,捂住嘴咳嗽起来。指间溢出血渍。
  “……才一年而已。”白缨轻笑了一下,满是自嘲。
  她眼神落在手中弓上,像是有一些落寞。
  雪无霁能想象,在她还是白将军的时候,一定是天生神力,骑在奔腾的马背上都能一箭射取上将首级。而现在,却连一个静止的靶子都射不中了。
  白缨坐下来靠在廊柱上,闭上眼喃喃道:“就已经没用了啊。”
  “将军?!”阿茕的声音传来,有些气恼,“你怎么跑出来了!我四处找都找不见你!……你又咳血了了?!”
  白缨睁开眼,眸子有一瞬间的冷肃,道:“我说过多少次,不要叫我将……”
  但她话语一顿,微微睁大了眼。
  阿茕用大袍子一把把她裹住,直接横抱了起来:“跟我回去!我给你熬了药,不准不喝!”
  “你?!”白缨措手不及,愕然道,“你反了天了!放我下来!”
  “不放!”
  阿茕的力气居然很大,白缨挣扎半天无果,伸出一只手去揪兔子耳朵。
  二人都倒在了朱廊上。
  一通打闹后,白缨把阿茕压住,骑在他身上拉住他两个耳朵,道:“小兔子,你还敢不敢了?”
  她脸颊是生动的微红,整个人都带着张扬逼人的活气,眼里像有星星,“再来我就揪你的尾巴——”
  阿茕的脸也红了,像是都不敢动弹了,僵硬道:“不敢了!将军你先下来!”
  白缨眉毛一扬,凑近了威胁道:“嗯?你叫我什么?”
  她的气息都落在了阿茕身上。
  阿茕双颊绯红,定定地注视着她,而后小声道:“那……阿缨,你下来,好不好?”
  他像是鼓足了勇气,双目亮晶晶的,抿唇,抬手,指尖擦过了白缨的嘴唇。
  擦掉了刚刚她咳出来的血迹。
  白缨一愣。
  “阿缨,我们去喝药。”他道。
  一声“阿缨”,软得仿佛春天柳枝上新生的芽。他长长的、银白的睫毛,犹如飞舞的柳絮,叫人心痒难耐。
  身边的气流似乎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一缕黑发落了下来,雪无霁抬头,看到陆宸燃已变为人形,灵力场在四周铺开来。黑衣黑发,俊美少年。
  他将雪无霁抱进怀里,起身道:“宿哥哥,要回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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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人都是娇软甜女主,为什么我反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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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第40章 入境其三
  “不; ”雪无霁道,“看完。”
  陆宸燃点点头:“嗯。反正那兔妖也逃不掉。”
  “……为什么你先变回来了?”雪无霁问道。
  他伸出爪子; 看了看,觉得很不公平。
  陆宸燃无辜地看着他,然后一笑道:“哥哥; 等等。”
  他周围的灵力再次发生了变化; 片刻后,一双尖尖的黑耳朵从头上冒了出来,身后也出现了一只尾巴。
  他居然这么快就已经掌控了画境里的灵力。
  那只毛茸茸的黑尾巴欢快地摇了摇,雪无霁被逗笑了,扬了扬唇角。
  白雾涌现,雪无霁看见门上的春联又换过了一次。是第三年了。
  依旧是冬末春初之时,阿茕在院子里捣药。
  三年过去了,阿茕对人形似乎用得还是不太熟练,捣着捣着; 干脆变成了兔子形态; 两只前爪抱住木杵使劲儿捣药。
  白缨从屋子里走出来看到:“噗。”
  她坐到阿茕边上,笑嘻嘻道:“这是玉兔捣药呀。”
  陆宸燃抱住狐狸,倚在廊柱上看; 道:“她活不长了。”
  白缨比前几个虚境里更瘦削了,皮肤苍白得近于透明; 嘴唇也没什么血色。她的指甲却变成了乌黑色; 显然毒已经入骨髓。
  “可惜我不是嫦娥; ”白缨思考了一下; “嗯,是天蓬元帅还差不多。”
  阿茕停下来理了理自己的毛,道:“那是什么?和将军一样厉害吗。”
  白缨道:“不是。是一只猪。”
  “……”阿茕气闷道,“我不准你这样说自己。”
  “哈哈哈哈哈!”白缨拍着大腿大笑起来,笑得太猛,又开始咳嗽,边笑边吐血好不痛苦,“我不行了……咳咳哈哈哈哈!你这个小兔子怎么这么有意思!”
  她颤抖不止,闷声道:“我不能笑了……痛……”
  阿茕赶紧变成人形,扶住她道:“哪里痛?”
  白缨一顿,看向自己的胸口。
  “……”
  阿茕的脸瞬间通红,兔耳朵尖全变成了粉色。
  白缨:“哈哈哈哈哈咳……咳!你真的太好玩了哈哈哈……咳咳咳……”
  阿茕愤愤地捂住耳朵:“我哪里好笑了!你不要笑了。”
  白缨笑够了,爬起来道:“我要给你再画一幅画。”
  “什么画?”
  “《玉兔给元帅捣药图》。”
  阿茕:“……”
  白缨从房间里把画笔画纸拖出来,盘腿开始作画。她咬着笔思考了一下,自信道:“虽然我没有画过这么复杂的动作,但我这么厉害,一定能画好。”
  说着,她几笔勾出一个极丑的兔子。
  “不好,画得有点像猪了。”白缨痛心道。
  她袖袍里露出的手腕伶仃瘦削,雪无霁移开了视线。
  阿茕还在专心捣药,但是他其实心里应该也已经知道,就是喝再多的药也没法救白缨了。
  白雾将一人一兔的身形淹没,下一幕院落里空无一人,但雾气里隐约传来人声。陆宸燃顺着声音走去,来到了小院子外的河边。
  那里立着一道白衣的身影。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白缨被阿茕管了一个冬天不准碰水,终于盼到了春天。她穿一身宽松的白色单衣、提着篮子去采野莓吃。
  白大将军是不会顾什么漂亮的野花的,一脚踩倒一大片,低着头找野莓。
  那是一种红色的、小指节大的果子,酸酸甜甜,味道很美。她从前行军的时候,在干粮之外也常用这些东西打牙祭。
  等到竹篮装满了,冒出一个小尖,她直接去河边洗。
  春雪初融,水还有些冷。她撩了会儿水花玩,觉得指尖有点僵,嘀咕道:“还好没被阿茕看见……”
  结果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气急的呼喊:“阿缨!”
  白缨:“……”
  怕什么来什么!
  她立刻站起来,把手背到后面,讪讪笑道:“哎呀,这不是我家小兔子吗。”
  白缨常年在军中,男女的概念很模糊,何况也没有什么人敢打白将军的注意。此刻她的裤腿袖口全都卷了上去,露出藕节般的小腿和胳膊,白衣沾了些水,有些透明。
  养了一个冬天,她的气色似乎好了一点。但是雪无霁也注意到,她的指甲几乎已经是全黑色了,乌发里也搀着刺眼的白。
  “今天天气真好啊哈哈哈……嗯?小兔子?”白缨一顿,“你怎么了?”
  阿茕的整张脸都是红的,眼里全是水光,死死地盯着她。不像兔子,倒像一匹狼。
  白缨被这样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走过去道:“你怎么了?”
  她走路的时候,湿润的皮肤上就沾上了花瓣。
  “别过来!”阿茕突然捂住脸,蹲下来颤抖着嗓子道,“不准过来!……”
  白缨皱了皱眉,蹲下来道:“小兔子,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这症状莫非是发热?
  她把手放在阿茕的背上,另一手去碰他的额头。
  阿茕的颤抖更厉害了,抬起脸,道:“我……我不是生病。我是……”
  他的脸像火烧云,小声喃喃道,“是……春天到了。”
  白缨的动作一怔,看着那双水盈盈的红色眼睛,好像心里有什么燥热撩人的东西。
  ——像是钻进了一只毛茸茸的小兔子。
  那之后的事情顺理成章了。
  他们相拥着滚倒在花丛里,落花拂了满身。
  “非礼勿视。”陆宸燃侧过身,笑着捂住了雪无霁的眼睛。
  雪无霁心想:我已经一百多岁了。
  但他也并没有看,不止是因为“非礼勿视”,还有不忍心。
  他听到草丛窸窸窣窣的声音,好一会儿之后静止了。
  然后他听到白缨的含笑的低语:“小兔子,不要哭呀……人活一百年,不可能不分别的……”
  “别哭啦……”
  柔声的安慰里有细碎的哭声,逐渐被雾气淹没,变得遥远。
  白雾中,陆宸燃和雪无霁再次回到了小院子里。
  这一回,雪无霁变回了人形。他捏了捏陆宸燃头顶上的耳朵,道:“准备走了。”
  他们都有预感,这是最后一幕了。
  雪无霁推开了门。
  房间里满是药味,白缨躺在床上,半闭着眼睛,阿茕坐在他床边,双眼通红地端着一碗药:“阿缨,喝药了。”
  “阿茕,没用的。”即便是这个时候了,白缨也还是笑得仿佛无知无觉,逗小兔子,“我没救啦。不用喝药了,你可以去讨新老婆了。”
  白缨呼吸了几次,又感觉胸口闷痛,闷闷地咳嗽起来,阿茕忙放下碗扶她坐起来,白缨猛地呕出一口乌血来。她长发披散着,跳动的烛火镀在她枯槁的脸上,半数白发如银铸。
  这是白将军少有的会显露出狼狈与脆弱的时刻。
  “这下惨了……”白缨喃喃道,“一个心爱着你的女人在你面前死掉,你忘不掉了。”
  阿茕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眼睛更红了:“我不会忘记你的……我不要忘记你!”
  白缨的眼睛闭了起来,她心想,好不服气啊,怎么别人都有回光返照,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虚弱得连睁开眼看阿茕一眼都没有力气了。
  阿茕的眼泪掉在她手上,她费力地去握他的手。白缨朦朦胧胧地想起了一首词。
  她总是说诗人是酸文人,但这首诗她很喜欢,只一遍就记下来了。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她好像看到自己在一望无际的秋色原野上拉起弓弦,瞄准了一只雪白的兔子。兔子红彤彤的眼睛里倒映出她身后的天,然后她突然就心软了。
  她不再拉弓,生平无败绩的大将军在这只小兔子面前一败涂地。
  白缨想起自己上一回照镜子,镜中自己的鬓发已经雪白了。
  明明她还没有三十岁。
  那首词的后半段,是什么?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可怜白发生。
  可怜白发生啊。
  雪无霁看到浓郁的黑暗上涌。
  雾气全变成了黑色,像是扭曲的魔鬼,画境犹如有意识般尖啸起来。陆宸燃道:“宿哥哥,抓紧我。”
  他拉住了雪无霁的手,另一只手抬起,掌心涌出金红色的火焰。
  画境更加哀戚地叫了起来,景物畏缩般往后退去,火焰汇聚成一条巨大的火龙,在四围盘旋。场景出现了焦黑的裂痕。
  陆宸燃抬头,眸光冷厉,笑道:“兔妖,如果你不想这幅画被烧掉,就识相点。”
  火龙怒吼一声,星星点点的火光从它身上抖落下来。
  空气变得灼热。
  如果陆宸燃愿意,整个画境瞬间就可以被破坏,二人就可以脱身。但陆宸燃还是给了阿茕一点机会。
  在白雪蒸腾殆尽,青竹即将被点燃的时候,阿茕终于松动了。
  二人周身重新出现了来时的白光,陆宸燃收回火龙,和雪无霁一起被白光吞没——
  白光消失,二人回到了画舫的房间里。
  白色的兔子缩在门边,身旁有几滴眼泪。他的后腿在地板上拖出了一条长长的血迹,但走到门口却仍旧被结界挡住了。
  雪无霁半蹲下来,道:“你这样会死的。”
  “死?”阿茕道,“我早就已经不怕死了,我死了,就能和阿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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