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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雀]玄机-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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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刘兰芝这样的正头太太,看不了社交女郎上位是正常现象。不过,只要李默群还是毕忠良的上司,毕太太早晚都要强颜欢笑地陪李默群的“身边人”应酬。她们算是早有交情,她不想刘兰芝太为难,所以刻意不直接招呼刘兰芝。小男是个热络的好姑娘,找着话题逗刘兰芝说话聊天,算是没有让女眷们的场子冷下来。
俞璇玑的目光一遍遍掠过酒桌,终于等到毕忠良在举杯祝酒后,专门转向她微笑颔首。他最了解自己太太,那么他选的时间一定不早不晚。真是“老油条”!
俞璇玑笑着拿起酒杯,顺手捅捅李默群:“李先生,我想单敬毕太太一杯,可以不可以?毕太太和我们玩得很熟,也曾多有照料,我很感激她。”
李默群哎呦一声,故作严肃:“那是要敬毕太太!一杯我看不够,你俩应该对饮三杯!”
“是是是,这桌上,李主任的话可不就是法旨?”俞璇玑示意侍应更换高脚杯,浅浅地斟了一层香槟,双手递给刘兰芝。
刘兰芝连忙起身接过,她的情绪已经平静了些,仍旧是轻声慢语:“俞先生客气了。今后还请俞先生多多关照,寒舍简陋,兰芝愿扫塌相迎。”
俞璇玑只当没有听出话里话外的生疏之意,轻松笑道:“那便要多多叨扰了!我不好招呼先生们,毕太太照顾毕处长吃菜……说实在的,像毕处长那种喝花雕的雅士风范,我也着实想不到他要配什么失传已久的名菜呢!”
李默群哈哈一笑:“我们都是老家伙了!你倒是猜猜,喝格瓦斯配什么菜好?”
“我听说格瓦斯是面包发酵的,想必请陈队长吃饭是省钱的,因为不用点什么菜,他自己喝点汽水——嘿,饱了!”
俞璇玑敬酒搭话,玩笑一场,就该轮到刘兰芝招呼大家了。她端坐在那里,温柔浅笑,刚要开口。
笃——笃——笃!包间的门响了。
满座人精都朝着门口看。俞璇玑轻轻放下筷子,拢着双臂等好戏开场。
这一场真正的主角是苏三省。苏三省还是老样子,苍白阴郁,仿佛人人都欠他半辈子的积蓄没还。身上干一块,湿一块,远远看去就像是老巷子最肮脏的一块旧墙皮,让人看了就不顺眼,恨不得立刻铲掉扔到什么再也不必看见的角落里去。雨水顺着他的头发躺下来,在他猛然鞠躬的时候,甩出了星星点点的水滴。一丝丝鄙视与不耐的神情,从毕忠良面上飞速闪过,没有留下丁点痕迹。李默群得意地丢给俞璇玑一个眼色:
“诸位,这是军统上海区的副区长苏三省!他弃暗投明,来了我们特工总部。从今往后,大家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一边说着,他一边郑重其事地鼓掌欢迎。
从稀稀落落到紧锣密鼓的掌声中,人人心事各异。俞璇玑笑容满面,仿佛真的为李默群多了一员干将而开心,脑子里却开始盘算,如果要搞掉苏三省,是否可以借李默群的手?或者,以苏三省一路往上爬的习惯,从日本人那里找机会更便捷?苏三省就像一颗…定…时…炸…弹…,破坏性惊人。最要命的是,这颗炸弹,他,记仇啊!
苏三省和唐山海搭讪的方式,就足以证明他是个记仇的人,而且他记的仇,别人不一定能理解。他说:唐先生,在你未到重庆之前,苏某就已久仰你的大名了……他到底是久仰唐山海名门公子、一路高升的大名,还是久仰唐山海叛党投敌、如鱼得水的大名。这就不得而知了。俞璇玑觉得,他多半是久仰唐山海升官发财、娇妻在怀、上有高官关照、下有时运助力的“大名”。这不是羡慕,是嫉恨。
和陈深打了招呼,听陈深调侃毕忠良,又被李默群嘲笑一番之后,苏三省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湿答答的纸,努力地展开了,尽量地不扯破纸张。他看上去打了一个寒噤,声音也有些发颤。他说:“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这个就是军统各分站的地址和人员名录,还请李主任笑纳。”
满桌人都震了一下。唐山海和徐碧城的反应就显得没那么突兀了。名录转过来,正好停在俞璇玑面前。
李默群神情庄严,仿佛是一位将军,即将迎来被俘的十万敌军。俞璇玑小心翼翼拈着这张湿嗒嗒的纸,避免它被粘在桌上拿不下来,可惜没有什么干燥的可以着手的地方,好不容易揭下来,她索性用手掌托着,递到李默群面前。即使在对于特工总部这么重要的时刻,李默群也没有忘记拿腔作势,他只是对着俞璇玑捧过来的名单快速地浏览了一遍,就重重一点头,再次开始鼓掌了。
所有人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都是一副欢欣鼓舞,仿佛中了头奖的样子。俞璇玑托着看着一个个陌生地点和名字,知道自己只要随手一蹭,这张破纸就根本保不住。她瞥了一眼苏三省,苏三省的目光像一条湿漉漉的蛇,在桌上蜿蜒曲折,顺着名单爬上来。俞璇玑忽然想起,他说要让自己当面道歉的话。于是嫣然一笑,问李默群:“就知道鼓掌!手上止血了吗?”李默群被问得一愣,他的注意力都在这件大事上,早忘记了那点小伤。俞璇玑白了他一眼,腾出手扯着兔子耳朵把帕子解下来,附在那张快要撑不住的薄纸片下面。
“这样便好多了!”她一拍手掌,“大礼得来不易——”
“我们从此可以安枕无忧了!”李默群笑着表扬苏三省。
苏三省谦卑一笑,那是对着李默群的。直到这顿饭吃完,他再也没有看向俞璇玑。
☆、一号别墅
军统上海站连根拔起,到底算不算给地下党的一份大礼?
俞璇玑觉得不好妄下结论。
即便是李默群,也未必真的认为地下党欲除军统而后快,他只是用这样的机会,让俞璇玑和自己彻底绑死在一起。他想要告诉她:不仅地下党在盯着你,我也不会放松对你的监视。归根结底,是怕她临时反水。
军统倒台,只会让76号更专注于挖出地下党的交通线,可以说危险反而更大了;但军统一直不太安分,背后捅刀子的事情干起来得心应手,这一次上海站几乎全军覆没,也意味着地下党因为军统特工恶意挖坑带来的风险,又降低了一些。
算不算一份大礼,还是以观后效,再做判断的好。
陈深从俞璇玑口中听说过苏三省,如果说俞璇玑陪同李默群出现时他还能保持镇定;那么苏三省自报家门后,他已经完全明了俞璇玑当初要求自己“交换情报”的动机。毕忠良在盯着桌上的所有人,俞璇玑身边还有一个更加危险的李默群。他来不及和俞璇玑碰头讨论,新的战役就这样打响了,军统上海站的惨败近在咫尺,甚至毕忠良指定他押阵,是要分功,还是试探?比他更不安的当然是唐山海,从女服务员跳楼的那一刻,唐山海已经陷入绝望。
这是一个死局。无人能解,无人生还。
苏三省、陈深、唐山海是端掉军统上海站的生力军。俞璇玑走到窗前,看着车队消失在模糊的雨幕中。上海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庞大,庞大到酒店包间里,听不到一声枪响,传不来一丝悲鸣;上海又好像从来没有如此狭小,闭塞得她满脑子都是这场屠杀的情景,百余人落到特工总部手里,上海军统站从此再也不成气候了。
李默群不知何时站到她身后,连声音里都透着洋洋得意的味道:“怎样?”
“不世之功。”俞璇玑慢慢地说,“汪先生麾下,从此再无出君之右者。璇玑提前给您道喜!”沦陷区上下,还没有哪个地方的军统机关被破坏得如此彻底。即使是南京,军统锄奸队仍然让汉奸们闻风丧胆。据说汪精卫每次出行,都前呼后拥,还常常故弄玄虚,让车队伪装出行,以此诱捕军统锄奸队。遗憾的是,车队被炸了两回,锄奸队的死士却没有给伪政府留下任何情报。
“我们军人,要等到最后一刻才知道结果。忠良说得不差,假如今晚的情报没有错误的话……”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您又何必谦虚?苏三省的诚意有几分,我想没有人能比您更有信心了吧?”俞璇玑从窗子的倒影中看过去,毕忠良和刘兰芝低声交谈,李小男拉着徐碧城的手看她的戒指,没有人注意到这里,或者说没有谁敢去窥探李默群的言谈举止。她转过身,笑道:“李先生看出来了对不对?我认识苏三省的。他打过我一枪,后来还差点弄死我……”
“哦?”
“上次女声庆功宴,日本大将遇刺之后,他就藏身在别墅的地窖里。我遇见他的时候,他用枪指着我,让我代他向毕处长投诚,被我拒绝了。”
李默群点点头:“若是你答应……”
俞璇玑狡黠一笑:“若是我答应,军统上海站就未必是你——们——端掉的了。”她声音很小,但毕忠良似乎还是感应到什么,眼神转了一转,却也不会追问详细。
李默群并不做回应,他笑眯眯走回桌前,和毕忠良说起高层政治的…内…幕…消息。刘兰芝缓过神来,笑吟吟问俞璇玑的衣服料子,又问她哪里请的裁缝。俞璇玑日常并不留心服饰装扮,百灵帮她做了许多决定。今天穿的也是百灵介绍的裁缝定制的洋装。这些琐事,不好照实讲给正头太太。俞璇玑打着太极,把话题转到李小男身上去。小男是救场的专家,蹦蹦跳跳活络气氛最是在行。可惜徐碧城兴致不高,注意力也全然飞到了九霄云外。
俞璇玑叫了侍者送了麻将牌进来,徐碧城连连打错,不知道送了多少张牌给小男吃,没有几圈刘兰芝就输得不大耐烦。俞璇玑倒不甚在意,她的镯子、戒子都压给了小男,正要把项链也摘下来,李默群那里笑了一声:“看看!这才刚来一次,就把家当都输牌桌上了,再来两三次,我看你连你那个著名的客厅都保不住了!”
“那小男可要努力了!赶紧把俞小姐的房子赢走!”毕忠良见机接话,“上次收缴逆产,皋兰路一号的洋房还没出手……正好给俞小姐办公用。”
“忠良啊,你就是太周到!”李默群拍着毕忠良的肩膀,仿佛他们才是多年兄弟、生死之交。
刘兰芝望着俞璇玑笑,俞璇玑垂下眼帘,专心看牌。皋兰路一号,那是东北少将的产业,当年他在上海滩左拥右抱的时候,街头巷尾谁没听说过皋兰路一号的风流韵事?毕忠良留着这处产业,想来就是准备上供给李默群“金屋藏娇”的,这份礼物当真是应时应景,尽心竭力。
这一夜着实漫长。电话打进来的时候,徐碧城宛如受惊的小鸟,而俞璇玑如释重负——第一场戏已经落幕,她作为演员也可以退场休息了。
中场休息之后,演员当然还要继续粉墨登场。
李默群的秘书送来了皋兰路一号的钥匙,顺便带来了搬家的人手。璇玑女士的私人沙龙换了个地方,宾客的道贺、沙龙的热闹仿佛一切照旧。如果说有什么不同,就是帖子越印越多,宾客越来越齐。皋兰路一号先是添了四五个女佣,两个西餐厨子,又陆陆续续养了一支小乐队,聘来了修表匠洋服师傅钢琴老师等等,甚至还从苏杭蜀中找了一批十几个绣娘,几乎可以开一个绣坊了。现在,连南京的太太们来上海,都一定要来参加沙龙活动,仿佛这样就能带些上海的“洋气”回去。
俞璇玑已经不需要每场活动从头陪到尾了。她不是天生的社交动物,能在名媛贵妇的脂粉香气中如鱼得水全靠李默群指派的一个秘书,他负责每次派对前把一应人员资料备齐:照片画册、家族背景、社交关系……伪政府的权力网在这里和太太小姐们的交际圈合二为一。她知道要和谁搞好关系,知道谁和谁不对付不能安排在同一桌,知道谁家太太大权在握谁家外室炙手可热。她知道谁家女眷可以带话,谁家女眷可以自作主张,哪怕某个官员在官场上根本就是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说不定也有一个捧在手心怕化了的傲娇独生女。
沙龙舞会在一楼的大客厅里举行,东厢有个小间是能更换背景图片的照相馆,小间的隔壁则是私家绣坊,商场里买不到的绣衫和刚刚从巴黎运来的洋服一应俱全,有那种表面光鲜家境不济的小官员家眷都会来试穿新衣,拍照留念;西厢另有一个暖房小花厅供太太们打牌,侍者捧着热毛巾、风油精,外面有咖啡洋酒茶点全天整夜供应,俞璇玑的初衷也只是把服务做好,才能哄得太太们开心。没想到太太们自己讲究起来,也是令人咋舌——不收纸币、不设筹码,来来回回压在桌面上的不是老银元就是真金首饰,说是这样“干净”。
偶尔李默群会带几位同僚过来,直接上二楼,开会的房间都是现成的。后来他不知从哪里搞来了德国的电梯,安装完成后,连堂会的戏子、法俄的女郎都可以偷偷找来,从后门出入,根本不必和小姐太太们打照面。女佣曾经偷偷告诉俞璇玑,“李先生”带来的客人中颇有些浪荡子,非要闯进三楼,“流连香闺”。俞璇玑心中厌恶,却也无计可施。皋兰路一号的社交功用远远超过了居住的价值,她的作息也开始昼夜颠倒。若是实在被宾客吵得不耐烦,她便独自返回旧时居所,借口极其响亮——文债未偿。
也唯有在冷清偏僻的小屋里,她才能安安静静小憩,疯魔一样赶写稿件。如果说以前,她的生活是两分法的,一个是地下工作的俞璇玑,一个是作为文人的俞璇玑;那么现在,她的生命已经正式被拆成两个部分,一边是沸反盈天的热闹,一边是青灯枯坐的静谧。司机载着她穿梭在上海滩,也穿梭在两种完全不同的生活中。身心俱疲之时,她曾以为自己撑不住,也是会发疯的;没想到时日不长,她居然也能慢慢适应,甚至从这种玩弄人心的过程中体察出几分乐趣来了。
你知道一个人的困境,知道她需要什么帮助,知道她为何愁苦,为何喜悦,自然可以将她的心思牢牢攥在手里。上一秒让她情生意动,下一秒让她如坠冰窟。
皋兰路一号,车水马龙,衣香鬓影。每一夜的热闹与每一天的清冷轮番上演,一楼的女宾,二楼的男客,那一颗颗私心与无尽的杂念都系在她指间,抛上天际,堕于凡尘,不过是沦陷区里醉生梦死的一场游戏。
☆、破家亡身
几个月后,清乡运动带来的影响初露端倪。老百姓日常生活中能买到的便宜走私品越来越少,有传闻说想要穿过政府的封锁就是死路一条。俞璇玑和联系人的沟通方式几乎每个月都要更换,她曾经担心被人跟踪,然而即便是李默群派来的司机,也并不严防死守地盯着她。
“不要着急,”联系人告诉她,“再等等!我们的军民都困难太久了,不在乎这一时……我觉得倒是李默群,应该等不了太久了。”
联系人运筹帷幄,李默群老谋深算。关于清乡运动的消息,开始在璇玑女士的沙龙里流传。
普通官员人家的女眷,能听说的不过是:清乡运动画了隔离区,内地土制的又便宜又结实的棉布运不进来了。棉布这东西,在时髦的小姐太太们看来实在上不得台面——都什么时代了?谁不要穿个正经的丝绸或者欧洲的法兰绒?更何况还有又轻又薄的西洋纱!棉布看起来实在落伍。奈何,这东西用量大啊!哪怕是大小姐上学,也总有要和朋友们相约穿阴丹士林布旗袍的时候。哪怕是钟鸣鼎食之家,一年四季难道不给下人们做齐好换洗的棉布衣服?家里家外的寻常日用不用棉布,难道还真的要用贵得要命的进口面料吗?偌大一个上海滩,到底是富贵人家吃穿用度大,还是勉强能买得起黑市土布的贫苦百姓人口众多呢?归根结底,棉布这东西,和米粮盐糖一样,真正是家家都离不了的。
上海沦陷前后,棉纱工厂已经被日本人挤兑黄了一大半,连棉纱大王最后都扔了机器工厂,跑到重庆去了。现在上海滩能拿出来在明面上卖的,都是日本棉布,论质量不如土布结实,印染还不错,但价格贵得像抢钱……实际上,人家就是明刀明抢来抢钱的。
土布走私成风,黑市售量颇巨。黑市棉布里,国统区生产的也并不多,传统的纺织基地差不多都被日本人占了。绝大部分黑市布,其实都是根据地生产出来的。没错!不然你以为根据地靠什么在各种包围、三光、剿匪的运动中维持了那么多年?军民共同搞生产,难道生产棉布只是为了自己穿吗?当然要拿出去卖给国统区和沦陷区,换回各种根据地没有出产的紧缺物资。
李默群从棉布下手的决策,简直等同于写个帖子托俞璇玑带给组织:这是第一期分红,请笑纳,日后务必紧密合作,好处多多。
普通官员人家的女眷只需要回家把消息一说,家人自然会满市面搜寻黑市布——免得以后要用的时候,买不到,或者买不起啊!
不过,真正的达官显贵之家获得的消息又不同了。
俞璇玑在牌局上输了百十来块银元后,向椅背上懒洋洋一靠,伸手喊女佣:“去!把昨天拢好的银子拿几根出来绞了。”
女佣被吓得半死:“小姐,那是李先生交代要去筹棉纱的货款——都装箱了,两个时辰前刚贴了封条……”
“叫你去就去!回头补上!”俞璇玑毫不在意,一边抹着麻将牌一边嗤笑,“老家伙眼馋肚饱!那么大一批货,反正也吃不下。哪里差这么一点银子?”
一起抹牌的三个太太来头不小,中统行新上任的执行长张太太,汪伪组织部部长好不容易求娶到的继室梅太太,军事参议院副院长任太太,都是个顶个的精明人,听到“棉纱”两个字,连抹牌的速度都慢了几分。梅太太和任太太是专程陪丈夫来上海开会的。清乡运动影响的是整个沦陷区,其他城市即便不如上海商业发达,面临的形势也都大同小异。
梅太太年轻,比俞璇玑大不了几岁,说话也随便:“怎么?你家老李囤了棉纱?”
“什么棉纱?清乡要收缴物资,能有一半棉纱就不错了,其他还不是棉花棉料之类的!军部的拨款没下来,就是象征性的,也得补偿种地的、做工的泥腿子一些吧?他正自己往外搭银子呢!”现在的俞璇玑吹起李默群来简直是毫不心虚。
“军部连拨款都不出?就能坐地收缴物资?”
俞璇玑似笑非笑地看着梅太太:“款子不到,哪里有物资上缴?清乡委员会不是得打头阵吗?难道没有钱,正事都不办了?梅太太可慎言啊,这要是传上去,不要说李先生那里不好做,就是汪先生都不好解释呢!”
“哎呀,哪能呢哪能呢!”梅太太转得也快,“我这不是家里原来开过纱厂吗?现在厂子合营了,可还是得进货出货啊!今年原料可真是难买,我听说日本厂都打算从南亚那边进料了呢!老李要是有富余的,不如匀一些出来呀!货款都是真金白银!我家还能让你们吃了亏去?”
梅太太的娘家,也算是江南大户了。可惜晚清时家道中落,为了挽回颓势,就做起了生意。到现在,姑娘嫁出去做继室,一张口仍然是生意经。
“都是些乡下东西,凑数还行,哪里真用得上?”俞璇玑敲敲手里的牌,催着,“出牌出牌,赢了我那么多,倒是让我吃一张啊!”
俞璇玑的上家是任太太,出牌速度越催越慢,胖乎乎的手恨不得把自己的每颗牌都揉一遍,才慢慢举起一颗在空中晃了晃,笑眯眯道:“偏不喂给你!我算好牌了,这颗送给梅太太!”
俞璇玑按着任太太满手的珠宝戒指往桌上一压,牌面翻过来。她拍了下手掌:“算那么精有什么用?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若不是算得精明,谁能在这时候单单打一张俞璇玑等了半天的六条?她得意洋洋把牌拢到自己面前,停了停,望着几位太太一笑,“真不好意思,胡牌!”
“唉呀——”张太太叹起气来,“牌运可是跟着时运走的,这话一点没错!你一说要用老李的银子,这不是马上就开始赢我们的钱了吗?”
梅太太才不肯让俞璇玑含混过去,追着问:“管它是乡下东西还是凑数来的,如今能摸到的棉花才真是能生财的聚宝盆!俞小姐,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家,梅部长一问三不管,前头留下来那四位千金的嫁妆,还不是得靠我一点点赚出来?我是个实在人,不说那些虚头八脑的!我出5万美金,随时有货随时匀给我,按行市价的一倍半,怎么样?”
俞璇玑看大家都不抹牌了,只好丢开刚赢的银元,催女佣们拿茶点过来,从中挑了一块拿破仑蛋糕递给梅太太:“我虽不是生意人,却也知道现在外面的物价,那是一天一个样!梅太太出的这5万美金,要是跟着一天一个价地涨,怕是能买到的太少,工厂也开不了工不是?”
太太们都笑了。梅太太打得好算盘,以为照现价一倍半就能哄得俞璇玑应下来,也不想想李默群那是肯吃亏的人吗?俞璇玑说得也妙,生生给曲解成跟着行市的一倍半往上涨,倒叫梅太太红着脸不好接话了。
“照我说,便按照市价再翻个两番……梅太太要货,我就挑好的给你;张太太、任太太想必也看不上这些乡下东西,我自作主张,回头总总今天桌上的输赢,照价送两位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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