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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雀]玄机-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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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视工作不慌不忙地又拖了半个月,直到秋收结束,他们才慢悠悠踏上回程。俞璇玑担心联系人发现她离开这么久会有所忧虑,但是她没有机会也没有办法通知联系人同志。李默群不仅给徐碧城安排了无休无止的工作,也对俞璇玑经手的账目查得越发仔细。或许是南京那边有了新的指示,李默群暗示俞璇玑可以把帐做得“外紧内松”,俞璇玑决定回上海就挖一个洋行的记账员过来,最好是老资格的,以免款项和业务增加后应付不过来。
李默群到底还是把徐碧城留在了清乡委员会,徐碧城感动得拥抱了舅舅。俞璇玑装模作样地张望站台上的风景,顺便理了理飘扬的头发——这段时间都在乡下,没有时间好好打理,回上海后又要有一番忙碌。
仍旧是宽敞的专列,只是这次没有了徐碧城和唐山海的陪伴。俞璇玑在客厅里等了又等,好不容易等到李默群走出去,正要小睡片刻,李默群又背着手踱回来,坐在俞璇玑对面开始看书了。他读的是曾文正公的家书,俞璇玑不好在“上司”面前偷懒,四下看看,也只有她来时看的那本《孙子兵法》还扔在手边,捞起来翻了翻,仍旧觉得无趣。
“读兵书可有感悟?”大概是听她翻书翻得太快,李默群随口问了一句,他的目光仍旧没有离开自己面前的书页,却也良久没有下文,似乎留出时间给俞璇玑思考。
“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俞璇玑只是正好看到这一句,就读了出来。她本来只是应付,却见李默群放下手里的书本,推了推眼镜,靠坐在沙发里,像是很期待她的言论……这大概就是逼上梁山的感觉吧!她沉了一口气,缓了缓:“我觉得孙子反反复复在说一个道理,就是一个人、一支军队乃至一股政治势力、一个国家,都要让自己变得不可战胜,有了把握之后再去各个击破——或者说决战。因此才有了后面这句‘胜可知;而不可为’。我很有同感!我们现在打的是一场必胜的正义之战,但是决战之前要积蓄力量……正……正……正所谓,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
她不怕被任何人听到,别人都会觉得她是站在伪政府立场上的。只有为伪政府工作的李默群才知道,她真正的立场和这番话底下的含义。
俞璇玑说得很浅显,李默群听得很认真。他没有生气,干着脸笑了笑:“总结得好!可是你知道吗?大多数人都坚持不到希望降临的那一刻,也许只是前一秒大家就怀着最深的绝望死去了。要是连命都没有了,即便胜可知,又有什么用呢?”
俞璇玑刚要反驳,李默群又接着说:“我给你讲个历史故事吧……你们写书的人,可能也读到过这段历史,不过未必在意过里面的一些细节。曾文正公其人,一辈子打了无数败仗,有人说他只打过四次胜仗,打下了武昌、九江、安庆、南京。能有这些成绩,足以彪炳史册。
但是,他的这些成绩,并不全靠他自己的能力。打南京的时候就很辛苦,久攻不下,守城的将领也很厉害,专门研究克制他的种种战术。怎么办?他们总要找一条攻城的计策。最终,他们使用了一种旧的技术,是要用一根竹子作为引线,引爆地道里的炸药。地道原本是用来攻城的,可惜被太平军发现有诈,只好废弃了。但是地道的功能仅仅是让士兵进入城内吗?想要进入城内,地道就要通过城墙,而这一次炸药被埋在城墙之下。一经引爆,墙毁城破,攻入南京,指日可待。掌握这种技术的是一个贵州来的挖煤人,那么曾家是怎么知道这个人的呢?原来,当年太平军打下南京的时候,就是靠这个挖煤的人挖掘地道破城的。”
他停了一停,问:“是不是很神奇?”
“挖煤的人看来寻常的工艺,用在攻城上就有奇效。工农阶层的力量还真是不容小觑呢!”俞璇玑虽然不知道李默群为什么好为人师起来,但这不妨碍她把所有的话题都掰向自己的立场。
李默群的心情好得惊人,他不疾不徐地说:“神奇的不是这种技术,神奇的是人……同样一个人,太平军来了便是功臣良策,湘军来了也把他视为破城首功。同样做一件事,为谁去做真的有区别吗?”他一面说着,一面把手里的书递给俞璇玑,指了一段话给她看,内容正是“见面前之千里,不若见背后之一寸。故达观非难,而反观为难。见见非难,而见不见为难。”
他叹息着感慨了一句:“曾文正公,大智慧者也。”
俞璇玑深吸了一口气,她终于知道李默群绕这么一个大圈子的故事到底想说什么了——他在劝降她!在这种敌对又合作的关系中,他想要她像那个贵州的挖煤人一样,可以为他做事,或者说归顺伪政府!她的目光落在李默群指的那段话的最后一句“此举世之所迷,而智者之所独觉也”,这句话给了她莫大的自信与骄傲。李默群或许认为他才是“智者”,但在这个世界上,真正明白什么叫做“胜可知”的,只有她自己!
俞璇玑停驻的目光,或许让李默群信心十足,他翻动书页,似乎想要再展示某一句“曾文正公”的名言警句给她。俞璇玑伸出手指,压住书页:“我对写在书里的历史不感兴趣。李先生博闻强识,想必总能讲点书本之外的故事。我就冒昧请教一句:那个挖煤人,后来怎样了?”
李默群倒是没有想到会有这种问题,干巴巴地应了一句:“功臣嘛,当然是加官进爵了。”
俞璇玑摇摇头:“李先生大概没关心过这种人吧?我好像在什么野史杂谈中看过,他在南京城破没几天就死了。死状凄惨,传为笑谈。现在想想,若不是野史故意要写些俗艳的段子,就应该是被什么人栽赃陷害。此人朝秦暮楚,身侍二主,向来曾文正公也像李先生一样,看不上这种小人物。”
“你呀!年轻人犟一点,没关系,”李默群似乎没有想要放弃的意思,“当下这个时代,只会让你一条路走到黑。非要以卵击石的年轻人,还有大把光阴可以试一试;非要碰壁到头破血流的人,也不妨先走上那么一段……此路不通,还有转寰的余地……”
“谢谢李先生,只怕您的好心终究还要付诸东流了。”俞璇玑决意要表明态度。
“这倒也未必……”李默群算计人的时候,眼镜后面几乎发出阴恻恻的光亮来,“璇玑啊,你要记得,我这里总归是虚位以待……”
俞璇玑心生厌倦。她自然是不会背叛组织的,但是她从李默群志在必得的气势里,感觉到他这种威逼也好利诱也好的手法或许一直都是所向披靡的。全国局势都是节节败退,清乡地区一个县都未必有一个日本兵,却有无数汉奸鞍前马后,欺负起老百姓来跳得比谁都高。日本人野心膨胀,汉奸获利颇丰,投机分子当道,连黑社会大佬都能成为重庆政府和伪政府之间的调和人……现实让人绝望,她只靠自己心底的那个真相闪着光,指引自己在黑暗中穿行,保护自己不被黑暗侵蚀。她不是有多么高尚的人,但她想要参与真正高尚的事业。这样的选择,到底是不是也有某种投机的心态呢?
没有任何一种思考,比针对自己内心的思考更令人疲惫纠结。俞璇玑怒气冲冲地和李默群对峙,李默群只是极为“宽容”地笑着,又捧起了书本,隔开了两人之间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气氛。
☆、日常来往
回到上海之后,俞璇玑仍然有点担心。如果李默群不肯放弃对她的招募怎么办?她的使命还没有完成,她不能和李默群当面翻脸。然而李默群似乎远比她想象得更有耐心,他仿佛完全忘却了他们在火车上那段不愉快的对话,一如既往地交代皋兰路一号近期的工作事宜:要招待哪些贵宾,谁是刚来上海要特别嘘寒问暖,谁是沪上的老油条要小心应付等等。他的态度让人安心,连语气和姿态都十分客气。俞璇玑觉得自己疑心病日渐严重,自从看到他镜片后双目炯炯的光芒后,就总是担忧自己被算计了,每一句话都要再三思量才能出口。她甚至在记事本里以鬼画符的暗号记下了李默群每天的出入时间,妄图从中识破对方的什么阴谋诡计。
这些或许都是徒劳的。但她还是维持着一种小心翼翼又十分警惕的状态,甚至连去看望联系人的计划都延后了。
徐碧城没有回上海,她要想个稳妥的办法让“唐太太”知道唐先生的去向。陈深队长或许是最适合告知此事的人选——他很关心徐碧城,也是徐碧城最信赖的人。更重要的是,唐山海夫妇和陈深合作多次,徐碧城应该已经知道陈深的地下党身份。陈深能打探到唐山海去向,要比俞璇玑突兀地曝光身份,更自然、更容易让人接受。
或许,陈深能够趁此机会,把徐碧城也争取到地下党的阵营中。虽然经历了营救宰相失利的挫折,但能够挽救唐山海的性命,还是让俞璇玑感到一点点骄傲,对未来的工作也更有信心了。
她带了从乡下采买的土产,先去拜访了刘兰芝。刘兰芝喜不自胜,上海的阔太太自然看不上乡下东西,但若是这些礼物是由李默群和俞璇玑送上的,则含义又大为不同。“老毕最近总是忙忙忙,不着家的!我得劝劝他,找机会宴请李主任,表达一下感谢呀!”刘兰芝连牌局都顾不上,一个劲地拉着俞璇玑聊天。
从毕忠良家里出来,她才去了76号,让门房帮她找刘二宝或者陈深出来。他们的礼物她早就准备好了,却没有打算明晃晃地送过来。在76号当队长的还有苏三省这个人呢!虽然每次见面都不愉快,但是生生少备一份礼、跳过一个人去,似乎也有点过分了。索性两手空空,见面聊聊天叙叙旧,让二宝哥和陈深分别去皋兰路一号一趟,把土产带走就是了。
她是这样想的,天却不从人愿。
“陈队长有任务,一大早就走了。二宝也不在,这次派的人多,留守的没有几个。要不,我找个人去给您送个信?”门房已经认识了这位常来常往的俞小姐,态度很是热情。
“不必那么麻烦。”俞璇玑想了想,还是拜托门房,“请费心帮忙带个话给他们,让他们找时间去皋兰路找我一趟吧!”
“好啊,要说什么事吗?”门房尽职尽责。
“没什么事,只是辛苦您了。”俞璇玑打开钱包,从一叠中储券中摸出两枚“袁大头”。门房乍一看见,眼睛就亮了。中储券虽然也能消费,却因为重庆政府搞法币战争,导致老百姓对任何纸币都不大信任了。老银币又流行起来,便是去扯布,也能让店家另眼相看。“没准备礼物,请您喝壶好酒吧!”
门房连声答应,保证一定把话带到。
这便好,他们都是知道她还有一处旧公寓的,告诉他们去皋兰路,就等于明示说有礼物需要他们“自取”。陈深来的时候,可以好好聊聊,把唐山海的事情拜托给他。他更有工作经验,说不定能想出什么更好的办法,也未可知呢!
这样的一天日程密集,她还要顺次去把自己的“日本朋友”那边都走一遍。佐藤许久没见她,拉着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女人家的心事。佐藤的故事闪烁其词、含糊不清,俞璇玑听到最后才明白,佐藤居然恋上了一名京戏演员,最近屡屡捧场,还想要把电影基金投入到给这位演员拍摄纪录片的“事业”中去。
佐藤想得很简单,就是把这位演员的代表作都挪到棚里拍摄下来,制作成一个系列。佐藤甚至为汉声电影公司规划出一个“保护古典曲艺”的发展方向,她想要把沦陷区的戏曲演员特别是名角儿做一次系统梳理,把一些古老的戏文都拍摄成电影的形式,进行保存和流传。
俞璇玑听得暗自惊心。这无疑是很好的创意,无论佐藤是不是出于对男演员的迷恋而产生了这样的想法,这件事都可以为中国的艺术贡献许多宝贵的资料。她只是不愿意,不希望,不能允许这样的事业诞生于一个汉奸电影公司,成为侵略者洗白自己的歪理邪说中的一桩佐证。
于是她眨了眨眼,带着一点迷茫的神气,天真地说:“这个想法真好!我们从最大的名角开始邀约吧!梅老板好像从香港回来了,第一部电影就拍他的霸王别姬怎么样?知名度打出去,汉声公司也算做了一项大事业!”
佐藤当然不情愿。一则她的出发点是想捧自己喜欢的男演员,一则梅兰芳早已蓄须明志、闭门谢客,哪里请得到?汉声公司到底是俞璇玑委托给她的,她不能甩开投资方单独做大项目的决定。于是她把自己中意的男演员夸了又夸,仿佛他是从天上下凡的天兵天将一般,在她心里简直无所不能。
佐藤只想捧自己喜欢的男演员,俞璇玑偏偏假装听不懂,一个劲儿地赞她的计划好,一定要拍摄最红的顶级名角。鸡同鸭讲了大半日,佐藤只好悻悻地放她离开了。
俞璇玑虽然否了佐藤的计划,但她其实是很上心的。为李默群办事的报酬不低,还有一些流动资金也归她掌控。她想要在内陆腹地找到一个合适的委托人,把佐藤的这个方案单独实施,为传统戏曲留下一批研究资料。项目可以用汉奸的钱进行支持,但一定不能让文化成果落到日本人手里。国难当头,不把资金用在刀尖上,而用在文化上,这或许并不符合革命的要义。可事情总要有人去做,俞璇玑甚至觉得自己的身份都不合适挑大梁,她希望这样的事业能交给履历里清清白白的文化人。
奈何她身在上海,想要找这样的人,实在太难了。
俞璇玑思来想去,还是只能先把这个念头放在一边。
这次随李默群去巡视清乡工作,当地乡绅都把她当走李默群的知己红颜,争相进献礼物,有直接送上门来的,也有通过李默群转赠的。她素来不怎么佩戴珠宝首饰,便是收到了,也悉数入账,都进了李默群的私库。李默群也是在对账的时候发现,当即笑道:“既然是给你的,便不必再还给我了。”一边说着一边大笔一划,把这些金玉之器销账,算作俞璇玑的私物。
俞璇玑有心捐出几件,用作对根据地的支持。只是毕竟政见不同,她又不想让李默群发现,在首饰盒子里面挑挑拣拣,拿不定主意。翻来捡去,她把一对双环玉佩放在掌心仔细端详。这对玉佩也是一个地方乡绅拐了八道弯,递了帖子送给她,说是家传至宝。玉佩雕工精细,品相上佳,玉色润泽透明,更可贵的是里面丝丝缕缕如水草丛生一般,比后世常见的绿幽灵水晶还要恬淡唯美,还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连送礼的乡绅也说不清,只说是家族里迎娶过满洲姑奶奶,嫁妆里多的是宫廷赏赐的重宝。唯独这一对玉佩是姑奶奶特别交代不许后辈变卖,说是价值连城,怕后人不懂行,卖亏了。俞璇玑哪里懂得这对玉佩的价值,她只是喜欢玉佩的色泽而已,每每看见了,心中就仿佛水草漫过堤岸一般,生出点点滴滴的希望和喜悦来。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她最想和某一个人分享对未来的畅想,那么非联系人同志莫属。
她拣出这对玉佩,在灯下小心擦拭。玉被养的很润,色泽灵动,惹人喜爱。她是俞掌柜带大的,没做过什么女红,东家有一个上了年纪放出来的丫鬟小梅,曾经教过她用彩色丝线打络子,那么多复杂的花样都忘记了,有印象的都是最基础的款式。她原本想打个络子把玉佩穿上,忙到一半发现最开始的结选错了,干脆放弃。从当初小梅姐送给自己的络子里选了一条,拆开一处活结装在玉佩上,不仔细看倒也看不出糊弄人的痕迹。她想要送他一件东西,这个似乎就已经很好了,也算配他这个古玩行掌柜的身份。可是一旦想到他穿着八路军的土棉袄,光秃秃地挂着这么一个玉佩坠子,俞璇玑就笑得停不下来——简直太滑稽了。
☆、勉力周旋
俞璇玑对于上海的古玩街已经很熟悉了,她甚至知道哪天有夜市,哪天有早市。不过她不喜欢赶热闹,正好傍晚时分赶过去,还提前为自己这段时间的行程想好了解释——
如果联系人生气了,质问她的去向,她就会哀怨地说,我又有什么办法,你给我安排的工作就是潜伏在李默群身边啊!他带我出差又不会提前预告,要不你换个人来替我吧!
如果联系人假装不在乎,她就会在他的沉默中做出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说,那天送你回去,在巷子口就遇见了李默群,他直接让我上车一路开出好几千里,我是很想向组织汇报的……不过,我遇见了新四军,你能相信吗?杀得伪军落花流水!
她在心里预备着各种各样的说辞,脸上挂着止不住的笑容,连迎面见到逛古玩街的人都忍不住低下头:唉呀,这样傻兮兮的,被人看到不是要笑我?
她低着头走,偏偏有人走在她对面,两只大脚往她眼皮底下一杵,就不动了。她往左让一让,他也跟着往左拐;她往右挪一点,他仍旧跟了过来;这般换了两三次,她好声好气地说:“这么巧,那我先不走,您先……”一面说着一面抬头,然后她就愣住了。
站在对面的是刘二宝,皱着眉、粗声粗气地问:“你这里来做什么?”
刘二宝不会用这样的态度和她说话。她的目光沿着刘二宝往周围转了一圈,至少还有三四个便衣特务贼眉鼠眼地瞟过来。
“我来……当然是有事啊!怎么,不合适吗?”俞璇玑很小心的问。
“我们有任务,这里一会儿要是乱起来,谁都保护不了你,我们怎么和李主任交代?你先回去吧!”刘二宝托住了她的手臂,用了不知道多大的力气,生生带着她转了半个身。她看见了总是跟在陈深身边的扁头——对!76号今天早晨开始就有任务!但是他们怎么会在这里有任务?有什么任务?
她不该慌,不能乱,她应该说点什么?她顺手揪住了刘二宝的衣襟,刚要叫一声二宝哥,就看到他的目光冷冷地扫过来——情况不对,他是不许自己表现出和他的亲近来吗?他到底为什么一定要自己离开这里?他知道了什么,或者说他想要隐瞒些什么吗?
“俞小姐?这么巧!”毕忠良的声音一响起,俞璇玑就知道刘二宝为什么表现那么反常了。
“处座,”刘二宝毕恭毕敬,“我怕里面乱起来,伤了俞小姐,正劝她离开呢。”
“哎——乱什么?该处置的人都处置了,还有这么多人在这里盯着,谁要是敢伤了俞小姐,76号第一个不答应!”毕忠良笑吟吟的,仿佛很高兴见到俞璇玑。
然而,毕忠良并不是这么爱絮叨的人,也从来不和外人说有到76号的任务。俞璇玑几乎能听到自己的血液正在沿着血管一寸寸冰冻后的脆响,但那种僵化的、虚伪的笑意已经成为了她刻进灵魂深处的第一反应,在遇到危险时会首先挂在脸上。她赤手空拳,没有任何武器也没有一支可以使用的军队,笑容和应酬就是她赖以保命的盾牌。现在,这面盾牌已经在她面前,自动地树立了起来。
“毕处长!原来你们在这里呀!唉,我去看兰芝姐也扑空,去76号也扑空,还以为今天无论如何也见不到你们了呢!我带了几刀最好的宣纸,上海都买不到的,毕处长回去用用看呀!若是好,以后让李主任带给您!”
“李主任贵人事忙,哪里敢烦劳他呢?”
“那有什么……对了!我还带了黄山毛峰茶,不是普通的大路货,是当地茶农单独留下来的,特别香浓,我给二宝和陈深也包了些去!毕处长可别怪我呀,好东西要大家分享!”
“俞小姐放心!陈深喝不够就来找我要,二宝你也一样,不要客气!”毕忠良无意在这些琐事上纠缠,“您来是要逛逛的吧?”他嫌弃地冲二宝挥了挥手,二宝只好松开俞璇玑的手臂。他礼貌又周到地说:“我陪俞小姐走走,正好这里我常来,也熟悉。想买什么?我也好帮你掌掌眼!”
他在怀疑她!俞璇玑已经可以断定了。她微微一笑,和毕忠良并肩走进古玩街。这个时间,街上不应该有这么多人。俞璇玑一边和毕忠良寒暄,一边留意着这条街上与寻常不同的每一处细节。
一进街口最先看到的买毛嗑和栗子的小摊还在,但看摊的却不是那个多嘴多舌的老人,而是一个用毡帽裹着半个头的中年人,他没有唱吆喝,只是懒懒散散地用锅铲翻着锅里的油栗,以他翻动的速度,锅子里早该有糊味飘出来,既然没有想来底下根本没有开火;过了零食老人的摊位,街上第一家大店面叫“异宝堂”,因为来往客人都要进最先看到的大铺子,所以伙计们也都傲气十足,站在门口迎客的伙计总喜欢歪歪斜斜地支着脚,懒懒散散地剔着牙,俞璇玑不记得伙计的样貌,只是今天这个伙计站得笔直,像个迎接领导检阅的军人;常逛古玩街的人,个个都有一种吞吐山河、纵贯历史的气概,不是脚步悠悠、左顾右盼,就是停下来和小摊贩、杂铺伙计们聊天,高谈阔论之间仿佛祖上都出过一二十个状元、成打论捆的娘娘,然而今天却有太多“客人”脚步匆匆,比巡街的捕快还要严肃拘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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