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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家贵妻-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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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这日,顾云容乘着王府的马车一路出城,往西行去。
冯皇后没有集合众人一道前往,只定了个时辰,让众人在朝天宫门外汇合。顾云容到时,几个妯娌已差不多到齐了。
眼下不年不节的,按说已就藩的亲王应当都在封地待着,但因着贞元帝连月缠绵病榻,便有亲王上奏章要求赴京侍疾尽孝。日子久了,上奏章的亲王从一个两个变成四个,贞元帝后头就允了,让已就藩的四个儿子都入京来,诸王各自的王妃自然皆在随行之列。
顾云容先前随桓澈入宫,见过荣王、崇王与岷王,但没碰见过梁王。不过这不重要,她其实连几个妯娌都不想见。
梁王妃瞧见了顾云容暗揉腰肢的小动作,神色略显鄙薄。
顾云容大略能猜到她在想什么。她一个书香小户家的女儿,突然被多年不愿娶亲的亲王点名要去做了正妻,而她又容貌出众,难免就会被认为是她靠着什么狐媚手段才有的今日。
她不甚在意旁人怎么想,她自己把日子过好便是。
只是她难免又要想起自己跟桓澈的各种纠纠缠缠,想起桓澈对她无甚感情,她的未来还不知会走向何方。
顾云容抬头,骋目远眺浮云漫卷,叹息无声。
桓澈出了京师地界之后,就开始惶惶不安,无论他如何尝试平复,都无法令心绪平静下来。
他也不知他在焦虑什么,但就是心慌得厉害。
终于,在出京的隔日、即将取道南下之际,他命车队停下,原路折返。
众人皆是不解,又有属官劝他不要因着临时改意就误了正事,他理都没理,寒声勒令即刻回京。
将近城郭时,桓澈命拏云先行策马回府,看看顾云容现在何处。
拏云不解,但瞧见殿下那寒彻砭骨的眼神,一句也不敢多问,回身赶马,作速回城。
桓澈得知顾云容去了朝天宫时,苦苦压抑一路的那股惶遽再度涌上。
他觉得自己怕是疯了,听见点再寻常不过的事竟也能紧张到窒闷。
顾云容随冯皇后去朝天宫也没什么,难道还会有什么危险?谁会对她不利,对她不利又能有什么好处?
但他来不及仔细思量,他夺了握雾的马,一骑当下,飞也似地往朝天宫赶。
他对京畿地形了如指掌,一路左冲右绕,抄近道疾驰到了朝天宫外。
他路上策马过狠,胯…下马匹冲得宛若离弦之箭,到得道观前面已累得长嘶不止,一个趔趄,险些将他甩下去。
他目光一沉,再度狠狠挥鞭,高呼打开大门。
冯皇后这回出宫阵仗不小,朝天宫外围着一层又一层的御林军,但没有一个胆敢出来阻拦衡王。
殿下的神情实在可怖,浑身杀气腾腾。虽然殿下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但他们毫不怀疑,若是哪个出面阻拦,殿下会干脆利落地拔剑削掉他的脑袋。
大门开启,桓澈径直冲了进去。
他来过朝天宫,知晓内里布局,估摸着此时顾云容应当已经出了三清殿,可他拿不准她如今是在客堂还是在旁的殿宇内参拜。
路上迎头遇上两个随行宫人,他勒马问衡王妃何在,宫人说众位主子礼拜罢都去了客堂,但他去了分给顾云容的那间客堂,却并未寻见她。
外间守着的丫鬟说,衡王妃去了客堂后面的园子散心,他便又往园子冲。
仍是不见她踪影。
他焦躁之下信马乱闯,依旧无果后,正要再去揪个人打听,目光无意一扫,瞥见了地上一小滩血。
他握着缰绳的手蓦地攥紧。恰此时,有两个内侍过来收拾血迹,他即刻诘问出了何事。
内侍抬头瞧见是他,吓得跌坐在地,期期艾艾,语不成句。
他一鞭子挥下,抽得内侍高声惨呼。
“那血那血是衡王妃的,衡王妃遭人刺杀,已经已经”
桓澈脑子里“嗡”的一声响,一瞬空白。
内侍瞧见他的面色,吓得缩成一团,哆哆嗦嗦抬手指了个方向,说衡王妃刚被皇后着人带走。
他当下纵马过去。
他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入得屋内的,更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到床畔的。
他像是一具失了魂灵的躯壳,麻木低头,看向床榻上了无生气的人,一遍遍探着她的鼻息和脉搏。
但她已经没了任何尚且存活的迹象。她的身体冰冷,面容苍白,嘴唇乌紫,应是中了毒。
少刻的静默后,他仿佛突然醒神。
他歇斯底里,他呼喝着命人去寻太医来。
屋内众人噤声。
此时,拏云等人赶来。他嘶吼着下令,让握雾与拏云两个将太医院里今日当值的太医都揪过来。
二人愣怔一下,急急去办。
冯皇后见他抱着顾云容的尸体不动,硬着头皮劝他冷静些,人死不能复生,又示意他先将尸体带走。
桓澈捞起方才落在地上的马鞭,扬手一挥,鞭子迅速绕了几圈,勾住冯皇后的脖颈。
“说,云容究竟怎么出事的?”
冯皇后不意他会如此,又惊又怒,欲唤护卫进来,却见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剑尖直指她心口。
“你在慌什么?”他盯着冯皇后发白的面色,声音阴鸷如地狱厉鬼。
冯皇后强自镇定,但嗓音仍是止不住发颤:“你这般蛮横无理,我自是害怕!你不要以为陛下偏着你”
她话未说完,骤觉胸口一疼。惊骇低头,便见那方才还只是隔着虚空指着她的那把利刃,已经刺入了她的皮肉,鲜血汩汩直涌。
冯皇后惊声尖叫,抖手指他:“你、你”
“你不老实供认,我就剖出你的心,看看究竟是个什么货色。”他说着话,剑尖当真不住深刺。
冯皇后几乎吓疯,大呼护驾,但外间守着的都是桓澈的手下。她欲奔命时,被桓澈唤来的护卫死死按住。
冯皇后做梦也想不到会有这一出,此刻已然忘了愤怒,双膝发软,哀求他放了她。
桓澈不理,又照着方才的伤口刺入,剑尖不断往前送。
冯皇后胸前衣襟已被鲜血染红,利刃割裂皮肉的剧痛令她感受到了死亡的迫近。
她吓得涕泪糊了满面,语无伦次:“不、不是我要杀她,是梁王,不关我的事我只是带她出来,我没有动手都是梁王的主意,他要一石二鸟”
桓澈在极度悲愤之下,思绪反而越发明晰,即刻就藉由她这番杂乱无章的话,理出了事情大概。
冯皇后惊觉走口,却已是来不及。
“果然是个下作的毒妇,”桓澈森森冷笑,“那我就送你一程。”
太医到后,挨个上前瞧过,跪了满地,战栗着说衡王妃确实已经气绝,回天无术。
桓澈带着顾云容的尸身回了王府。安顿好之后,他径直提剑入宫。
梁王正给贞元帝问安,听见外面一阵扰攘,出去一看,正对上桓澈一双满溢煞气的冷眸。
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看了看他手里提着的那把尚淌着血的剑,大惊,问他这是作甚,为何携剑入宫。
桓澈抬剑指定梁王咽喉,声音轻淡,却冷得刺骨:“自然是,来取你的命。”
贞元帝及时出来,阻住了桓澈。他问明状况,沉下脸来,当即传来邓进,命其将梁王下狱。
一同下狱的还有冯皇后。
桓澈当时尚未剖心,冯皇后先自吓晕过去。他悲极愤极,但理智尚存,知还要留着冯皇后的命审问,此事疑点重重,他想查明全部真相,以告慰顾云容的在天之灵。
此案由他亲自审理。
在历经无数周折之后,他终于明了了前后因果。
原来,梁王藉由冯皇后,知晓了沈家的秘密,就此生出一计,即派人暗杀顾云容,再伪造成太子所为,引他去查太子。因着沈家之事,太子是完全有理由刺杀顾云容的,如此一来他便能不疑有他。
太子是储君,而他是最具威胁的亲王,等他为报杀妻之仇,与太子斗得两败俱伤,梁王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此之谓一石二鸟。
当桓澈鞫问梁王为何要从顾云容身上下手时,梁王竟然笑了:“为何?你说为何?我的七弟刀枪不入,能激起你愤怒的怕也只有衡王妃之死了。何况女人自来便是挑起争端的关窍,我不选她又选哪个?”
“不过,若是我不知沈家那一桩事,也不会生此筹谋。你疑心太重,我得为太子找个稳稳妥妥的杀人缘由。否则,你焉能信?所以,沈家人也都该死,你若要取我性命,不如顺道将沈家人也拉下水!还有皇后,她可是从犯,你一定得好生招呼她!”
梁王的神色有些扭曲。
他对冯皇后真是痛恨入骨,如果不是这个愚蠢的贱人供出了他,他何至于落到今日这步田地?
但有一点,他其实始终都没能想明白,就是桓澈分明已经离京三日,为何会忽然折返?他布置周密,按说应当不会泄出去。
桓澈静坐片刻,起身慢慢步到梁王身前。
“你尽可放心,”他面上没有一丝表情,一双眼睛清冷渊深,“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他从北镇抚司出来,径直转去寻贞元帝,要求对梁王与冯皇后大刑伺候,折磨致死。
贞元帝眉心一跳,直道二人害人性命确实不该,但毕竟一个是亲王一个是皇后,犯下的也不是谋逆大罪,这般做,外头那群朝臣还不知会如何说道。
“不论结果如何,儿子一力承担,儿子只要他们死得屈辱又痛苦,”桓澈不错眼看着父亲,“其实如若不是想要查明真相,儿子早就当场将二人结果了。儿子要他们偿命,这一条不容商榷。父皇若是不应,儿子便自己动手,父皇应当知晓儿子的脾性。”
贞元帝缄默半日,道:“朕能理解你的心境好,朕答应你。不过此事须由你来善后。”
桓澈轻声道:“儿子省得,多谢父皇。”
他在来之前便知道他父亲会答应他。这两年间,冯家越发自作聪明,借着太子搅风搅雨,他父亲本就厌恶冯皇后,再加上冯家这一层,已是动了废后的心思,只是没有由头与时机而已。
至于梁王,他的手伸得太长了,不仅与冯氏勾结,还与海外势力有所阴私,已是犯了大忌。就这架势来看,梁王若是不能名正言顺地入主东宫,谋逆造反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一个横竖都要废掉的皇后和一个已让他父亲动了杀心的亲王,生死自然不论。
桓澈得了父亲的允,折回北镇抚司。
锦衣卫手里的刑具多不胜数,其中很是有几样惊悚骇人,他倒是担心梁王与冯皇后撑不了多久就一命呜呼了,这样可不好,这可太便宜两人了。
桓澈在一旁监督狱卒用刑时,前头听见两人的惨呼、瞧见两人惨状,尚能体会到些许报复的快意,但后头却渐渐神思不属。
纵然他将二人活生生折磨致死又如何呢,顾云容再也回不来了。
桓澈看着两人断气,又去处置沈家之事。
沈家夺去的爵位,必须还给顾家。
关于此事,当年人证物证多已湮灭,但他以冯皇后的供述为突破,撬开了沈碧梧等人的嘴。真相就此大白于天下,沈家去爵势倒,沈章等人下狱论罪,沈碧梧被废。
沈家的案子终了,当初刺杀顾云容的刺客也已经擒到。桓澈照例将之交给了锦衣卫,吩咐录了口供,杀之。
做完这些,他方回王府。
入得大门,转过影壁,一阵风来,泼洒满身。
他步履一顿,缓缓往里行去。
他走得极慢,间或四顾,仿佛一个陌生来客。
他从前独身一人时不觉孤寂,如今却只觉形单影只,茕茕孑立,天地之大,却是心无依傍。
他又成了伶仃一人。
他至今也仍是觉得这几日的经历是一场梦,梦醒之后,一切还会如初。
顾云容会如往常一样,从垂花门内转出,一面暗暗理着裙幅,一面上前迎他。
她在他面前时,一直都格外注意自己的仪态,与他说话时总是时不时伸手扶一把钗环。行动言语也有些拘谨,连朝他行礼时都是依照女官所教,板板正正的,唯恐自己行差踏错。他后来与她说私底下可以免礼,她才稍稍放得开些。
她也极爱捯饬自己,描画了新的妆容,总会想方设法寻各种理由来找他,然后装作不经意,赧然问他觉着她的妆如何。
这般想来,他对于她的关注,似乎半点不逊于她对他的。
她虽则只在王府生活了小半年,但此间已处处皆是她的印记。
他看到棋枰,会想起教她下棋的那段时光。瞧见榻上的香囊,会想起她几度做了绣品送他的事。就连看到几案上的杯盏,都会想到她为他烹饪煮茶的一连串情形。
她很喜欢为他做东西,包括刺绣,下厨,做好了便献宝一样摆到他面前,紧张看他。他见她为他做这么多,心里是高兴的,只他如今已极少表露喜怒,面上可能瞧着不显而已。
不过,他后来与她说,让她不要再做这些。无论是下厨、烹茶还是针黹,都是劳神费力的事,他不想让她总这样辛苦,王府里自有下人代劳。虽然他对她疑心未消,但有些事情总还是控制不住的。
想起自己对她的怀疑,他忽然笑起来,满目凄怆。
如今虽则仍无证据证明顾云容的出现并非有心安排,但他竟觉这些都不重要了。
一点都不重要了。
只要她回来就好。即便她当真是哪个安插在他身边的暗桩,他也认了。
顾云容的离去,让他看清了许多事。譬如她的生死去留,于他而言,其实比所谓来到他身边的真相更为重要。
但观人容易观己难,先前的他陷于迷局,很难发现这一点。
桓澈在两人卧房的床畔僵坐了许久,石刻木雕一般。
日落月升,满室晦暗。他对着空落落的屋子,忽觉遍体生寒,满心惶恐。
他点起了灯火。
暖黄光晕里,他的视线逐渐迷离。
恍然间,他又看到了顾云容那双满透不安的眼眸。
她立在他跟前,双手交握在前,酡红从双颊一直晕染至耳尖,能瞧出极是局促,眼睛不太敢看他,小声问他对她可有一丝动心。
他想告诉她,他对她不是一丝动心,他很爱她,但才一张口,眼前的人便如风散云烟,消匿无踪。
他眼望床帐,又想起他临行前,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如今想来,他总觉她是想与他说一件十分要紧的事,但她大约觉着其时工夫不够,便没有开口。
他当时也想与她说一件十分要紧的事。他思来想去,觉得要摆脱当前这种困境,最好的法子是与她开诚布公地谈一谈。虽然他理智上觉得这种做法有些愚蠢,但还是想试上一试。
她觉得来日方长,他也觉得光阴悠长,两厢都没能将欲道之言宣之于口。之后一别,便是永诀。
天不假时,造化弄人,大抵谓此。
桓澈倒在床榻上,空洞眼眸对着轻纱帐顶,目光涣散。他只觉脑中纷乱,眼前陆离,意识渐趋昏沉。
然而他心里有个念头却始终翻搅,且越发显着。
如若他还能再度见到她,一定好生回答她那个问题。如若光阴能够倒转,他愿意做那个先剖白心意的人。
只怕时逆境易,她待他态度迥异,要换作他问她一句“可对我有一丝动心”。
桓澈唇畔隐隐溢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凄迷自嘲。
番外之因果相循()
宗承眼看着眼前一众兵丁即将踏平自家的稻田;怒火冲顶;欲冲上去阻拦;但身后的孔氏死死按着他;他到底不过一个七岁稚童;气力不逮;无法挣脱。
孔氏见儿子挣揣得厉害;咬牙低斥道:“你纵冲上去又能如何?那些差大爷一刀就能劈死你!”
宗承忽地一顿。
阿母说得没错,他纵然冲上去又能如何呢,他打不过他们;也不过是个民庶出身的平头百姓,上去只能送死。
年幼的宗承逐渐安静下来,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那群骄横跋扈的官兵。
半月前;他们忽然得知;徽州府要大力推行杨遂的变稻为茶策略。此策一出,大批茶商开始借机大肆圈田;宗家因着他父亲多年行商;也积攒了百亩良田的家底;但如今却是全部被低价强征。官差蜂拥而至;一夕之间;将他家的田地踏了个干净。
官差纵马呼喝,所过之处;秧苗尽折。
这跟土匪有何分别!
宗承眼睁睁看着父亲积攒多年的产业被践踏、被掠夺,自己却无能为力;愤恨之下;双目赤红。
宗家原本尚算富足,但经此一劫,日子过得捉襟见肘。他以为父亲母亲会怨怒,但他父亲只是长叹一声,说民不与官斗,何况这是上头的政令,他们也违抗不了。
他母亲与他父亲态度大致相似,甚至还说别家也是如此,也不独独是他家,别家家底差点的,被强征了田地之后几乎断炊,他家好歹还能支撑,等回头再攒些银钱,还能再把日子过起来。
他们竟然一致认为,这种遭际是正常的,竟然觉得还能吃饱饭就应当满足。
非止他父母,四周邻里也都作此想。
为何会这样?他们难道不觉得不公?他年岁小,不明白杨遂为何要这样做,但他不认为杨遂是内阁首辅就可以置万千生民死活于不顾,恣意妄为。
他们是寻常百姓,就活该被欺凌么?不是说民为贵,社稷次之么?民都在社稷之上了,为何还如此卑贱?
宗承第一次觉得,自己可能是个异类,他的想法与他父母、与周遭邻里的都不同,他找不到与他所见略同的知音。他与那些跟他年纪相仿的孩童说起他的想法时,他们都拿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他,甚至有人说要揭发他说官老爷们的坏话。
宗承觉得,不是他疯了就是他们疯了。
父亲又东拼西借,凑了些本钱,重新出外谋生糊口。但父亲的生意做得并不顺遂,有时好容易赚得几两银子,遇上半道冒出的土匪山贼,便会被扫荡个干净。
母亲时常为着几个铜板发愁,就连买块豆腐、买根香烛也要绕出三两条街,就为了省下一两文钱。家中饭桌上也许久不见荤腥,他跟他大哥都生得干瘦,但他们兄弟两个体谅爹娘的艰难,从未抱怨过。
父亲奔忙劳碌,还要供养他们兄弟两个读书,负担过重,他兄长便主动放弃,转而去给父亲打下手。
虽然他兄长一直说放弃念书不过是因为觉着自家没这个天赋,也的确不爱念书,但他总觉得兄长其实是将读书的机会留给了他,因此总是心存愧怍。
他觉得他欠了他兄长一桩极大的恩情,暗暗决定将来若有机会,一定报偿。
后来倭寇来犯,搅得沿海民不聊生,那些属官乡绅却借机发财,引得倭患愈甚。
因为地方官的懦弱怯战,倭寇一路杀掠,歙县几乎沦陷。
宗承彼时已是个半大少年,然而他懂得越多,就越是失望。
他对于朝廷失望之极。杨遂那样尸位素餐的奸佞,皇帝居然迟迟不罢免。上梁不正下梁歪,地方官平日里只顾捞钱,临到保境安民时,却是听闻倭寇来袭,跑得比灾民都快。
他看不到希望,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去做什么。他不想入朝为官,也不认为自己一个全无奥援的白身能在官场上有出头之日。他也不想如他父亲一样出外四处行商,他看得太多了,他父亲勤勤恳恳、本本分分,到头来也还是要为着温饱疲于奔命。他对于自己的前路十分迷惘。
就在此时,官府抓壮丁入伍,差役挨家挨户撞门。他们都知道地方官贪腐成风,水师也是长年孱弱无力,上头没几个能打仗、会打仗的将领,这种境况下,上阵就是送死,因此极力阻挠。
差役与百姓相持不下,闹闹穰穰。争执之中,素来与他不对付的赵家老三失手杀死一名官差,却声称人是他杀的。
赵三当时站得与他极近,又言之凿凿,他虽极力申辩,但却无法自证清白。
因为周遭邻里显然更相信赵三,赵三指控一出,三街六巷的街坊一窝蜂赶来围观,并纷纷用那种惊惧厌恶的目光看他,仿佛已经认定他就是杀人凶手。
他知道他们为何不相信他而下意识地选择相信赵三。因为他在他们眼里是个怪人,自小就是。他们认为他天生叛逆,又憎恶官府,根本不是个安分守己的良民。他这等人,杀死个把官差也不足为怪。
围观众人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宗承身处其中,只觉自己似乎置身漩涡之中,周遭那此伏彼起的讥言冷语,那锋锐如刀的鄙薄眼神,都是暴风巨浪,都是雨雪冰霜,而他不过是一叶扁舟,在风雨飘摇之中,被不断撕扯,不断摧折。
他再三申明自己是被栽赃的,人不是他杀的,但没有人信他。
他父母赶来时,他以为终于寻到了依傍,谁知他们听罢前因后果,也用狐疑的目光打量他。
他虽然只有十多岁,但观人辞色细致入微,一眼就能看出,他爹娘不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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