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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谷靡香-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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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妖端着一盆热水走进来,恭敬地放在床边,规规矩矩地跪下,“妖尊好不容易归来,却憔悴得不成样子,头发也白了大半,小的们都很担心,愿妖尊摒除忧虑,福寿康宁。”
我笑,将她扶起来,“知道了,你下去吧!这儿有二寨主。”
兰痕将帕子拧起来,为我擦去面上的风尘,那一派漆黑的眸中,憔悴的容,苍白的发,空洞的眼,组成一副快要凋零的形容。
我勾起一笑,“仙子卉娘,许了你几世?”
他一怔,“加这一世,三世了。”
手指将我的下巴抬了抬,银色的睫毛低垂下来,帕子掠过我的唇际,“你就从来没有实现诺言。”
那样落落寡合的感伤模样。
我拿过帕子,慢慢道,“二寨主如今仍是好年华,甚至还有漫漫几十万年的生命,不像卉娘,没几年活头了。”
“六界那么多姿容卓绝的女子,倾慕公子的更不在少数,虽然卉娘允了这一小段残生,但误了公子的情意,在公子心中留下缺憾,卉娘也会不得安生。”
“卉娘。”
他看了我一会儿,才道,“我已经很满足了。”
我透过窗户,看向那一栋空荡荡的苍翊小筑,“帮我寻到鬼君吧!”
这一生,也只剩下一件事了。
不对,还有另一件……
不过,如果常伴,剩下的那些临墓结庐的岁月,又算得了什么呢?
“好。”
他一口承下,眼中闪过一丝幽冷,我拿过一件大红的衣袍,披上,走到弄月楼的护栏处,凭栏看去,楼下不知何时已聚集了全寨的小妖,个个眼巴巴地向上望,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妖尊,五年不见,小的们好想念你哇。”
“妖尊衰老成这副样子,小的看着好心酸。”
“是不是有人欺负妖尊了,小的们帮妖尊欺负回去。”
“……”
一群家伙在下面吱哇乱叫。
“都散了吧!”
我淡淡道,“本尊不是好好的么,休息个十天半个月,定会恢复神采和一头黑发,各位的好意我都心领了,各司其职去吧!”
“祝妖尊福寿康宁,妖尊万岁!”
下面跪倒一片,我抬手让他们起来,众妖慢慢地散了。
心依旧不起任何波澜,如同死了一般,但只要仔细一想,那些事情就会活过来,像刀子一样不断凌绞,疼得胸口一阵阵窒息。
冷桑和蛛毒正坐在大厅,相对饮茶,无言之中,却已是有情人的默契,五年不见,他们该修成正果了。
见我下来,他们起身,“恭迎妖尊。”
冷桑眼中有亮光一闪,随即黯淡了下来,蛛毒神色恭敬,看不出悲喜。
我清冷地哼了一声,接过小妖呈上来的一杯茶水,喝下一口,“副寨主尚未回来,二位也去寻一下吧!”
两人一诧,冷桑沉吟道,“副寨主也消失了五年,没有跟妖尊在一起?”
我唇一抿,本该不耐,却终究没有一点情绪,“二位去寻就是,也不必一道回来,只需告诉本尊他在什么地方。”
“是。”
两人领命,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我*地将茶盏放在桌上,看向门外,多年不见的阳光笼罩妖界,我眯起了双眼,只觉一阵刺痛,这样的日子,或许已经不多了。
兰痕端起我放下的杯盏,送到唇边,“你去阴司城,我去冥魔窟。”
“好。”
尽管知道他不太可能去阴司城,但即使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也要去走一遭。
临别的时候,我看着身边爱了我百年的男子,“如果我有意外……”
顿了顿,终究没有说下去,我转身离开,手忽然被他握住,有些喑哑的声音传入耳中,“卉娘,别忘了你的承诺。”
“我不会忘的。”
我拍拍他的手,笑道。
“如果你忘了,我真的不会再原谅你。”
他语气一狠,却更像是痛苦。
我轻轻地笑了起来,掠身而起。
不过是几十里的路程,我却用了近半个时辰。
沿途颇为留意那些沟壑和密林地带,以及悬崖深渊,始终没有看到那个身影,我的心情平静而空无,因为我知道,一定会找到他。
这一世纠葛,断不能就这样结束了。
“天啦!卉娘,你……”
才踏入阎罗殿,一个惊诧的的声音像*一样在耳边炸开,匆匆奔到眼前的女子,一身红衣,姿容妖娆若桃,一双眸子闪着潋滟秋波,最美不过那一头如瀑黑发,随意地散在肩背上,任是无态无情也动人。
她睁大眼,不敢相信地看着我,过了很久才适应过来,纤美的手撩起我的头发,蹙起眉头,“五年不见,卉娘你怎么会……衰老成这个样子?”
离魅从主座上缓缓踏步过来,“再这样下去,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该到我这儿报到了。”
我淡笑,“如果真是这样,劳烦阎王将我的魂魄封了,转世这个东西么,我没抱什么兴趣。”
离魅摇头,“天界的事,我可管不了,除非必要,也不想再管了,至于你,我只负责记上一笔,其余的……”
他一叹,将我请到茶几旁坐下,亲自倒下香茶,“卉娘啊!本来你修身养性,这一世活得长久,并不是一件难事。”
我轻晃着杯盏,勾唇,“若有趣,短暂又怎么?若无趣,即使活上百万年,也不过是白白过了一遭。”
“有趣是什么,无趣又是什么?”
鬼阴娘子终于恢复了常态,含着意味问我。
我慢慢喝下一口,“情是趣的因,无情则无趣。”
“你这五年来的经历,我也知晓个大概。”
影鸿看着我,“鬼君……其实并没有错。”
我一怔,颇为赞同地道,“鬼君自然是没有错的。”
毕竟错的人,从来只是我。
影鸿看了一眼阎罗王,眸中似有悲悯。
“卉娘此番到阎罗殿来,一定是为了寻鬼君吧?”
小鬼们将点心端上来,离魅敲了敲一盘腰果,淡淡询问。
我沉吟了一下,“看来不在。”
离魅笑了,“卉娘最清楚不过,在这样的情况下,鬼君必定是一个人的。”
“他一定在某个地方,等你。”
影鸿也应和道。
我微诧,不过五年的光阴,原先中情花毒时也桀骜不屈,一头撞晕了事的鬼阴娘子,竟然对阎罗王服服帖帖起来了?
看来,男人的器物,果然是大有效用的。
尽管追本溯源,着实有些俗了,但二人修成正果,伉俪情深,也算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
第一百二十九章 君邀往世崖()
犹记得离开时,寨子的大广场上,几十来个幼儿在玩乐,不同颜色的头发和尚未进化成人形的一些动物特征,看起来十分惹人欢喜,我穿过广场,那些清明无垢的目光向我望来,有疑惑的,有害怕的,有毫不畏惧的,有含着好感的……
屈屈几年的光景,世事已经这般不同。
但都是圆满的结局,这便足够了。
我沉吟一下,“或许。”
“鬼君这个人,总是什么都憋在心头。”
影鸿潋滟的眸光一动不动地落到我的脸上,“卉娘,以后你就明白了,鬼君比你还苦。”
我浅笑着应,“鬼君确是最苦的,他一直为情所伤,不欠我什么,留在寨中,倒是耽搁了,是我对不住他。”
“卉娘,你……”
影鸿握住我的手,“你竟然这么看得开?”
我拍拍她的手背,“你看我有什么损失的?除了不可避免的衰老,当初拥有的,一样也不少。”
影鸿望着我,唇动了动,却终究什么也没说。
小饮了半盏,我起身来告辞,离魅和影鸿执意将我送到黄泉路入口,我早该想到,这是我跟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卉娘,保重!”
严肃郑重起来,离魅阴柔诡燏的声音也有了阳刚之气。
我揶揄道,“若阎罗王保持这样的特色,怕是影鸿更加离不开大王了。”
离魅看向影鸿,唇角一勾,探了探身,声音阴冷了下来,“你觉得……?”
影鸿肩头一缩,手小心翼翼地攀上离魅的怀,“我倒是认为,原先的更显出睥睨苍生的霸气,毕竟王者是用鼻音来表达的。”
我轻轻地笑了起来,掠身而起,离开这一片鬼气森森的区域。
黄昏,回寨复命。
冷桑,蛛毒,兰痕皆是一无所获。
小的们备好了饭菜,几位领头的都吃得有些勉强。
“子懿鬼君虽然无耻下流得过分了一些,但并非贪生怕死之辈。”
兰痕寻思,“也许过几日就回来了,也或者……”
他顿了顿,“不再回来,毕竟完成了任务。”
我淡淡道,“鬼君的任务是完成了,可本尊的尚未,无论他回来与否,都是要将他寻到的,辛苦各位了。”
蛛毒和冷桑对视一眼,不解话中意。
我没有解释,端起酒杯,平静地作饮。
明明酒有些烈,可一口口进了肚,却没有任何知觉。
兰痕缓缓道,“卉娘,你的心愿,我一定会助你实现。”
我勾唇,伏在桌上,将空杯递了过去,那双楚朗的桃花眸子温柔地看着我,拎起酒壶,慢慢倒下。
“明日是你的生日,一百一十岁。”
但我从未对人提起过,一惑,“妖君是如何得知的?”
他挑起眼尾,“你冒出芽儿的时候,我就在你身边。”
蛛毒捂嘴笑。
我寻思道,“唔,也许是挡住本尊的三株尸香魔芋太过高大,以致忽略了偷窥的人。”
兰痕摇头,“你不过是一棵小小的芽儿,至于神神秘秘地窥么?”
我笑道,“妖君该是守着仙子卉娘,正巧遇着本尊出来了。”
兰痕一怔,“卉娘……”
这世间曾有一个男子,给予我一个独特的身份,只是,他在世时,我没有好好珍惜他。
“怎么?”
杯盏满了,我收回手,抬眼望向他,“不对?”
“对。”
他沉默了一会,终于还是承认,一叹,“我以为,一开始就守着你,你一定跑不掉的,没想到……”
蛛毒垂下眼皮,“妖君与妖尊本该修成正果,是蛛毒祸害了这一段福分,见妖尊近况愈发不好,心中更是愧疚,若妖君和妖尊要罚,蛛毒毫无怨言。”
我淡淡道,“一切自有天定,如今想来,你的出现,是有理由的。”
兰痕平静地看她一眼,“你也是忒任性了一点,但肯回头终究是一件好事,上苍不也嘉奖你一个良人了么?”
冷桑冷肃的面上闪过一丝赧色,却蕴着一份柔情。
桌下似乎有一只手伸过去,握住了蛛毒的手,坚决,沉稳。
酒足饭饱之后,夜幕逐渐降临。
我沿着小径,一步步走向尸香魔芋盛开的丘陵地带,大红的衣角拖曳过花叶铺陈的地面,淡风徐徐,清香直沁入鼻,多少年来未曾变过,我来之前,我去之后,都该是这个样子。
一座宫殿,一处凉亭,清冷孤寂地伫立在原地,芭蕉林和竹林许久未曾修剪,看上去有些芜杂了,五年未曾扫过的公子墓荒草杂生,透过缝隙,还可以依稀辨认出那些亲自刻下的字样。
“夫君姬修墓。”
“妻子清往立。”
再不是曾经的遗恨和惆怅,我扒开枯草,默立了很久,手指抚向“姬修”二字,心情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冰魄可保尸身万年不腐,他定然还是当初下葬时的模样。
如今我知世事一场幻梦,枯骨成灰又如何?
空气忽动,一阵轻微却迅疾的气流从身后袭来,我还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一片纸张从上空飘飘悠悠地落下。
我伸指夹住,上面只写了几个字,“梵州往世崖。”
魔界往世崖,据说是一个了断情爱纠葛的地方,但凡有恩怨难化的,痴恨憾悔的,除了能力有限的凡人外,都好往往世崖跑,与心上人商讨解决之策,有重归于好的,有一道跳崖的,有死一方活一方的……结局令人眼花缭乱。
为了明日的相会,我好好睡了一觉,想来是心情过于平静了,一夜无梦。
次日,晨曦微露,凉风习习,我招下一片云,慢腾腾地向往世崖御去,边仔细将那些传闻中的情事都一一想来,其中在妖魔鬼三界传得沸沸扬扬的,便是曾有一个貌美的蛇精痴迷兰痕妖君,最终香消玉殒的那一茬。
妖君容姿绝伦,风流倜傥,即便是六界所有女子为之倾倒也只道是平常,但婕予却较其它女子更要执著和疯狂,甚至放弃了修仙需要渡过的最后一次天劫,誓永远留在妖界,陪心上人风花雪月,然而,在吃了无数次闭门羹之后,终于伤透了心,一纸书信相邀妖君往世崖。
颇有诀别的意味,妖君斟酌良久,为了避免出人命,还是去了。
却不料为了施加压力,婕予早已将这一消息散布三界,那一日往世崖被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时我正准备带领众小妖去围剿一个五百里开外的大寨,由于与妖君有过一段渊源,不可避免地接到了婕予专门派人送来的烫金书信,让我一道过去做一个了断。
我寻思蛛毒定也是免不了的,近些年实力增长了不少,或许可以借机虐她一顿,便将大计拖延,乐滋滋地拿着信去了。
却不料惹了伤情,此后几年都有些杯弓蛇影,半夜坐起身来,心口会有轻微的扯痛。
婕予在往世崖上备了一座凉亭,且带了手下,在桌边添茶水,一袭黑衣的冷美人蛛毒坐在兰痕左边,婕予坐在他右边,我只有在他对面坐下。
他看着我,不说话。
我拿出寨主的威风来,手指轻叩桌面,“不如将倾慕妖君的女子都请出来,一并商讨解决之策,作为黑息寨寨主,本寨倒是可以参与评判。”
婕予眼尾一挑,更加狐媚横生,“卉娘被妖君赶出无归寨,自然可以排除竞争者之列,只能提些建议了。”
看热闹的妖魔顿时一阵骚动。
“哎呀,没想到一向气势凌傲的黑息寨寨主竟有这样不堪的经历。”
“是啊!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卉娘子化悲痛为力量,黑息寨才有越来越强大的今天。”
“真是世事难料啊!不过,妖君也忒不解风情了。”
“……”
被驱逐一事,是我的痛处,她当着这么多颜面戳我的伤口,我自是容忍不下,唇角一勾,意态神闲地缓道,“所谓三人成虎,以讹传讹,原来莫过于此,当初本寨在无归寨养伤,却苦于妖君百般纠缠,寝食难安,虽妖尊曾允诺若本寨嫁与他,便将寨主之位让与本寨,可本寨既对妖君没有半分兴趣,也非贪图便宜之人,为图一份清净,便离开了无归,到黑息寨开山立户。”
我悠悠一叹,“唉呀,只可惜人心不古,世道不昌,本寨早该想到,有人不但会嫉恨妖君曾拜倒在本寨石榴裙下,且眼红本寨势头渐大,从而造谣生事,唯恐不乱,只是扭曲事实,编出本寨被驱逐的笑话,实在是让人掉大牙。”
我面不改色,心不跳,将事实好好地歪曲了一遍。
之所以敢这样造次,除了在戎马生涯中练就天地不怕的性子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深信妖君定不会站出来,扫兴地解释其实是他要娶蛛毒,从而容不下我,将我驱逐出无归寨,毕竟这有损他风流倜傥的形象。
我说罢,淡然自若地饮茶,余光瞥见蛛毒更加冷黑的脸,以及婕予越来越白的脸,勾起唇角,“若妖君也要扭曲事实,卉娘只有叹世间无君子之风了。”
“原来如此啊!是妖君对卉娘子苦苦纠缠,卉娘子容忍不下才离开的。”
“欸,我就说嘛,以卉娘子杀伐决断的性子,只有她驱逐别人的份,别人哪敢驱逐她?”
“这么说来,兰痕是为了卉娘子才拒绝了那么多女子,真是一片痴情啊!”
“……”
第一百三十章 血染玄衣,葬君入崖()
舆论倒向,越听越顺耳,我暗含着凌傲和挑衅,淡淡看向兰痕,他不知何时将茶水倒了,正把玩着杯盏,嘴角噙着一抹雅致妖娆的笑,“卉娘说什么便是什么。”
旁观的妖魔一阵哗然。
蛇精婕予手指微微颤抖,含恨忿忿道,“你是真为了她,还是她胡言乱语,混淆视听?”
蛛毒将紫剑拔出一截,手指在雪刃上缓缓抚过,一种令人悚然的气息源源不断地从身上散发出来。
兰痕笑容一滞,倾身过去,挑起蛛毒的下巴,“不过,我要娶的是蛛毒。”
旁观的妖魔再一次哗然。
我轻笑了起来,神色镇定地站起身,“总归与卉娘是不可能的,妖君总算是明智了一次。”
我一步步踏下凉亭下的石阶,反应平静得连自己也不敢相信,兰痕呵兰痕,我再也不是那个仰首看你,等你眷顾的女子了。
我招下一片云,掠身上去的瞬间,一阵惊呼在耳边响起,淡淡的血腥味在鼻边弥漫,我凝起眉,稍微侧过脸,只见那婕予胸口插了一柄匕首,朱钗跌落,长发散乱,用尽所有的力气向深渊中飞退,空洞绝望的眸中,赫然流下两串血泪。
“我要让你,永远记住我。”
恨欲不得的声音带着疯狂和决然在半空响起,那一抹纤柔的身影飞快坠入煞气翻腾的深渊,兰痕匆匆掠身,却只来得及抓住一片破碎的衣袂。
此后几年,我都有些睡不好觉,偶尔在半夜坐起身来,一个人对着漫漫黑夜,大脑一片空茫。
百年光阴,说长也长,比之数十栽的人世,我已经十分幸运,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伤情桥段,却让我在辗转难眠中,对那个人真正淡了情愫。
后来我做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梦,梦见一个玄衣玄发的俊美男子来找我,五十年后,梦幻成真了,再是五十年后,梦幻破灭了。
这一生都是梦,梦里来梦里去,我老了,梦也该结束了。
我轻轻地叹了叹,既然是梦,一定不会疼的。
白云下方,往世崖之颠,一个玄衣身影背对着凉亭,大风猎猎而过,男子削瘦的轮廓便显了出来,清冷萧瑟,他的双手负在后背上,苍白而修长的指间,还夹着一支箫管。
这便是不多前还与我在幻境中缱绻的男子么?
我悄无声息地下了云端,落到悬崖之下的平阶,缓缓拾级而上,风扯起我大红的衣袂,半白的发丝掠过眼际,我的心境却如不动的云端,缥缈得遥远,静止得死寂,我颔首看他,勾起唇角,慢慢道,“这两日来,卉娘倒也想明白了不少问题。”
他转身过来,望着我,不语。
我道,“佛家言,人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僧会、求不得、五阴炽盛。这百年来,卉娘囿于痴妄,除了迟早会到来的死,倒也将其余的苦都过了一遭。”
我叹,一步步走向他,“如今大梦初醒,我便明白,一切都是过于偏执的缘故,转瞬也是一世,漫漫也是一世,得与失不过是调味剂,平时笑笑也就过了,又何必拿来伤己伤身,非要弄个吐血断肠不可?”
玄袖下的修指动了动,却终究没有握起。
那眉,凝如霜冻,那眼,漆黑,看不到一丝光线。
这便是我爱了也恨了半生的男人么?
我的姬修,我的姻缘,年华,孩子,都葬送在他的手中。
我走到他的跟前,与他对视了几秒,偎入他的胸膛,他的身体不经意间颤抖了一下,手顺着我的后腰向上,似是坚决地,按在了我的背上。
“卉娘。”
他喉咙间逸出两个沙哑的字眼,溃不成音。
“卉娘啊!”
他的头垂了下来,紧抿着的唇贴着我的颈部,冰冷透入骨髓。
我轻轻地笑了起来,“以前我曾以为,是鬼君错了,是鬼君不解风情,误了我的一生,可现在看来,确是我的不对,终究是我自私自利,世界上哪有那么任性的事,我对鬼君起了念想,就一定要鬼君也对我动情么?我等待只是我一个人的事,鬼君从未要我等,也未给我任何承诺,我是姬修的妻子,却怀了鬼君的骨肉,鬼君毁掉也是对的,不然我定会成为六界的笑柄,鬼君为我打算,我感到十分欣慰。”
我停了一下,继续道,“当初截下鬼君,也只凭着年轻气盛,不曾想会耽搁鬼君这么多年,说来也是愧疚,若不是我吸了仙子卉娘的仙泽,她也不会化作一地枯骨,让鬼君对着一副皮相苦等。我错了,错了。”
他拥着我,手臂越来越用力,我感到一阵窒息,五脏六腑都要被挤出来。
“卉娘,再等几年,我们就能回到从前的日子。”
从前是什么时候呢?
他和仙子卉娘相伴的几十万年光阴么?
我“嗯”了一下,“好啊!一定会很幸福。”
他身体一震,沉默着,顿了许久,手慢慢地松开了,头从我颈间抬起,眸中闪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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