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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宫秋 南园遗爱-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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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兄长却不知。

    “思儿,以后若得机会,我便常带你出来顽。”

    兄长那样好。他的眼睛盈着一汪浅浅的笑意,像水一样流动,那样好看。

    “兄长,若有一天,思儿不在了,你会如何?”

    那汪好看的笑意被我投下的石子砸碎了。

    “不会这样,思儿一直都会在。母后不在了,母后拿命换回的思儿,一定要好好待在兄长的身边。”

    我真是不忍。

    可是对不住了。兄长。

    。。。
………………………………

第8章 雪满长安道(8)

    马车颠颠,驶进了暖气蒸腾的长安。

    那是长安呀。与我幼年熟识的长安,有点像,却又不太一样。今朝上元节,捏糖人的贩子脚边牵了几盏兔子灯,连带着贩,卖云吞的小贩恨不得也改行贩纸灯。长安是明明亮亮的,一条街通透,每个摊前似乎都摆了纸灯在卖。应景的灯儿,窜成了一束火苗,把我的长安,照得通明。

    我盖好幔子,忽然向兄长道:“兄长,我不爱上林苑。一点不好玩儿。”

    兄长看着我,宠爱道:“好思儿,再待一阵子,兄长便向父皇请命,一定将你接回汉宫。”

    兄长不解我的意思。

    我是说,我要走了。我要离开上林苑,离开汉宫,离开兄长。

    我搓搓手,呵了口气,道:“兄长,思儿生辰那天,我在上林苑闲晃……你猜,我撞着了甚么?”

    “傻丫头,你就爱玩儿。”

    “唉,”我叹一声,“我见鬼了,是真鬼呢!太可怕!”

    “鬼?”兄长说道:“思儿睡迷糊了。”

    “没有呢,思儿清醒得很,思儿还与那鬼对了话!”我咋咋呼呼:“……是只女鬼!”

    兄长神色微凛:“思儿,你去了哪道?遭撞了不干净的东西?告诉兄长,你是否去了昭台?”

    “昭台?思儿不识得。”我有些着急:“这是甚么地方呢?”

    “罢了,”兄长一叹,“上林苑终非久处之地,是兄长无能,思儿还珠三载,竟没能让你迁回汉宫。思儿,你再等等,快啦,兄长回朝便奏禀父皇,定让思儿回椒房习教。”

    我知道那是好为难的一桩事,君父龙威,所决定之事并非一人一奏能移。我说道:“兄长,思儿不要你这般为难。”

    “兄长不为难,”他说,“思儿自幼流离,好是可怜!三载前,得归汉宫,竟不得于君亲前教养,若九泉下的母亲得知……该如何心痛。”

    我低下了头,见不得他伤心的模样,只小声说:“若母亲在,她……她会爱我么?”

    兄长一怔,眼睛里蓄起汪汪的泪水。他轻轻伸出了手,我的颊边便浮起了暖意,他的指尖触着我的面颊,有一丝丝微微的凉,而后,这丝凉意便被吞噬,他的手覆了来,掌心很温暖。那股暖意,极缓地蔓延开来……

    “母后爱思儿,思儿是母后拿命换来的!母后爱视如命!”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兄长竟是被我逼哭了。

    “那为何……君父视思儿如草芥?”

    兄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生生咽了回去。

    车驾停了下来,贩子热乎乎的叫卖声将长安烫成了熟识的模样。

    是梦里的模样。

    君王着青衫,缓从车里踏下。云气蒸氲中,他仿佛还是年轻时候的样子。一点也瞧不出老态与沧桑。

    也在这夜色长安,也在这家国大汉,这天底下最痴情的帝王曾与他的故后有过怎样一段动人的故事。

    许平君。那是母后的名字。自母后薨,汉宫无人敢提此名讳。最近一次听人提及,是从上林苑那疯疯癫癫的“女鬼”口中。许平君——深恶痛绝。

    我此刻才觉,我应再回去上林苑,去找那女鬼,问一问明白,她因何困于上林苑,因何在那惨戚戚的雨夜,与我相遇,又因何如此咬牙啮齿地喊出“许平君”这三个字。

    但只怕此生是再也无机会了。

    我不会再回去。

    只有“长安”,才是我的家。

    他下了车,周身皆侍从。兄长也拉我近身,随侍在侧。这天底下,当真做皇帝是极好的,这许多的人,皆视他如星月。

    君王蹙眉,他有漂亮的眉峰,深邃的眼,映着碎光流转的长安,宛如明石曜曜。君王喜怒不形于色,只掬着一寸威严,三分气度,无人能忖君王心中所思为何。

    他来到了我的“长安”。十一年前,他亲手将我抛弃在“长安”,却于他的汉宫。如今他又回来了,只赏一夜流灯,繁华不沾身,不几时,又将回他的汉宫。

    好似他从不识得长安似的,好似他从不知,他还有一个女儿,被他抛弃在这长安灯影不照的陋巷。

    待我缓过神来,却发现这威仪天子,正觑我。想兄长怕我不懂察言,恼了君上,便递我眼色,提醒:“思儿……”

    他却轻轻一言:“长大了不少?”

    兄长代我回:“是呢,父皇,接回思儿那年,她才八岁,如今三载已过,年及十一,光岁真快,乌飞兔走,母后撒手舍君亲去,也已十一载。”

    兄长真聪明,言万事皆不离母后,只有提到母后,铁石心肠的君父,才是柔和的。

    果然,父皇不再说话了,轻轻将头撇过,领我们逛长安城。兄长随驾,自然小心再加小心,我本不爱说话,便埋头跟着兄长,心头盘算,若得时机,必一头扎入长安夜色中,再不回头。

    去找我的二毛。

    去他的汉宫千秋!去他的贵胄皇孙!哪有这么憋屈的贵胄!

    暖乎乎的云吞面,香的汤点,此起彼伏的叫卖声,长安仿佛摔碎的黄铜镜,又被人仔细粘回了从前的模样。

    别离三载,我终有一天又回到我的长安。

    从此雨雾深浓,再不离开。

    皇帝倒也能“入境随俗”,并不嫌小商贩摊子杂乱,欺了贵身。他随坐下,随叫一碗面点,热乎乎的云气蒸了他满面。皇帝取匙拨开香葱,轻轻吸一勺,他向随侍道:“这味儿好!”

    我们一行无人敢坐,自是瞧着圣上大快朵颐。我心里烦着,心说累呢,又不是皇宫,凭谁守着规矩,饿坏了肚子!按我的想头,自然是……咱一块儿坐下来,热热地过肚一碗,多好!

    皇帝四目一转,向周身捅了捅:“坐,都坐下,姡Ф阋怖匆煌耄团停 

    凭早说嘛!

    我心里欢喜得很,心说这皇帝凭有千万的不好,这一点还是极好的!我便远远躲开,坐了另一桌——

    兄长瞥见我已不在侧,响道:“思儿,你与我们坐一处吧!”

    我自然知道兄长的心思,可兄长傻吶!——我与君上同坐一桌,便能让君上爱我疼我么?我才不当这烧火棍,杵人眼窝子。

    我说:“兄长,我不爱热闹,不想与你坐一处。”

    皇帝却觑我一眼,好似我这般决断,是极怪异的。

    有甚怪异呢?我自小便知,我不招君父爱,自是躲得远远儿,怎会平白惹君父烦心?

    我捂着小小的碗,跐溜吸两口面,暖暖的汤水入了口,全身也便涌起一股暖意。像捧了个小小的暖炉子在手里。让我想起很多年前在长安陋巷子的家,嬷嬷和阿娘给我烫好暖炉,煮好热乎乎的鸡汤面,我边嚼面条边捂着手,听阿娘讲故事。听乏了,便打个盹儿,待醒来时,又翻墙溜门去找二毛玩。

    想着都能笑出声儿来。

    上元节的长安大街真热闹呀。远远望去,整条街巷都挂着纸灯,卷起的风将团簇的萤火撕成了碎的光,明明灭灭,可好看啦。行走的人,便是行走的灯,一人提着一盏灯,在繁华的长安街头招摇。

    曾有君王慕恋他长安繁盛的模样,不知用了几许的温柔,揉进这夜色里。不知多少年前,是否也有大汉的君王,在灯火通彻的上元灯节,路经长安。

    似君父今晚这般,微服?吃一碗豆花?

    或者带着他深爱的妃妾?

    去逛他的长安。

    我疑是我想多,除了君父这般待故后情深意浓之君主,谁还能似他这般浪漫?

    大概上元灯节的长安,只有君父一位君王夤夜逛过。

    我如此深思想这么多的原因是……把自己弄迷糊了大概更容易跑!唉!觑太子一眼,这家伙并未在看我,君父更是眼中无我,莫不此时便走?

    我摸了摸摊桌,用我此生最贼溜的眼神四下里晃一眼……无人往我这边瞧,那便走吧!汉宫不会少一个敬武,那冷冰冰的上林苑,更是不会记住谁曾往此居。

    这孤单与寂寞,皆融入凉凉夜色中。

    我要去找二毛,我要回我的家去。上林苑,只剩嬷嬷与阿娘还可惦念了,我一走,她们必会寻我,她们必思念我,我只需再徐图计策,将她们俩接出便是。汉宫太繁华,无人会在意远郊上林苑,何时少了两位老宫人。

    如此,我们将在陋巷的家里重逢,像许多年前那样,家里有阿娘,有嬷嬷,还有二丫。二丫会爬树,会翻墙,会欺负二毛。

    阿娘会给二丫讲故事。

    一切又都会回到从前。我以为一切都会回到从前。

    那是十一岁时的计量,那样……单纯。

    长安早已没有我的家了。

    夜更浓。像是将上元节摇曳的碎光都要锁住了。我揉了揉眼睛,摸出一个铜板换来的蜡烛,轻轻将它吹亮。风很大,大得差点要将我怀里的烛光吹灭。

    我骑在墙上,好怕要掉下去。

    “驾——驾——”像骑马似的,我心里可欢乐。就像三年前,刺溜的狐狸上了墙,我喊:“二毛——二毛——”

    我此时也骑在墙上喊:

    “二毛——”

    “二毛——二毛——”

    。。。
………………………………

第9章 雪满长安道(9)

    “二毛,我回来啦——快出来玩儿!”

    冷风刮蹭着檐角,将长安满城的繁华都揉碎成老屋空洞的回音。碎的光色漫过屋檐,破瓦,漏洞的窗子……这是一个蛛网攀结的,漏风的家。

    我骑在墙上,被冷风吹醒了脑子……一瞬间,不争气的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落进了墙头荇草青苔里,一瞬便不见了。

    “二毛……”

    我极小声、极小心地嘟囔,好似说得再大点声儿,唇齿间这个名字也要消失不见了。

    “二毛,”我抬起手,胡乱地擦了擦眼泪,“你搬家了怎么也不告诉我……”

    那眼泪是滚烫的,顺着脸颊流下来,只那么一会儿,便被冷风吸干。巴巴的像有一块硬板贴着面儿,好冷好难受。

    我吸了吸鼻子:“坏二毛!”便从墙头站起来,找了个好下势的坡儿,改坐了下来。二毛家的窗子还贴着墙,但早已被不知在夜里窜过多少回的冷风撕了半面儿下来,这么一个破得不成样的干木支架戳在风里,好像在笑我:“嘿二丫,你看二毛还跟你玩儿么?”

    我微微弯下腰,手支着墙,小心翼翼把脚往下一跺,半个身子便滑了下来,再轻轻一撑,脚尖险要碰着地啦,我熟练地松了手,往下一跳,整个人便稳稳地落了地。

    幸而今夜是上元节,二毛家黑窟窿东像个砖洞似的,但这陋巷邻居们却家家掌灯讨喜庆,流进的光足够照明二毛家半边院子。

    我熟门熟路,跟个练熟的小偷儿似的,摸进了二毛家。院里荒草长了小腿儿高,藤蔓乱生,我喘着气走快了些,一不留神便被脚下的枯蔓绊了个狗啃泥。

    哎,真疼!

    我咬牙缓了好一阵儿,才打挺子爬起来。摸摸膝盖,只觉火辣辣的疼,黑灯瞎火用劲儿看还眼睛疼,也不管啦,想也是破了皮。这会儿又觉二毛不在是好啦,不然被他瞧见,准得嘲笑我三天不可。

    一阵风吹过,这被扯坏的烂木窗子发出“咚咚”的异响,我细一瞧,只见这窗架边还糊着一坨烂泥似的东西,烂木架被风吹的吱呀呀响,而这异响正是这坨“烂泥”在叫唤。

    我磨着劲儿认了许久,差点哭出声来。

    这坨已经认不出本来样子的“烂泥”正是当初我送二毛的铁风铃。那年月里我成天干坏事儿,不知为了甚么事把二毛给揍了,心里又过意不去,软磨硬磨艾嬷嬷,嬷嬷被我缠得没法儿啦,才托隔壁铁匠打的一对儿铁风铃,一只我挂在自家的檐下,一只送了二毛。

    如今铁风铃糊成了烂泥。

    二毛就这样走了,也不知走了多少年了。

    二毛不要我了。

    我对着二毛家的烂窗子狠哭了一场。

    娘不要我,生下我那天就走了。君父不要我,更不爱我,对我厌憎无比,如今连那样好的二毛也不要我了。把我送他的铁风铃扔在风里,任由它糊成了一坨泥,坏二毛,欺负我……

    总是欺负我。

    我坐在台阶上,呜呜地哭。越想越伤心。丫丫为什么那么多人讨厌?娘啊娘,丫丫这么招人厌,为什么还要把丫丫生下来?如果丫丫不在就好啦,娘就不会死,兄长与君父也不会一生都不快乐。

    好冷啊。

    我缩了缩身子,把自己裹成个球。满脸的泪都被冷风阴干了,皴得可疼。我摸了摸脸,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心说今晚就在这儿落脚一宿,兄长见丢了二丫,一定会寻,但君父厌恶二丫,兄长不敢违逆君上,找一阵儿就不会再找了,就会忘了二丫。

    今夜是关键。今夜万不可被他们寻了去。

    这么想着,我便紧紧衣服,往破落的二毛家里走。

    二毛家我小时便来过,虽不及翻墙那么熟练,但好歹是不陌生的,他家堂屋下堆了柴火,二毛爹有这藏柴火的“癖好”,打了柴就往堂屋下扔,原本是堆垒好的,但总被二毛捣腾得乱糟糟。

    冬天苦人家日子难捱,不像宫里,冬有炭敬,夏有冰敬,怎么也不会冻着热着。穷人,就像二毛他爹,喜欢打柴攒着,看着堂屋下一堆一堆垒起的柴火,就好像看见了一个旺火火的冬天,心里头开心吶!

    嘿,柴火打多了吧?白干!——我心里嗤笑,二毛他爹破算盘打得精,年年把柴垒得跟山似的,这会儿栽跟头了吧!搬家都没搬完!

    这柴火也是积了灰了,年年受潮,无人照管,想来点火也点不着了。——我绕了开去,进了人家灶间。

    破门呼呼漏风,关了跟没关似的。要真在这儿蜷一晚,还真挺冷。

    幸好堂屋下那堆柴火还起点挡风的作用,灶间不暖却也凑合。今晚灯明夜明,还有琉璃似的月光,漏过破洞照进来,二毛家久不居人的小破屋还挺亮堂,我搓了搓手,心里蛮舒服的,总算今晚有地方缩缩。

    灶间锅下烧火的地方有个灶洞,平时烧火拿柴往灶洞里填,人便能坐在木扎上烤火。以前和二毛最喜欢藏在这里啦,火扇起来,整个人便暖和。

    起火需软柴,因此灶间堆的是引火的稻草,烧旺了才填木柴。这便好,还有一堆稻草没使完呢!我搓着手,在草垛上小心翼翼挖个洞,把受潮的稻草扔外头,最干最暖和的稻草贴着身盖,我蜷着,试了试,嘿,软软的,又不冷,还挺舒服呢!

    这半宿便缩在这里,一场好梦。只到下半夜,我忽然平白醒来,心里只觉凉凉的,哪里不对劲儿,又觉不出甚么,便翻个身,继续睡了。

    直到被外头人奔人往的声响吵醒,我方才吓着,一个挺子便起来了。

    月光一个洞子一个洞子透进来,投下一柱柱透明皎白的光柱,光下有细小的尘灰在飞扬。

    我揉了揉眼睛,确信这是二毛家的破屋子。

    真怕醒来又在上林苑,绸衣虽华,缎枕虽软,但也睡不了个好觉。只要在宫外,只要了无束缚,我便开心,哪怕睡在柴草堆里。

    再过一阵子,我便去把艾嬷嬷和阿娘都接来,我们还过从前的日子,一家人,开开心心的。

    外头火光却比月光流得更快,直到漏进了窗,我才道大事不妙!那是最熟悉的声音,就像很多年前,金甲羽林卫包围了我的家,把我接回不见天日的牢笼。——也是这种感觉,这般的声音。

    我钻出柴垛,悄悄走到漏风的窗下,扒着窗沿往外瞧。

    火光漫天。

    那么多的人,急嚷嚷排开,他们每人都举着一支火把,把尖儿还冒着一线一线的黑气,仿佛要把这破屋上头的天也烧塌一片。

    我心里怕得要命。

    是他们来了。他们要抢走二丫。父皇一定会生气,父皇本来就不爱二丫,会打二丫,会关二丫,把二丫扔进上林苑,再也不许跑出来。

    想着想着,我居然不争气地哭了。

    十一岁时的“害怕”,就是这样谨小慎微。很多年之后,我还能清楚记得这一晚的场景,心跳得多快,小指甲都快把手心的皮给抠破了。

    我还紧着害怕呢,忽然门被撞开了,这撞门的大汉力道太大,吱呀呀叫唤的破门本来就不牢固,这一撞,差点给他摔个狗啃泥。

    我怕归怕,不免还是孩子心性,心里乐开了花,真差点儿笑出声儿来。

    再一会儿,我便真笑不出来了。

    我被迫出门去,堂屋外站了呼啦啦一大片人,他们个个着形制官服,手举火把,整齐肃穆,跟强盗似的。

    抢钱都抢得这么有规制。

    我站在阶上往外看,墙外的巷子里还有人,一把把火迎风怒怒,仿佛嘶信子的蛇,风把它往哪儿吹,火便往哪儿蔓延,烧红了长安半片天。

    我瑟缩着,却还壮着胆朝方才那踹门的大汉道:“我冷,我要进去睡觉。”

    大汉看了我一眼,没吱声。他的目光被门口吸引住了,跟钉那儿似的,扯也扯不开。我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羽林卫鱼贯而入,个个神情肃穆,跟雕像似的,一个一个秉刀流进来,这场景再熟悉不过,我嗅到了三年前的味道,一模一样。

    他们整肃地排开,让出中间一条道儿。一个挨着一个,每人手中执刀,刀微微倾着,与腰间刀轨形成一个极好看的弧度,每一个人腰间的弧度,都是一模一样的,他们早被训练成了一种仪制,他们的出现,代表皇权,代表威严。

    我吓的一哆嗦,知道这一场“仪式”与三年前形似,却又不同。果然,羽林卫簇拥而入的,不再是兄长,而是……

    君父。

    他竟来了。

    他竟在这漏夜,冒风霜入破屋,他得多恨我?

    我真吓哭了。站在台阶上,脑子仿被抽空了般,旁若无人肆无忌惮大声哭了起来。

    堂屋下所有的人都整肃而立,我又听见羽林卫齐刷刷跪地的声音:

    “下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年无极!”

    “免。”他微微抬一抬手,说得极快。

    。。。
………………………………

第10章 雪满长安道(10)

    兄长也在。

    他瞧我哭得厉害,便立在台阶下,一把将我“拎”入怀里。他长得很高了,即使比我站矮了阶,仍比我高。我瘦瘦小小的,贴近他,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气,他有些着急,胡乱几下拂乱了我的头发,很急促地说:“思儿,你去哪儿了?兄长好担心……”

    我趴在他怀里哭,不敢说话。

    他把我抱到君父跟前,然后又小心地把我放下地,轻推了推我:“思儿,见父皇需行谒。”

    好兄长,时时刻刻挂着思儿勿在君上面前不讲礼数,惹君上嫌。我哆嗦着跪地:“思儿祝父皇万年无极。”

    他不说话。许久,鼻间才钻出一声冷哼:“万年无极?有你这个女儿,朕何时安乐过?”

    我嘴笨,被父皇这么一瞪,更是吓得大气儿也不敢出。

    我怕他,真怕他。这一生小小的十一载,从不敢直视他。他们都道,当今陛下乃仁君,爱民如子。

    父皇爱民如子,却不爱我。

    我低着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串儿一串儿往下掉。

    在场的诸位皆是父皇的贴身,个个面黑如铁,似一座座石墩杵着。每个人手里皆举火把,将整个院子照得亮如白昼。

    父皇不说话时,没有一个人敢出声。空气里静得只能听见火油滋滋燃烧的声音。

    我咬着牙,想哭也不敢出声儿。不知为甚么,我忽然想起了那晚上林苑遇见的那只“女鬼”,那晚天不怕地不怕的敬武,如今却在破落的小院里,被君父唬得像只可怜的小老鼠,我好生觉憋屈,那“女鬼”若是看见我现在这模样儿,一定会笑死我的!

    我哭得直发抖。忽然却觉背上一暖,——兄长的手覆了上来。然后,兄长温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二丫,不要哭,好二丫,咱们不哭。”

    我抬起朦胧的泪眼,看着兄长。火光下,兄长格外好看。这长眉俏眼,不太像父皇,我在想,那一定是母后的样子。他的鼻,是极挺的,鼻尖上还冒着几粒小小的汗珠,可怜的兄长,一定为二丫急坏了!

    “兄长……”我低低叫了一声。

    回神时,发觉我身前多了一道影子。我不敢抬头,只微蹙眉,极缓极缓地将目光悄悄往上移。

    上好的缎,攒金边,不是天子固爱的玄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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