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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七书之却月-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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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爬在岸上的晋兵一边喘气,一边仰面看着这些沉默的异族同行。

    第三遍牛角号响了。一名传令兵纵马跑过河岸:

    “刺史有令,登岸南兵,格杀勿论!有抗命纵敌者,斩首!连坐!”

    这道追加的命令非常凶狠。连坐二字,把所有人都逼到了墙角。

    鲜卑士兵动手了。黄河岸上响起一片惨叫声。

    郭旭游到岸边时,正看见岸上一个鲜卑兵挥刀砍下了一名晋兵的脑袋,无头尸体晃了晃,向后倒下,腔子浸在河水里。刚刚吃下去不久的饭从伤口涌出来,白色的米粒混在鲜红的血液里,被迅疾的黄河水带走。

    郭旭强压住恶心,一股怒火猎猎蹿起。挠钩伸了过来,想要钩住他的发髻。郭旭一闪头,躲过铁钩,一把攥住木杆。岸上的鲜卑士兵本能地用力往回拽,郭旭借力上岸,一脚踹翻对手,抢过挠钩,风声呼呼地舞动起来。

    鲜卑人善于骑射,不善于单打独斗,很快就被打翻两个。随后上岸的徐之浩捡起一把刀和一根棒,兜头盖脸地砸倒了一名小个子,顺手戳通了一名正要扑向郭旭的长槊手。

    两个新相识的关中老乡都是打铁出身,个头高、胳膊粗、力气大,再加上没有退路,怀着必死之心,杀伤力倍增。鲜卑兵没有料到会碰上两个煞星,一时落了下风。原本贴着河岸的整齐阵线,一下子打乱了。又有几个弟兄趁乱上岸,捡起兵器砍杀起来。

    疯子和绿豆到岸边时,他们头顶上没有伸过来挠钩。

    绿豆是渔民出身,大江大海见得多了。被冲到中心线的时候,已经迅速摸清了黄河的脾气,完全可以游回去。但是他看见郭旭几个人都在水里,便一咬牙,跟着大家一路漂过来。疯子水性平平,绿豆用一只手托着他腋下。远远看着鲜卑人用挠钩勾住晋兵发髻时,疯子竟然有心情开玩笑:

    “绿豆,我要还是和尚就好了,看他怎么钩我的秃头。”

    绿豆也不能丢了风度:

    “你最好是菩萨,生个莲花座,把弟兄们都驮回去。”

    脚已经碰到了松软的河滩。岸上郭旭和徐之浩正在和鲜卑人拚杀。疯子心眼多,俯身从地上抓了两把泥,绿豆也如法炮制。他们跟在郭旭身后,瞅准扑过来的敌人,猛地撒了出去。鲜卑兵打仗靠气力,不防人家会用这种手段,当下就迷了眼睛,被郭旭趁机结果了性命。疯子和绿豆手里有了家伙。

    河面上传来喊话声,刘裕的信使到了。

    岸上魏晋双方的士兵都停了下来。

    信使是白直队一名幢副,没穿盔甲,一身白袍,手执一面小帅旗,笔直地站在船头,身边是一名翻译:

    “大晋朝太尉刘裕将军照会大魏冀州刺史阿薄干将军,晋魏两国已有约在先,本军借道过境,无意侵扰。风水迅疾,士卒漂转,非人力所能左右。请将军以仁慈为怀,以睦邻为本,放还登岸士卒,全军感激不尽。刘太尉愿以每人千斤粮秣或金银玉帛致谢,聊充大军前锋乳酪之费。”

    译完之后,北岸一片寂静。郭旭面前的鲜卑士兵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一个大个子甚至憨憨地笑了一下。其他地方有几个鲜卑兵本来要取俘虏首级的,现在也收回了刀。

    信使又开始重复刚才的话,但是才说到“以仁慈为怀”就戛然而止。郭旭猛一回头,正看见那名幢副跌跌撞撞地向后倒,一手在空中绝望地挥动,另一只手无助地伸向左眼,好像要把那支深深插进去的箭拔出来。

    信使船仓皇掉头,飞速返航。

    这就是阿薄干的答复。

    岸上的鲜卑兵和晋兵一起叫骂起来。公然射杀上门言和的信使,这事情也做得太绝了。

    郭旭心里明白,阿薄干是用这手来表明态度:就是要杀光上岸的晋兵。他趁着鲜卑兵还没有动手,扔掉手里的挠钩,捡起一把长槊,吆喝着,让大家退到黄河岸边,背靠河面围拢在一起。

    上岸的十几个人,现在剩下七个。都是刀头下滚过来的老兵,不用谁说,自然形成一个三角阵,尖朝着敌人,底扣在河岸上。手里的兵器长短互补,攻防兼备。

    在岸边的鲜卑兵都没有骑马,虎落坪阳,在擅长步战的北府兵面前毫无优势。假如人多,还可以团团包围抓活的。但现在整条河岸上都乱哄哄的,大家自顾不暇,无法相互支援。对付郭旭他们的,其实也就二三十号人,而且没有人统一指挥。不过双方都清楚,毕竟众寡悬殊,最初的混乱之后,大队人马很快就会赶到,鲜卑人会牢牢掌控局势的。

    疯子小声提醒郭旭:

    “能溜就溜,他们要是放箭,咱们都得完蛋!”

    郭旭很清醒:

    “往哪溜?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跟他们贴着,让他们没法放箭。再坚持一会儿,援兵就到了。”

    话音刚落,就看到对面鲜卑人的眼光都在看自己侧后方。
………………………………

12、一个援兵

    一个盔甲整齐的人飞落在河岸上。

    援兵到了。

    就一个。

    岸边的水流很急,小船无法靠拢。情急之下,陈嵩把长槊当撑杆,纵身跃起,跳上河岸。他这一跳,小船受到向后的推力,一下子被冲出去两三丈远。桨手们顺势调头,回去了。他们不敢在岸边久留,除非想做鲜卑人的活靶子。

    陈嵩拖着长槊,彗星袭月般直冲向郭旭面前的鲜卑人群,呐喊一声,高高跳起,长槊在空中划出一道令人窒息的长弧,泰山压顶地砸在一个脑袋上。

    西瓜拍碎一般的声音还未消散,陈嵩已经扎稳双脚,回臂抽槊,扭腰变步。槊刃横扫出去,在接连割破两个人的脖子后,划出一个优雅迅疾的小光环,略略后挫,径直扎进一个鲜卑人的胸膛。

    这个可怜的人并没有立刻倒下,而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挑到空中,像一段沉重的木头,轰然砸向他的同伴,撞飞了两个挪不开脚步的倒霉蛋。

    魔鬼!

    鲜卑人像雪崩一样向后退去。

    疯子发出一声狂喜的怪叫,嗓子都破了。

    陈嵩居然挺着长槊追了上去。绿豆在后面急得大叫:

    “将军回来!”

    在这种绝境里,孤身冒进的结果只能是陷入重围,耗尽力气,丢掉性命。

    陈嵩不是莽汉,他盯上了不远处的一匹马。不必伯乐,上过战场的人都能看出这是一匹好马。

    马背上的鲜卑骑兵也注意到了他。

    一个马背上的鲜卑骑士,敌十个汉人步兵,这是被百年来的战乱反复证明过的计算公式。

    鲜卑骑兵从马鞍边摘下一根大棒,漫不经心地架在肩膀上,嘴角带着嘲弄的微笑,向陈嵩冲撞过来。

    是的,一个马背上的鲜卑,顶十个徒步汉人。但陈嵩不是见了马蹄子就嗓子发干的菜鸟,他是百战之余的北府兵老油子。

    他抄起一把挠钩,迎面冲向这个骄傲的鲜卑兵。

    鲜卑人并没有抡圆大棒,马的速度会让他的打击加倍,所以他几乎懒洋洋地俯下身子挥动右臂。

    闪过马头的陈嵩突然跪倒,身子向后一仰。带着铁蒺藜的棒头裹着一股疾风从他面庞上掠过。

    紧随着这股风,陈嵩右手中的挠钩已经咬住了骑士,将他拉下马背,重重地摔在地上。

    一切在瞬间发生,鲜卑骑士骄傲的微笑甚至还挂在嘴角。

    他应该感谢上苍,在战场上心如铁石的陈嵩,没有浪费一点时间来杀死他。他紧跑两步,从后面飞身上马,跑到了郭旭小队身边。

    自打上岸以来,郭旭心里第一次燃起活下来的希望。陈嵩横槊马上,方圆五十步都在他的控制之下,步战小队压力骤减。而他们又可以保护陈嵩的后方。只要能顶一阵子,总能找到脱身的办法。

    但内心另一个声音也在顽强地反问:能顶多久呢?

    左右两翼已经听不到格斗声和惨叫声,想必鲜卑兵已经肃清了上岸的晋兵。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倾泻过来,抹掉这几个顽抗的幸存者,包括一名善战的将军。

    果然,呜呜的牛角号和咚咚的鼓点响起来。鲜卑兵从三个方向,密密麻麻地压过来。在距离百步左右的地方,几名小校用鲜卑语发出号令,大队人马原地止步。

    有两个人骑着马走到阵前。鲜卑军官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话,旁边的人用汉话翻译了过来:

    “大魏国冀州刺史阿薄干不忍心杀死真正的勇士,要你们放下兵器,立刻投降。大魏对鲜卑人和汉人一视同仁。有很多汉族人才在为拓跋家族效力。如果你们肯效忠大魏,一定会得到高官厚禄。如果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

    陈嵩一言不发,死死地盯着那个鲜卑军官。

    疯子和绿豆不约而同地呸了一声。徐之浩大骂一声:“狗怂东西!”

    鲜卑军官举起右手。前排的鲜卑长槊手齐刷刷蹲了下来,后两排弓箭手引而不发。

    郭旭的后背立刻就湿了一大片。这些年南征北战,出生入死,中过两次箭伤,但那都是在冲锋陷阵时中的流矢,有疼痛,没恐惧。面对一个箭阵,像死囚一样无助地等待着万箭穿身式的处决,平生还是第一次,恐怕也是最后一次了。

    “将军,与其等着做刺猬,不如拼了!”

    手持长槊的壮汉显然已经绝望了。

    陈嵩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他在马上欠了欠身子,冲着那个汉人翻译喊道:

    “你告诉他,我是刘太尉手下骠骑队队主陈嵩,我可以考虑放下武器,效忠魏国,但我必须得到阿薄干将军本人的保证,我要和他面谈。”

    绿豆几个人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陈嵩居然要投降。手持长槊的壮汉举起槊就要过去,被郭旭一把拉住了。几乎同时,大家都意识到陈嵩是在拖延时间。

    翻译很快回话:

    “你们可以和刺史大人面谈,但必须先放下兵器。”

    陈嵩像个商人一样讨价还价:

    “只要刺史大人一露面,我立刻缴械。这么多鲜卑精兵,难道还怕几个要死的人?”

    激将法起作用了。不一会儿,十几匹马从阵后来到阵前,骑士中只有一个人头戴金盔,围着镶金腰带。

    阿薄干静静地打量了眼前这几个人,很感兴趣地把目光集中在陈嵩身上。

    “我刚才在高处见识了你的身手!这么年轻就做了队主,后生可畏啊。”

    陈嵩很惊讶地发现阿薄干能说一口非常流利的汉语。

    “见笑了,我这几下子,在北府兵里,算不得什么身手。刺史大人汉话这样地道,想必是心存仰慕,学了很久吧。”

    阿薄干暗暗赞叹:这青年将军头脑敏锐,话里有话,不但是个好军人,也颇有出使四方的才干。

    “将军这样好的人才,为偏安江南的小朝廷卖命,可惜了!”

    “将军错了。大晋不是偏安的小朝廷。我们前头灭了慕容燕,很快就要灭姚秦。这以后的事情,还很难说。北府兵借道过境,与贵国井水不犯河水,你们这样百般阻挠,对我的落水弟兄下毒手,就不怕以后不好见面?”

    阿薄干点了点头,并不接招:

    “将军身陷绝境,还不忘记为本朝扬威,阿薄干佩服。不过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劝将军还是多想想眼前的处境!投靠大魏并不丢脸,在我朝作高官的汉人很多。”

    陈嵩沉吟了片刻,对阿薄干拱了拱手:

    “陈嵩还年轻,不甘心就这样丢了性命,我可以投靠大魏。不过我不忍心看着几个弟兄死无葬身之地,容我说服他们。”

    说完之后拨转马头走到绿豆面前,冲着几个人眨了眨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等我说完之后,你们要装做很愤怒的样子来杀我,我会跑,你们在后面追,他们一时闹不明白,大家就混在一起了。只要他们没法射箭,咱们就有希望脱身。”

    中气很足,不是悄悄话,但包括汉人翻译在内,敌人一个字儿都听不懂。

    京口方言。

    刘裕是京口人,京口话是北府兵的官话。北府兵里的北方人,除了自己的家乡话,必须懂京口话,否则会误事。

    疯子反应最快,立刻举起弯刀,满口爹妈祖宗地扑向陈嵩。其他几个人也义愤填膺地群起攻击。陈嵩一边退,一边用长槊格档。

    有几个鲜卑人想放箭,被阿薄干喝住,他怕误伤陈嵩。他并不在意是否为国家笼络人才,而是希望把一个有身份的俘虏送到平城去。否则兴师动众,最后就杀了个把小兵,而且还是沾了老天爷的光,朝廷会有人当笑话讲的。

    他打了个手势,一群鲜卑兵扑出去,和绿豆几个人混战在一起。陈嵩立刻脱身,纵马直奔阿薄干。

    阿薄干身边的一名偏将首先看出苗头不对,打马挡在阿薄干前面,厉声喊道:

    “下马!”

    他还想说把槊扔了,但已经没有机会说了。阿薄干看到挡在前面的偏将身子还在马上,脑袋却飞了出去。还没等阿薄干反应过来,陈嵩已经冲到跟前,一把抓住他的镶金腰带,将他从马上摘下来,横在马鞍上,抛了长槊,抽出阿薄干的腰刀架在刀主人的脖子上,扬声下令:

    “阿薄干在我手上,你们立刻放下兵器,全体后撤,否则我立刻宰了他!”

    轻轻一划,阿薄干的后颈上立刻渗出一道血痕。

    阿薄干连声大叫:

    “放下兵器,全体后撤!”

    按照鲜卑军纪,坐视长官被俘或阵亡而不能救者,处死。但鲜卑军纪又规定,不执行长官命令的,要处死。阿薄干还活着,他的命令当然要不折不扣地执行。鲜卑兵纷纷放下兵器,缓缓向后退。

    眨眼工夫,陈嵩单枪匹马,扭转了不可能扭转的危局。

    他按着阿薄干,护着郭旭一干人回到了黄河岸边。这时他看到几艘大船气势磅礴地压过来。

    兴奋感还在,但一种不祥的预感掠过脑海:

    太顺利了!久经沙场的老兵从来不相信轻易得到的东西。

    突然,有一个人用鲜卑语大声喊话。

    虽然陈嵩听不懂,但他能听出来喊话的人在重复一个意思。

    阿薄干本来在马鞍上扑腾,听到喊话,突然镇静下来。

    陈嵩下意识地加了把力气,想把阿薄干压得更紧些。

    一声尖厉嘹亮的口哨掠过战场,带着一股野性。

    几乎同时,陈嵩胯下的马狂嘶一声,前蹄腾空直立起来。

    假如只有他一个人,他不会落马。但是现在他一只手挟着一个大活人,一只手拿着一把刀,抓不了缰绳,只能靠双腿夹住马肚子。

    他和阿薄干都掉下马来。那马一声长嘶,冲着口哨的方向跑了。

    阿薄干就地十八滚,翻身狂奔而去;迅速被赶来接应的士兵们救走。陈嵩在地上挥刀猛砍,但只划破了他的袍角。

    一道闪电照亮了他的脑海:真后悔刚才没有杀死那个鲜卑骑兵。一定是他缓了过来,用鲜卑话警告了阿薄干,而后用口哨指挥了自己的马。

    刚刚用什么招数得手了,现在就败在什么招数上。陈嵩很懊恼。
………………………………

13、死神失手

    13、

    丢了人质,小小孤军再也没有护身符了。

    陈嵩很清楚:如果没有主力部队登岸,就是来100个陈嵩,也没法把弟兄们带出去。

    他本可以不来的。

    太尉也不允许他来。

    不来没错。

    但他就是不能眼睁睁看着弟兄们被人割脑袋,自己却四平八稳地在大船上看热闹。

    人总是要死的,假如他陈嵩今天袖手旁观,忍心看着多年出生入死的弟兄陷入绝境,那么就算福大命大,长命百岁,内心的耻辱也会让他的余生备受煎熬。

    今天横竖是一死,要么痛快冲杀,轰轰烈烈地阵亡,带着一帮弟兄到地府,那里有的是北府兵,还可以集结成军;要么老天眷顾,脱离鲜卑人的刀锋,回到军中,被刘裕处决。

    无论怎样死,心里都没有丝毫愧疚。

    但是关键还是要救出人去,否则大家全都死在岸上,纵然无愧袍泽之情,也是很窝囊的。

    刘裕虽然下令不许登岸战斗,但并没有不许救援。河面上现在有很多快船,岸上的人只要能够回到河里,就会被捞起来。只是鲜卑兵死死地压着,根本不给跳水逃生的机会。

    形势非常明朗:必须有人留在岸上拼命格斗,阻击鲜卑兵,掩护其他弟兄们逃走。能够胜任这个任务的,也只有陈嵩和郭旭了。

    郭旭把阿薄干掉在地上的金盔交给陈嵩:

    “你带大家走吧,我守着。”

    陈嵩把金盔推回来:

    “我的弟兄没走,我不会走。你太累了,回去吧。”

    郭旭不再拉锯:

    “我死了,大不了一个幢主。你死了,一个队主。你不在乎自己的脑袋,也得在乎弟兄们的士气。”

    大战还没开始,为了一个小插曲损失一员战将,这对于一支远征军而言,的确不吉利。但是回去不也是死路一条吗?以刘裕的治军风格,可以容忍打败仗,决不容忍抗命。

    “你大概还不知道吧,我违抗了太尉的命令来救你们,就是回去也会被斩首。我是必死之人,你不是。所以应该你走。”

    在场的人无比震惊。他们立刻明白了为什么只有陈嵩一个人上来增援。

    郭旭强忍住眼泪,向士兵们下令:

    “我和陈队主殿后,其余人立刻下河归队!违令者立斩!”之后转向陈嵩:“我陪你死!”

    陈嵩知道多说也没用,他伸手按住郭旭的肩膀,两个人额头顶在一起,相互凝视了一小会儿,无声地笑了。

    徐之浩、绿豆、疯子,还有另外两名士兵知道这是不能违抗的命令。默然跪下,向两名长官、两位大哥磕头。走出两步,全都失声痛哭。

    鲜卑兵已经恢复秩序,列成方阵压了过来。

    威震四方的鲜卑精锐,竟然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主将被一小撮敌人生俘,这种奇耻大辱让他们恼羞成怒。

    战场上不会再有劝降,只有血腥的报复。阿薄干已经传下令来,别人都可以杀死,陈嵩一定要活捉,他要亲自剐了这家伙,让他知道侮辱大魏冀州刺史要付出什么代价。

    郭旭眼睛盯着前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槊。如果没有奇迹发生,他和陈嵩都将死在这里。陈嵩为了救自己,不在乎掉脑袋,他也一样。唯一的遗憾是他在回到关中之前就掉了脑袋。一个无头鬼在地下和爷爷、父亲相逢,那该多么凄惨。想到这里,苦涩地笑了出来。

    鲜卑兵阴沉的面孔已经到了十来步远的地方,一支长槊突然划破长空,从河岸方向飞向鲜卑兵,降落的时候,遭遇了一个人的脚背,它立刻当仁不让地穿了过去。这个当兵的惨叫一声,身体后倾,但脚还被紧紧地钉在地上,于是他以一种非常不自然的体态扭曲着倒了下去。鲜卑兵阵中立刻出现一个圆形空场,圆心是一个声嘶力竭的伤兵。

    郭旭回头一看,徐之浩向他扬了扬手,笨拙地跳下河去了。

    再见乡党,没有比这更好的诀别了。

    鲜卑兵再度受辱,怒不可遏。锋刃如波涛,缓慢而沉重地涌向两个人的小小孤岛。

    陈嵩和郭旭沉下身子,扎稳脚跟,蓄势待发。他们的长槊会首先飞出去,打乱前头士兵的阵脚,尔后,他们会挥舞弯刀,冲进敌阵,逢佛杀佛,遇父杀父。

    从中原陆沉那一刻起,他们的命运就定了。

    注定不能像幸运的祖辈或后辈那样,穿着体面的衣服死在亲人环绕的床榻上。

    年轻的生命即将凋谢。

    白刃耀眼、鲜血纷飞、陌生人殉葬。

    身体会腐烂,会融入泥土。

    看到枯骨的人,不会知道它的主人生前多么英俊挺拔。

    如果有灵魂,他们会看到这血腥味看似永不消散的百年乱局,谁是收官者。

    随他去,一切都已经没有意义。

    有意义的是兄弟并肩战死。

    。。。。。。

    下雨了。

    密雨斜侵,飒飒地落在鲜卑兵头上。

    箭雨。

    黄河上,四艘巨大的“金翅”战船一字排开,舰艏的兽头面目狰狞。

    晋军弓箭手居高临下,顺风放箭,织成一张致命的帘子,把一场结局已定的厮杀挡在了两个幸存者之外。
………………………………

14、生死揉搓术

    14、

    刘裕披挂整齐,被一群幕僚和亲兵簇拥着,坐在帅船的甲板上,手里把玩着阿薄干的金盔。

    丁旿带着陈嵩和郭旭走过来跪下,头盔上的红缨络在风中很凌乱。

    刘裕示意郭旭站起来说话,没理睬陈嵩。陈嵩只好继续单膝跪地。

    “郭旭,你说说今天发生的事情。”

    郭旭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很好,你能在绝境中保住弟兄,甘愿留下来舍命断后。有本事!有胆量!有情义!不愧是我北府兵少壮英雄。”

    回头指着一个幕僚:“你这就行文,擢升郭旭为骠骑队队主,即刻就任!”

    在场的人全都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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