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戈记-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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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行清泪顺着女子脸颊之上缓缓落下，弯眉抿嘴，尽是不舍哀伤之色。

　　　　王萧忽地便明白了她的心意，那是与自己一般，深陷梦中，痴缠虚幻，而不愿醒来的模样。

　　　　若非沉睡者甘愿醒来，强行扰乱对方气息，指不定会适得其反，不仅令她难以复醒，而且连梦境也无以为续，永永远远的沉沦于一片黑暗当中也说不定。王萧想得明白，不敢再强自动手，只是想道：“小媳妇儿啊，究竟是什么样的梦境能让你连老公也不理会了？”轻轻抚上那水晶碎裂之处，怔怔发呆，过了良久，自空中取下晶体，横放路边，自己斜躺在旁，昏昏睡去，以梦入梦。

　　　　如汲貘所说，达涅古之息会指引他去搜寻另一股黑息，就此入得梦来。只是束缚住沈诗菱的气息不如汲貘强盛，饶是王萧身具浑厚无伦的黑息，也得在无数幻境中追寻徘徊良久。

　　　　他好似穿行在一条狭长窄仄，漫无尽头的通道之内，眼前不住掠过一幕幕见或未见场景。

　　　　一幕中的沈诗菱仍是高中丑比无盐的容貌，缩在教室的桌子之上，低头奋笔，不理会周遭人言险恶，讥嘲羞辱。一幕中她正自扬着脑袋，带着女孩子家特有的感性笑容，与坐在前桌的自己谈谈说说。一幕中自己跪倒在地，满脸诚恳的向她发出舞会的邀约。一幕中她小心翼翼的扶着自己，在舞池中翩翩起步。一幕中自己调笑不羁的轻言喊道：“小媳妇儿。”她面带羞敛，神情却是极为欣喜。

　　　　然后女孩坐在一台不知驶向何方火车中，躲在车厢当中，泪如雨下。

　　　　然后女孩站在一家整形医院门口，犹豫良久，这才缓缓而入。

　　　　然后女孩在夜场当中盛装鲜亮，犹如骄傲的公主一般笑靥如花，媚艳入骨，颠倒无数男儿。

　　　　然后女孩提着一罐酒，独行在灯火灿盛的大街之上，迷离恍惚，坐倒在地，放声痛哭。

　　　　然后的然后，她休学弃家，只身一人回到东南市来，于一方小小的餐馆当中，对着一名衣衫褴褛，神情清朗的男子，如怨如诉的轻声道：“我想你了。”

　　　　王萧看着看着，心中酸楚，眼眶儿不禁红了。

　　　　“没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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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妾心如梦何所望

沈诗菱引着活泼可爱的孩子，牵着王萧的手来，行在阳光明媚，花草清香的小道之上，刹那之间，空气中翻涌起异样的波动，一道切实清晰的黑息从地上冲腾升束而起。“呼呼”焰燃，黑芒剑火，就此生出，一人直立前方，身如冥冥夜色，正是柏戈。

　　　　“终于进来了。放了她吧，梦靥。”

　　　　沈诗菱大为讶异，她也不知道已经有多长时间没有听闻柏戈与TADL的消息，好似自从王萧口中得知苏念雪为TADL所残害之后，就再也没有那群怪物的消息了。她总不免暗暗有些庆幸，若是苏念雪没有死去，他又怎么会选择自己呢？但这个念头便只是想想，也令她负罪极深，那姑娘可是多好的女孩啊，若是她站在王萧身边，会不会更显般配呢？此念甫生，便被她极力压抑下去，竟是连边也不敢沾染一点。

　　　　东南市大名鼎鼎的英雄，柏戈就这么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沈诗惊讶之余，也不免颇为欣喜，喊道：“呀。。。。。。你、你是柏戈？！”柏戈道：“过来吧，小。。。。。。姑娘，离他远些，我带你回去。”沈诗菱奇道：“离他远些？”侧眼王萧，见他面色淡然，微微发笑，不由问道：“你说什么？我为什么要离他远些？你要带我去哪里？”

　　　　柏戈道：“你这个梦做得太长久了些，是时候回去了。”沈诗菱背后一寒，颤声道：“梦。。。。。。？！”柏戈道：“是的，梦。我能理解你不愿醒来的欣慰与满足，也知道直面现实你会感到伤心难过，但梦终究是梦，总会有醒来的那一天。来，现在还有时间，跟我回去吧。”伸出手来，绯红色的眸子一瞬不瞬的望着他。

　　　　王萧一把拉住了沈诗菱的手来，将她掩在身后，说道：“离他远些，怪物，你究竟有什么阴谋？到底是谁指使你来拆散我们的？”柏戈眼眸闭合，抬起剑来，直指而出，说道：“我不会同情梦靥的产物，你要是敢阻拦我，我会毫不犹豫的将你杀了。”王萧回过头来，挂着魅惑的笑容，对沈诗菱说道：“亲爱的，你相信我么？”沈诗菱兀自神智混乱，浑身打颤，可只是见了那张明净温煦的脸庞来，便再无犹豫，点头道：“嗯。”王萧道：“接下来你会看到一些匪夷所思的东西，但请相信我，我是为了你好。任何人都无法拆散我们，他也不例外。”

　　　　柏戈感官集束，蓦地感到不久前才消散的达涅古之息蓦地凝聚起来，心道：“糟糕！”心念稍动，忽见两个低伏急窜的影子飞速而至，猛地里咬上自己的肩骨，竟是那两个小小的孩童，只是尖牙锐齿，青筋红瞳，身周为淡淡的黑息所笼罩，模样甚是可怖。达涅古之息应敌极快，立时生出反击之力，将那两个孩童震飞路边，摔得头破血流，仍自伏地低嘶，伺机而动。

　　　　沈诗菱既惊且骇，全没料到这两个乖巧伶俐的孩子竟突如恐怖的异兽一般，对柏戈发起攻击。她呆怔原地，忽见身边的王萧身周也弥散出滚滚黑雾，骤然间通体漆黑，急长两丈，灯目阔口，长鼻空悬，发出“咕呜”吼声。

　　　　王萧自是明白，撤了焰界之后，自己又入梦中，此地既为他所宰，复活重生自然亦是小事一桩，只是黑息薄弱，实力有限，无甚强大的约束力罢了。那怪物轻轻将沈诗菱提起，放在肩上，“咕咕隆隆”几声，似在说话。沈诗菱似是从他温柔轻缓的动作中感到了绵绵深情，一如这些时日的亲密无间，心中一宽，惊惧骇异之情顿去，缱绻缠绵之意复生，心道：“没错，他是王萧，王萧是爱我的，没有人能拆散我们。”一时间迷离失神，竟是丝毫也不怕他这恐怖悚异的模样。

　　　　这怪物自然没安什么好心，这不过以沈诗菱为质，使柏戈攻击之时投鼠忌器，不敢妄下杀手罢了。只是他此刻黑息微薄，虚弱之至，无论如何也不是柏戈的对手了。柏戈心中明了，身子一晃，抢到那两个怪童身边，厄特拉一挥一带，但见寒光一掠，那两个怪童惨呼声中已被斩成四截。沈诗菱捂嘴泪下，这些时日来与这两个稚童相处，天伦共乐，心中母性蓬发，脑袋中虽仍是迷迷糊糊的，但心中却早已将他们视作亲子，疼爱有加。此刻见他们被柏戈斩杀，心中悲恨交迸，几欲晕去。

　　　　但见黑焰转灭，绿息滚滚，柏戈猛地将厄特拉掷出，直射怪物而去。那怪物身子一侧，闪了过去，再抬眼时，却已瞧不见柏戈身影，只听得“嗖”的一声，身后劲风袭袭，欲待回头，却已被晶莹碧绿的剑锋所惯透。这一下迅如风雷，疾如电光，柏戈竟早已闪到他身后，接过劲飞厄特拉，回身刺出。只见盈盈湖光自剑锋处飞散冲击，诛灭邪物，那怪物仰天惨嚎，身子鼓胀崩裂，直欲炸开。沈诗菱哭喊道：“不要！！！”忽觉身子一轻，那碧绿的影子已将自己揽住，眼前景物晃晃，眨眼间已退至远处。

　　　　“呜啊，呜！！！”嘶悚的怪叫声中，那怪物于绿焰与黑息的交缠冲撞中猛地炸开，化为团团烈火，点燃了街上的花木草树。沈诗菱泪水不尽，如坠虚空，茫茫荡荡，就此怔愣原地，喃喃道：“不要。。。。。。不要。。。。。。”火光交织间，那绿焰人影护在她前头，手中剑泛湖光，不发一话。沈诗菱伏倒在地，只感觉自己好似又变成了那个人所厌恶的丑恶丫头，这世上再无一人疼她、惜她、怜她，她蓦地想明，这算这真是一场梦也好，她再也不愿醒来。

　　　　梦碎了，她又去哪里寻王萧呢？

　　　　忽然间天崩地碎，眼前一切化为片片缕缕，开始缓缓飘散而去。柏戈道：“该回去了。”沈诗菱摇头道：“不要。”柏戈道：“他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么做？为什么不肯回去？”

　　　　沈诗菱哭道：“我不要，不要！你又懂我什么？！”柏戈沉默片刻，轻声道：“我懂你啊，一直都懂的。。。。。。”沈诗菱瞧见眼前那人身上的绿焰剑光消散而去，缓缓转过身来，神清骨秀，眉目清朗，衣带补丁，正是她心中那人儿的模样。不，这才是她心中那人儿的模样。

　　　　他伸出手来，微笑着凝望着她，说道：“咱们走吧，小媳妇儿。”沈诗菱呆了，听得他温言笑语，心中再也明白不了，原来就连那柏戈，竟也是她心中的人儿。

　　　　“王、王八蛋。。。。。。”

　　　　女孩拉住他的手，不知堕入何方，再也不愿松开。

　　　　只感眼前灯光明亮，王萧与沈诗菱几乎是同时睁开眼来，只听得轻软有致的女生喊道：“啊？！你们醒了？”正是苏念雪守在旁边，一直看着他们。沈诗菱一眼看去，见自己果然是在那个寒酸空落的房间里，不由既感酸涩又觉心安，转过头去，见王萧正自伸着懒腰，笑道：“哎呀呀，这一觉睡得可真酣畅。嘿，小媳妇儿，你终于醒了啊？”

　　　　沈诗菱脸泛红晕，渐渐晕透，瞧得他与自己在床上这近在咫尺的距离，“啊”的惊呼，竟而猛地一掌将他推开。“扑通”一声，王萧重重摔在地板之上，连连呼痛，叫道：“你、你。。。。。。你，哎哟，喂，小媳妇儿，我说你能不能温柔些啊，怎么把老公推下床了？太不守妇道了。”

　　　　沈诗菱怒道：“王八蛋，谁叫你睡上来的？想夜袭我么？你这个色魔、变态、人渣。”王萧笑道：“有床不睡，难不成要我睡地板上救你么？”沈诗菱一惊，蓦地想起那梦中最后一幕光景来，讷讷道：“你。。。。。。真的是你么？”王萧坐在床边，微笑道：“你猜啊。”沈诗菱脸颊涨红，只觉天旋地转，几要晕去，眼含泪光，点点而落，哭道：“你、你，你王八蛋！！！”

　　　　王萧被骂得找不着北，愤愤道：“靠，难道我变身的时候不帅么？怎么就成王八蛋了？”沈诗菱怒道：“谁允许你进我梦里的？你这偷窥变态狂，都。。。。。。都被你看到了，你什么都知道了，你，你。。。。。。”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她自是指得在梦中与王萧共结连理，儿女成双的事情。

　　　　王萧笑道：“做梦的事情哪里做的准？我还总是梦见小雪答应我的求婚咧。可直到现在她也没答应我啊，你说是不是，小雪。”苏念雪白了他一眼，淡淡道：“好好说话，别嘴贱。”沈诗菱“啊”的一声，说道：“是苏念雪么？”苏念雪点头微笑道：“你好啊，咱们可有好长时间没见过了吧？”

　　　　沈诗菱细细端量着眼前女子，只见她姿容清丽脱俗，眉目如画，肌光胜雪，更胜当年少女颜色，兼之恬和从容，淡雅安宁，不减往日气度，实是生平未见的美貌女子。她暗自比较，不由自惭形秽，低头道：“你、你好。。。。。。”心想：“我又哪里比得过她呢？”

　　　　苏念雪见他们躺了一天，未曾进食饮水，又想留些空间给他们说话，便道：“你们刚醒，先休息会儿，我去熬些粥给你们送来。”王萧道：“谢啦，记得别加皮蛋。”苏念雪应了，转身而去，轻轻带上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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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华茫茫落寒霜

苏念雪这一走，沈诗菱顿觉尴尬起来，止住了眼泪，却羞于说话。王萧左右四顾，连一张纸巾也翻不到，只得伸出衣袖去，笑道：“喏，不嫌脏的话就擦擦吧。”沈诗菱“嗤”地一笑，顿感轻松下来，问道：“哪，我刚刚都看见了，你。。。。。。你就是柏戈啊？”王萧点头道：“是的，如假包换。”沈诗菱见他淡然以嘻的模样，却怎么也不相信，说道：“你别笑啊，你一笑可就没有一点英雄的气质了。来，正经点，让我瞧瞧。”王萧笑道：“好，好，你想怎么瞧就怎么瞧。”止住笑容，摆出一副平静威严的模样，只不过片刻时间，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沈诗菱被她逗乐了，笑道：“你这人，真是没有半点样子，哪里像柏戈嘛，我才不信呢，你可别和我开玩笑。”王萧笑道：“不信就不信嘛，柏戈很了不起么？冒充他还有什么好处不成？”沈诗菱道：“那你现在可以变成柏戈给我看看么？”王萧道：“你想看么？”沈诗菱思索片刻，犹豫道：“嗯。。。。。。”念头一转，又道：“还是算了吧。”王萧道：“怎么？”沈诗菱道：“为了这点孩子气的心思就要见柏戈，不是太儿戏了些么？其实我刚刚在梦里就见得够啦，很勇敢，也很帅气。。。。。。”王萧拇指比向自己，问道：“有我帅么？”

　　　　沈诗菱“呸”的一声，说道：“脸皮真厚，瞧你这穷酸落魄的像儿，哪里帅了？”王萧道：“哎呀，你可没听说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么？哪有小媳妇儿嫌弃老公的道理？”沈诗菱脸带酡红，嗔道：“胡说八道，我有说要嫁给你么？”王萧厚着脸皮凑近，笑道：“喂，你别耍赖啊，我刚刚在梦里也都瞧见了，咱们可是结了百年之好，儿女成双哦。”沈诗菱羞红了脸，嗫嚅道：“那是假的，你怎么能当真？”

　　　　王萧不理，笑吟吟的道：“小媳妇儿，你说要是咱们真的结婚以后，要生多少个孩儿才好？”沈诗菱道：“死开，要生你自己生，我才不生呢。”王萧笑道：“这种事情我自己怎么做得来？还得男女搭配嘛。”沈诗菱道：“你这人。。。。。。难道就不怕你的小雪听到了恼你么？”王萧“啊”的一声，赶忙住口。沈诗菱心下一黯，想道：“他只是无心说几句玩笑话，我又何必去点破呢？唉，在他心中，苏念雪自然胜我百倍，他又怎么会顾念到我呢？”

　　　　王萧收敛神气，温颜说道：“傻媳妇儿，王萧这家伙又有什么好了？哪里值得你为他沉沦梦渊，不肯醒来呢？”沈诗菱听得他这么一说，触动心事，忍不住滴滴落泪，想起半生屈辱，思念之苦，更是愁肠百结，不能自己，呜咽道：“我。。。。。。我知道你以前为我所说所做的那些事情只是同情我、可怜我，根本就没有半点情意。我心里清楚，非常明白，可还是止不住那些妄想，我不敢奢望能跟你结成夫妻，只是希望偶尔能见上你一面，瞧着你在我旁边谈谈笑笑，那也就很好很好了。可我。。。。。。可我就算是在梦中也好啊，如果能在梦中与你永永远远的呆在一起，再不分离，就算醒不过来，那又如何呢？”

　　　　王萧昔年与她每日里不正不经的言语调笑，乃是落拓洒脱，少年人的脾性所致，却不知这女孩儿竟对自己情根深种，一至于斯。此刻听得她柔言软语，倾诉衷肠，不由情思难持，大感歉疚，轻轻将她拥在怀中，叹道：“唉，傻媳妇儿，你。。。。。。”沈诗菱知他与苏念雪情深爱笃，两情如一，再也容不下第三人插足。莫说自己原就及不上苏念雪，就算自己再好百倍，千倍，他王萧又怎会负心薄幸呢？他此刻不多说话，自是感激自己一番心意，却无以为报，而负疚颇深罢了。沈诗菱自知相思落空，终成定局，心中万念俱灰，酸苦悲涩实非言语可以形容，被他轻轻拥着，反而更觉难受。良久之后，这才呜咽道：“我想过些天我就该回去了，总之能再见你一面，我已经非常非常开心了。谢谢你，王萧，谢谢。。。。。。”

　　　　王萧也不挽留，轻声道：“哦，也对。回去之后要好好读书，女孩子家的，晚上别一个人到那种地方瞎晃荡，更不要喝酒，多不安全。跟爸爸妈妈好生说说，也替我向他们致歉，要不是为了我这个王八蛋，伯父伯母也不会为你操那么多的心。还有。。。。。。找一个优秀出众，能够配得上你一往情深的男孩子。至于王萧那王八蛋。。。。。。他不配。”沈诗菱落寞抑郁，泣不成声，哽咽着“嗯”了几声。

　　　　东南市，华新街，8：00PM

　　　　这场雨来得毫无征兆，瓢泼而下，洋洋洒洒。白衣短衫的男子撑着伞行走在大街之上，身上泛着朦朦胧胧的白光，宛如月华。正行间，他一眼瞥见了街边店角正躲着一对避雨的母女，那女子面带愁容，怀中的孩子正自哭泣，好似被这莫名其妙的雨水给吓着了一般。那男子缓缓走近，将伞递给那女子，用清和温暖的声音说道：“不介意的话，用这个吧。”那女子愣道：“您不需要么？”那男子点头道：“嗯，我已经快到家了。”那女子面带喜色，一番感谢之后，拥儿撑伞，没入雨幕之中。

　　　　那男子待那对母女走远，脚下一撑，几个纵跃，飞至一处高楼顶上，雨水打下，碰到那淡淡光华便被轻轻弹开，不着痕迹。那男子静静望着远方楼厦比列，光影斑驳，怔愣良久，自言自语道：“变了好多。。。。。。”忽然间霜风奄至，泠泠雪落，那男子头也不回道：“你来了。”他身后的女子头罩兜帽，身着薄冰，蹁跹缥缈，湛然若仙，正是艾琳。她低着头，轻声道：“你也醒过来了？”

　　　　那叫迦安的男子不答，只是冷冷道：“我感受到了圣剑的气息，里特，里特在哪儿？”艾琳哀声道：“他已经没入了长眠，再也不会醒来了。”迦安呆了片刻，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大声道：“他可是圣剑使，是柏戈，是被达涅古之息同化的怪物，怎么会死？！”

　　　　艾琳道：“从他折断厄特拉的时候，我就明白他早晚会将自己引向灭亡。只不过没想到事情会演化到这一步而已。。。。。。”迦安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那圣剑的气息是从何而来？没了里特的厄特拉，不过是一把腐朽生锈的烂剑罢了。”艾琳亦是一脸茫然，说道：“他虽已长眠，但柏戈却并未死去啊。厄特拉。。。。。。”迦安喝道：“自那个女人死后，王室的血脉早已断了，谁又唤得醒厄特拉？哼，柏戈未死，柏戈未死，好一个柏戈未死。艾琳，你不是已经见过柏戈了？”艾琳默默点点头。迦安道：“他比得过里特么？”艾琳道：“怎么可能比得过。”

　　　　迦安回过头来，明净柔和的脸上尽是悲愤难抑的神色，质问道：“那你为什么没有杀了他？为什么不消灭柏戈，摧毁厄特拉？难道你已经忘了村子在血河里的悲泣了么？忘了玛纳拉对那恶魔的诅咒了么？难道你已经不想复仇了么？”艾琳身子一颤，说道：“他。。。。。。他只是普通的人类而已，误打误撞的被厄特拉所选中，卷入了这一场灾祸当中。迦安，即便如此，你也要杀了柏戈么？”迦安恨声道：“死！！！无论是谁，只要负了这圣剑之名的人就必须得以死谢罪。”艾琳默默无话。迦安道：“艾琳，是不是时至今日，你仍要袒护于他？”艾琳面带苦涩，说道：“他一定是有苦衷的。”

　　　　迦安怒道：“他不过是一个虚慕王室高贵荣华，被人驱来使去，丧心病狂的疯狗罢了，能有什么苦衷？！”艾琳轻轻道：“我们都不了解他，从未了解过他。。。。。。”

　　　　迦安仰头望天，身上白芒渐渐散去，任由淅淅沥沥的雨水打了一脸，喃喃道：“里特，里特，我的朋友，我最好的朋友。。。。。。”蓦地回头，静静凝望着她，“我们无需理解他，再也不需要了。”

　　　　艾琳道：“你。。。。。。”

　　　　迦安道：“以玛纳拉之名，这次我一定将柏戈抹除。艾琳，你是不是仍想着要帮他？”艾琳脸颊绯红，却不敢说自己早已帮过他了。迦安道：“无论是作为玛纳拉的子女还是涅古鲁。。。。。。你和他终究会走到对立面的，艾琳，你不是早就该想明白了么？”轻轻一跃，消失在雨幕当中。

　　　　“我。。。。。。”艾琳俏立顶上，脑子里却尽是那小窝囊温煦如绵绵春风的笑容，仿佛又听得他对自己说道：“艾琳，不知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不戴帽子的模样，非常漂亮啊。。。。。。嗯！跟我们人类女子也是差不多的。”

　　　　她脸上一凉，蓦地一惊，却发现覆在身上的冰晶不知何时消融一角，致使雨水落了进来。原来是她出神之际，竟忘了制御体内力量去维系这护身的霜华。这种情况，可真是自她异化以来的头一遭。她心下恼丧：“我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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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鬼神之姿不可当

苏念雪买好食材，精心烹调好一锅香菇鸡丝粥，三人分食而尽，不多时刘振野便来电告知，说是那些陷入昏睡的病患已经一一醒来，每人均说是在梦中为柏戈所救，他便特意来知会一声，另外更提到了关于石棺文字解读的信息。

　　　　刘振野道：“还是关于大地那一行文字的信息，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姑且说给你听听，你随便记记也好。”王萧来了精神，忙道：“嗯，好的，好的，警察先生请说，我会记着的。”刘振野道：“圣剑的使者，行踏大地，玛纳拉的苍焰护祷其身，纵使前方邪魔万千，亦无可惧。就是这么一段话，翻译成现代文字还是有些拗口的。”

　　　　王萧重复道：“圣剑的使者，行踏大地，玛纳拉的苍焰护祷其身，纵使前方邪魔万千，亦无可惧。。。。。。嗯，我记下了。”两人说了一阵，挂断电话后不久，电视新闻里也开始纷纷报道市民从谜样的昏迷中一一苏醒的消息，事情到此，总算有个了解。

　　　　三人言谈叙旧，沈诗菱久困梦中，过不多时便感神乏力倦，洗漱一番后便先行睡去。王萧在旁照看，待她睡得熟了，替她掩好毯子，这才轻轻退出房来。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