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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得君子问瑶芳-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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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天下之大，在哪里才找得到医治她的办法。
“我为魔界一族之祸，戕害人界数万生灵，种种罪孽，罄竹难书……万死不足谢罪……”她放下手，血色的眸中是从未有过的可怕的坚决，“三皇神器均留与你……我于不周山顶，待你前来取我之性命。”
“辛羽！”
怎么可以？
无论她怎样罪孽深重，无论魔神之力将会怎样危险，可我终究是她的女儿，我怎么可能去亲手……杀死自己的母亲！？
虚无的幻影似是感知到了什么，身体微微抖了抖，但身形依旧直着，面露笑意，用最美的一面奔赴最后一场盛宴。这样温和的笑容、母亲的笑容，我以前从不曾见过，以后怕也没有机会再见。
每一个字，她都说得清清楚楚：“我于不周山顶，待你前来，取我之性命。”
她还是想把一切往她预定的方向引！
我连连摇头，冲上去想抓住什么，可那幻影转瞬即逝，手中徒留虚空一片。
连这一个幻影都消失了，周围是真的再无他人，只余凉风萧瑟，风中带着长安城内淡淡的血腥味。那是至为强大的魔神、我的母亲杀的人。
即便我根本不想走到那个地步，可……这么多人的性命……
许多年前，我曾经立誓，不能再依靠别人，要用自己的力量做些什么。既为神女，便要护佑苍生，成为那一世母后那样的人……
“——辛羽，我会去的！”
我不知道喊出这句话将来会有什么后果，可我知道，如果我不说，我现在一定会后悔。
“我会去的……”
……
我收了三皇神器从中和殿回转，却撞见了个奇怪的景致。
宫门外，一片妖娆桃花，粉云灼灼。阳光如溪水流淌在林中，映得桃云更加明艳动人。
哪里还有什么尸横遍野，只有十里花影摇曳。
我登时脑中一懵。
呃，记得之前长安城里并没有这么多桃树，遑论就栽在宫门前的大道上！那可是石板地，这他娘的一点都不符合花花草草的生长规律。
如果长安当真被屠，那长安龙气必然消灭殆尽，现在难免会混进一些山精野怪趁火打劫。
我又仰头望了望，这片桃林当真绚丽，可漂亮不能当饭吃，右手一抬，青色念剑悬空而凝。先驱逐此地妖物，再考虑辛羽之事。
闭上眼，周遭灵气感知无余，忽然间觉到身后不寻常的灵气上涨，我即刻便转回身去：“谁？”
花枝一动，层层纷繁后亭亭转出个娇弱的身影。
陆月。
………………………………
第八十二章 谲幻
记得陆月身子本是养好些许，此番却见她仍然娇袭一身弱病，实是我见犹怜，也不晓得这几个月来她到底折腾了些什么。
见到她，我自己都分不清是喜是悲，只收了念剑，尽量平静地问：“有期四处都寻不着你，这些天你去了哪里？”
陆月微微摇头，似乎有些魔怔：“我在这等他回来。”
前后不搭。我直截问：“这片林子是怎么回事？”
她唇边引一抹笑：“这是他的家啊。”又低下头，喃喃着自言自语，“我努力了好久，才让这个家恢复原状。等他回来，他会很开心的，一定会的。”
我知道她坚持不懈思恋了有期几千年，论理说其实比我还久一丁点，可好像……她有哪里不太对劲。
可放陆月再在外游荡指不定会出什么事。我快步走上前，拉起她的手：“不要胡闹了，我带你回蜀山。回蜀山就能见到有期。”
用力一拽却拽不动，她仍直直立在原地，反而是疑惑地望着我：“殿下会回家的，为何要走？”
鬼知道她口中的“家”是什么玩意。即便是有期的王府，在辛羽的屠杀下哪还保得了周全，也早已魂火杳杳纸钱飞了。
正欲再开解开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几分讶然、几分欣喜：“阿……月？”
陆月耳朵尖得飞起，黯黯的眸子里立刻放光，恰似大晚上发现猎物的猫头鹰，目光越过我直投向身后的人：“殿下！”
回头一看，果真是有期缓步走来，一身墨蓝分明和满目桃色格格不入，却莫名中融如画卷。
他神色本是焦急，兴许是走近了看清楚，眉头才舒开些许。先是花七分时间久久凝望了我一眼，望得我头皮连同手皮一起发麻，因陆月此时已反拽着我的手，手皮更是格外被拧得麻。幸好他留着最后三分时间望陆月，陆月的手才略略松些，不然我这手皮委实消受不住。
有期略松了口气，问道：“这几个月，你去了哪里？”
本以为她家殿下亲口问话她能正常点，未料陆月依然答道：“我在家等你回来。”
有期眉峰微蹙：“长安不是我的家。”
陆月面露笑意，神思还是有点恍惚：“怎么会呢？这里就是殿下的家，这里还有殿下的亲人。”
有期脸色愈发难看：“那个人不是我父亲，更不是我亲人。他眼里只有自己的皇位，如今他的死活又与我何干。”
陆月丝毫没有理亏的样子：“殿下随我还家吧。等见到是谁，你一定会高兴的。”
有期无言可对，满脸迷惑状。
我蹭到他身畔：“不如咱们去看看，也好弄清楚这里怎么回事。我总觉得和阿月脱不了干系。”虽说陆月如今只是个弱女子，可她前世好歹是个仙。
有期觉得很有道理。他难得觉得我很有道理而不是坏他计划，看来我揣了他的种之后，脑袋也出现了进步，以后有机会再多揣两个。
牵着有期、跟着陆月转入一处桃林小径，却不知此路通往何方。前行了一会我失了耐心，还没来得及再询问陆月葫芦里卖的到底是孔雀胆还是鹤顶红，前方忽地出现个身着齐腰襦裙的女子背影，远远的倒颇有八分眼生两分眼熟。
不过，牵着的有期的手顿时僵了一僵，继而开始发抖。我惊奇地望过去，他盯着那个女子背影愣愣出神、浑身颤抖，眼睛都似乎要掉出来。我赶忙双手合摊在他面前，以便他这新眼睛掉出来还能安回去。
始料未及的是，他竟一手将我推开些，往前走近，似要去细细看清那女子是谁。他的每一步都在发抖，都好像沉重得必须要用尽全力。
为接好他那双不甚稳妥的眼睛，我亦步步紧跟过去。
那位背身而立的女子，发间环佩珠钗交错有致，深蓝色的襦裙上泛着精致的凤纹，臂弯揽着碧色披帛。她站在湛蓝的天空下，站在芬芳的海洋中，站在他面前，像是早已守望了千年万年。
应是察觉到有人走近，她缓缓地回过头。
有期脚步顿时定住，全身上下如遭雷霆。
我本是一心顾他眼睛，倒没料到他表情这般不似寻常，困惑间顺着他目光扫过去，登时瞠目结舌浑身震悚。
这个人，这眉眼，不说有期过去朝夕相伴，哪怕我只见过几面，印象却早已深得不可磨灭。
这是有期夜夜梦回都会记起的那个人，是让他脆弱却也让他坚强的那个人，是他连同我都以为再也见不到、以为已经永远离去的那个人——
可现在，她还好好地站在他面前，对他柔和地笑。
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好像一场梦境。
她主动走近，一手抚上有期的脸庞，那般温柔，一语像是来自遥远到不可触及的地方：“有期回来了啊。”
我清清楚楚地看到，有期他那双坚强了许久的眼睛，霎时便润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可即便是他这种打落牙齿和血吞的人，也总有流泪的一天。这一天，就在这里。
有期呆呆地握住她的手，艰难地唤出那两个他只在梦中呓过的字：“母……妃……”
站在他面前的，是真真切切的德妃娘娘，是他的母亲，一如她以前活着时那般慈爱而美丽。
我识趣地退到一边，同陆月站在一起。虽不晓得这咋个回事，可人家母子团聚我干嘛杵在那当灯笼。
德妃娘娘含着苦涩的笑意，仰着头抚摸他的头发：“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哭什么。”
有期赶紧擦了擦泪，犹是不信：“母妃，是你么？真的是你？你不是……”
刚刚擦去了泪，他眼眶在一刹那又润得晶莹。德妃娘娘有些好笑地点了点头，抬手小心翼翼地擦拭他脸上的泪痕，轻柔得像是害怕弄碎了一件珍宝。有期本就是她最爱的珍宝。
“我的有期从小就很乖巧，又听话，我怎么舍得离去呢？”
“母妃……”
有期母子相见，竟是这样美好。
或许我下一次见到辛羽，就在不周山了。
那头德妃娘娘正与有期母子相拥泣不成声，我心中惆怅，正欲将就着陆月倾诉衷肠，一转身，哪有陆月的身影。可方才我确是走到她身边来的。
心中暗觉不对，我回过身去。
四面并无任何人影，像是一刹那便消失了，没有陆月，没有德妃娘娘，也没有有期。一切都虚幻得比梦境还梦境，只余阳光透过稀疏的几枝桃花，洒在脚下小径上。
我迷惑着走了几步：“阿月？有期？”却除了风过花落之声，再也听不到任何回答。
………………………………
第八十三章 荫蔽
兜兜转转寻了不知多少路，最终又回到最初我在桃树上绑了根红绳的地方。用脚丫想想都知道不对劲了，长安城内不说生不出这么多树来，大道上也没这么开阔。我根本不是在长安城里走。
陆月拐走有期，有期虽不太可能出事，我却也无从得知他在哪里。哪怕我无数次停下来催动神力，但除却认出这桃林中的桃树不是活物而是幻境，其余什么都认不出来。陆月几时法力如此高深了，连我都摆不脱她的幻境？
我正在原地干着急毫无办法，周遭忽有灵气浮动，回头去，一眼就毫无准备地瞅到了冤家路窄狭路相逢，骇得本姑娘险些摔倒。
恒夜板着的仍是那张冰块脸，气势仍是过去那样仙姿渺渺，尾巴后头跟的仍是乖巧天真的小车子。正如许久之前，我们一同去东海时一样。
若是一样还好，至少，那时候的他还是我为之吃有期醋和调侃辈分的冰块脸。
忆及锁妖塔里的师父，我下意识想一袖将他扇上天，可他尾巴后头的小车子一脸天真好奇地东瞧西瞧，巴巴地依着自家哥哥寸步不离。我看在眼里纠在心里，总不好当着小孩子的面撕起来，只得愤愤然将手放下，隔着大老远保持距离质问恒夜：“不知‘师叔’来此，有何贵干？”
“师叔”甚是知趣，也不加走近，大老远答道：“长安上空出现此处隐蔽的伏羲琴结成的幻境，且晗幽师兄的两位弟子都在此处不见踪影，我怎能不来查看。”一言答得规规矩矩，甚至还有些关切之意，大义凛然悲悯苍生，好像之前师父入魔和他半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以此演技在仙门混了百年，能混到这个份上，他其实也是蛮拼的。
我暂且平静地摇头：“怎么可能是伏羲琴。伏羲琴明明……”拿手往袖中探一探，脸色骤变，乖乖，伏羲琴果真没影了！
是陆月拿了伏羲琴？连我都没察觉，她那个娇滴滴弱兮兮的样，哪来那么大本事？！
恒夜笑得意味深长：“湄师侄刚刚得了强大灵力，是我蜀山的贵客，但三皇神器总要收归蜀山才是，师侄以为如何？”
我头发悚了一悚：“你什么意思？”
他必是知道我干了什么。
更何况，三皇神器加以注灵，随意熔成一把剑，都能拆了我设在盘古之心的封印。鬼都不信他会归还蜀山的鬼话。
“既然湄师侄要寻祝师侄，我又要寻回神器，不如你我暂且合作，破了这伏羲幻境，如何？”他轻笑，笑得本姑娘寒毛直立。
我冷哼一声，到底还是要跟他当着小孩的面撕一句：“不劳烦师叔了。有期是我的师弟，理应由我照看。我观此地桃林底下甚是阴凉，师叔既然如此清闲，不如到树底下去呆着，好生凉快凉快。”
正甩头要走，又听到他轻飘飘的话：“看来，师侄对这伏羲幻境的解法并不十分感兴趣啊。”
我心中一慌，脚步不由停住。
他竟看得如此透彻。我如今虽是神，可只能算是蛮力极强，而对阵法之类的解法一窍不通。如果毁掉此处幻境，万一有期……
胸口忽然间隐隐发疼。
陆月不会伤害他，他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恒夜仍在半嘲半讽：“还有，这幻境与世隔绝，除非破阵，否则你我都将永困于此，无法离去。”
他既然啥都知道，这么厉害咋不上天呢？
下定这个决心无比艰难。我深深吸入一口气，尽力维持着脸上的淡静，回过头去：“好，我答应你。”
反正他打不过我，到时候本姑娘不道德食言就是，三皇神器就是炸成炭渣都不能给他，想要就用拳头说话。没错，我就是这么不讲道理，不服来咬我啊。
“哥……哥哥。”若不是此时发话，我都快忘了他尾巴后头的小车子。她半仰着脑袋，这一声呼唤，语间隐有几分颤抖，“我们是不是出不去这里啊？”
恒夜顷刻间变脸，低头看她时，眉目温柔得能拧出水来：“莫担心，哥哥只是在和你湄师姐开玩笑。而且这里不是挺好看么？”
小车子瘪着嘴，揪着他的袖角，往他怀里缩了缩：“好是好看，可这里好冷，我不喜欢……哥哥，我们不找东西了，我们回去好不好？”
“那样东西对哥哥很重要，小车子可以忍一忍么？”恒夜皱了皱眉，话中几分无奈。
“有多重要？”
“……小车子有多重要，那件东西就有多重要。”恒夜掸了掸她衣上的灰尘，将她抱起，“小车子对哥哥来说这么重要，那小车子也觉得哥哥重要么？”
小车子喜笑颜开：“哥哥当然重要，哥哥对我最好了！”低着眉又想了一想，小拳头举过头顶，“既然哥哥要找的东西和我一样重要，那我一定会努力帮哥哥找到的。”
恒夜淡淡一笑：“好。”便要将她放下。
谁知小车子扒着他死不撒手：“哥哥先别放我下来，我要抱抱。”
恒夜忍笑，还是将她抱得更紧了些：“抱抱就抱抱。”
小车子惊喜不已，整个人都几乎趴在了他身上，手抓住他的肩膀，悄悄将脸埋在他颈间，闭上眼。
再幸福不过，再美好不过。
唔，其实呢，恒夜应该还是以前的冰块脸，只是有期的身份戳中他的痛处罢了。若有期不在他面前晃悠、太一天轮也好生在熔岩底下轮着，他应也是这样温柔的人，咱们也还在愉快地玩耍。
小车子没有亲人，却有这样一位义兄长，替她承挡去一切风雨、承受一切悲伤，让她永远都这样天真无邪，真好。
但愿，她永远不要失去自己的荫蔽、永远不要像我一样失去师父的荫蔽，这样长大。
最近瞅到别人双双对对的事格外多，瞅得我眼睛发麻，还时不时想拿一把火烧他们一烧。
我有几分头疼，别过头去，正揉着太阳穴，忽然见着眼前一星白茫茫的玩意儿幽幽飘着，像是有生命一般转来转去。
我顿觉好奇，一把抓了来。它竟就安静了，乖乖躺着我手心里。
“神女……殿下……”
隐约还听到它细细碎碎发出声音，我侧耳辨了辨，瞬间震恐。这声音，不正是陆月那柔柔弱弱软得跟棉花似的的声音么！
“阿月，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这明显是魂力不足的模样。
“伏羲琴灵……我……染了浊气……杀……”
只听到断断续续的几个字，它便在我手心里融化。
她想告诉我的事，那些遥远的记忆，也在这刹那突然间撞入脑海，无比清晰。
我算明白了，为何沐月为给遥夜换命跃入盘古之心，在熔岩里游荡了一圈，又成了个身娇体弱的陆月。
因她彼时便根本没有死。
她成了伏羲琴的琴灵。
………………………………
第八十四章 虚空
事实上，正因为她是伏羲琴灵，真身一直在伏羲琴中，她才知道有期一路的一举一动、才会在被辛羽扣下后再无踪影。
其实这个逻辑并不难想。沐月跃下盘古之心后，有期承了她的命，她自然也承了有期的命，留着一丝魂魄在伏羲琴里。
有期转世后，因魂魄不全，曾为寒蝉，曾为麋鹿，曾为草木。伏羲琴可变化形态，他是寒蝉，她便是木叶；他是麋鹿，她便是云松；他成了草木，她便是幽幽野芳。她守望了他几千年的轮回，一世又一世，一年又一年。
这一世，有期的魂魄终于凝聚完毕，转世为人；这一次，伏羲琴神力也几近恢复完全，早已成了伏羲琴灵的沐月，也终于能够化作一个辛羽送去的、可怜的小女孩，像几千年前那样，留在他身边，陪他悲喜，伴他一生。
其实缘分的事，又有谁能够道个明白。我与遥夜、她与有期，我们三个人的缘分，怕是早已在命盘里揉成乱麻，再也扯不清了。
除却这个，她还想告诉我的……
“师侄，你躲我这么远，叫我如何将破阵的秘法与你细说？”
我醒过神来，连着深吸了几口气，方才缓过劲些许，回身去：“不必了。我……已知道这阵法如何破。”
恒夜饶有兴趣一挑眉：“哦？”
“这处幻境的阵法，是伏羲琴灵所设。”我略略偏头，凝着绮丽的满目桃花，这景致美如粉妆人面，却不觉自己声音有些哽咽，“先前辛……魔君武氏无意间发现了伏羲琴中有琴灵，便以琴灵为介，将自身浊气部分引入伏羲琴中。而伏羲琴灵，就是有期现在的妾，她叫陆月。”这样，辛羽将浊气转移，失去神智会稍微慢一些。
“可琴灵神识本就脆弱，浊气的欲望吞噬了琴灵的理智，她再无法控制自己，才会……才会……”我哽咽得几乎无法再说下去，“才会吸纳千百刚刚死去的魂魄，再控制这些魂魄，化成一个熟悉的活人的模样，去完成自己一心所愿……”
阿月用长安刚刚死去的千百人的魂魄，化出了德妃娘娘的形态。她一心所愿，想来就是有期一生幸福顺遂吧。
“你如何得知？”恒夜难得不阴阳怪气。
我摊开左手，手心中一点白光忽明忽暗：“这是她的一丝灵识，是她告诉我的。”
恒夜冷冷一嘲：“那个人与你关系不简单，这个陆月既是那个人的妾，她可能信你？”
“反正她信的不是你，你还是找棵凉快的桃树待着吧。”本还想好好说人话，一听这个语气，我心中顿时蹿火，干干脆脆拂袖转身，抬脚就走，也顾不得后头小车子几番挽留呼喊。
恒夜那般热衷于太一天轮祖国大业，我本以为他会死不撒手跟上来，毕竟大丈夫能屈能伸，我姑且算个半吊子神，在我这屈一屈也没甚丢脸。可作势慢悠悠稳当当走了三步，背后却一直没动静，这才想起，恒夜向来气节如松柏，高耸坚挺，宁折不弯，断了活该，他怎肯在我这屈。
于是我三步回头，看着依旧在原地、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阴沉沉气息的恒夜，堆起几分笑容：“我一开始就未打算将神器给你。除非你放弃太一天轮，不然，你没有跟我谈判的筹码。”
他本就唰白的脸惨白更甚，垂下的袖袍中指尖隐隐颤抖。
占了上风，我自当开解：“其实，即便有太一天轮之事，我也不会讨厌你的。你并非作恶多端，只是放不下罢了。你在蜀山时，一百年来像师父一样护佑苍生，让我敬佩。”
但那又如何，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心心念念要改变的东西，是我必须保护的东西。保护的既是苍生，亦是有期。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我能够理解你……可我们，注定做不了朋友。”
让他跟着我自然不行。我扬手捏了个诀，幻境顶端现出一个天洞。那外面，就是长安城。
“你走吧。”看他良久没有动作，我颇慈悲为怀地补充了一句，“早些放下执念。”
他仍是冷淡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虽还是冰块，却已是好的多了。
“哼。”
两抹白影闪没，那里便再无人影。
按着陆月这丝灵识的指示，我很快便寻到了条不会走回捆红绳子的地方的路，这有力证明了我在做不断向前发展的曲线运动，而非在起点打转的圆周运动。
一路上，我心里头甚为纠结。
陆月是伏羲琴灵，倘若她真被浊气侵蚀了神智，那为防止她如辛羽般狂乱祸世、并救出被绑在这的千百人魂魄的办法，目前来说，唯有杀。
我连只碍事的豹子都好生留着，对干这种残害生灵的事很是膈应；陆月是有期的妾，青梅竹马前世今生，有期想是更加膈应。且她还对有期复活有大恩，我怎么忍心……忍心……
而且……师父、陆月、有期、我，我们一起从上古残存下来，在世间不同的地方经历沧海桑田，现在，好不容易才有聚在一起的缘分。可仔细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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