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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城帝姬-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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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庆幸有箺笙相伴,将各物件摆放位置一一见过一番。
挑了些最易做的鸡蛋鲜菜等煮了两碗羹汤,我与箺笙端着瓷碗小心翼翼的坐到院中石凳上,仰头便可见天月如钩,星辰散落。
不知不觉的叹息一声,若非箺笙忧心询问,我恐怕总不会察觉,只以指腹摩挲着碗沿,微微扬了扬唇角:“没什么大事。只是在想,此刻的安稳时光,不知是踏着多少人的鲜血和生命而得。多少人临终前梦寐以求的不过一碗热汤,而多少人从始至终,手握珍宝而不自知。”
箺笙双手捧碗,低眸不语,我偏头去望在夜色中仍旧艳丽鲜明的宫墙,声音渐沉:“其实不止明月,不止人情,自古难全之事何其之多。想入深宫,登高位的,往往跌落云端。想远朝堂,得自由的,却将性命无辜断送。人在乱世,身如浮萍,飘荡孤苦,无靠无依。能真正终得心之所求,了无遗憾的,又有几人呢?”
庭前月色冷寂,微风渐起渐散。再度转眸冲箺笙清浅一笑,我再不多语,安静吃罢羹汤。林风殿中宫女太监俱全,我却毫无召集说话的意思,只特命箺笙搬了被褥,到我寝殿中的耳房去睡。
隔日晨起,后厨中的师傅回话,道我前日要他采买的食材已备全,问我想吃何等花样菜肴。我抿茶润喉,起身笑道:“几日赋闲,倒是懒散。箺笙随我到后面去,我自己做些小吃玩闹便是。”
“这……”
“无妨。”师傅犹豫,我和悦道:“我自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尊贵,早已进过庖厨,更不至于轻易便伤了自己。你等只放心,将后厨给我让出来便是。”
师傅诺诺的下去,我与箺笙闲庭信步的跟在后面。两日之间,林风殿四周的守卫不减反增,不松反严。且数次我都瞧见那些侍卫的刀剑分明是朝向殿内,偶有看到我出现时才并不从容的施礼,而后转过身去,留我几个僵硬背影。
心头早时便隐约而生的念头愈加肯定,只是还需要严谨确认。我边想着接下来行事方法,便将衣袖驾轻就熟的撸起,熟练的揉起面来。
午后不久,酥香气息便自后殿传开。我吩咐箺笙将酥饼一一分给殿内诸人,自提着一盒径自走到殿门处,直接找上纪叠:“纪侍卫。”
“帝姬有何吩咐?”
纪叠打眼一瞥我手中食盒,垂头抱拳。我将盒子递到他眼前:“前几日听泛夜皇上说,胡汝开元王居于帝子居中。这几日闲来无事,我做了些胡汝风味。劳烦纪侍卫替我送往帝子居。”
纪叠神色微变,虽是转瞬即逝,却也已足够。我静默着看他依言接过食盒,目送他身影渐远,并无一丝停留,回身走回殿内。
当日晚间,纪叠得允入得殿中回复:“开元王要纪叠多谢帝姬美意,并赞到酥饼果有胡汝味道,帝姬巧手。”
“他喜欢就好。”微微一笑,我抬眸与纪叠对视:“此后几日,我恐怕都要请纪侍卫替我来回走动。今日准备不足,为表谢意,明日我会多做些食物,请纪侍卫莫要嫌弃。”
“帝姬客气了,此乃纪叠分内之事。”纪叠低头低声。
我并不收回目光,就这般直望向他握刀的那只手,其上青筋暴起,是戒备到极致的状态。
“是纪侍卫客气。”半晌,我轻笑:“所谓分内,乃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既未予纪侍卫俸禄,更非纪侍卫主君,想来开元王与纪侍卫无甚关系。归根结底,仍是纪侍卫予我的人情。”
纪叠又低低的应了一声是,我忽而心情甚好的轻笑出声。见他终于抬眸看向我,才摇摇头示意无事,今日就此歇下。
虽说胡汝美食绝不止酥饼一物,此后数日,我却总是只做这一样,似乎横着心与谁作对一般。直到五日后箺笙率先叫苦不迭,说她都能学出我端着酥饼的神情,我方勉为其难的罢手,另着手开始熬煮香汤。
又过两日,我便请纪叠在送完香汤后去请宗政煦至林风殿,我有话同他讲。方至巳时宗政煦便姗姗而来,我福身呼万岁,倒令他略生惊讶,片刻方疏朗一笑:“煦听闻这些天月穆下厨颇勤。可是因此缓和心情,柔和心事?”
………………………………
第一百章 一发千钧(三)
后一步随宗政煦落座,我命箺笙看茶,出声唤纪叠留下。不解的看了宗政煦一眼,纪叠得了授意,默然立到一旁。
“月穆是有何话想说?朝中仍有些许公事,需煦……”
宗政煦言语未落,我恍若未闻的自顾自开口:“陈思王曹植所著《离缴雁赋》中说,‘甘充君之下厨,膏函牛之鼎镬’。战国孟尝君食客三千,厨有三列。上客食肉,中客食鱼,下客食菜。这几日的羹食中,无论酥饼香汤,其中俱有碎肉。萧月穆将皇上奉为上客,皇上却道‘下厨’二字。是嫌萧月穆厨艺不佳,难饱皇上口福?”
微微一怔,宗政煦扬眉轻笑:“月穆俐齿伶牙,风采更胜从前。”也不辩解,大方承认:“纪叠几日前提着第一盒酥饼来寻煦时,煦便自作主张将那酥饼自留自品。是煦私心作祟,确是未使此美食到达开元王处。”
“皇上乃泛夜国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萧月穆既身处泛夜境内,所用所制之物自然皆可由皇上任意处置。”
我这般语气语意,显然令宗政煦稍起欢喜:“煦素知月穆冰雪聪慧,识得大体。煦早时也曾言,会静待月穆思虑成熟,回心转意。”
他稍提高些声音,因着紧阖的宫门,那自傲的、志得意满的笑意在空荡的宫室内不住回荡,似能随着缝隙钻到这世间的每一处角落去,昭告天下:“月穆有心,煦随卿意。明日煦便安排大臣前往凉鸿,向十皇子殿下提亲,顺而借此助十皇子殿下一臂之力,早登大典。”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起身问礼,福身垂头:“相信皇上定会言出必行。”
由宗政煦亲将我扶起,我抬眸,正对上他含笑双眼,难得明亮。后退一步避开他就要牵上的手,我混不在意宗政煦笑容微顿:“既然皇上已经许诺,会派人手与十哥联络,不知天子盛威,又将如何处理开元王之事?”
维持着原本神情不动分毫,须臾过后,宗政煦将唇角挑的更高:“月穆这般重情重义,实令煦感动不已。不瞒月穆,胡汝开元王,”他回过身去,扬衣落座,“前日已被好生送出泛夜,归往归桑了。”
他果真这样回答。我笑而不语,转眸直望纪叠,笑意渐浓。纪叠不明所以,眼神疑惑,我只是不理,兀自加深笑容。
“月穆为何莞尔?”
片刻宗政煦方开口将纪叠救出来,我抿唇回看向他,扬眉轻言:“我笑皇上前言还信誓旦旦,一言九鼎。后句便出口成谎,面不改色。”
“胡汝开元王桓恪,仍在泛夜忝渠后宫之中。亦或是,再详细些,便在此刻皇上所处的林风殿中。”
此话一出,纪叠在一侧气息一滞,又欲盖弥彰的屏息片刻,方再次平稳呼吸。
我浅笑着听罢宗政煦理所应当的否认,不置一词,只请他二人先行饮茶。
“皇上以为此茶如何?”我搁下茶盏,再度看向宗政煦。
他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仍出言赞道:“虽有些清冽,于将至的夏日而言,却是爽口上佳之选。”
箺笙恭立在一旁,闻言颇为奇怪的抬了抬头。我理了理身上裙衫,旧话重提:“方才皇上圣言,道是开元王已离开泛夜。纪侍卫乃是宫中兵卒统领,开元王身份尊贵,为何不由纪侍卫跟随护送?”
“回帝姬。”纪叠拱手:“近日皇上方承天命,宫中常有琐事要事。纪叠需留于帝都以备不时之需。且帝姬居于林风殿内,皇上特命纪叠留驻于此,保护帝姬安全。”
微微颔首,我问道:“因而纪侍卫这几日来,除却应我之请,将酥饼香汤送至皇上手中之外,便一直守在林风殿中,是吗?”
“是。”
“从未有一刻懈怠,暂离附近?”
“未曾。”
“好。”我起身,扬手示意他走近些,再半转了身子朝向蹙眉的宗政煦:“皇上请轻轻嗅一嗅。纪侍卫身上,是否有一股香气?”
措手不及的愣住,纪叠一时之间只呆呆的立在原地。宗政煦眸色渐深,缄口不言。
我又走到箺笙身侧:“皇上若不嫌麻烦,也请嗅一嗅箺笙衣衫之上,也有与纪侍卫同样的一股香味。自然,萧月穆也是如此。”
宗政煦面无表情的坐在原处一动未动。我轻拍了拍箺笙以示安抚,在殿中慢悠悠的踱步:“这几日来,我所做之物俱是胡汝酥饼。一者,是我当年在一众胡汝风味的小吃中,对此物尤为偏爱,故而做起来尤为上手。二者,若要在食材中加一味添香膏,还是有馅儿的面食更为合适些。”
“添香膏?”
宗政煦面色愈冷,我讽刺的偏了偏头:“皇上无需忧心。毕竟我仍有一丝希冀,或许酥饼真能到达澄廓腹中。因此这添香膏无丝毫毒性,还请皇上放心。”
“添香膏如何制作,我便不再赘言,以免浪费皇上时间。我只同皇上说一说此物极神奇的一个特性。盒启遇热,则香气四溢,沾染于衣物、发丝之上,久久不散。因此,箺笙身上会有这香气,我身上也有此香。而纪侍卫身上……”
“自我请纪侍卫为我传送的第二日起,酥饼便分作两份。一份留予林风殿中各人食用,是加了添香膏的。另一份由纪侍卫送出,普普通通,只是平常。依纪侍卫方才所言,加之皇上先前所说,纪侍卫应是在皇上身畔,每日等候皇上用毕酥饼后回宫向我复命。而我所制的酥饼,从未给过守卫在林风殿周围的护卫。纪侍卫衣衫与发上,是如何染上此物气味的?”
“月穆虽心细如发,却到底有混淆可能。”许久,宗政煦施施然开口:“许是有几日命纪叠送时无意错取,而使煦吃到了含有添香膏的酥饼,以致纪叠染上了香气。而煦每日沐浴更衣,日日不同,故而才自身清洁。”
“皇上巧思,实令萧月穆敬佩。”我渐收了笑容,目光一分分冷下来:“经皇上提醒,我又记起,为使皇上不觉枯燥无味,我还特在要送出的酥饼中,加了一样银丹草。这本是在首次制作酥饼时,我因未记牢步骤与食材多加的一味。皇上第一日品尝时,可曾觉得格外爽口?就如适才,箺笙所沏不过清茶,皇上却因今日的香汤中也有银丹草,这几日总是服用,方察觉不出蹊跷了。”
“而银丹草若与添香膏同添在一处,便会生阴虚发热、血虚眩晕之症。这几日……皇上龙体未曾抱恙罢?”
面色铁青,双拳紧握,宗政煦良久方挤出一个笑来:“真乃步步为营,环环相扣。只是月穆……”
“我与皇上相识于少时,自诩对皇上还算有几分了解。萧月穆眼中的宗政公子,纵然工于心计,却不吝于承认心计。纵然不会将诸事坦诚相告,却也不会否认旁人怀疑。而今时今刻皇上明知故问的掩饰,着实令我疑惑。是萧月穆从未认清过皇上,还是皇上从未在人前展露真实的一面?”
平静语气,平静目光,平静等待。沉默在偌大的宫殿之内蔓延,直到殿外骤然响起一声喜鹊的鸣叫,宗政煦方缓缓抬手,有气无力般轻轻一挥。
纪叠领命退下,我收敛眼神,听宗政煦疲惫声音,仿若已过而立之年的沧桑:“煦果未错看。徒活至今,月穆到底最明吾心。这也正是煦不肯应月穆猜测的原因。”
“开元王……正在林风殿的地下宫室内。”
“皇上命纪叠率侍卫守卫在林风殿周围时,我便隐隐有此感觉。是胡汝皇上与十哥锲而不舍,派暗探来至忝渠皇宫,寻觅我二人踪迹。皇上对我的存在未想隐瞒,却不愿叫天下晓得,胡汝开元王奇迹生还的可能。而分出人手兼顾两边总恐力有不逮,这才出此下策,将澄廓转移至林风殿中。”
我沉沉叹息,抬眸望向宗政煦:“皇上与澄廓结识尚在我之前,应当明晓澄廓脾性,绝不会受迫妥协,易主而侍。即便皇上瞒天过海,骗过胡汝,甚而骗过世间众人,终使澄廓留于泛夜,澄廓也决计不会为皇上驱使。个中道理,皇上谋虑过人,应较我更为明晰。”
将已凉透的清茶一饮而尽,宗政煦示意箺笙更替。箺笙略有迟疑,不安的瞅我一眼,方慢慢躬身退下。宗政煦见状轻呵道:“煦自与月穆初次商谈那晚,得月穆应允相助之后,便自觉月穆已值得煦高看七分。后知晓月穆在胡汝降服众兵,回至泛夜后短短两日交心寒山寺上下,寥寥几语收服箺笙,重逢两回关照繁锦……煦便知,自己仍是低看了月穆本领。尔等奇女子,自是当得起世人以十分而仰视。”
他回过头去,不知将目光落在何处,随着回忆而放轻声音:“知人心而善用之,恐怕是煦今生都学不会的本事。月穆可还记得,煦向月穆求亲的那个夜晚?”
………………………………
第一百〇一章 久别契阔
我不知他为何突然提起此话,却也似随着他低沉语气回溯到绰约红烛,撩动心事的彼时,于是微微颔首。
宗政煦展颜一笑:“那一回,那之后的每一回,煦的心意,都是十足的真心。只是或许归根结底,仍对自身与将来怀有恐惧,因此每每在关键处畏缩,才与月穆再三错过。”
“当晚,煦在询问月穆对大鸿胪一职的看法时,曾动了心思,欲在那时便应和月穆此前要求,摒弃帝姬的俗称,直唤月穆二字。”他垂眸苦笑:“可惜,那日白天在府中,父亲耳提面命,警醒煦勿忘大计。因而煦只得临阵脱逃,不了了之。”
我只得默然,而这在宗政煦看来或许只是漠不关心。他又低低的苦涩的扬了扬唇角:“而那一晚,煦违心拒绝月穆的那一晚……月穆不会知道,我的心里是怎样的狂喜与绝望……”
“皇上请停言。”不可再继续听下去,我出声打断宗政煦言语,低眉敛目,低声道:“无论当初真相如何,当初皇上想法如何,此时已非当年。皇上乃一国之君,若一昧沉溺于过往只会驻足不前,无益于国之大事。”
我起身,略顿了顿方继续:“皇上方才说还有国事繁琐,尚需处理,我便不再扰皇上时辰。只盼皇上能够能令我与开元王相见……”
“这几日使开元王屈居地室之中,确是煦疏忽了。”还未待我说完,宗政煦已开口拦了我请求,搁了茶盏起身直往殿门而去:“煦自会为开元王妥帖安排住处。月穆无需忧心了。”
我只来得及道出一个“皇”字,殿门已然敞开。迎光望去,只见许久未见的熟悉身影负手而立,宛如神祇天降。
冰簟银床梦不成,碧天如水夜云轻。雁声远过潇湘去,十二楼中月自明。如今这时节,纵未入秋,却也深夜凄冷,梦中尚不得见想见之人。而如我与桓恪这般,近在咫尺,却难诉相思,尤为令人伤怀酸涩。是以甫望见这玉树君子的一瞬,我的眼眸已情不自禁的湿润了几分。
“皇上将桓恪囚困于地下,不见天日数日,桓恪都未曾多言半句。”桓恪步步稳然,山眉星眸是我心间最明亮的星辰:“只是因皇上应允桓恪,会叫拂檀不受半分委屈。可今日桓恪所见……”
他目光流转而来,我的泪水几乎就要在此刻溢出眼眶。有他在,我无需思索筹谋,无需分毫强撑:“似乎能令拂檀欢颜的,唯有桓澄廓一人尔。”
不由自主的轻笑出声,我嗔怪着脉脉看他。方才尚隐隐担忧他是否受了为难的心情登时消散无踪。桓恪同样笑着回望过来,嘴上对宗政煦道:“桓恪多少猜到,方才拂檀与皇上所谈内容。拂檀所言,便是桓恪所想。皇上若是尚未想好如何处理此事方得完满,桓恪与拂檀可以等待。只是等字也有期限。既皇上未如藏匿桓恪一般,只是软禁拂檀,那拂檀尚存的消息必然已传回凉鸿。想来胡汝兵力仍有部分在凉鸿境内未撤,皇兄也必会知晓。”
桓恪悠然走至我身侧,侧身看向面容冷硬的宗政煦:“皇上以为,拂檀跌下悬崖,桓恪跃下悬崖,拂檀乃柔弱女子,桓恪乃身负武艺,拂檀乃深宫帝姬,桓恪乃征战将领……拂檀一人生还可能,有几分?拂檀一人来至泛夜可能,有几许?桓恪尸骨无存可能,会否存在?”
满室沉寂中,不知何时已只余我三人。我面色平和,字字坚决,不容置喙,趁热打铁:“方才皇上已允诺萧月穆,会同十哥联络,告知他我身处泛夜的消息。皇上也金口玉言,道‘月穆有心,煦随卿意’。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我之心意,堂堂正正;我心上人,正在身畔。请皇上依诺,明日安排大臣前往凉鸿,代我与澄廓向十哥说明澄廓提亲之意,顺而相助十哥,登基掌权。”
宗政煦神情一变再变,少顷终于忍无可忍般狠狠嗤笑:“是孤小看二位心有灵犀之能了。一唱一和,攻守有道……倒令孤着实难以招架。”
“只是二位莫忘。如今无论胡汝王爷还是凉鸿帝姬,俱在我泛夜疆域之内。因而——如何处置,如何行事,俱在孤一念之间。”
宗政煦冷漠甩袖,大步流星,冲殿外带着怒气呼斥:“收拾出隔间宫室,请开元王入内暂住!无孤旨意,不得放他二人出此内殿!”
一众侍卫自外匆匆跑进,至桓恪身前又懦懦停步,不敢再前。桓恪朗声一笑:“不消你们押送,本王自会前去。若你等欲讨泛夜皇帝欢心,正经将隔间利落整理好为是。”
侍卫皆诺诺颔首而下。殿内再次空荡静谧,唯我与桓恪相对。方要开口说话,我便被桓恪一把揽进怀中。
羞红着脸将头埋在他胸膛前,我出声调侃:“气定神闲模样,倒是宾至如归,反客为主嘛。”又不解抬头:“其实你大可不必听从宗政煦之言,与我分开,为何要……”
“他有一句说的不错。我们眼下是在泛夜国境之内。”桓恪顺着我发丝,眸色微沉:“咱们刚硬表态须有,却不可与他全然对峙,否则只会吃亏。且宗政煦此人,我从未看清过。你只看他漠然任孟烨寒弑父,亲手了解孟烨寒性命,加之对待凉鸿皇后态度……便也不知他到底会走到哪一步。”
顿了顿声,桓恪意味深长的看来:“况且他对待我的态度,与对待拂檀的心思,只怕迥然不同。为首要保你平安,澄廓与拂檀,还是暂且分居为是。”
“……你这用词……”哭笑不得,我无奈摇头:“什么时候了,还一顾玩笑。真是茶房伙计,哪壶不开提哪壶。”
“王妃此话怎讲?”我被桓恪环在臂弯之中,只能任凭他打趣:“适才不是王妃自己道出,要桓恪向十皇子殿下提亲?只是这般买卖……倒像是逼婚似的。”
“你……”
我脸庞通红发热,腾出手来锤他胸口,被桓恪单手环住腰肢,另一只手将我双手攥住。他神情转而认真,低眸望来,与我额间相抵:“待此事尘埃落定,天下太平,你我俱得从此中全身而退之时……我们便归隐山林,在山脚下,或是半山腰,要么在山顶之上……开一间小茶馆,水沸杯净,司炉掌壶,招待来往旅人,同他们讲我们的故事。可好?”
“……那我只顾收钱……你来挑水浇园。”
半晌沉默,我憋出这样一句话来,惹得桓恪开怀大笑起来。殿外便在此刻传来侍卫声音:“开元王,宫室已整顿完毕,请开元王……”
略收了笑意,桓恪垂眸,眼神坚定炽热如阳光,又敛了眉目,在我额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他松了手,转了身,毫不迟疑的,离开我。
心头忽而腾起蚀骨的慌乱。我紧紧拧紧衣襟,望着他如松背影,颤抖着唤声:
“好!”
桓恪身形一停,驻足回眸,片刻露出极浅极淡的一个微笑。
沉思着用毕午膳,正自浅抿饮茶时,抬眼见箺笙心有不甘的进来。搁了茶盏,我了然道:“怎么,还是打探不到?”
“守在外边的侍卫守口如瓶,一个个和木头似的,问什么都不说话。”箺笙气呼呼的向外瞪了一眼:“等帝姬出去,看我怎么……”
“这便开始狐假虎威了?倒是有一宫掌事宫女的派头。”我惊奇扬眉,话音方落便听得隔壁桓恪无聊语气:“两位若聊完了也来理会一下我吧,一个人都没有,还不如在地室里呢。”
“确是我碍着开元王练武了,真是对不住呀。”我起身走到墙边,环着臂似乎能叫桓恪看见:“只是瞧那些守卫避之不及的模样,你那几日到底怎么拿人家练的手啊?”
“就……像和铸丰广旗他们一般,切磋切磋……”
桓恪语气如常,我却忽视不得那仍是显然的停顿,一时间唯余默然。箺笙不明所以,还以为是桓恪自知理亏,在一旁笑出声来:“开元王若是自己说明午膳所用,也不会如现在这样被帝姬反将一军吧?”
“确是如此。”自嘲一笑,桓恪声音平静。我强压下心间苦涩,转向箺笙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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