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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君一梦负韶华-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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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时睡着的,我自己不大清楚,但是,现在我醒了,而且因为哭的缘故,太阳穴处一跳一跳的疼,一坐起身来天旋地转,有一种恶心欲吐的感觉。
“公主,你醒了么?”门被敲响了,是琳儿的声音。
“嗯!”下了床应了一声,我走进了浴室,“你先去把店开了吧,我一会儿就来!”
门外没了声音,只有脚步声越走越远,看来她去开店了。
洗了个澡,换了一身棉布的衣服,我就走了出来,却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榻上正在喝茶的女人——
一袭干练的职业装,高高束起的利落马尾,气息深厚,一双修长白晳的手,时不时的会扶一扶小巧鼻梁上的眼镜。
虽然这张脸于我来说是陌生的,只不过,再怎么改变容貌那眼神终是变不了的,所以,我一眼便认出是故人来了。
“故人到访,怎么就不提前吱一声,好叫我有个准备!”坐到她身边,我无奈的添了杯茶,“也亏得今天备下这玫瑰茄,要不然,只能让你喝白开水了!”说完,我掩住了嘴巴笑了笑。
“女娲娘娘好眼力,我都换了这般模样,你竟还认得出!”榻上美人调整了坐姿,面向我露出了迷人又灿烂的笑容,“这琳儿姑娘,可是没看出来呢!”
被这么一说,琳儿一下子羞红了小脸,扁着小嘴儿嘟哝着:“那,谁叫铃兰姐要换样子,还越换越美了!”
她叫铃兰,我认识她的时候,还是一千五百前,那个时候,她还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亦或者以为自己是个普通人而已。
那时,正值东汉末年,洛阳城被损毁得满目疮痍,我便携了琳儿,把店铺迁到了山阳县,就是现在的河南省辉县西北一带,也正是在那里,才有幸结识了铃兰。
找到门面落了脚,我的琴乐声嚣便又重打锣鼓另开张了。尽管这个时代动荡不安,但总还是会有些文人雅士,三不五的来光顾,日子总还算不会无聊。
这山阳县虽然不大,却也很是出名的!
倒并不是因为其怀抱着秀美山川,亦或者内藏着名胜古迹,而是这里住着那传说中的“竹林七贤”——嵇康、刘伶、阮籍、山涛、向秀、王戎还有阮咸!
提及这七个人,便不得不说这个年代的混乱,国家山河破碎如镜般分裂着,政治自不用说更是一团混乱。百姓们的生活,却相对有着另一番景象,文人墨客层出不穷,虽是人心惶惶,却也自由自在。
店子才开起来的不久,竟不知怎的,被好些人误会成了酒馆,弄得琳儿天天要解释不知道多少次。许是那酒鬼刘伶,终日拉着他的好友,泡在我店里讨要酒吃,才闹得这样的误会。
这不,他现下里,正和那嵇康大眼瞪着小眼,活像对儿就要掐起来的乌眼鸡,就差后脖颈上没有倒竖起羽毛来了。
说起他们俩人,我就不禁莞尔而笑——
那嵇康本是个官拜散大夫的仕途之人,却偏偏政见与朝野不合,罢了官职来到这穷乡僻壤,整天丁丁当当的打起铁来,有人喜欢便赠予了去,也不收银子,所以常常弄得捉襟见肘;而那刘伶,自不用说,分明就是一个嗜酒如命的酒鬼,这里的人没有一个不知道的,他常常光着身子在家中饮酒,若是被旁的人看了去,不但不知羞,反而还要振振有词的奚落别人几句。
琳儿常常会骂他们不应当叫什么“竹林七贤”,而是应该叫“竹林七大闲人”!
“你说那铃兰姑娘,怎的就看上了那个穷酸?”嵇康喝了一口酒,大剌剌的脱了鞋袜踩在了我的榻上,“可惜了!”
“你这个穷酸,竟还要笑话别人么?”刘伶把杯中物饮尽,打了个酒嗝,顺手从我挂在一边的提篮里捞出一块点心,大大方方的吃了起来,“人家便是不从良,也不是你这厮消受得起的!”
琳儿一见,上前便夺:“你这人好厚的脸皮,不问一句就吃,可还懂点规矩么?”说是抢,其实也就是做做样子罢了,毕竟,他已咬了大半,抢回来也没用了。
刘伶大笑,对她摆了摆手,道:“琳儿姑娘这可实在冤了我了,是才听得这提篮声声道重哭得甚是伤心,才吃它一两个点心,好叫它不再这般辛苦!”说着,这次竟又捞了两个,一个自己吃,另一个给了嵇康。
琳儿气得白眼直翻,却也不好发作,于是只得离开那边进了后堂,一副爱怎的就怎的的样子。
店里头正热闹着,店门却突然被拍得山响了起来,跟着便是一个人夺门而入,一边往那榻下面钻着,一边不停念道:“姑娘且容小生躲一躲,我马上就走,马上就走!”
打量了一下这个人,我发现倒像个文生公子,一副典型的书生打扮,趴在我店中榻下,死死贴着墙,连个大气也不敢出,若不知道的,定不会想到那里还藏着这么一位。
榻上的嵇康和刘伶虽是诧异,却也不知道应该做何,便继续喝酒行令,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一般。
琳儿不干了,跑出来就拖拽那人的腿:“我家铺子又不是给你躲猫猫的,你给我出去,出去!”
用力的摆脱着她,那人忙不迭的求着:“姑娘姑娘,在下实在不是坏人,只不过是有人在四处寻我,才暂且在姑娘的宝店里藏身的!”他说着,似乎在往外看,像是担心什么人一样,“等会儿,若有人来寻我,特别是女人,几位万万不可说见过我啊!”许是嘱咐完了,他整个人就缩进榻下。
风铃声响,店门再次被打开。,一抹新鲜的鹅黄色纱裙在我眼前一亮,一个脸上蒙着薄纱的女子,莲步款款轻盈的踏入了店中。
“请问,姑娘,方才可曾有人进了你店中么?”
正拨弄着算盘,听她这么一问,我便停下手指,想着这来人还真是快,却不想会是这么一个声音纤柔,身段婀娜,优雅大方的主儿。
淡淡扫了她一眼,便继续拨弄算盘,我既不回答也不再看她。
那人儿果然急切了起来,上前把我的腕子抓住,声音陡然高了起来:“我求你了,姑娘,我亲眼看见他进了你的店来,你一定知道的,求你了,就让他出来见我,就让洛公子出来见我吧!”
触碰到皮肤的手,叫我心中一凛,怎就这般冰冷呢?却再一看,那哪里还能叫手,分明就是扭曲变形的一双枯爪。
“我真的寻了他许久,今儿个好不容易见着,却不想”这鹅黄纱裙的人儿沉声了下去,手也松开了,眼神自焦急转为了黯淡,那两只形如枯爪般的手也放了下来,就垂在身体的两侧,若隐若现在那宽大的衣袖中,竟让人觉得更加恐怖。
一息风自没有掩实的门缝里卷了进来,刮掉了她脸上的薄纱,竟露出了张甚是美艳动人的脸!js3v3
………………………………
四十五
榻上的嵇康和刘伶同时起身,一脸的惊艳模样,这副嘴脸若是让刘伶那厉害的老婆看见,想必他又要挨揍了。
停下手中珠算,我抬起头来打量着眼前的美艳女子,问道:“你可是,铃兰姑娘么?”坊间传得多了,自是知道一二的。
那女子先是一愣,跟着想要捡起掉落的薄纱,可是不耐那手却是如何捞也捞不起来的,眼中瞬间泪花要起,银牙咬得腮帮都鼓了起来。
“给你,铃兰姑娘!”嵇康兀自的滑下了床来,连鞋袜也未来得及穿,拾起那薄纱递与了铃兰。
接过去,好不容易塞进了怀里中,铃兰努力的抑制着眼泪,道:“嵇公子,可告诉我,洛公子在哪里么?”
凝神望着眼前的这面若桃花手如枯槁的女子,我的眼神定是产闪烁的,竟是说不出话来。蓦然一下,算盘被拨落在地,与地砖擦出了“哗啦”声。
谁成想我弯身去捡算盘却看到琳儿手掐着咒决,一条手指粗细通体翠绿,约莫着有三尺来长的青竹蛇,便“嗖”的一声窜进榻下。
紧跟着榻下便传出了磕碰声,并伴着惨叫:“啊啊,呀呀啊!!!”
随着这“咣当咣当”的动静,刚才火急火燎躲入榻下的人,疯了般钻了出来,一边用力的甩打着身上的衣服,一边吼叫着:“蛇,有蛇,是蛇啊!”
“承言,你果真在此!”见着情郎,这铃兰自是喜不自胜的,见他脸上冷汗直冒,便急急从怀中抓了丝帕出来,然,那洛承言一见她那双手,便如针刺般,吓得弹到了一边。
手中丝帕险些落地,铃兰先是一怔,忍了多时的泪于眼眶中转了一转,硬是收住了:“我连日里找你苦了,今日得见,便是要告诉你一件好事!”知他是嫌弃自己的手,她便把手收回了宽大罗袖之中,“我已赎身出了那烟花之地,纵是你家中不愿明媒正娶,也无妨,只要跟你在一起就好,为奴为婢都好!”
洛承言脸上那满满的鄙夷,豁的变成了委屈:“哪个叫你赎身了,便是那欢场的一句玩笑话,你可是当真了,弄得现在这个样子,你叫我”像是说不下去了,他用力的甩了一下袖子。
“哎呦!”我倚在柜台上,捏了捏鼻子,阴阳怪气的调笑道,“好大一股子酸气,莫不是你们哪位带了醋缸子来么?”说罢,还看了那刚刚甩了衣袖的人一眼。
许是我这句话教他全身上下不爽利了起来,于是,他便拉起了铃兰:“兰儿,这里人多,咱们去别的地方说,如何?”不知为何,他的声音温柔了起来,更是下了极大勇气,握住了那只残手。
看他这般柔和亲昵的样子,却委实一个暖心多情郎的模样。
铃兰本就泪水盈眶,被他这般好生一对待,旋即泪如雨下般落了出来。
“承言”
她像是还要说什么,却被那洛承言一拉:“我们出去谈,这里有太多闲人了!”说着,便拢了她进怀中,往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回过头来,眼中全是恶狠狠的怨毒,剜我那一眼就跟要割下我的肉来一般。
嵇康打着赤脚追到了门口,远远的眺着那对身影一路消失在街口,叹道:“你们可猜得出,他们在说些什么么?”
“管他做甚啊!”琳儿手中托着那条青竹蛇,脸上露出了不屑一顾的神情,“终不过是哄那女子罢了,这傻女人啊,她明明知道结果,却还要扑上去,实在是傻得可怜!”
“琳儿多嘴!”我看那嵇康脸色愈发难看了,便开口骂道,“你这丫头好嘴巴何时如此泼毒,怎的说话这般不尽人情,小心哪日我拨了你的舌头,叫你再不能胡言乱语了!”骂得虽狠,语气却是柔的。
吐了吐舌头,琳儿似乎明白我的笑意,赶忙卖了个乖,一副懂事乖巧的样子。
刘伶看了看那仍然拄在门口的嵇康,回头对我笑道:“昼姑娘,何不找个大好男子,嫁人啊?”
嵇康闻言也回转过来,重新爬上了榻,道:“不如,就”他的话没有说完,而是陡然停了下来。
嫁人么?
我嘴角牵起了一丝冷笑,跟着脸色便沉了下去。这世上女子大抵都不是为自己活着的,纵是那聪明绝顶,又览遍众人的铃兰,却仍是跳不脱这般乔木之托的命运。许是,这世上女子芸芸,都盼得寻一个可以托付的人吗?
想那孔雀东南飞的刘兰芝投井而亡,焦仲卿自缢追随,是何等忠贞;虞姬自刎帐中,霸王自刎乌江边上,双双不得善终。
若说这些爱情故事动人,却也有更多不甚美满的。
如这铃兰和洛承言,不管如何委身曲就,也总是般配不起的。
那洛承言,虽不是出得什么名门大户,家境也算得上是书门世家,纵是有些才情爱意,也绝盖不过那文酸和对世人眼光的畏惧;而铃兰,满腔热血的痴心妄想着,却是嫁与他这般的男子,真心觉得白瞎了这份心意。
“蠢啊,真是蠢!”
榻上刘伶突然开了口,手中酒杯猛的撴在了桌上,酒溅了出来,洒了一桌子,吓得琳儿一抖,手中的鸡毛掸子险些落了地。
嵇康起身拿起了抹布把桌子擦了擦,问道:“蠢么,我倒觉得她美得令人心动啊!”
刘伶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而是又满了一杯酒,哧溜一声吞进肚中。
约莫有两个时辰罢,大街上开始热闹了起来,车水马龙好不欢腾。
倚在柜台中,我的手里也握了酒杯,时不时的回应着榻上人的敬,眼睛却始终盯着店门上的风铃,因为心中知道,该回来的总是要回来。
等到我泛起了微微睡意,那风铃才再次响了起来,一袭鹅黄色纱裙,已不见了初时的款款,而是步步迟疑的走了进来。
铃兰死死的捉着自己的袖子,像是生怕那双手会露出来一般,神色略显紧张,身边也没有跟着刚才拖她一起离去的洛承言。
我对琳儿打了个眼神,她立马儿迎了上去,轻柔的扶住了铃兰。
二人走至榻前时,我已经掩了铺门,免叫旁的人又说了什么闲话去。
“你,去那边儿坐!”琳儿一脚踢在了嵇康小腿上,跟着骂道。
直接跨过桌子,嵇康便与那刘伶并肩而坐,一声不吭。
“喝点酒,暖一暖身罢!”我将煮好的青梅酒置于瓶中,又取一只空心细杆,“这样喝方便些!”
望了望我,铃兰死命收着的手总算放松了下来,吸了一口酒之后,好不容易的扯起一个笑容来,道了句多谢。
刘伶这个醉鬼,酒喝多了话便多了起来,竟是好奇的问了句:“铃兰姑娘,这手可是如何伤的,这般真是白瞎了你弹的那一首好琴!”
嵇康闻言,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骂道:“喝酒都堵不上你的嘴,说的是些子什么屁话!”
“嵇公子!”铃兰抬起了好看的眸子,浅笑道,“不打紧的!”
话许是对嵇康说的,但她的眼睛却望着我,从那眼神中,我看到了强烈的信任与不安,仿佛在她眼中,我不仅仅是一个人,还是一根救命稻草。
手中抱起了一柄琴,我正在用一块千年松蜡轻轻的保养着那绿如翠碧的琴弦,低低诉道:“薄情寡性!”
铃兰的瞳孔疾速收缩了一下,愣愣的望着我,身子开始微微颤抖,和着泪水开始絮絮讲述起,关于那手的事来。
“兰儿,你这是做甚么?”浓妆艳抹的老鸨手摇团扇,上下打量着立于面前手抱锦匣的人儿。
先是没有做声,而是把那锦匣放在桌上,揭开盖子一层一层的把中间的暗格取了下来,一个一个的放在桌上,不消片刻,桌上便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各色珠玉宝贝,闪着耀眼的光。
伸手拈起了一颗硕大的夜明珠,满脸皱纹的老鸨的眼珠转了转,脸上却仍看不出任何表情的变化。
“妈妈,这些东西可够么?”铃兰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神却很坚决,“若是不够,那加上这些!”说着,她便把全身上下所有的饰物一一解下,全堆在桌上,“妈妈,我就只有这些了,您就放了我吧!”
那张连浓妆艳抹也掩不了皱纹的老脸似是有了些变化,却很细微。
老鸨拿起杯来吹了吹,轻轻的啜了一口,道:“兰儿啊,你这可是吃了铁铊死了心么?”她的眼皮没有抬,声音缓慢阴沉。
从少女年华便在这风尘之中翻滚的她,见过何等风光的世面,心里很清楚,眼前这个手手*一手带大的女子能为自己带来的财富,可远不止这一桌子的东西,所以,她怎么肯这般轻易就放人呢?
“妈妈,自打梳栊至今也有数年,兰儿帮你赚下多少钱财,您最清楚,如今我这般净身孑然,只盼能出了这大门,您也不准么?”铃兰死死的咬住嘴唇,一字一句说得颤抖却异常清晰。
“咣”的一声,茶杯撂在了桌上,老鸨抬起了眼皮,狠狠的剜了她一眼,长长呼了一口气出来,才缓缓的再次要开口。
………………………………
四十六
“我说,兰儿啊!”老鸨的语气不咸不淡不温不火的,“想当年,若不是我从那乱坟岗子里拾了你,莫要说你今日来提赎身这码子事,有没有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怕是都难吧!”又拿起了茶杯捧在手里吹了吹,她的声音阴森叫人不寒而栗,“你当初跟我说的是,这辈子可都报答不了我的救命之恩,如今怎的出尔反尔!”啜了一口茶,她笑了,“要从我这里出去,告诉你吧,想你都不要想!”
尽管她的话说得如此锋利,铃兰却没有放弃:“妈妈,我”
“兰儿,你莫再说了!”老鸨的语气由冷转暖,脸上的表情也自阴向阳,“我养活了十载有余,你可说我对你如何?”
“妈妈对兰儿,真是胜比亲母了!”
“打你来了,我请了人教你琴棋书画,特别是那琴,还请了最好的琴师亲授,那银子像流水儿似的花花的出去!”再次放下茶杯,老鸨拉住了铃兰的手,脸上竟显出了一些慈爱,“你十六岁梳栊挂牌,妈妈连挑选客人都费尽了心思,生怕委屈了你,这份情可是用钱银可换的么?”
“兰儿心里明白!”铃兰确实清楚,这老鸨对自己也算真是上尽了心思,但那又如何,左不过是上尽了心思培养出一个替她赚钱的工具罢了。
团扇随手扇了几下,老鸨又道:“你以为,你这风尘中人,还能讲得了真情吗?那洛家的穿酸,只不过是一介布衣,又胆小怕事,怎能比得上那些达官显贵捧着你,奉着你?退一万步来讲,纵是我今日放了你去,你也未必就能消消停停的平安度日!”
她的这一番话倒是出自真心,但是,语气却略显淡泊了些,毕竟多年风尘,她已经看透了这一切。然,在有些时候,有些人明知前面是刀山火海,也愿意放手一搏的,这铃兰便是其中之一。
“若妈妈觉得收了钱银还不够,还收了多年的心血,那兰儿还给妈妈便是!”
说时迟那时快,铃兰跑到那沉重的檀木柜子前,一把掀倒,跟着双手置于柜下。
“啊!”房中的其他姑娘吓得齐齐捂住了脸,尖叫了起来。
“来人哪,来人哪!”老鸨先是一惊,跟着大叫道,“快点来人!”
听到招呼声,几个彪形大汉跑了进来,也被前这一幕惊呆了:那花魁铃兰,此时正脸色惨白如纸,面容扭曲变形的伏在地上,双手压在倒下的檀木大柜下,一抹鲜红正汩汩的涌出来!
“抬起来,抬起来!”颤抖着手指,老鸨气得嘴唇直发抖。
这檀木名贵,却也极重!
那铃兰一双素手,水嫩如葱,白净如藕,怎么经得起这种重创?
当檀木大柜被抬起来,她人也被架了起来,双手血流如注,扭曲变形,所有的指头就像折断的花茎一般,曲曲扭扭完全变了样子,这双曾经抚得一曲便摄得人心,教王城达官显贵,文人名流都慕名前来追捧的手,眼时下却已然是废了!
而那铃兰虽疼得汗如雨注,却银牙紧咬,不吭一声,用力的甩开了架着自己的大汉,冷冷的盯着老鸨。
“妈妈若还不满意,那兰儿这条命,便也还了!”说着话,她人已是冲到了窗口边上。
老鸨的脸色变了,扬手把茶杯从桌上甩到了地上——
她这些年来的努力栽培,悉心养育,终是毁于一旦了。那么美艳的一副皮囊,那么美妙的琴音绝技,几年来响彻各地的花魁名头,全都付之东流了。她这雅竹轩的头牌姑娘,竟是死也要赎身离去,真教她窝火心塞,莫要说杀人的心,此刻,她是连吃人的心怕是都要生出来了!
铃兰是自小便流入风尘,人却并未随之堕落。却是雅致素然,风骨犹存,从不娇媚侍人,更不会俗媚惑人,更是诗词歌赋样样精通,那一手绝妙琴技更是不知道俘获了多少名流的心!
桌子被拍得山响,老鸨的声音如雷如电,站起来几步跨过去,伸手就是狠狠的两个耳光甩在了脸上:“好呀,好呀,狼心难收,今儿我算是开了眼了,你滚吧,带上你的东西,给我立马儿滚出雅竹轩,若是有朝一日,你死在了外头,也别遣人来告诉我!”说罢,她转过身去,两行眼泪竟自那双冰冷的眼中滑了出来。
一行姐妹马上帮着铃兰把东西收好,而她则双膝跪地,笑中带泪:“谢谢妈妈,谢谢妈妈成全!”说着,头如捣蒜一般,就咚咚咚的磕在了地上,起身挎上包袱便要离开。
“等一下!”老鸨又蓦然转身,咬了咬牙,“取那上好的金创药与她,从我这儿走的,若真死在外头,怕官府要找上门来了!”说完,便起身离开了。
望着她的背影,铃兰颤声的唤了一句:“妈妈!”就哭出了声来。
嵇康听得眼圈泛红,赶紧拼命的喝了几口酒:“那老鸨也是个性情中人!”
“放屁!”刘伶一拍桌子,骂道,“若她早些放铃兰姑娘离开,莫要那么些个纠缠,她也不会伤了手,弄得这般下场,那劳什子的金创药,顶个甚用!”
“就是就是!”琳儿的论调总是跟着激进的人,所以,这时她便自然而然的站到了刘伶的那一边。
望着面若薄纸,眉心满是忧思,怅然若失的铃兰,我摇了摇头,重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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