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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郎憔悴-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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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管照夕仿佛又回到了早年无牵挂的自我环境里,他以一种欣然的姿态,打开了书,孜孜埋首于灯下。
    有些事情很奇怪,尽管你疏远了它;可是见面仍会很亲热的,这就像一对原来很好的朋友,好几年不见了,见面非但并不陌生,却会显得更亲热,这道理是一样的。立刻书中的一切,把他带到了兴趣之中。
    一连半个月的时间,他一直把自己锁在花园和书斋之中,有时候申屠雷来了,二人于谈经论典之余,互相印证印证手法,月下吟诗舞剑,其乐也自融融。
    申屠雷本来为这位拜兄担心得很,可是这数十日和他相处以来,他也就大放宽心了。
    因照夕几乎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扫前些时日那些沮丧颓唐的样子,他脸上常常带着愉快的微笑,对于雪勤的事一字不提。
    可是申屠雷却常常问他关于丁裳的事情,每当照夕听到这些话时,他却只是不由自主的苦笑,有时候就是皱着眉毛摇摇头。他固然不愿再谈到她,可是却也不便向他拜弟撒谎,他想把丁裳女扮男装的真相告诉他,却有两个顾虑!
    第一,他怕勾起自己情绪的不安,因为这事情他一想起来,就感到很亏心,总似对丁裳不起。人们对于惭愧的事情,总是不希望人家再提起来的。
    第二,他又怕申屠雷明白真情后,从中多事,硬为二人拉拢,扯起不必要的风波。
    有以上两点理由,所以他不敢把丁裳一切真相说出来,申屠雷虽然心中有些奇怪,可也没有怀疑到其它方面,问不出个名堂也就算了。
    时光很快也就过去了,到了殿试前一天,两位举人各自打点了一番,笔墨纸砚,准备齐全。
    管将军特地备酒一桌,嘱儿子约上了申屠雷,在家预先为二人祝贺,祝贺二人能高榜得中。席饭之间,这位老将军豪性大发,他对儿子及申屠雷举怀道:“你们都是允文允武的好青年,此次考试,照说你们两人,都能一甲及第……”
    二人忙躬身起立,各自干了怀中的酒,老将军的话,令二人各自一呆,互相对看了一眼,心中都不自禁苦笑。
    将军又发话道:“你们虽各人有一身武功,可是如今国家太平,朝廷也不用兵,在你们来说,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所以你们以文场进身。所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如此次你二人都能高考得中,我盼望你们能好好为国家做些事情。”
    二人唯唯称是,落坐之后,不由互相对望了一眼,各自心中叫不迭的苦。
    老将军把习武和国家用兵安在了一块,更令二人频频苦笑,当然这种笑容,不能让他老人家看见,照夕心中对父亲很失望。
    因为他以为父亲对自己习武已经改了观点,谁又想到他老人家骨子里还是轻视习武。将军喝了一杯酒之后,目光炯炯地看着照夕。
    “不错,爹爹我不错也是武人出身,如今官至一品,在武人出路上来说,也可以说是到了头了。可是,唉,孩子!我并不希望你再走我这一条路,一将功成万骨枯,拿刀动枪总不是好事。”
    他注视着杯中的酒,一时想到了往事,想到了战场上那些流血伤亡的袍泽兄弟,他脸上带起了一处愁云惨雾,仿佛那大红的宝石顶带,都是为那群兄弟们的血染红的,他决不愿儿子再走自己这条路。
    他用手按着酒杯,只是连连摇首叹息,申愿雷正要发话,照夕却对着他微微摇了摇头。他很了解父亲的个性,在他伤感发愁的时候,最好谁也不要理他,否则他老人家很不愉快。照夕因是亲身经验,所以不敢让申屠雷发话,这席饭,二人仿佛是做了个哑巴。
    可是老将军仍然兴致很高,席筵将尽时,他老人家为了测验二人文思是否敏捷,还出了一个酒令,令二人对答。二人很快答上了;而且很对老人家胃口。因为明天早晨就要考试了,他嘱二人早早歇息,这才散席,二人离开了饭厅,申屠雷摇头苦笑。
    “令尊好厉害,这顿饭真吃得我胆战心惊!”
    照夕微笑。
    “他这还算好呢!这是当着你生客,他还是嘴下留情,否则考题还要多呢!我过去是天天尝这种滋味,至今想起来,过去那些日子也不知怎么能顺利过去的。”
    “老大人倒是对你期望很深,按理说,你不应让他老人家失望的。”
    照夕长叹了一声。
    “贤弟,奈何你也会说出这种话来,你看我像是作官的人么?”
    他冷笑了一声。
    “老实说,我最恨的就是这一行,要我去做官,真比杀了我还难受,不说别的,给你一套七品官服叫你穿上,我不说,你看了也会笑坏了。再叫我每天来一次三跪九叩!嘿!算了吧!”
    申屠雷也含笑道:“可是,当今天下,除了万岁一人,哪一个又能免去跪叩之礼呢!要知道位极人臣啊!”
    照夕不由一怔。
    “唉!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这种论调?莫非你……”
    申屠雷嘻嘻一笑。
    “我饭也会吃,莫非这几句话都不会说么?”
    他说时脸上带着笑容,照夕不由摇头。
    “你倒会作违心的玩笑,我都烦死了!”
    申屠雷哈哈一笑。
    “大哥,老实说,我对你这种期期艾艾,拿不起放不下的胸襟,实在看不惯,有什么值得你烦的?终日长吁短叹,我看你已把男儿豪爽本色忘了!”
    说着剑眉向两下一挑,现出一付英雄气概。照夕看在眼中,不由暗道了一声惭愧,他相当钦佩申屠雷这种胸襟。
    “我要是你,饱食终日无所事事,我照样也不愁,你说得好轻松。”
    申屠雷噗地一笑。
    “好!好!教你这么一说,我倒成了一块废物了!”
    照夕也笑道:“我们也不要争了,你也该快些回去了,也许你那叔大人,还等着你祭祖呢?”
    申屠雷不由一怔,点点头。
    “你不说我倒真忘了,我今日出来时,家叔还真是关照过我,还叫我回去时带点香烛呢!”
    照夕拍了拍他肩膀。
    “那你就快回去吧,我这也少不了。”
    申屠雷笑问道:“怎么!你也来这一套?”
    照夕笑道:“没办法,方才丫鬟已告诉我,说母亲已备好了香烛,嘱我饭后就到后院词堂去上香呢!”
    原来那时风俗如此,学子每逢考试,由进学起,直至秀才、举人等,每试前,都要于考前考后,家祭一番,意似求祖上阴德保佑。如师在边侧,中试后,还有谢师一节,尤不可马虎,表示尊师重道之意,因习成风,所以人人如此。
    申屠雷去后,照夕至内房换了衣服,把那搁置已久的举子衣服找出来,穿戴整齐,这才必躬必敬至后院,先向父母大人行过大礼,叩祈托福,这才由父亲亲陪至祠堂,向祖宗牌位上行了跪拜上香之礼,这才退下。
    他心情真觉得不自在,因为这一套由祖宗传下的老古董玩意,他是压根讨厌,可是由于礼教如此,他却也不得不如此!
    他已成年了,而且有很好的学问,这种“为父母读书”的痛苦,确实令他苦恼,凡是不感兴趣的事,勉强为之,总是痛苦的。
    他痛苦的是,父母虽生育了自己,但是在思想上,像似隔着一层天一样的遥远,他们不明白自己,不了解自己内心的抱负大志。
    那种抱负是,不想为大官,却想为大事,不愿为一套仪式习惯所拘束,却愿随心所欲去作一些事,当然是指的为人群做一点事,那是一种清泊的志向,却像天边的彩霞一样的美丽,那是清高的。
    尤其是这几天,每当他看到了墙上的那把长剑时,他总会这么想。
    “我是有一身武功的,莫非我就这么埋没在家里么?埋没在这软红十丈的北京城么?我就这么把我的意志消沉下去么?”
    想到这里,他总会长叹一声,这内心的铅块,压得他太厉害了。
    拖着疲倦的身子,他回到了房中,见思云、念雪正在为他整理着应考的东西,把它们放在一个小藤箱子内。白铜的墨盒,用布擦得光可鉴人,水晶镇纸,水晶扁壶,笔筒笔台,一样样往小箱子里搁,念雪见他进来,就抿着小嘴道:“少爷,你要考上了,该怎么赏我们?”
    照夕往床上一倒。
    “赏你们一人一个丈夫!”
    念雪“啊哟”了一声,和思云一并窜起来,就向照夕扑过去,就要哈他的痒。
    照夕哪有心情给她们闹,忙摆手。
    “得啦!得啦!算我说错了话,你们不要给我闹了!”
    二女还是站在床前,娇声哼哼着不停,思云嘟着小嘴,她忽然脸红了一下。
    “说老实话,你打算怎么安置我们吧?”
    照夕不由皱了一下眉。
    “怎么安置?什么……安置?”
    念雪撇了一下嘴。
    “最会装蒜,不要我们算了!”
    照夕不由脸一红,心说:“妈呀!她说些什么呀?”
    想着一时紧张得冷汗直流,念雪见他如此,知道他是错会了意,不由噗地一笑,用手一推思云。
    “你怎么说话的?什么要不要,看把他吓的,他还当是哪个要呢?”
    思云红着脸。
    “哪……哪个要?”
    念雪哎呀了一声,当时转眸子,睨着思云。
    “不给你说了。”
    这才又回瞧照夕。
    “我们是说,少爷你马上要到别的地方做官去了,我们两个怎么办?带不带我们去?”
    照夕这才恍然在悟,原来这个“要”,是指的这个,他怔了一下。
    “我去做什么官?怎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你们是听谁说的?”
    思云笑道:“你可真是的,你想呀!明儿个你不是考试去了,考上了还不会大小派一个官么?那时候少爷当然要走啦?那时候我们怎么办?”
    念雪身子靠了一下床,怪媚人地问道:“带不带我们两个去?”
    照夕心中一动,暗忖道:“我真糊涂,这一点竟是没有想到过,这可麻烦了,真要是……”
    他想到这里,一时不禁愣住了,思云推了他一下。
    “哎呀!说嘛!”
    照夕就苦笑了一下。
    “真要是当官去,当然要带着你们,只怕不会……”
    二丫鬟都不由高兴得跳着直拍手。
    念雪安慰他道:“可不要说丧气话,你一定能考上的,昨夜我还作了梦,梦见少爷你考了个探花郎,穿了一身红……”
    思云笑着一跳,又推了了她一下。
    “你真是,干嘛不梦个状元哪?”
    念雪皱了一下眉。
    “状元不好,状元都被皇帝留在京里,在翰林院里当个编修,多没劲呢!”
    思云点头笑。
    “嗯!那就没什么意思了,北京我早就住够了,最好能把少爷分到江南去,苏州、杭州啦,那多好。”
    照夕听在耳中,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他很奇怪两个丫鬟居然对官场里的事怪了解,当时任她二人说笑,他只是微笑着,也不插嘴,可是他心里却在想:“你们太会梦想了……”
    于是,他不由自主又想到了,自己一人的决定,将会使多少人为之失望,连思云、念雪两个同自己一块长大的丫鬟,都会伤心失望。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说不出的感觉,可是他不会动摇他原来的决定,他的远大的志向,不是与黄雀比翼,而是与鹏鸟争威;不是用笔,而是用剑!
    天亮了,照夕早早起来,他精神很好,当他穿戴着蓝衫,准备去应考时,申屠雷已带着书僮早早来访了。两个书生聚在一块,兴致很高。
    前院太太打发来一个书僮,名叫“小蔡”,说是叫他侍候照夕去应考的。
    可是照夕嫌麻烦,又把他打发回去了,他就把书箱背在背上,笑向申屠雷道:“我们去吧!”
    那种感觉,就像当年他参加省试时一样,他依稀记得那天去考试的神情,也是背负着这个小箱子,那时的心情也和今天是一样的。
    早饭后,二人入内拜见了管氏夫妇,二老兴致特别高,老将军告诉他二人道:“听说朝廷钦命文华殿大学士瑞大人,亲自主考,刘侍郎和方侍郎副之。这三个人,一向是严紧周密,瑞大人最讨厌的是行书,你们要好好的写字,可能圣上要亲临考场。”
    他又说:“今年不比往前,应考的人特别多,文和殿考棚就搭了一个多月……临场不要心慌,你们去吧!”
    二人行礼辞出,随即上路。那石板的垂杨道上,满是青衣彩帽,出没于红墙绿瓦的官道之间。这些来自各处的举子,一个个都怀着紧张愉快的心情,如履薄冰,如临深渊,他们指望着一鸣惊人,其中不乏贫家子弟。
    他们更期盼着,十年寒窗下的苦读,今日要出人头地,他们要为“人上人”;他们要“扬名声”、“显父母”,那是和今日的教育不同的。
    今天的学子,是不应为“人上人”,而要为“人中人”,要做到社会中坚的一分子,在那里发智慧展抱负;否则,都要为“人上人”,谁愿意在下面呢?至于扬名声显父母这种心思,今日想之,就更落伍了。作者似不必把话扯得太远,因为那时候还是“那时候”啊!
    进门后,那些随行的家人和书僮,都被留在外面的敞棚里了。
    你看吧!有那亲善的老人、老娘,用手巾为少爷、儿子擦着头上的汗,扇着扇子,轻轻地嘱咐着。照夕和申屠雷,也就暂时坐这“候考棚”内,有那临时抱佛脚的,还捧着书念呢!须臾铃响了,考生都站起来,循着秩序进场,按着号码入座,陪考的却不能进来了。
    照夕和申屠雷因报名在一块,所以位子距离很近,紧跟着磨墨润笔,就等着监考的到来好发卷子了。这时候就听见大炮响了三声,全场可都静了下来,一阵沙沙的鞋底之声,进来了一群人。
    为首一人,头戴大红宝石顶带,身着官服,外加黄马褂子,足登朝靴,圆脸长髯,一脸正气。他身后一左一右两个全是红顶子的二品大员,这是钦命监考的正副三位大员,他们身后才是礼部的一群小官们,手中捧着卷子,考试这就开始了。
    一阵阵展卷子声音,全场连个咳嗽的都没有了,一个四品官宣布了考场规章,等到二次铃响,考试就开始了,一时只听见毛笔在纸上写字的声音,唰唰之声,十分悦耳,至于考的是什么题目,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秋后小凉天,北京失去了酷暑。
    看那枯黄的梧桐叶子,由树枝上无声无息的凋零而下,象征着生命的一声嗟叹!
    百树凋零之中,独见院中的菊花,粉红墨紫争奇斗艳,它们并不向寒冷的秋风低首,冬青树仍绿油油的,松柏挺着骄傲的枝叶,很像一个伟人的样子。再就是书房边的那百竿修篁了,那细而尖,如悲翠一般的叶子,尤其在秋风里,发出和谐的音律,窸窸窣窣,多少文士骚客,老爱形容它们。
    两三只鹁鸽鸟由竹内拍翅而出,飘落在廊下,咕咕地叫着走着,秋风把草地里的一种绒球似的小花,吹得弯腰拱背,唉!这调调儿是如何单调和萧条啊!
    管照夕独自一人,无声的负着双手,用礼部制定的学子方步,在半枯黄的草地里走着。
    他身上穿着一袭灰色的绸子长衫,被风吹得前后摆荡,看来有些个“飘飘欲仙”之感!
    虽然太太早就命丫鬟开箱子给他拿出了袷袍子,那是青面绒里讲究的衣裳,可是他很讨厌穿它。这么多衣服,他却独独爱上了这袭半旧的单绸子大褂,他不独喜欢它的颜色,更喜爱它的瘦弱飘逸。
    现在风把它揭了起来了,露出了公子灰绸的裤管,和深灰色的鞋面,他皱着眉,一只手微微地按着衣服,几片树叶沾在他的头发上,他不得不伸手把它们拍下来,他口中犹追念着一些词句,那是什么?
    “落花流水仍依旧,这情怀,对秋风,尽成消瘦……唉!……尽成消瘦!”
    他念着小王安石的名句,足下不自觉地涉入一丛花苑,看着迎风晃着的海棠,他就顺手折下了一朵,就口尝尝还有些涩,他又把它随手丢了。
    这闲闷的日子真是无聊,他真是有些厌倦了,尤其是这快到黄昏的时候,似乎更显得惆怅,这个家,好像真呆不下去了,他真怀疑那长久的岁月,自己又是如何地度过了呢?
    正当他顺着这条花道,要进入书斋的时候,一阵吹叫吵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声音,把这静的气氛,完全打破了。
    他心中微微奇怪,因为这府第里,一向是静得可怜,真有点“隔花小犬空吠影,胜宫禁地有谁来”的感觉,那么这阵乱嚣之声又是从何而来呢!
    想着他就回过头来,那欢啸之声更朝着他这边来了,还没见人呢,就先听见思云、念雪二人抢着叫的声音。
    “少爷!少爷!”
    “啊!恭喜!恭喜!”
    照夕先是一怔,可马上他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不由剑眉微微一皱。
    “莫非是我考中了!报喜的来了?”
    一念未完,却见一大群人拥了进来,思云、念雪在前,她们身后跟着一个四十许的汉子,一手拿着一面小铜锣,还不住敲着,再后面少说有五六十个,全是府中的下人,一窝蜂似的全跑进来了。
    照夕不由心中一喜,可是马上他又皱了皱眉,他转过身来,高声道:“大家不要吵,不要吵,到底是……”
    这时两个丫鬟把手中的红纸递到了他手中,一面还嚷道:“看吧!什么事?”
    思云尤其乐,跳着道:“真叫我猜着了,啊!太好了!太好了!”
    那敲锣报喜的人,更是龇着牙笑道:“恭喜二爷,您老高中了!高中了探花郎!哎呀!这可是天大的喜呀!”
    照夕又惊又喜地把手中红纸打开来,上面写的是:“一甲三名探花,管照夕。”
    他就含笑道:“是你亲眼看的不是?”
    这汉子弯腰笑道:“一点也错不了,二爷您老这可要发财了!嘻!”
    照夕遂向思云道:“你去支十两银子赏给他!”
    思云道:“太太已赏过了!”照夕见那报喜的人,仍是笑着不走,遂笑道:“再赏他十两。”
    那报喜的人,弯腰高叫了声:“谢二爷!您老真是福大量大。”
    思云笑着跑去拿银子,念雪就道:“太太叫你赶紧去呢!哎哎!探花郎!我可高兴得话也说不出来了。”
    照夕虽并不重视这个探花,可是能够考中一甲三名,却也是出乎他自己意料之外,想当初自己胞兄,考上了个进士,已把父亲喜了个了不得,自然这一次,二老的兴奋程度,可想而知了。
    当时忙向众人笑道:“各位都先回去,等一会儿我都有赏。”
    大家这才又说了些恭喜的话,散开了,这时思云捧着银子跑过来,一面叫道:“太太过来啦!”
    照夕忙拉了一下衣服迎上前去,却见母亲在两个丫鬟搀扶之下,含着笑直向这院内走来,照夕快步上前,叫了声:“娘!您怎么来了?孩儿正要去向您老人家请安呢!”
    夫人扶着儿子的手,笑得眼都睁不开了。
    “好孩子,这可真难为你了,你爹刚才也派人回来通知家里了,他高兴得了不得,大概马上就回来了,来!我们到里面去……”
    她摸着照夕身上。
    啊唷!你这孩子,天凉了,你怎么还是这一身呀!怎不穿上袷袍子?”
    照夕笑道:“我一点也不冷,您就别操心了!”
    太太又道:“不行!快给我换上,这多寒酸呀!等会儿还不定有多少人要来贺喜呢!”
    她对小丫鬟笑道:“你去告诉门上,把大门开了,叫岳侍卫换上衣服在门口,凡是来贺喜的人,都说少爷出去了,留下帖子就得了。有老爷的朋友,实在没法的再往里让。”
    小丫鬟答应着跑了,照夕见母亲喜成这样,心中也自快乐,他暂时不想以后的事,为了给双亲讨个快乐,自己也讨个吉利。
    当时把母亲搀进书房,一面笑道:“您老先坐一会儿,我去换衣裳。”
    夫人笑眯眯道:“我前个就梦见你考中了,醒后给你爹说,你爹还挺不高兴,他说梦本相反的,谁知道真中了……唉!这就好了……你爹一辈子领兵打仗,却养了你们两个读书的儿子,这一下,你可用棉花把他嘴给堵上了。”
    她说着,还一个劲地笑,照夕换上了衣裳出来,太太还要他加上坎肩,照夕无奈只好又加上了,思云又要过来给他梳头理辫子,照夕却摇头道:“不用!不用!真麻烦人!”
    思云后退了一步,半笑道:“唷!今儿个可不许发脾气呢!”
    太太叨叨道:“好了,他不梳就别给他梳了,你们也该去换件衣服了。”
    说着就站起来,思云、念雪都喜孜孜跑去换衣服去了,照夕和母亲进了后院,一面很关心地问道:“我那申屠兄弟也不知中了没有?”
    夫人笑道:“这要等你爹回来,他一定知道。”
    才说到这里,管之严已兴冲冲开门进来了,他一身官服,哈哈大笑着,把帽子摘下来交给随身跟班的顺子,一面走到照夕跟前,重重地在照夕双肩上拍了一掌,双挑拇指。
    “好!探花郎!”
    然后他又哈哈地大笑了,照夕肃然道:“这全是托二位大人的福分,其实孩儿并没有什么真学问。”
    将军收敛了笑声,大声道:“得了!你就别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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