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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界-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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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头上司,或者用冯唐自己的话来说,可以称为“恩师”的老厅长胡久如“断绝外交关系”的时刻,黄人伟的出现恰好填补了这一空白。
  他冯唐既然当了厅级干部,这社交来往的层次自然就应该提高一个档次了。这不仅仅是个与眼前身份相适应的问题,聪明如冯唐者想得更深一些,他年纪轻轻难道就此作罢,当一辈子副厅级干部?
  于是冯唐开始行动了。
  他先是动员他的父亲,那个老交通员和他一起去看望黄副省长,认老乡。谁知这位老实巴交的离休处长对此道一窍不通,更没有什么兴趣。许多年以前,他带着还在当学生的冯唐去看望过自己的老上级、当时的省委副书记的大老乡钱林,仅此一次一人而已。现在又冒出来一个黄副省长,他摇摇头,漫不经心地对儿子说:
  “没有必要,我同这位黄副省长不认识,非亲非故,看他干什么?”
  冯唐听了很窝火,难怪你顶着枪林弹雨干了一辈子,只混到一个机要处长下台,这叫“公关”你懂不懂?自己离休了也得为下一代想想呀!
  然而,这些想法都只是在脑子里转的圈,他什么也没再说,说了也没用,岂不是对牛弹琴?离开时他只说了一句话:
  “你不去就算了,我自己去!”
  之后,为了拜访成功,获得一次突破性的效应,冯唐精心设计了一套行动计划。
  先是领着妻子梅吟雪去看望钱林,顺便说一句,如果因为冯唐和一手提拔他的胡久如厅长“断绝外交关系”,就给他戴一顶“不尊重老同志”的帽子,那就冤枉了。比如对钱林就常盛不衰地报以前辈和老乡之情的,乃至对三江市的丁奉们也毕恭毕敬,“老前辈、老革命”不离口。个中的奥秘不说自明。
  把话说回来,当下冯唐主意已定,便以出国回来送小礼物为由,带着妻子梅叶雪拜访了钱林。闲谈之中冯唐以一种随便问问的口气问道;
  “钱老知不知道黄人伟副省长也是我们的小老乡呀。”
  钱林哈哈一笑说:
  “知道、知道,逢年过节他也是登门来访的客人哪。是一个有出息的晚辈吧,怎么你也认识他?”
  冯唐笑笑回答道:
  “他现在是分管我们口的副省长嘛,经常有一些接触。”
  依然是随便谈谈的口气,表明并没有把这件事看得很重,更无所求。
  冯唐的貌似无心,却引来了钱林的有心和热情,他听了冯唐的话便说:
  “哦,是他分管你们?这就好办了嘛,我给他打个招呼,我给他打个招呼。”
  说着他便伸手拿起电话回头问冯唐:
  “唉,你知道他家的电话号码吗?”
  冯唐喜出望外,立即从衣袋中取出自备自用的电话号码册,将黄人伟家的电话告诉了钱林。他一边念号码钱林便一边拨号。也真凑巧,接电话的正好就是副省长黄人伟。钱林大声地笑道:
  “人伟吗?我钱林呀,哦,听出来啦?哈哈,忙吧?哦,哦,那是当然罗!我想问你,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冯唐的年轻人?哦,认识,怎么样?”
  他停留了大约有一两分钟听取对方的讲话,然后又哈哈地笑道:
  “年轻人哪,脑子灵活!我告诉你呀,他是我的一个老部下的孩子,他父亲是四十年代初期日本鬼子大扫荡时期我手下的交通员,革命后代呀,希望你好好帮助他培养他哪。嗯,同乡?那当然,不过呀这不是主要的,共产党讲的是五湖四海,主要是根子正有培养前途,对,对,那就拜托啦!有空到我这里来走一走,啊!”
  钱林放下电话,既兴奋又得意地看看冯唐又看看梅吟雪,笑道:
  “怎么样,放心了吧?”
  冯唐连忙说:
  “谢谢钱老的关心,我一定好好的干,不辜负钱老的厚望。”
  他心里确实很高兴,一个电话定乾坤,黄人伟与他冯唐之间的关系,被钱林用铆钉铆上了。
  那天晚上钱林也很兴奋,打完电话又东问西问,还和梅吟雪开了玩笑。他盯着梅吟雪打趣地说:
  “小梅呀,人长得这么漂亮,身材又好,怎么就不好好的打扮打扮?”
  这天晚上梅吟雪穿的是浅蓝色毛料上衣,浅灰色裤子,半高跟鞋,倒也朴素大方却是一般机关女干部的日常装束,但对她梅吟雪来说却是她做客时分层次分对象打扮的最低档了。因此,听了钱林的话后,她便笑笑坦然地说:
  “钱老,我还是喜欢打扮的哟,不过呀,到您老人家这里来,我不敢打扮!”
  钱林来了兴趣:
  “为什么?”
  “怕挨你批评,说人家是什么资产阶级生活方式哪!”
  钱林哈哈大笑:
  “你把我看成老古董,老僵化哪?不过呀,我可抓住你的辫子了,到我这里来是一种打扮,走到别的地方又是一种打扮,对不对?是冯唐教你的吧?见什么人穿什么衣服,何苦呢?”
  不等钱林把话说完,梅吟雪连忙插了进去:
  “钱老,看您老人家,就这么厉害,以后不敢来罗!”
  语气和表情里蕴含着娇气和奉承,是二者的混合体现,任何男人见了都会动容的。钱林又是哈哈地笑着说:
  “穿衣带帽各人所好嘛,我怎么会批评呢?我还动员我老伴穿裙子,她就是不穿,我也没办法。怎么?你还说不敢来看我哪,是不敢还是不愿?你敢不来我就打冯唐的屁股,看我敢不敢!”
  说得三个人都哈哈大笑。
  接着又说了一阵闲话,冯唐夫妇才高高兴兴地起身告别钱府。
  冯唐的下一步计划自然是专程拜访黄副省长家了。他冯唐也真厉害,就在那次开会的短暂接触中,在餐后闲谈时,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冯唐从黄人伟副省长的口中听说他最喜欢福建的“铁观音。”
  冯唐夫妇第一次登门拜访黄副省长,就是专门送“铁观音”去的。茶叶来自梅吟雪的公司,她们那里并不经营茶叶,梅吟雪专门拜托去福建出差的公司推销员买回了两盒上等“铁观音”。
  那是一个星期日的晚上,梅吟雪浓装艳抹地打扮了一番。连站在一旁等待的丈夫也按耐不住,不停地动手动脚。终于打扮完了之后,便由冯唐亲自驾车前往黄府。
  冯唐早在当处长时便学会了开汽车而且领有驾驶执照。那时他经常开车去胡久如家送这送那,有时也开着公家的车为胡久如家效劳,比如往车站送物品,星期日领着胡久如的小孙子逛公园哪,如此等等,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不去了不是对老上级有什么意见,而是要看的人很多又很重要,抽不出时间。
  还是把话说回来,这天晚上等到梅吟雪打扮完毕,夫妻二人带上那两盒上等“铁观音”,上了停在门口的一台灰色标准型皇冠轿车,艳丽的妻子坐在身旁,他开动汽车潇洒地向黄副省长家驶去。
  黄副省长事先已经接到电话,但他以为冯唐找他谈工作,没料到是私人拜访,还带来了他所喜欢的“铁观音”。这家伙是怎么搞的?心头闪过些许疑问和不痛快,但他想到了钱林的电话,那刚刚涌起的不快之情便顿然消失了。他瞄了一眼冯唐放在茶几上的两盒“铁观音”,说:
  “来走走我欢迎,何必又带礼物!”
  冯唐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一点小意思,请省长不必计较。这两盒茶是我爱人梅叶雪出差带回来的。”
  说到这里他才一转身将妻子介绍给黄副省长。黄人伟和梅吟雪握着手,不禁暗自一惊,心想冯唐这家伙还真不简单哩!
  这一切都看在了冯唐的眼里却只装什么也没注意到似地说:
  “吟雪出差带回这两盒茶叶,我们就想到了黄副省长,这‘铁观音’据说有保健作用,在日本很风行。我上次去日本,看到东京的许多商店里都摆得有。但品茶各人有喜好,不晓得黄副省长对这种茶喜欢不喜欢,表表心意吧。”
  明明白白的撒谎,黄人伟自然不知道这一切,既不便说非常喜欢也不便说不喜欢,只淡淡一笑,说:
  “都可以,我喝茶一向是有什么喝什么的。”
  “行礼如仪”之后主客三人坐下闲谈。如果说梅吟雪在钱林家多少有点拘谨的话,到了黄副省长家里她却全然地解放了。一个多钟头的谈话,她从始至终成了核心。
  那天晚上她穿了一条白短裙紫上衣,脚登白色高跟鞋,往沙发上一坐,一双匀称健美的大腿便裸露在黄副省长面前了。他下意识地瞄了两眼,自然而然地将话题对准了她。
  “梅小姐在公司做什么工作?”
  梅吟雪抿着嘴眯起眼令人欲醉地娇声细语:
  “省长您猜?”
  毫不夸张地说,就这么一言一语一举一动,几乎使得黄副省长有些神魂颠倒了。他也眯起双眼打量着她,笑道:
  “叫我猜呀,多半是公关小姐,猜得对不对?”
  冯唐夫妇都笑了,如果笑也可分类,那是一种奉承类的笑。梅吟雪笑道:
  “省长真有眼力。”
  冯唐连忙补充:
  “省长猜得不错,她是公司公关部主任和公司办公室主任。”
  黄副省长顺口说了一句:
  “哦,实权派哪。”
  他瞄着眼前这个动人的女人,有些心神不定。
  梅吟雪没理会黄副省长的评论,却有意识地发起了进攻。她依然抿着嘴眯起眼,一副迷人的表情问道:
  “公共关系这门新行道,现在社会上对它的看法其说不一,不晓得黄副省长对它的看法怎么样?”
  黄人伟仍然处于心神不定之中却又不能不回答,但他对此道没有专门研究过,回答什么呢?脑子一转,便把球踢了回去,说:
  “嘿,我正要向你这位公关部的主任请教嘞。”
  梅吟雪依然抿着嘴眯起眼,十分媚态地说:
  “省长也可能听到过,有人竟把公关看成用吃喝玩乐,用色相甚至更糟糕的手段去骗取对方的欢心,省长你说说这公平吗?”
  黄人伟顺口而出,说:
  “当然不公平,那是一种误会,其实公关嘛顾名思意就是协调好公共关系嘛,我说不好,我说不好,还是听你的。”
  梅吟雪乐呵呵地一拍手:
  “对哪,还是我们省长高明。就我们企业来说,公关的目的无非是,正如省长刚才说的协调好公共关系,为企业创造一个好的社会环境,目的就在这里。”
  黄人伟想到刚才梅吟雪所说的吃喝玩乐和色情之事,便有意挑逗地问:
  “对,为企业创造一个良好的社会环境是目的,那么手段呢?”
  梅吟雪立即便意识到了黄副省长的话中之话和挑逗似的表情,稍事思索,只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便来个以攻为守:
  “黄副省长你是搞政治的,不,应该说省长以上都是政治家哪。据说有一句格言:政治只讲目的,不讲手段!”
  不等梅吟雪说完,黄人伟便哈哈地大笑起来,一直冷坐一旁插不上嘴的冯唐也跟着笑了。他一面笑一面用微妙的眼光盯住妻子,显然对妻子的“公关”能力是十分欣赏而又满意的了。
  黄人伟笑过之后说:
  “你这句话是从哪里弄来的?这大概是西方的政治观点吧?”
  梅吟雪见黄副省长一本正经的样子,觉得不是滋味却又不能得罪。这么点对付本领都没有还能叫“公关主任”?于是她不慌不忙,依然是抿着嘴,眯起眼更在说话的音调上下了功夫,以一种娇柔乃至带点儿嗲气的音调说:
  “哦,我的副省长,这哪能是西方的专利哟,翻开我们中国的历史,哪一朝哪一代不是这样,要举事例一抓就是一大把哪!现在不也……”
  她突然停住了,本来是想说:现在不也是崇尚这一哲理吗?但觉得不妥,便随机应变立即改口道:
  “现在不也有个别人还在崇拜这种哲学吗,你说对不对,黄副省长。”
  经她这么一改,也就天衣无缝了。黄副省长却也无话可说,只觉得眼前这个女人确实厉害,但也令人喜欢。他顺势转变了话题,便笑着问梅吟雪:
  “小梅呀,你这张嘴真厉害,你是哪里的人呀?”
  梅吟雪依然抿着嘴:
  “小地方,浙江杭州!”
  黄人伟笑道:
  “呵,还小地方哩!你不仅能说会道,我想也一定能歌善舞吧?”
  他说着便不停地拿眼光打量着梅吟雪那苗条动人的身体。
  梅吟雪心里很高兴,嘴上却说:
  “省长搞官僚主义,哪天我们开个舞会,请省长光临你就知道我那点点水平了,我是舞龄不短水平很低哩,说到唱歌,我是皇(黄)家音乐学院毕业的。省长你信不信?”
  依然是一股娇气。
  黄副省长摇摇头笑道:
  “我不信,我不信,一看就知道你很有艺术细胞。江南女性能歌善舞是有名的。过去朝廷的‘教坊’女子多从江南挑选。”
  说到这里黄人伟来了劲头,又瞄着梅吟雪开玩笑道:
  “南宋朝廷的君臣们就是沉醉在你们江南歌舞之中,把收拾河山的重任都忘记了,这是有诗为证的。”
  黄人伟忽然想到一首七绝,但真倒霉,他只记得后面三句:“……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吹得游人醉,直把杭州当汴州”。他脑子里转了几转,那第一句就是记不起来了,也想不起这首诗的作者是谁,只好放弃引用,他毕竟不是学文的啊,读读诗下下棋什么的,只不过是业余生活,用不着认真也不存在难为情一类的事。于是他用了一句最平常不过的收尾话:
  “总而言之,你们江南妇女都能歌善舞就是了。”
  梅吟雪听到那南宋君臣沉醉于你们的歌舞,倒把收拾河山的重任忘记了的高论,本想用开玩笑的语气回敬几句:自古以来你们男人好色误国都把责任推到妇女身上等等,但她是初次和黄副省长接触,不知水深水浅不敢造次,便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说:
  “真的,黄副省长,什么时候我们举办一个小小的聚会,请你参加,一天忙到晚也该休息休息呀,会休息的人才会工作哩,黄副省长,你说是不是?”
  黄副省长顺口答道:
  “行呀,你们组织我来参加,不过我对跳舞一举事一窍不通,还得请你当教师嘞。”
  梅吟雪笑道:
  “只要你肯来,包在我身上。我看呀,黄副省长是谦虚了。”
  不是谦虚,黄人伟说的是实情。别看他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学生,可就在他们上大学的那个时期,拒跳交际舞一类事是被划入了防修反修范围的。就连唱歌也要精心选择,除了少数民歌之外的抒情歌曲你千万别唱,否则就小资产阶级乃至资产阶级情调了。接踵而来的又是十年动乱,八亿人民只剩下八个样板戏和一个“忠字舞”了。加之他黄人伟工作勤奋,业余时间不多,正如他所说的,这类事确是一窍不通的。
  这个话题谈到这里也该结束了,时间过去了一个多钟头,梅吟雪显示了她的公关才能,给黄副省长留下了深刻,不,应该说极为深刻的印象。小时在家乡参加亲戚的婚礼,他经常看到“天作之合”字样的横幅,那时这四个字在他脑子里是抽象的。现在面对眼前的冯唐夫妇,他不知怎么一下子便想到那四个字,感到十分形象了。
  恰在这时,被冷落在一旁的冯唐乘机插入,代替了妻子的“核心”位置,接上了刚才妻子和副省长的谈话。他说:
  “我看黄副省长不是谦虚是实情。一天忙到晚,只有星期七没有星期日,哪有时间玩一玩,休闲一下呢。”
  他冯唐谈的也是实情,但这还不能说明什么,或者说不会引起副省长的“共振”。在这样的岗位上,忙是普遍性的。没完没了的会议,如山似海的文件,络驿不绝的来访者、请示汇报者,像黄人伟这一级及其以上干部准不忙呢?不过请不要着急,冯唐的这几句话只不过是话头、引子,他真正要说的话还在后面哩。虽然还未引起“共振”却也引起了副省长的兴趣,于是冯唐接着往下说,但他还是不得不从“忙”字说起,只不过换了个名词换了个说法。他微笑着给人的印象是并无奉承的意思只不过反映舆论罢了。他说:
  “黄省长我听到在干部中特别是厅局级干部中对您的反映不少哩!”
  似乎有点故弄玄虚促使黄副省长提高了警惕,转过脸来对着冯唐,(在此之前他一直是面对梅吟雪的)问道:
  “哦,有些什么反映?”
  冯唐这才不慌不忙地说:
  “归纳起来是三句话,简单的说也就是三个字。”
  黄副省长又情不自禁地“哦”了一声,静听下文。冯唐说道:
  “这第一个字就是一个‘拼’字。大家都说你有拼搏精神……”
  他的话还没谈完,黄副省长便插上来了:
  “拼命三郎是不是?哈哈,冯唐呀,这没有什么好表扬的。处在我们这种地位的人你不想拼也得拼,否则你就让开位子休息去吧?你知道赵一浩的夫人怎么说的,她说:‘老赵是我们家的房客!’这是普遍现象,不值得表扬的。还有第二第三呢?”
  冯唐多少有些扫兴但并不灰心,他的重点在后面,于是不慌不忙地往下说:
  “这第二,就是一个‘胆’字。人家都说你有胆有识,胆子大,敢于拍板。干事情从来不像有些人那样黏黏糊糊的,在你手下工作大家感到阻得开膀子,痛快!”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暂时停下来等候反应。这段话倒也真是引起了副省长的“共振”,他似乎忘记别人是在表扬自己了,便情不自禁地说:
  “这一点倒是很重要的,作为一个领导干部如果上级没有说的不敢干,文件上没写的不敢干,遇事拖拖拉拉该拍板的不敢拍板,还要这样的领导干部做什么?还有更重要的一点:要敢于向上级反映自己的意见,包括不同意见,只要同自己工作范围的实际和地区的实际情况有出入的,就要敢于向上级反映,提出不同意见,哪怕丢掉这个官也在所不惜。那种唯唯诺诺,上面怎么说就怎么办,不敢越雷池一步,哪怕使工作受损失,使干部和群众受伤害也在所不惜。这样的干部是政治上的庸人,是典型的混迹官场的官僚,是真正的个人主义者!”
  黄人伟说得慷慨激昂,似乎在万众面前发表演说,完全忘了别人是在表扬自己。其实他并没忘记被表扬的身份,慷慨激昂之后他立即打住,话锋一转,说:
  “我这是一般说说,就我自己而言还差得很远很远,你们说的那些都是对我的鼓励,我记住就是了,还需加倍努力锻炼自己才是。”
  梅吟雪这时便连忙插进来说:
  “省长,你就不要客气了,冯唐刚才说的是实情。到我们家来的厅局长们都说你的好话。他们说呀有事都喜欢找你,说你办事干脆,敢于拍板,还关心下级……。”
  梅吟雪又一次显示了她的“公关能力”,其实这一切是编出来的,有谁到他家去夸过黄人伟呢?她刚说到这里便被丈夫打断了,他接过妻子的话头说:
  “对了,这是我正要说的第三个字,就是一个‘关’字。关心别人关心下级。作为一个领导干部这是最必要的品德,也是最得人心的品德。有两种领导干部,一种是把下级干部当棋盘上没有生命灵魂的棋子,随意摆布使用,用完了管你什么车马炮卒,往旁边一推了之。另一种领导干部则不然,他要你认真工作,要求严格,但关心你的冷暖,关心你的进步、使用、提拔,大家认为黄副省长就属于后一种领导干部。因此,都愿意在你领导下工作。”
  听到这里黄副省长被触动了感情,又插话了,他说:
  “这倒是一个很值得研究的问题,不过先不要把我扯进去,至于我个人还是前面那句话:差得很远很远。但是就关心人这个题目来说,我同意你的看法,是领导干部必备的条件。世间上人是最宝贵的因素,道理很简单我们所干的一切不都是为了人,为了人类吗;反过来所干的一切又都需要人去干。用我们传统的话来说就是依靠人的积极性。前几年工业上推行全面质量管理讲究‘三全’,这
  ‘三全’的第一全就是全员。日本更公开提出企业管理以人本为主,至于我们自己的传统那就更不用说了。所以只管事不管人,不关心人的领导不是好领导!“
  黄副省长突然打住了,长叹了一口气,说:
  “不过,这些都是说说而已,你们也知道,作为行政领导干部,我们管人的空间毕竟是很小很小的。体制如此,管人的不管事,管事的不管人,有什么办法呢?现在中央已看到了这个弊端,提出管事与管人相结合的主张。不过,我看也难改。”
  冯唐知趣地没有在这类原则问题上说三道四,他的目的其实已经达到,作为这个话题的收场,他只淡淡地说了一句:
  “其实,不管体制改不改,省长副省长说话还是管用的。”
  黄人伟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谁能说不管用呢?每次组织部任命他分管的厅局级干部都要在事先来征求他的意见。不过,管用到什么程度他心中有数,在下级面前不便发议论就是了。于是顾左右而言它,谈了一些具体工作上的事,便“圆满”地结束了这次有历史意义的会见。有历史意义?至少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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