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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蚂蚁-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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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休止发泄个够,什么碗啦缸的全成碎片了。平素我爸为人低调,态度温和,也不惹是生非,却生就一副好身板。孔武有力,像武松。瞅准机会,人们把咆哮的狮子按倒在地,等待其竭尽全身力气。他费力挣扎,双臂曲张有力,手掌时紧时松,不住嚎喊要人们放开他。人们哪里肯听,反而扣的更紧,不给他翻身机会,直等其耗尽全力。这时,我妈已经哭天抢地了。女人们好心劝慰。我家闹出那么大的场面,拿我妈的话说,要多丢人有多丢人。从此,两家结上梁子,老死不相往来。然而我爸全无“人穷志短,马瘦毛长”的恶俗观念。
我想,姑父家底殷实,平时好排场,人前人后总想光彩夺目,为此不惜铺张浪费。无形儿子也沾染了不良习气,见谁都敢张嘴骂,门缝瞧人,专好一套捉弄人的把戏。为此,我吃过不少苦头。一遇喜庆日子,我家如同遭灾,个个愁眉苦脸,而我爸勉强去了,也只多喝酒不太说话。
换成我,根本不吃我爸那套。距离我家三十里处有座天主教堂,我抽空就去。西式教堂内部空间广远辽阔,肃穆庄重。抬脚正视前方是条甬道,通往宽敞平台和拱状墙壁。两旁百余张朱色小桌和跪板。小桌旁放着不知名的乐器歌谱。我见过信徒作弥撒。他们喉咙深处产生低沉嗓音,浑厚真挚,既神秘又振彻心扉。想想,百余人齐刷刷把头埋向小桌,自觉跪在那里唱诗。神甫躲藏在前台侧面挡壁后,聆听各种不曾谋面的人忏悔祷告,并蘸门口小碗里的圣水弹到额头。神甫曾经赞美我是仙女下凡,身着华丽盛装降落人间。这是我小时的梦想。有一件真正属于自己的衣裳,翩翩起舞。我宁愿永远如此跳舞。
杨婵陷入沉思。眼睛一动不动。嘴唇一动不动。失去任何动静。我问她,照你说的,你和郭志发早就认识了。杨婵翻翻床边相册,让我看她六岁的照片:扎两只小辫,大眼睛,两腮各一酒窝。她笑问,难看不?我说美人胚。她要回照片,重又放回册子,继续说,变化可大呢。我们断绝来往距今十来年了,光阴荏苒,当时表弟叫郭志,也是现在的郭志发。我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只布丁你姑父志在发财,始终没发达起来。一琢磨,儿子叫郭志,嫌志后空虚,五行缺“发”,干脆把你表弟唤做郭志发,什么都不缺了。杨婵哈哈,说,你想象力倒挺丰富。只不过我也不知为什么改名,也许你说的对。
须臾,我把椅子放回原地,指头弹弄石膏像鼻子,拨拉墙角那具骷髅架。食指中指戳进它眼眶,上下左右捣动,里面空荡荡的,触及脑后有个突起,光滑如玉,像打过洋蜡。杨婵起床穿鞋,手不自觉抚腰,显出很累的样子,感觉千斤重。我帮着穿好鞋袜,问她打算怎么办。杨婵说决定已经蕴涵到故事里了。他来看望我,和我专门商量这件事情。他同意我生下孩子,我也这么想。辛苦四年不就图个这么。我问,他是谁。杨婵不屑一顾,反正不是郭志发。
她坐着椅子,两臂搁住桌子,压住那张神经脉络图。深褐色披肩发顺势滑下,勾勒出身体线条。耳垂悬着金属耳环,如同铝合金闪烁淡光。橙色高领毛衣裹紧了她的脖颈。洗完脸,前额几缕头发如毛细血管贴在白净的额上,无端使我憧憬未来。我盘膝而坐,毛毯残余着她的体温。我把手放到双膝,忘记自己采用哪种坐姿。金刚坐还是莲花坐。一本《法语学习》注满小字,像苍蝇般张牙舞爪。奇形怪状只会招致奄奄欲睡。我问她以后是不是要去法国留学。她予以否认,法语念起来顺畅滑利,合韵动听,和中文有共通的地方。我给你念一句:布都噜……布都噜……布都噜……我问她代表什么意思。她叫我试者感觉,甭管什么意思。我拍打膝盖,照念,布都噜……布都噜……布都噜……不是平仄对仗四方工整,而是独具别韵婉转如歌。她问我感觉像什么。我说,布都噜——像布谷鸟叫。两人一块布都噜起来。嬉笑。我认为杨婵有特殊语言天赋,语感特别好,而且擅长幻想。如有机会深造,或许哪天中国变多了一位形象大使。当今巩俐不过而而。她说余红星你发啥神经打什么禅啊,要当和尚吗?我不置可否。她问我毕业要干什么。我说,没想过。她补充说,好男儿志在四方。我回答,大丈夫走遍天下。我们又乐一回,像两个傻子。
我看她胸。那隆起部位随呼吸此起彼伏,如同大海落潮波浪不惊。灯光灰突突的,整个屋子完全处于混沌状态。这时候,把她区分出来却很容易,而把现实分离显得困难重重。
我:杨婵,以后见不了面了。
她:什么?
我:终须一别。
她:是呵。
我:一帆风顺。
她:希望如此。
我:真的要留它吗?(我指指她腹部;她微微点头。)
我:母子平安。可惜……
她:可惜什么?
我:你该有更好的前途。
她:人生无常。
我:你是才女,是女侠,是……
她:凡人。
我:你怀有素心。
她:可能吧。这不重要。
我:需要帮助,随时找我。
她:什么?
我:留下我的邮箱号。
她:无所谓。留也行。
我:不早了。
她:路上小心。
我感到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话,嘴巴肌肉生疼。她继而问我要去哪里。我说,南方。她问,为什么要去南方。我沉默半晌,笑了,说,因为它像猪大肠。我重新摘掉红色李宁帽,搁到桌上,抓住她两手,凝视。睫毛纹路细密,底下眼睛似闭非闭,接近于瘫痪昏睡,不时眨一眨。眸子澄澈,徐徐转动,简直像在我脸上浏览山河景色。它是有知觉的。从左至右我捋捋她睫毛。接吻。吻这个未可知前途的形象大使。我捏捏她耳朵,重新戴好帽子,扭动暗锁,朝手心哈气,奔出了门。看大门的奇怪地看看我。之后大门紧闭。
青年巷口,路灯渐次点亮,高楼矮房渐次隐退。地面掠过几片纸屑,飞到半空划道弧线降落至垃圾车里。清洁工手把扫帚对全城做最后一次清理。汽车呼啸驶向站牌。上人。下人。我像条鱼于人隙里穿梭,斜握住兰色座椅背。窗户严封,空气湿热肮脏,全是人们五脏六腑排放之气。我屏心静气
,不多吸一口气,坚持到达目的。
我想起奶奶生前住着墙体陈旧空间宽敞的屋子。爷爷悠闲坐着黑色靠背椅,通身黑衣黑裤,像只蝙蝠。他叼根黄铜烟斗,奶奶给他碾碎烟叶,放进烟斗,然后划火柴点燃。烟草滋巴滋巴响着。他们不咸不淡说话。如今,他们被安放进两口棺材,合住一个坟墓。我想,在那里,爷爷该是西装革履,指间夹支过滤嘴,叫奶奶用一次性打火机给他点烟了吧。
0914
我们坐车过渭河大桥到东方红路下车。聚会饭馆距离汽车站不远。路两边矮房林立,错落有致。玻璃橱里摆放着摩托车。冷风刮脸,衬着黄沙铺天盖地。晓羽挎只皮制手袋,一只手斜插进我的衣袋,不住地挠。三人一行穿过矮房,这些矮房大都是红砖砌成,安装了卷门,灯箱五颜六色,门口标志赫然醒目。更远的地方便剩下一条通往别处的沥青公路。稀落落的人你来我往,红绿灯变成了摆设。我们看见饭馆几桌人喝酒吃饭。约好聚会的人并不多,全是昔日旧窗好友。值得介绍的是各自带来的水样女朋友。我默数,五六个人有四个带着。然而这并不表示其他人没有找到,或许有别种原因。有人特意买了活鱼交给厨师现做现吃。由于年龄相仿,接触起来比较融洽。有桌女孩已经有说有笑了。我想杨婵做了决定,或许没错。结婚终是件幸福的事。草草吃罢饭,男的展开牌桌打牌。女的嗑瓜子,对着屏幕唱歌。稍有停顿,有人凑进我耳边,低声告诉我,你老婆真靓,不如让给我。我并不介意他的玩笑话,心想妈的今天手气真臭。牌运好转一两次,风头又被别人占去了,赢少输多。胡小生大大咧咧,说,今个儿都把钱捐出来,人走。我要一锅端。最后,我对胡小生说,你要赢干我,我就不耍了。说完叫身边狗头军师替换我。我坐到沙发抽烟。晓羽边嗑瓜子边问赢了没有。她嘴唇给嗑黑了。我说,赢了,都存胡小生那了。她说,赢了辣子。活该笨蛋。
我带她到高陵各处闲逛。从文卫路出发,转过环城书店,吃南新街小吃,拨拉东方红路的服装,迂回老虎岭,沿西韩公路直奔三阳塔。坐着人力三轮,感觉更像二三十年代的上海滩。车带着棚子,红绒布帘阻断外面沙尘。掀帘可见一望无际绿油油的麦田。空气香甜,和晓羽身上的体香毫无二致。塔十来层高,八角悬挂铜铃,一层八枚,锈迹斑斑。燕雀忽进忽出,却在塔里做了窝。越往上登,台阶越陡,擎在手中的蜡烛烛焰摇曳不定。高处塔洞生着风,裤腿像充满气,站立不稳。灌风和着耳边共鸣,组成一支交响乐。城市面貌尽收眼底。青砖积着厚厚的尘土,“XX到此一游”依稀可辨。一些砖块刻着奇特怪异的文字,想必与塔有关,体势张扬,颇具汉唐气象。下得塔来,门前石龟驮着某将军的神道碑,字是柳公权题的。晓羽摸那些阴字,奇怪地问,龟头怎么不见了。驮碑的龟已经残废,残留龟背在人间。听人说从河里挖出来就没有,不知被河水冲哪里去了。
她提醒我该走了。我说,走。
我们回来时,人早散光了,胡小生已经等不急了。我们要搭车返回西安,再晚一点,就没有车了。再次路过苏联制造的大桥,沙尘暴更猖獗。晓羽喊着停车,快停车。司机踩闸停车。三人下了车。我忘记戴帽子,头发像茅草遮住眼睛。渭河露出难看的河床,黑色淤泥散发出特殊的味道。河床高低不平,两岸干裂,零星点缀枯死的包谷杆。她要下桥漂石片。河里泥沙俱下,千奇百怪,找几块片石不是难事。她猫了咬,闭着右眼,围巾下垂,挥手抛向河心。石片蜻蜓点水点过水面,两三次便不见了踪影。她说,不行不行,再来再来。抛几次,掌握了其中的规律。打水漂越发应付自如了。她问我们漂的怎样。我对她说,天色不早了,再晚点只能露宿了。她扔掉石头,停止动作,意外在干草丛捡到几科鸟蛋,和我们一同上桥。
我们一边朝回走,她一边问是什么蛋。我想是鸟蛋,又可能是蛇蛋。告诉了她。她说,不如带回去等着,看看到底会是什么东西。风一直刮,毫无停下来的意思,河面有节奏地抖动。方圆一个人都没有。若明若暗的灯火时明时灭。石头的冰冷渗入鞋底,叫人全身麻木。这时,胡小生催促着快走,已经六点了。但就在此刻,三人上了桥,站到交通岗边等车。不远处,沙石场两三个人向这个方向走过来。胡小生说了句,冤家路窄。我问,什么。他说,我们练过。在学校门口。我们进行继续说着话。胡小生说,他们怎么会在这儿。我想,大概他们和我们一样。不过,我没有说话。
几个人走的很慢,边走,手里还在比划着,距离我们越来越近。我们仍呆在原地未动。但是,胡小生已经开始分工了。他说,红星,万一出事,你,对付上次那一个。剩下的两个留给我。你收拾完你那个,再过来帮我的忙。晓羽,交通岗里没有人,呆在里面安全,你进去避避。看情况,收拾得了,不说了。收拾不掉,你打110报警。胡小生搓搓手,把手放进口袋里,五米范围内来回走动。我觉得温度更低,天气更冷了。脚底板冒出一阵阵寒气。他们发觉附近来回转悠的两个人时,收住了脚,不再往前走。片刻,一步一步向我们靠近。胡小生不再走动,瞄了他们几眼,把手掏出,直直奔到他们跟前。他们正在交涉,我一句也没有听清,只见他们中有人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胡小生冲着他给了一拳,同时喊我。被打中的人打个趔趄,摔倒在地上,脸面贴地,好久没动。他晃晃头想爬起来。我瞧见一个人跑向交通岗;另一个掏着什么东西。我一边朝交通岗方向跑,一边大声对胡小生说,小心他有刀子。可是,胡小生按住倒地的人,被拿刀的人拉了几刀。
那人吃力地砸交通岗窗子的玻璃,要从窗口爬进去。我拖住了他的腿,使劲拽下来,骑在他身上,用拳头击他脑袋。胡小生那边,倒地的人爬起来,跑三步摇两步地跑向河滩。我后退一步,叫砸窗的人马上走。拿到的人退回桥头,和他伙伴肩并肩站着,依然用刀指着我们。我们不敢贸然行动了。胡小生手背冒出血,里面翻出了白肉。他说,看样子他们不肯走开,干脆拼命得了。晓羽出了交通岗,从挎包取出一卷纸,让胡小生敷住伤口。我们都不言语。抽起了烟。
车仍旧没有来。我们在原地慢慢走动。绕着圈走。一头汗水立即冷却,感觉面孔沾满了沙子。河面水雾朦胧升起,一派荒凉的景象。砍伤胡小生的人背靠大桥栏杆,和伙伴进行交谈。另外一个手里多块石头,站在刀子后面,不时用眼珠子剜我们。狂风骤起,对地面进行地毯式袭击。我看见他们似乎统一了意见。胡小生咬牙切齿,说,妈的,火拼。我们,他们没有动手,等着他们来了。不然不好。胡小生找来半米长的木桩,怒火又窜高了一截,说,等个屁,干掉算了。我说,反正只两个人,单对单,他一动刀子,我们就干掉他。
双方就这么互相死盯,充满了敌意。他们停止说话,我们也保持了沉默。我感觉转动的地球渐渐停下来,时间拉的很长很长,一切都在疯狂消失,失去本来面目。我想,假如此刻有车来,事情可能会发生变化。我们都有决定自己生死的权利。忽然之间,他们终于过来了。过来了。我们像等了一年似的。于是,我们重新卸掉疲惫,重新调整好状态,准备好好打一架。胡小生把木桩给我,又捡了一块砖,提到手里。
我想,附近有村子,住了密密麻麻的人。跑掉的人八成去搬人了。如果是这样,必须马上解决问题。
四处寒气包围了我们,浑身如同浇灌冰水。我看着那把刀,像坚固的冰块。尖端如麦芒。我听到对方粗重的呼吸声。鳃帮鼓起了肌肉,不停地嚣叫。我想,打完这架,身体很快就会热起来。
那人右手握刀,迈着从容的步子,把刀在身前左晃右晃,眼里烧着火。眼皮底下时而扬起沙尘。黑西服被撑起一个巨大的包。我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余光隐约瞥见他身后拿石块的左脸蹭破了皮。鲜红鲜红。也许是没有看清,他嘴角好象泛出了一丝笑意。我等等。我们都在等。地面传来冷气,我直想跺脚取暖,便不由自主向前迈了一步。他们警惕地后退,倒一直那么逼着。但是,这一步没有带来阳光,没有唤醒脚底的知觉,反而惊动了对方。我忍不住,又向前大跨一步,把脚重重落到地上。这次,他们不再退了。三米以内,石块照准砸中我的头。此刻,眉间的沙子一下子跳到我眼里。头仿佛被车轮轧过爆裂成碎片。我揉揉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我只觉得热油浇顶燃烧着头。刀光始终停留半空,对着我。冷刀在我脸上划开十字,顺眼眶剜掉我紧闭的双眼。我觉得一切变亮,双脚烧着火炭。大风清洗宽敞平坦的马路。我双腿绷直,手握木桩,什么也不想向前跑。木桩扫落了刀。刀蹦出了他的手。此时,我横扫他脑袋他胳膊他双腿。我捡着了刀,刺向他前胸。他肺。他腹腰。一切都变了。一切都混乱了。我抹抹汗水,甩掉风,一丝不苟割下他的脑袋。他头迎着天空向上冲,落入河心。我半睁着眼,隐约看见他身体跳动一会,不再动了。他伙伴见状,匆忙转身拔腿就跑。这时,他余温尚存,我对着又补踢了几脚。反正已经断气了。我漠视着胡小生和晓羽,突然心情异常激动。我用刀划开他的衣领,转头对胡小生说,看着。
然后,我蹲在他身旁,从他喉管上卡地刺下去,用刀随之往下拉一直拉到小腹。刀刃不够锋利,那长长的划线歪歪扭扭向下爬动使我费了不少力气。胡小生他们在一边加油助威。接着,他身体像麻花一样爆裂开来,血光驱逐了周围的黑。里面的红肉呈现着色彩斑斓的颜色,肉里夹杂几粒白色斑点。我拿起刀,箭一般跑到大桥,在水泥地板霍霍磨刀。地板姹紫嫣红。不一会我重又回到他身边,接着拿起闪亮的刀插入心脏,用力做圆周运动,触到紧挨着的肋骨,顺势滑下转动刀柄。片刻他的肋骨已经被一截一截取下,如同搭起的宝塔。我又拿刀去卸他两条胳膊。我把他的胳膊反向垫到膝盖折断,操刀剔除附着的皮肤。皮肤组织柔软无比,切起来像切豆腐一样爽手。卸掉两只胳膊,我休息片刻,然后叫胡小生帮忙把他身体翻过来。于是,我同样从胯骨左右刺前后拉直拉到脚指头上下鼓捣。此刻,我把他的骨头重新组合,摆到地上。他依旧躺着,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我用刀挑着把那些破布似的皮肤堆在一边。安静地抽烟。
失去了头颅和皮肤,那些红墨水般的血液冒着热气,到处流淌。片刻凝固成黑紫色。生肉内脏摊开来,汇聚到路边凹处。我用刀刺他的心肝脾胃肾,凹地怒放着五彩的鲜花。我扔掉刀,用黑西服裹满沙子倒入凹地。所有器官组织被仔细埋掉。这时,我擦擦额头渗出的汗珠,面对胡小生赞许的目光,说,从今天起,我们就不认识了,是吗?……
这时,晓羽递给我一卷纸,叫我弄干净身上的血迹。我用纸巾抹着掌心手背,抹一根一根带血的指头。然后掰开指甲,用小剪刀剪除多余的部分,接着用纸巾搓擦残留指缝的污垢。一片一片纸巾被揉成团,扔在地面那些骨头上。
远处传来马达的引擎声,一辆白色公共汽车下了坡驶过大桥。胡小生打了个手势,它停下来。售票员飞快地打开车门,我们鱼贯而入,坐到靠窗的位子。窗外完全黑暗起来,风沙撞击着钢化玻璃。汽车向西安方向慢慢爬行。只剩下不流动的河水和怒卷的黄沙。失去了明媚的阳光。
第五回
第五回
他打电话给杨婵,说,对不起,打扰你了,但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电话另一头迟疑片刻,似乎正确定是什么严重的事。她问,那——你,现在在哪里。他说,我已经到达西安火车站。她说,那——你等等,稍会我接你。
然后挂断了电话。
他迅速放下电话,问要多少钱。公话亭老板漠然瞧着,回答,一块。他从牛仔裤口袋掏了一枚硬币,摔到柜台上,骂着,靠,见谁都想宰。老板说,到那里都这个价,冲什么冲。
火车过了华山,映入眼帘的是另一番景象。房屋破败,断壁残垣,无不向人们炫耀着古朴木呐的国际都市。如此他心生出了悲凉,恨不得呼吁政府立刻夷平华山,填埋黄河,带领人们尽快奔小康。他一直以来认为西北山高水长的地理环境阻断了富裕之路,却形成了人们冥顽不灵的个性。民风淳朴固然不错,但夜不闭户容易产生自大心态,心态不良则会产生深深的自卑。他想,古巴比伦、希腊、埃及古都会不会依然盛世繁华。
人们一一走出候车大厅,加快了回家的脚步。打完电话,他木木然未动。总感觉黑暗里被人盯着。头发没乱,衬衫敞开着领子。刚下车,蓝格子领带被一把塞进衣服口袋里,试图保留以前的形象。他后背有凉飕飕的视线,心脏发出干涸的声响。他假装镇定,掉头东张西望。漫不经心的样子方便观察周围是否潜藏着危险,然后迅速作出反应。他胸口发虚,喉咙干渴,老想喝水。但是这个简单的愿望不能实现,他一分钱也没有。遇到此类新情况,他不能在自家门口打劫。忍忍吧。一天一夜都熬了过来,再坚持一会。太阳总会照常升起。
她姗姗来迟。205路公共汽车停靠立交桥边,夜色便慢慢开始爬生。白色羽绒服怀旧牛仔裤紫色高统靴裹住了她身体。上身臃肿不堪。她发现了他,朝候车室这边挥手,大喊着,余红星。余红星。她在他名字前多加了“余”字。既表示尊敬,也说明了他们之间拉开了距离。他心底马上要悲秋,立即像调电视天线那样转换面部表情,掩饰住尴尬的心情。他一路小跑,跑到她跟前,呆住片刻,缓缓抬起右手,感激地说,你好,谢谢。
长大。都长大了。公共汽车穿过城墙的门洞,保持中速行驶。隔半分钟,车身就发出嗵嗵的巨响。沥青路面粗糙不平。人们行色匆匆商量办什么年货,交流最近城市发生的或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每个人脸上充满幸福和甜蜜。每个人勤恳地酿造自家的纯粮美酒。人人知足常乐,家家幸福安康。他们的生活快乐美满。中国人最具有酒神精神。激情狂欢,性格张扬,有着强烈表现自我的愿望。他想,生于斯则安于斯,理应得到最大快乐。他同样感到满足。尽管每天都会发生表面平常荒诞不经的事,事情用各种方式加以解决,又产生不同结果,重新成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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