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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蕻良细说红楼梦-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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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见过《风月宝鉴》,又见过《红楼梦》的人,才能说是“睹新怀旧”呢,这个人就是脂砚斋。因此,“曹雪芹旧有《风月宝鉴》之书”这话,就不由得不令人相信了。

如果,现在还没有发现比这批语更有力的证据,那么,二百年前的这句话还是可信的。

吴世昌对棠村序文,做过钩沉的工作,大体上还了它原有的脉络。透过这篇序文,可以看到《风月宝鉴》是百回大书。《红楼梦》就是在这个底本上改写的。经过几次增删,那些不高明的情节删掉了,光芒闪烁的情节增加了。对我们来说,如果把那个不算高明甚至写得不好的《风月宝鉴》,论证出是别人所作,把充满光辉的东西划为曹雪芹所有,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但在没有推倒那条:“雪芹旧有《风月宝鉴》之书……”以及未能否定棠村序文之前,“雪芹旧有《风月宝鉴》之书”这句话还是可信的。

但这样一来,《红楼梦》里的漏洞又都无法解决了。如果《红楼梦》不出于两人之手,以曹雪芹的才能,他的思想的缜密,竟然出现不应有的漏洞,连主角的年龄也拿不准,确实说不过去。使为他辩解的人都觉得难为情。

论定《风月宝鉴》是曹雪芹叔叔所写的是可以的,因为这早就有人说过的。并且如“犹忆三十年前”等等批语也可解释了。

我们都知道,《西厢记》是在《会真记》的基础上写的,《金瓶梅》是从《水浒》的一个章节上发展来的,《死灵魂》是从别人提供的故事中写起来的。

但是,那些作品,一则早已和原来的相脱离,成为独立的作品了;二则它们有各自的思想意图。既有迥异之处,又有不可分割之处:有作者的思想。主要人物在底本上全部出现,脉络可寻,这就值得我们需要继续探索。

例如:宝玉见村姑纺线这段“闲文”,棠村认为是:宝玉闲花野景一得情趣。可是棠村不了解曹雪芹思想的所在。同回秦钟称宝玉“好人”一段,脂砚斋批说:“故特因此二三件隐事,借石之(兄)未见真切,淡(淡)隐去,越觉得云烟渺茫之中(有)无阴丘壑在焉。”这段是未及改掉的余文,竟蒙脂砚斋在这上面大作文章,可见他也不了解曹雪芹思想的所在。既然连作者的思想都不了解,就很难把著作权派在他们的名下了。这些例证还很多呢!可见《风月宝鉴》和《红楼梦》作者还是同出一个人的手笔。

《红楼梦》的不好弥补的漏洞二百年来一直被人发现,启人疑惑。由专家来探讨,得到解决,这是大好事,是应该做的。我衷心期待着在这方面能取得突破。

另外,还想补充一句:就是在《风月宝鉴》里宝玉年纪较大,在《红楼梦》里年纪变小了。但相应的别人无法变小这就使有些矛盾更加突出了……就写到这儿吧。

(原载《红楼梦学刊》,1980年5月)

从《警幻仙姑赋》说到《洛神赋》

最近,收到一些读者来信指出:我的谈电视剧《红楼梦》的文章中把“其文若何,龙游曲沼;其神若何,月射寒江”,作为形容秦可卿的了。而在《红楼梦》书中,这是写警幻仙姑的。读者提得很对,指出我的疏忽,由衷地感谢!

说来很有意思,关于这个问题,一方面显示出我记忆力的不济,另一方面,却透露出我潜在的一种认识。我本来打算在谈曹雪芹的美学问题时,才触及这一认识,但现在已经牵动了这个方面,就顺便地谈一谈。

《洛神赋》,又名《感甄赋》,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儿,也是历来所公认的。李商隐在诗中说:“贾氏窥帘韩椽少,宓妃留枕魏王才。”这里的“宓妃”,说的就是“甄妃”。诗句中用的是“宓妃”,宓妃正是洛神的又一称谓。可见在这位诗人心目中,甄妃、洛神、宓妃都是一个人。甄妃临死,把自己的枕头留给曹植,这在唐代已成为家喻户晓的典实;历代讲解或笺注的人,也都持此说。

那么,人们对洛神加以人格化以后,《洛神赋》也就成为《感甄赋》了。这正符合曹植的心理状态。或者说,这也正是曹植潜意识的表露。《洛神赋》能够有那么浓郁的感人力量,应该说,是和这种精神错综复杂性分不开的。

我一向认为曹雪芹“师楚”。我对“楚”还有另外的看法。同时,我以为宋玉的“创造美学”,也被曹雪芹有所继承,这里就不去谈它了,还是来说警幻仙姑、秦可卿、贾宝玉这段关系吧。

长话短说:形容警幻仙姑的那段赋,姑且名它为《仙姑赋》。同时也可以看作,是对那位引来的仙姬写的《仙姬赋》。而这位仙姬被人格化了之后,不也正是秦可卿吗?

警幻仙姑引出她的妹妹来,这位妹妹名儿叫做可卿。宝玉睡在侄媳妇的床上,在梦中失声叫出:“可卿救我!”这时,秦可卿听见宝玉唤她的“小名儿”(乳名),因纳闷道:“我的小名儿,这里从无人知道,他如何得知,在梦中叫出来。”这乳名可卿的不是别人,而是警幻仙姑化出来的。书中这位仙姬着墨不多,但对她倒作起赋来。仙姑教宝玉云雨之事,即由仙姬来身体力行,可见仙姑是虚,仙姬是实,权衡虚实,这赋不正是形容仙姬的吗?而幻境中的仙姬不正是现实中的秦可卿吗?

我的潜在的认识流露出来,也正落在这一点上面。

曹雪芹惯会运用叠影法。我们在现在的影视镜头中,经常碰到这种手法,已成为司空见惯了。但在二百多年前,用这种叠影法进行文字创造,无疑是个大发明。曹雪芹对曹植的《洛神赋》,必然是很熟的,也许这是他触动灵感的契机。

(原载《解放日报》,1987年11月8日)

曹雪芹和《女才子书》1

曹雪芹“博学强识,疏通知远”,从《红楼梦》里,可以窥知他几乎无所不通,无所不晓。研究曹雪芹者,都认为他得力于“杂学”。

《红楼梦》对文化的继承是多方面的,几乎牵扯到所有的姐妹艺术。《红楼梦》问世后,便有人指出它是“反《金瓶梅》”。为曹雪芹写评语的脂砚斋,曾经透露《红楼梦》与《金瓶梅》及《女仙外史》有关的一些消息。但对这项研究工作,不管从纵的方面,还是从横的方面来说,都仅仅是个开始。

俞平伯先生在《红楼梦研究》、《红楼梦简论》及其他论文中,曾指出《金瓶梅》这部明代长篇小说,对《红楼梦》有直接的影响。孙逊和陈诏同志,也认为《红楼梦》“首先在题材上继承了《金瓶梅》所新辟的境域,继承了它所深化了的现实主义传统”。并说:“《金瓶梅》只是一部骇人听闻的封建阶级的罪行录,而《红楼梦》才是一首无比深沉优美的从生活中抽出的诗。”

专家们、评论家们,对《红楼梦》和中国长篇小说的继承关系,已经做了一些可喜的工作。但《红楼梦》与中国古典短篇小说的关系,还没有触及到。

现在,就我个人的看法,略谈一些《红楼梦》和《女才子书》中间的关系。

《女才子书》作者,自署“鸳湖烟水散人”。钟斐序文中,说作者是徐秋涛。从书中内证,可知徐秋涛是吴人,平生未曾离吴,写书的地方是泖上(松江)之蜃阁。据林辰考证,成书约在顺治十六年。其中还有一段公案,尚待解决:徐秋涛是否如他自己所说,写成《女才子书》即搁笔,未写其他作品?他如此说是否故作“狡猾”,施展障眼法?又如《赛花铃》、《梦月楼情史》等书,是否也出自他的手笔?这些问题一时都很难作出结论。

我以为:《女才子书》是受《唐才子传》的启发而写的。《唐才子传》是元代西域诗人辛文房撰写的唐诗人传记。传成凡二百七十八人,又附录一百二十家。见于正史的,只有百人,其余都是由他采集得来。妓女、道士等也收入。不过《唐才子传》是小传性的,《女才子书》则是以小说笔法来写的。

在卷首,辛文房交待:他认为“天下英奇,所见略似,人心相去,苦已不多”。因而希望别人在他成书以后,也能广收博采,“庶乎作九京于长梦,咏一代之清风。后来奋飞可畏,扬激百世之下,犹期赏音也”!用这话,描绘出他写书的动机和目的,还对后来者寄予希望。

“赏音”也就是心灵共感的意思。千年之下,“赏音”对促进写作还是很有魅力的。不难看到,唤起徐秋涛写《女才子书》,“赏音”也不失为一个因素。辛文房曾提到过“上汉仙侣,幽闺绮思”等篇,要“别总论之”,而刻行诸本,人们发现,其中“隐逸仙释及名媛诸传,仍依时次”。这也很可能触动徐秋涛,按辛文房的体例,要为自身所处的时代名媛“别总论之”具体化。他出示给钟斐时曾说:“这是我的近作《名媛集》……”足可说明这一点。

至于“体例”,确乎是和《唐才子传》也几乎一脉相承的。这就不去说它了。

现在,让我们来谈谈《女才子书》和《红楼梦》的某些关系,这只是我的一些不成熟的看法。

《女才子首卷》,作者道:“余夙负情痴,颇酣红梦。虽凄凉罗袂,缘悭贾午之香;而品列金钗,花吐文通之颖。仍近世所闻,得十二女子,无惭闺秀,足抒芳毫……”

徐秋涛,以“情痴”自命,以“红梦”自许,又以“梦亦可凭”自况。但他明白告诉读者,他品列金钗,十二女子,是他亲闻,不是亲历。这和那些自命风流,卖弄几首艳诗俚曲的“说部”,有极大的不同处。可惜我们对他的生平所知太少,一时很难对他的思想、成就作进一步的探讨。

《女才子凡例四则》很可能是徐秋涛自拟的,说这书“足使香闺梦寂,可醒闲愁”,“以轶事幽踪,点次成编”。这与曹雪芹的自叙,说“只愿世人当那醉余睡醒之时,或避世消愁之际,把以一玩”的口气,颇为相似。本来这种平常文字,人云亦云,谁都可能随手拈来,但和“金钗十二”、“梦亦可凭”等联系起来看,就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徐秋涛说他年轻时,曾乘白云,到了高山“园峤”,蹑而窥之,则从琼楼桂殿看到玉函金筒之文,乃袖之而归。当即《女才子书》了。

人闻此说,未免既妄且诞。但作者自云:“顾以五夜藜窗,十年芸帙,……岂今二毛种种,犹局促作辕下驹,不犹之乎遐想仙境,而十洲三岛,有必不能已者。回念当时,激昂青云,一种迈往之志恍在春风一梦中耳。”如今“弦冷高山,子期未遇,弊裘踽踽,抗尘容于圜阓之中,遂为吴侬面目”。于是援笔作书,“乃得为风月主人,烟花总管,检点金钗,品题罗袖”。

《红楼梦》缘起青埂峰下一块女娲补天遗石,上面字迹分明,编述历历,抄下来便是一部《石头记》。又曾数次改名:《情僧录》、《风月宝鉴》、《金陵十二钗》等,都是它的别名。而《女才子书》也曾有过《闺秀佳话》、《美》、《情史续传》等几个书名。这能说是一种巧合吗?

两书都想使闺阁昭传,又都着眼一个“情”字。在这方面,他们都有相通相承的蛛丝马迹供我们索寻。《女才子书》对“闺阁名媛,已经载之史传者,虽美弗录,唯以轶事幽踪,点次成编”。并称“稗史至今日,滥觞已极,唯以唐人笔墨,另施面目。海内巨眼,自应赏鉴”。“以雕虫余技而谱是书,特以寄其牢骚抑郁之慨耳”。他的生活经历,当然不能和曹雪芹相比,由于未能平步青云,拘拘于“辕下驹”的命运,驱使他用艺术来发泄自己的思想感情,用小说寄托胸中块垒,这创作动机,便和曹雪芹有相同的地方。

《女才子书》作者自称为“情痴”,“然于桃叶之下,未尝涉迹”。在这里,他表明自己的“情”,不是卑俗的“情”,所歌颂的“情”,则是和“才、识”联结在一起的。他对于红拂、文君的行为,极口称赞。分析他们“行杈私匹,固难与道学言,即歆慕之者,亦不过重其情而已矣,而不知其奔也,以才识而佐其情也”。这些论点,不难看出他思想的一个方面。特别是对他所处的时代来说,具有不容忽视的价值。

在卷八《郝湘娥》中,记湘娥咏《虞美人》诗:

莫笑重瞳霸业湮,

汉家遗迹已无存。

宁知不及原头草,

直到于今唤美人。

这和《红楼梦》六十四回中,黛玉写的《五美吟》中咏虞姬诗来对看:

肠断乌骓夜啸风,

虞兮幽恨对重瞳。

黥彭甘受他年醢,

饮剑何如楚帐中?

两诗都是歌颂虞姬不单重情,而且有胆有识,胜过项羽、黥布、彭越等“须眉人物”千万倍。

湘娥的诗,不能即断为徐秋涛的手笔,但他欣赏她的见解,是无可置疑的。通过这些,我们进一步理解到,徐秋涛愿做风月主人,绝不是为了玩弄女性;愿做烟花总管,绝不是为了逞“一时之欲”。他提倡爱情要以才识做基础,所以他为自己的书定名为《女才子书》。他认为配得上“美人”称号的,也不能单以貌做唯一标准,必须有内在的东西,才能进入他所评选的美人行列。他在《郑玉姬》中,借王百彀之口,为“美人定案”的标准:“夫所谓美人者,有情、有才、有韵,三者缺一不可,而岂一端之美,足称绝色”!

从这方面,也看到曹雪芹在创作《红楼梦》时,是融会不少前人的作品,以为己用。并且根据他的认识,重新作出适当的估价,才能超迈前人。

当然,如果仅从这些方面来考察《红楼梦》和《女才子书》,两者有某种相通的地方,是远远不够的,更重要的是从作者思想的影响和发展,来加以考察。

钓鳌叟对《女才子书》卷九《王琰》的评论说:“自世风日下,而贤能才节往往不钟于男子,而钟于妇人,……”在以男性为中心的宗法社会中,能发这种议论,→文¤人··书·¤·屋←能写这样的小说,自然不可等闲视之。徐秋涛还有个观点,认为史家异口同声说,因为西施而使吴国倾覆,因为昭君而杀画工。这都是为亡国解嘲罢了。后来曹雪芹把这思想大大发挥,并且成了曹雪芹一生的“偏颇处”。

对妇女问题,明代李贽,最称卓识,他为妇女讲道,士绅诬告他男女混杂,有乖礼法。有司以此定他为“淫僧”。这不但压服不了他,他反而大声疾呼道:“谓人有男女则可,谓见有男女,岂可乎?谓见有长短则可,谓男子之见尽长,女人之见尽短,又岂可乎?”他站在卓文君这边,认为“使当其时,卓氏如孟光,必请于王孙,吾知王孙必不听也。嗟乎!斗筲小人,何足计事,徒失佳偶,空负良缘,不如早自抉择,忍小耻而就大计。《易》不云乎: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同明相照,同类相招。云从龙,风从虎,归凤求凰,安可诬也!”他为卓文君辩护,而自己却为人所诬,投狱而死,但他视死如归,至死不悔。

徐秋涛借幻庵评语,表现出同样的见解,认为:“荀奉倩谓:妇人,才智不足论,当以色为主。此语陋甚!”他评点古来美人,“有足思慕者,共得二十六人。卓文君、崔莺莺、关盼盼、步飞烟、霍小玉、朱淑贞”等人,都名列“同榜”。这些人都是触犯道学家尊严的,都是名教的罪人。而徐秋涛对她们寄以“思慕之情”。他认为:“古来名妓,有足当美人之目者,共得六人。古来婢妾,有可为美人之次者,共得四人。”这对《红楼梦》中宝玉“家乡的”金陵十二钗“正册”、“副册”、“又副册”,是否也有某些影响呢?因为我们看不到曹雪芹的“情榜”,但这正、副、又副的三段分法,恐怕多少也有些关联吧?

徐秋涛借友人月邻之口,来评《女才子书》道:“胆识和贤智兼收,才色与情韵并列。虽云十二,天下美人,尽在是编矣。”这可以说是该书的结语。他把妇女的品格,分为三种。依他看来,贤、智为上,胆、识次之,情、韵又其次。“兼是数者,而又才色并绝,斯则希世而不能一见,所谓圣之时也。”

就这点来说,对曹雪芹也不无影响。《红楼梦》中,称紫鹃为慧,湘云为憨,探春为敏,平儿为俏,晴雯为勇,尤三姐为情,香菱为呆,迎春为懦,宝玉为情。在未写完的稿中,对黛玉的判词,则是“情情”,也是以才情等做标准来划分明。不过,我认为徐秋涛也有其局限性,比如,他把贤、智列为第一等,而对才、智的内涵成分,因袭的观念又占了很重的比例。曹雪芹则把比重放在情、韵上面,把贤、智也给以更复杂的内容,如许袭人为贤,以宝钗为智。对贤、智有他独特的评价,决不把贤、智奉为最高标准。道学的贤,他更是深恶痛绝。和徐秋涛的标准也大大不同。徐秋涛的贤,譬如包括“不妒”之类的内容,还未曾摆脱旧思想的羁绊。曹雪芹则和他相反。写黛玉硬是善妒,所以授人以“小性子”的话柄。可是黛玉的个性,也正在这里突出得最鲜明。

李贽说:“求豪杰必在于狂狷,必在于破绽之夫。若皆乡愿之徒遂以为圣人,则圣门之得道者多矣。此等岂复有人气者,而尽指以为圣人,益可悲矣夫。”把这种观点借来,用在分析《女才子书》和《红楼梦》的人物形象及精神世界上,就可看出曹雪芹和徐秋涛也有这种认识。他们所描绘的艺术形象,也大都符合这个标准。但是,徐秋涛的笔墨未曾放开,这正反映出他的思想也未曾放开。可是,表现在曹雪芹身上,就不仅是放开,而是超迈前人,独步古今了。

我们知道,曹雪芹可以称得上杂学家。本来中国古代思想分类上,就有“杂家”这一流派。明清之际,“杂学”这一门,又极突出。曹雪芹的“杂学”实际上是和“时文”对举的,并不能用字面来测度它。那样就会造成错觉,以为驳杂不纯就是杂学。杂学家既是对抗时文的,当然也必然无意科举了。他们的精力也必然转向另一方面,用各种知识来丰富他们的精神世界。

徐秋涛大概是个落第举子,紫袍朝服对他已经无缘,因此,他也追慕屈子之后,以香草美人来寄托自己的情怀。在明末清初,苏杭一带,纺织业甲冠全国,市民思想正在抬头,对徐秋涛亦必有所推动。当时,汤显祖的剧目颇为盛行。小青这个人物,是汤显祖引为知音的,名流学士,浩如烟海,而汤显祖独瞩目于小青。徐秋涛说:“情之一字,能使人死,即不死,亦使人痴,大都闺阁尤甚。”小青并非情死,而是以死向旧礼教抛掷了投枪。因为杜丽娘是想象中的人物,而冯小青则是现实中人物。《女才子书》把小青列为第一,表现了作者的卓越才识,否则也就写不出《女才子书》了。书目次第,是他自己拟定的。后来的版本,有的把郝湘娥放在首位,看来也绝非作者本意。

无独有偶,小青在曹雪芹心目中,也占有重要地位。他和脂砚一点儿都未曾回避《红楼梦》曾直接受到《牡丹亭》的影响这个事实。

曹雪芹和徐秋涛对冯小青的态度,得到一个交点,也就是他们在“赏音”方面,起了共鸣。

在对小青的评价上,徐秋涛认为:“千百年来,艳女、才女、怨女未有一人如小青者。”他把小青的遭遇,比作屈原,说:“冯生之前身似楚怀王,妒妇之前身似上官大夫、令尹子兰。……姬病日苦,益明妆靓衣,又似当年汩罗将沉,犹餐英而纫蕙也。……三闾求之于世人,不得,而索之于云中之湘君。湘君女子也,因想轮结还现女子身而为小青。……”

他把小青比作云中君,使我们不能不想起晴雯来。晴雯的嵌字格,又恰巧有个“青”字。宝玉对晴雯之死,也是把她的遭遇比之于屈原、贾谊,而使晴雯化为芙蓉女神,将和日月同辉!

《女才子书》作者对妇女充满同情,他把封建桎梏下女性的身世,有意和自己的遭遇联系起来,对男人主宰的世界着实看穿,才执意作书,写出“吴侬面目”,实际上也是为自己画像。他用“十年”写成《女才子书》,也是为“结一天极想于无何有之乡”。至于个人“虽既蓬头挛耳,踯躅泥犁,可以无憾”。全然不怕伧父含讥屠沽起诮。“当将若辈置于烟涛孤岛之间”,“而使排激澎湃之声以移彼之冥悟”。这种愤世疾俗的“宣言”,振聋发聩的气势,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精神,应使《女才子书》在我国文学史上得到应有的地位。

目前,我还没有掌握曹雪芹读过《女才子书》的直接材料,仅从内证发现一些有关联的印证。曹雪芹会看到很多前人的作品,但他无须向读者交待他曾看过什么人的作品,受过什么人的影响。不过,就我看了《女才子书》的感受来说,总甩不开它们有某些继承关系的联想,这就引起我非要把这点出来不可。我想不妨再举一例,以做本文的结束。

小青临死之前,召画师为自己写照。写毕:“揽镜细视曰:‘得吾形似矣,犹未尽我神也。’故置之。画师遂又凝神极巧,重写一图。小青又注目熟视曰:‘神是矣,而丰态未流动也,得非见我目端手庄故尔。’矜持如此,乃令置之。复命捉笔于旁,而自与老妪指顾语笑,或扇茶铛,或捡书帙,或自整衣褶,或代调丹碧诸色,纵其想会。须臾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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