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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来自那遥远的地方-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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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父亲问她谁要回来的时候,她突然又“哇”地一声咧着嘴大声哭开了。她狠狠地对父亲说,报应啊,报应,真是报应……
她恶毒的语气让父亲又一次想起了当年那些伤心的往事。父亲回到了痛苦的回忆之中。父亲的后半生,始终在用行动去弥补当年犯下的错误,但他最终却发现自己还是无法逃脱命运的惩罚。母亲的那些话让父亲又一次开始感到坐卧不安了。他对母亲说:你是不是觉得那个孩子还活着?可我也觉得他还活着。
母亲散乱头发,目光呆痴着一言不发。听到父亲的话,她只是用双手一遍一遍地隔着厚厚的棉裤抚着自己的大腿。母亲作出一副想哭又哭不出来的样子。岁月对她的伤害真是太深了。接连生下的五六个孩子都一个个都夭亡了,这对一个母亲来说是一种怎样的打击?如今,唯一的一双亲生儿女又远在天外。老境如此凄凉真是一件让人感到伤心的事呵。
“报应,报应啊,报应……”,母亲一遍遍面无表情地说着,而父亲则在她不停的絮叼中深深地低下头去。晚年之后,他们在一起的情形经常是这个样子。他们常常会想起当年那个失踪的孩子。每当这时,已经看淡一切的父亲也总会一声不吭地难过上大半天。而慢慢地,由于年岁过大,母亲对失去的儿子的思念变成了一种仇恨。她总是不停地一遍遍地埋怨着父亲。
而此时的父亲却比她要痛苦多了。一个神智清醒的人,他要为那些不太清醒的人分担一分悲哀。当把心头的说法说出来之后,母亲心里好受多了。她一头扎在炕上沉沉睡去。这时,父亲却总是一个人一动不动地坐到深夜。就在那一年,年近古稀的母亲在神神叨叨中去世了。她至死都没能见到自己三十年前失踪了的,却仍活着的亲生儿子。
那年冬天,知非和宛晴让泰平的儿子子骏给我送来母亲的死讯。
那时,正由于对父亲的仇恨,发誓今后永远不再登滕家大门的我正在接受第一次劳动改造。心情处于低潮的我对母亲的死是那样的无动于衷。我咬紧牙关,让远道而来子骏捎一刀烧纸回去。等他走后,我一个人关在屋子里低声哭泣了半天。就在我以为随着母亲这一走,父亲也一定不会再挺过多久,自己今后再也不会因为对这个人不知道应该去爱去恨而发愁的时候,父亲却硬生生地活了下来。
他一活又是三十多年。
没有前去为母亲奔丧,这件事至今是我人生最大的憾事之一。想想吧,那时尚还年轻,个性何等强烈:认为世间诸事都是绝对的,认为有些事情此生绝对不再原谅。直到后来,才发现自己还没有真正学会宽恕。当我试着去宽恕一切并原谅了父亲的时候,那些在仇恨基础上建立起来的种种因缘,都被这宽恕一下子哗哗啦啦地推翻了。它们像一种沉沉的梦境一样在我心里倏然间崩溃了。直到这时我才知道,即使事实也是可以被逻辑推翻的。直到这时我才知道,一个人不要过于相信自己,尤其是爱和恨这两种感情。
感情这种东西最难把握,就像当年生于乱世的我们。大家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大家都在犹豫着试探着。好了,还是让我们再回到过去,去看看那些让人难忘的往事吧。
当年,无缘无故地失去了孩子成为张滕两家共同的伤痛。而因此,本来就紧张的两家关系又雪上加霜。随着这件事,镇上的气氛也一天天紧张了起来。人们都觉得张滕两家早晚要在镇上各成水火。只是因为有一些人的存在这件事不会很快发生罢了。让我们看看那些人都是谁吧:张德道张老爷子,他的长子张汉臣,父亲,二伯父……他们这些人是仅有的几个不愿看到我们到来之后都不知道该怎么去活的人。
虽然没有帮上什么忙,但父亲还是对码头李家表示了深深的谢意。而李家在这个时候又一次提出了联合起来的意思。
李家人可真会把握时机啊,这可真是一个好机会:滕家刚刚跟张家发生矛盾,不管是对哪家来说,这都是一个很好的防患于未然的好机会。但父亲却又一次淡淡地拒绝了李家的要求。他说:
“我从来就没有过任何想法,我只是想平平安安地过日子。”
这样一来,码头李家真的有些搞不清楚父亲的真实想法了。一个人,在他没有什么欲望的时候是非常可怕的,因为这使得他没有弱点。只有没有弱点的人才是最强大的人。
码头李家看不透父亲,心中又增添了一分对他的敬意。看一看,当年的李家,想在镇上独霸一方的愿望是多么地强烈!他们知道,凭自己这些年积下的狼籍之名很难服众。虽然没做过什么让人不齿的坏事,而且还一直力保一方平安,但他们从事的不是正当职业啊。那时,还曾有人向父亲暗示:度平跟张东明的失踪是不是日本人或者码头李家所使的离间之计。父亲摇了摇头很苍白地说,日本人没那么高的智商,而且他们也没有必要这么做;李家,他们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的人还没出生呢。
事情就这样无可奈何地过去了,但它给两家人带来的伤害却远远没有停止。
丧子之痛,无言以堪,好在我们一家是忍气吞声之人。因此,每当张家的小媳妇儿,也就是张东明的母亲,每当想起失踪的儿子,就站到我家巷口破口大骂时,我们都选择了那种不由分说的沉默。任凭她骂出怎样辱没祖先的话来,不管谁都是一声不吭。父亲对我们说,因为给别人带来了伤害,我们理所当然要为此承担责任。
终于有一天,当我们快要把这件事情忘了的时候,二伯父来我们家里吃饭,他和父亲两个人于酒后又说起了这件让人感到伤心的事。父亲说决绝地说,此事绝非偶然,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
他的话说到这里嘎然而止。虽然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我知道,他是想说的是:四伯母改嫁,任平回家省亲,作平失踪这几件事都不是无缘无故的。也就是说,那时父亲已经意识到四伯母一家已经串通一气要给我们一个狠狠的报复了。因此,他认为度平很可能已经罹难了。他对二哥说,自己真是有些后悔当时没有一头闯进关帝庙里去。说不定当时能把他们抢下来呢。
我发现,轻易不会激动的父亲那一天端着酒杯慢慢地跟自己的二哥说着,眼里流下两行长长的泪水。那年冬天,母亲又给我们生下一个弟弟,父亲给他起名字叫做修平,字任之。后来,这个叫作任之的孩子长到三岁时不知得了一种什么怪病,突然有一天躺在地上翻滚儿,疼得满头大汗。人们抬起嗷嗷大哭的他赶到郭家老号,郭子雨先生也没有见过这种病例,他忙去请在后面坐堂的郭杰三郭老先生。但是,没有等到郭老先生出来,任之就躺在床上不停打滚儿,不消一刻就眼睁睁地断了气儿。郭老先生趁他脉象未死,把了把,摇摇头一声不吭地回到屋里去了。众人看得吃惊,但都不敢言语,大家抬着已经冰凉的修平回到家里。母亲哭得死去活来。外祖父从河东过来,他说也许这就是命,你命中注定呀。母亲听了这话更是伤心了。我和秀林呆呆地看着,心中升起一种很难过的东西。
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我发现,家里的气氛被彻底打乱了。我们已经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从从容容地生活了。痛苦一再地像利箭一样击中我们,这是为什么呢?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于是只好去河弯找老迷糊。对于这样的事情他总是能够解释得一清二楚。
在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我一个人悄悄溜出家门。
我沿着高高的院墙向东行走。一个人在黑暗中的行走是一种巨大的享受。我放轻脚步,用手摸着高高的院墙,它们像一个大大的夹道,狭窄而错落有致。有些地方我平展开双手就能够触到两侧的砖壁。相传,老年间土匪闹得厉害,镇上人才把房子建成这个样子。遇有土匪打劫,一家人就收拾细软爬上房顶并将梯子撤掉,就能够很快跨过窄窄的小巷跑得老远。这时,土匪们望着在房上跑来跑去的人只能在地上干生气。这种地形对于当时的人们来说,是一种天然的保护。看看,我们的先人们是多么地善于利用自己身边的东西为自己服务呀。
我就是在沿着这样的高高的院墙行走。我不喜欢走在灯火通明的大街,那会让一个人的心情很乱。在这种地方静静地走着,你可以不时地想想一些问题。有好多事我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想明白的。没有月亮的夜晚有着一种与众不同的宁静,它跟有月光照耀的夜晚是一种完全不同的境界。穿行在无边的黑暗中,你会觉得这世界上的一切像是都已经属于你了;而且,有时你还还会觉得,那些总也想不明白的问题也都似乎没有必要去想明白了。因为你什么都看不见,甚至都看不到自己一切好象都不存在似的。既然不存在那还对它们刨根问底有什么用呢?
我就这样想着,走着,走着,想着。我一直走到河湾深处老迷糊家里。
他蜷在屋子一角,一动不动。连我进去都一声不吭。一开始我还以为他不在呢,后来,他无声地从我背后钻出来,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这可把我给吓坏了。他马上大笑起来。他那尖笑声好象夜空中漂荡的鬼魈。好在我早已经熟悉了他这种欢迎别人的方式。我装作毫不害怕似的一动不动。然后,突然回过头扯开嗓子冲着他也“嗷”地一声尖叫。
我这声尖叫倒是像把他给吓着了。他一蹦一跳地,搞得屋里扑通通直响。于是我只好去坐到他的破草堆上去。
过了好大一会儿,他终于问我,你又有什么事儿呀。
我突然想,是呵,我到他这里来又有什么事儿呢?但想来想去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于是,我就对他说:我要走了。
直到这时他才做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我想他肯定以为我又是生气了吧。
我甩开他头也不回地向回家的方向走去。
就当拐进青石小巷时我突然发现,我们家大门口阴暗处有一条淡淡的人影。当我不动声色地贴墙根儿过去的时候,才发现那条黑影竟是秀林。原来,他也偷偷地从家里跑出来了。他在干什么呢?待在他背后靠近,我才发现秀林正在对着我们家的大门口撒尿。
我突然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这可把全神贯注的他给吓了一大跳。
第四卷3
    自从父亲不准许我们再去河湾找老迷糊之后,每当想他的时候我总是一个人偷偷地跑到河湾去见他。在这之前,秀林跟老迷糊的关系看起来好象比我还铁,但是,从这之后秀林却很少再来找这个老朋友了。他把这个老朋友给忘了。因为那个时候,他有了自己的新朋友:干奶奶家的两个叔叔。
有人说过,一个人一生总会有一些朋友,否则,他不是一个大大的圣贤之人就是一个天生喜欢孤独的不可理喻的家伙。因此,对秀林新交了两个朋友我并不感到奇怪。我只是为他背叛了我们跟老迷糊的友谊而有些瞧不起他。
那天晚上,当我发现他在大门口撒尿并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时,秀林回过头来,当看到是我时他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知道,一个人站在自家大门口撒尿是一种多么需要勇气的行为。这对他来说应该是一个挑战。一笑过后,秀林,这个总是做一些奇怪动作的、让人费解的家伙,冲我吐了吐舌头。于是,我就问起了他那两个的新伙伴。
秀林对我的话不置可否,他只是笑了笑,拉着我走回家里。我在浓浓夜色里冷冷地看着他,虽然什么都看不清楚。但我想,他应该能够在这黑夜里感受到我那寒气逼人的目光的。
秀林新交的两个朋友最终还是让父亲知道了。父亲对秀林非常不满。他认为一个人在很多时候都要受到外来环境的影响,尤其是朋友。在他眼里,我们的知交应该是一个良师益友,既不像老迷糊那样,也不像两个不争气的,大小跟我们差不多少的叔叔们那样。后来,秀林自己也承认,对他人格与个性的塑造与培养,在小时候选择两个叔叔做朋友对他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于是,我对他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个道理几千年前就讲出来了。事实总归如此,你不得不去承认。那你说说,他们对你的影响是好是坏呢?”
“好?坏?这,这恐怕不好说。”秀林沉思着,“事实上,谁又真正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呢?一个人总会受到别人的影响,总要不断从别人那里吸取一些东西。这些东西有时候会对他带来好处,有时会造成伤害,这都是很正常的。”
我说,“你不应该回避问题,你对自己的童年总会有所感受吧。我相信,儿时的教育对一个人来说严谨总是要胜过散漫,它对一个人成长的帮助,总是要多于那些信马由缰式的为所欲为。”
“你对他们心存偏见呀,”秀林笑了笑说,“想想当年,再想想现在,是的,不同的际遇会对一个人的成长造成不同的影响,即使相同的际遇,对不同人的影响也是毫不相同的。可是,谁又知道对一个人来说什么是真正正确的呢?爱因斯坦说过一句很好的话,‘我们不知道人这一生究竟什么东西才是有帮助的,就像一条鱼,对于终日在其中游动的水,它究竟能知道多少呢?’只有当事实来临了你才会想想,喔,因为当年的那些事,我现在遭到报应了,我悔不当初。可是,当时你偏偏没有预料到,你也不会预料到。”
“或者说,你也许预料到了但它没有引起你足够的重视,因为你没有危机感,或者,也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它究竟会带来一种怎样的影响。要说明这个问题,也许你应该说说那部影片,《阿甘正传》,它那句最经典的话,‘人生就像一包打开的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块将吃到什么。’”我打断他说。
秀林看了看我,轻轻一哂:“想不到你对外国电影也感兴趣。”
“一个人总不完全是别人想像中的样子,如果那样,这个人的存在就没有什么意义了。”我也寸步不让地说。
“你是说,一个人的价值在于出人意表?”
“不是,但也应该有一点点吧。我想,应该是像父亲当年,做一些别人做不到的事。”我回答他说。
“不管它有多大真正意义么?”
我笑着摇了摇头:“什么是真正意义,而真正又是什么意义呢?”
“这么说,你是不承认绝对价值了?”
“你又什么时候承认过呢?我不明白为什么总是反对别人呢?”
这回,轮到我反过来去问他了。秀林想了好大一会儿,才说,“也许,这就是一个人吧。一个人特点如此,他就命中注定地要依照自己的路子走下去,义无反顾。当你觉得,啊,我这一生真是活得太累了,当初有些事我不应该这样做,也许那时换一种做法会更好。可惜每个人都没有事先预知的能力,sk 谁又能保证换一种做法会更好呢。有个帕斯卡尔,他说过一句很重要的话,人的尊严在于他的思想。是的,当你失去自己的思想了,变得和别人一样了,看起来你这个人还存在,实际上,你已经在茫茫人海里消失了。”
当听他说起这些话的时候我没有说话。事实上,即使不管再进行多少争论,这对于我们这两个七十多岁的老人来说都已经不再具有多大的意义了。在年轻的时候,好多道理都没有悟透,到年老的时候,该去想想了吧,可惜却没有时间了。
于是,在想起两个叔叔时,我们总是要感慨一番。一个人的童年,往往是一两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影响了他一生的态度。当年的秀林正是这样。他虽然没有因为跟他们在一起变得不务正业,但却也养成了跟他们一样的,让人看起来总是那么不顺眼的习惯。当年,我很明显地感到了他这种变化。举个例子说说吧。
那是一个早晨。秋天刚刚结束,冬天还没有真正到来。一阵紧似一阵的秋风把寒冷一下子全都带到镇上来了。空气中已经可以看到随口哈出的白气,我们都穿上了母亲亲手做的薄薄的小对襟棉袄。太阳已经在东面升起老高,但它却苍白苍白的,没有一丝温暖。学堂放了秋假,还没有开学,在家里无所事事的我和秀林一起走上大街。我们先是在繁华的运河大街上行走,后来,去村里东头找人玩弹玻璃弹子。刚刚玩儿了不一会儿,秀林就赢了一大把。总是赢,他觉得很没意思,他不想玩儿了。可是,那些打输了的孩子们哪里肯答应。于是,秀林跟他们打了一架。他们虽然人多势众但是团结不起来。结果秀林仅仅是弄脏了刚刚穿上的新衣服,就把那好几个孩子打得鼻青脸肿。
我冷冷地站在一旁看着,没有帮他。直到最后,他们不打了,也终于同意让秀林走了,秀林才拍拍身上的土,一边冷笑着,一边把手里的玻璃弹子一把向他们撒过去,说:“不就几个弹子么,不要了,都给你们。”
说着,他昂起高傲的头颅,拉着我转身向河湾北面走去。
在这个过程中,我虽然一声没吭,但已经对他这种做法感到了非常的不满。
在码头转了一会儿,我们的意见又发生了分歧。我的意思是去码头货场,而他却想去干奶奶家找叔叔们。经过一番讨论,我们见谁也说服不了对方就只好分道扬镳。看着他一蹦一跳地向干奶奶家里走去时,我转过身子,顺着河湾向北走去。
其实,刚才所说的去货场看看的话都是假的,我是想去找老迷糊。
在河边,我看到驻在码头的日本兵正从一条大大的货船上往下搬运木头箱子。看到他们那呲牙咧嘴的表情,我就知道,这些没肚脐眼儿的人并不想自己动手去干这种累人的活儿。他们曾在前一天在镇上贴下告示,想出高价价雇几个搬运工。但镇上的人们谁都没有想过去为他们干活儿。这样一来他们不得不自己亲手去干了。我还看到,那个叫武进二郎的日本军官戴着白手套,斜跨军刀,面目狰狞地背着手站在一旁,他还不时地大声呦呵着。看来,他们搬运的一定是一些很重要的东西,否则,轻易不到镇上来的副中队长怎么会亲自坐镇呢?
我冲那些正干着活儿的日本兵撇了撇嘴,转身奔向老迷糊家里去了。
我发现他不在家,黑咕咙咚的屋子里只散落着一地烂草。这让我很扫兴。这种天气他是不会到大街上晒太阳的,那他到底去哪里了呢?我想,也许,这会儿正在关帝庙前边吧,但自打度平失踪的那天晚上,听到庙里那一阵细微的响动之后,每当想起它我的头皮就一阵阵发痄,我再也不敢到那个让人发怵的地方去了。
绕过老迷糊破烂的院子,我想从他家房后斜穿过去,再由镇子北面抄近路回家。本来,我也曾动过去码头货场转转的想法,但看到日本人在那里卸货,就打消了。我可不愿意见到这些在别人土地上胡作非为的不受欢迎的人。
就在我转过一条窄窄的小巷,刚刚准备沿着张家胡同向南走的时候,突然,远远的阳光下有个人影一闪。当我想看清是谁的时候,却什么都不到了。巨大的好奇心让我加快了脚步,我觉得那个背影很熟。朝着那个影子消失的方向,我沿着另一条小巷向东追过去。
在隔壁的小胡同里,我放轻了脚步,心口却咚咚直跳。我静了静神,竟已听到他们走路的嚓嚓声了。这不是一个人。我听到几个人不动声色地转来转去,最后,他们竟也走到老迷糊这里来了。
他们突然停下了,一个人回头望了望。然后,几个人又凑在一起不知在低声说些什么。这时,正我躲在老迷糊家房子后面。我已经把他们全部看清了。
那一共是四个人,没有想到的是其中有一个人是父亲。他正和另外几个也像曾在我们家里出现过人在一起说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们分成一前一后两拨儿,向北,在一大堆破烂民房中间,七拐八拐地朝着关帝庙的方向奔去了。
看清了是父亲之后,我就不想再跟下去了。我并非对父亲他们正在做些什么神秘的事情不感兴趣,而是我知道,如果我继续跟踪下去,说不定父亲就会发现我。被人发现偷偷地跟稍儿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儿。我站在老迷糊房后,远远地看着他们走进关帝庙。我想,父亲为什么带他们到这个地方来呢?
等到看着他们掩上庙门,我突然生出了一个想法。我站着没动。又过了一会儿,庙门打开一条小缝,我看到父亲悄悄探出头,四下看了看。然后他一个人小心地出来,关上了庙门。
就在他准备沿着走来的小巷返回时,我正好不期而遇地出现在他回家的必经之路上。
就这样,在一条静无一人的小巷里,父亲突然撞见了若无其事的我。趁他正在发愣的机会,我偷偷地看了他一眼,果然,父亲的表情有些不大自然。不过,很快,他就重重地咳嗽一声,很严肃地问我在这里干什么。
我故意作出一种慌乱的样子,说:我……我……,没事儿……
父亲看着惊惶失措的我,沉着脸低声说,跟我回家!就这样,父亲牵着我一只手回家了。我觉得他那只手又在颤颤发抖,而且还有点儿烫。我们在一个不被人注意的路口稍稍停了一下,然后拐上运河大街。没想到刚刚走了一小段儿,我们就迎头遇上了斜挎手枪歪戴帽子,一天到晚在大街上转来转去的马代。
他看到我们嘻皮笑脸地迎上来,问:“五爷干什么去啦?”
父亲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事儿。”
马代拍着枪套大声说,“五爷,这几天没事最好不要到码头去,日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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