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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魅影-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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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二十二日,平楚正式向外公布皇帝驾崩,举国默哀。
  二月二十三日,皇储北堂陌定原丞相东方权谋逆罪,东方一族五百多人悉数获罪入狱。同时,定原兵部尚书左丘白附逆之罪,移灭其全族男丁,单留其孙左丘玄一人并令其继承祖父之位。
  二月二十五日,平楚为其先帝举行国葬,同时,东方一族五百多人皆被押往宫门西侧的刑台斩首。雪都烈城一面白幡蔽日,一面血色殷红。浓烈的血腥味久久萦绕在烈城的大街小巷,经久不散。
  三月十日,平楚新君登基。
  三月十一日,御笔钦封原财政大臣即墨晟为丞相,令其总领三省一台一院。
  至此,在这个冰雪消融的季节,平楚正式拉开了它新朝代的帷幕,而直到新君登基却犹未能冲刷干净的刑台仍残留着暗红的血渍,似乎无言地向人们昭示着,自今往后,平楚历史的底色,将不会再如冰雪一般的纯净。在北堂陌的统领下,它注定要浸染暗红的血渍。
  三月下旬,即墨府琉华园。
  朱峤推开书房的门,悄无声息地走进屋内,看着书桌前埋头批阅折子的少主,再看看书桌两侧堆积如山的文案,不由低低叹了口气。
  自从平楚换了新君,少主当上丞相之后,几乎无论何时踏进书房看到的都是眼前这幅景象,为了节约时间,少主甚至免了他进入书房的一切礼节。但此番,他却不得不打扰少主了。
  “少主。”他轻唤,唯恐惊了正聚精会神处理政务的即墨晟。
  即墨晟倏然抬头,愈加清瘦的脸庞让他的双眸显得更黑更大,倒将朱峤吓了一跳。
  即墨晟放松了表情,放下狼毫,边揉太阳穴边道:“是你啊,什么事?”
  朱峤道:“少主,百州洲南王府给您寄来了信件。”
  即墨晟动作一顿,道:“念吧。”他委实是累了。
  朱峤却道:“少主,只怕不妥,这信件上写明了要您亲启,是,景嫣郡主寄来的。”
  即墨晟微微怔了下,伸手拿过朱峤呈上的信件,拆开一开,信很简短,笔迹非同寻常的端正秀美,句里行间字字斟酌。邀他四月十九去洲南作客。
  看完之后,即墨晟沉默良久,半晌方道:“阿峤,去和曲总管说一声,备一些礼品,你代我去一趟洲南王府吧,就说我政务冗杂,实在无暇分身,替我向景王爷夫妇及嫣郡主致歉。”前朝留下的遗案和问题颇多,他要尽快将它们处理好。更重要的是,小影也不知什么时候会找上门来,他不能离开。
  朱峤探头瞄了瞄那简短的信件,问:“少主,给谁准备礼品啊?又以什么主题呢?”
  即墨晟道:“给嫣郡主,让曲总管比着上次送给九公主的礼单准备吧。”景嫣信中虽未写明究竟何事,但料想定然不会无事而请他过府作客,若是有事,也只会是她自己的事,因为若是别人过寿或是有何喜事,她信中不写明,他空手而去,是为失礼,况且,若是别人之事,只怕她也不会亲自写信邀他去。至于她自己,弱龄女子,除了及笄之外,还有什么事能值得邀请远客来访呢?
  景嫣十五岁,那小影应该十四了,明年,小影便也及笄了,不知他能不能去贺她及笄之喜?
  回想初见,娇小的女孩在巷道中为他所救,却不领情,那既怒且嗔的可爱表情,至今仍鲜明地留在他的脑海中。日月沉浮,转眼,五载已过,而今,那女孩再见他,不知会是何种表情……
  “……少主,少主。”即墨晟一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朱峤唤了他数声他才听见,抬头,朱峤问:“少主,那礼品准备好之后,属下是不是立刻启程呢?”
  即墨晟收起信件,点头道:“嗯,马上启程,路上也不用太赶,四月十九到达洲南王府就可以了。”
  朱峤出了书房后,一阵失望,他还以为是那影小郡主终于有了消息,少主可以把心放下了,原来不是。唉,这影小郡主怎的这般让人揪心呢?相较之下,倒是那嫣郡主较会替人着想,想上次她来府中,少主正说不便打扰她,她倒自己找来了,多么直爽而有个性的女子,而且,她的容貌也远非那影小郡主可比,少主究竟为何非盯着那影小郡主不放呢?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第116章 厚积薄发

  这委实是一匹漂亮的马,马脖上套着迎春与牵牛编织成的精美花环,辔头上还簪着两朵鲜艳的月季,手执一束粉桃的女孩坐在它背上,诗意盎然,只是太过清瘦了些。
  小影转过脸,看着自己胯下毫无特点的骏马。
  自从知道父亲和爷爷真正的死因后,她一直觉得自己的世界是单调而灰白的。但此时才发现,原来,鲜活的色彩从未远离自己,只不过,自己看不见罢了。
  头顶传来一两声清脆婉转的鸣叫,她仰头去看,千丝万缕的柳条遮住了她的视线,除了一川烟柳,她什么也看不见,但那鸟鸣声却那样清晰,仿佛只要拨开眼前两三条柳绦便能看见那有着婉转歌喉的鸟儿。
  可就是看不见。
  “小影,你听,那鸟儿叫得多好听。”阿媛转过头来,脸上有惊喜的笑。
  除了瘦了一些外,她似乎和以前一般无二,整日一副无忧无虑闲适的样子,让小影不禁怀疑,当日在那山道上,抱着自己哭得肝肠寸断的那个女孩,真的与眼前之人是同一人么?
  “嗯。”她应了一声,策马继续前行,近来这一路上倒是平静了许多。
  “要是能常常听到就好了。”阿媛跟在她身后轻声道。
  “你可以选择为它留下来。”小影短促地说了句,挥鞭跑了起来。
  阿媛微微一怔,不及多想便追了上去,腿上的伤还未完全好,这样一跑,疼得很,她咬着牙,默不作声。
  傍晚,前方还是一片绵延的山林,并无城镇屋舍,两人只能在林中露宿。
  阿媛一瘸一拐地捡了树枝回来,发现小影已燃起了篝火,烤着一只兔子。见阿媛回来,她也没有抬头,拿起阿媛捡来的树枝往篝火上一阵乱丢,篝火顿时大燃起来,隐隐飘来兔肉烤焦的味道。
  阿媛在她身侧坐下,看着她不耐地翻动着兔子,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道:“小影,你为何如此焦躁?”
  小影皱了皱眉头,没有答话。
  “你终究不想与我同行,所以,后悔那天最后还是救了我,是吗?”阿媛追问。
  “你该是有了你自己的生活,为何执意要跟着我,这对你毫无意义。”小影看着跳跃的火苗不断舔舐着枝上的兔肉,皱着眉头道。
  阿媛收回目光,与她一同看着篝火。她知道,小影定是看见了自己腰间悬的那枚玉佩,以前的她,是没有这个习惯的。小影,终究还是在意自己的,她能发现自己每一个细小的改变,可见,她在她心中,位置并没有改变吧。
  “小影,自我懂事,我就知道自己是个孤儿。我不知我父母是谁,不知他们是生是死,更不知他们因何而死。我也不想去探究,因为我相信,他们生下我却未能养育我,心中定然怀着一份歉然,定然希望我好好的生活,不要为他们所累。小影,在你之前,我从未体验过失去,因为我生来便一无所有,你是第一个让我舍不得放不下的人,那日,你抛下我独自离开,我才知道,失去的感觉,竟是那般的痛苦,痛苦到,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弥补。小影,此生,没有人能比你对我更重要,以前是,将来也会是。所以,不管你理解与否,接受与否,我会一直跟着你,直到我死。”阿媛道。
  小影翻转树枝的手微微一顿,将兔肉从火上拿了下来,查看它的生熟程度,同时语气淡漠道:“我已不是以前那个我了。”
  阿媛低眉,道:“我知道,我能理解。如果我承受了那般多的痛苦之后,我也不能保证自己还能如以前一样。小影,我不会干涉你任何事情,我只想做你的影子,不管你到哪里,我愿和你如影随行,不管你追逐的是现实的痛苦还是理想的快乐,这一路,请你不要将心捂得那样紧好吗?哪怕当做……最后的狂欢。”
  小影怔了一怔,扯下一条兔腿,递给身旁的女孩,道:“给我讲讲那玉佩的故事吧。”
  阿媛接过兔腿,低头看了看腰间的玉佩,心中突然酸涩起来,然她压抑了这股酸涩,平静道:“他是一个对仇恨有着独到见地的人,我想,你不会喜欢他的观念。”
  “既然你认为他见地独到,我听一听又何妨?”小影撕下一片兔肉,看着身侧的女孩那稍稍有些抑郁的眸子道。
  阿媛一愣,接触到小影探究的目光,又低下头去,看着手中烤的金黄的兔腿,轻声道:“他说,人一旦知道了仇恨,便会满心都是仇恨,不杀死至恨的那个仇人,他永不会甘心。但是,一旦报了仇血了恨,他也未必就能一身轻松,满心欢喜。人自怀揣着悲伤踏上仇恨之路以后,除了更多的悲伤和仇恨,什么也不会得到。纵情杀戮,遍尝仇人之血,得一时之痛快,这些,于死者何益?于生者又何益?人死不能复生,唯留未死之人半生都于噩梦中频惊而已。”
  小影默默地将兔肉塞进嘴里,不语。
  阿媛看看她,叹了口气,道:“我曾觉得他说得极为在理,但细想,他必定也是经历过仇恨和报仇这一过程,方才悟出的这番道理吧。也许,没有体验过仇恨的人才能接受他的这一观念,而在身负血仇的人心中,报仇,才是天地间最正义最合理的意念吧。什么事都没有一成不变的,就如以前,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想到,有一天,我也会杀人,并且以那样坚忍不拔地意志去杀,毫不畏惧。但人好似总有别无选择的时候,当我射出飞刀的时候,即使佛祖来和我讲道理,我也停不下来了。”说完,便低头啃起兔肉来。
  “你把我前年的生辰礼物弄哪去了?”小影突然冒出来一句。
  阿媛刚刚咬了一口兔肉,还未来得及咀嚼便停下来看着小影。
  小影一手叉腰,用串着兔肉的树枝指着她道:“以前,某人不是总以淑女自居,不齿我坑蒙拐骗巧取豪夺的行为吗?怎么,几个月不见,某人自己不仅自学成才还道行如此高深了哦,偷梁换柱不说,还能若无其事自得其然,果真是凡事没有一成不变的呀,不仅变,还变得惊天动地惊世骇俗。喂,我说,别以为你嘴里塞着块兔肉我就没办法让你开口招供。”
  “咳咳……”阿媛一激动,嘴里那块兔肉瞬间滑到喉咙口,顿时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噎得咳了起来,然眼中,却有了明亮的笑意。
  次日清晨,两人再跨马启程时,阿媛腰间不见了那块玉佩,而小影的腰间,却多了一个木雕小人。
  四月十九,洲南王府格外热闹,才貌双全百州第一的嫣郡主及笄之礼,让那些有资格没资格前来贺喜的人生生将洲南王府门前挤了个门庭若市。还未娶妻又稍有家底的青年们不约而同地做起绮丽的梦来:若是能娶到那天人一般的嫣郡主,便是宫中的公主,也不羡慕了。
  因而,这一天,不仅洲南所有的名门望族无一缺席,盛泱及其他三个藩地的许多世家大族也都慕名而来,偌大的洲南王府还是第一次这般人满为患。
  然而,晌午前姗姗来迟的那个人,却惊破了大多数青年那因得见嫣郡主无双玉容而做得正美妙的梦,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国君跟前平分秋色的两大得宠皇子之一,姬申。
  当地位尊贵,玉树临风的他带着满面温润笑意踏进王府的那一刻,许多世家大族的子弟们便都带着相形见绌的自觉黯然退下了。
  然洲南王府的主人们却似乎一点也不惊讶他会来,毕竟,他对景嫣的心意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
  洲南王夫妇与其长子景澹一天都带着和善的笑容殷勤待客,倒是今日的主角嫣郡主表现却有些奇怪,上午,她神情淡然却又带着一丝期盼,到了下午,这抹淡然却变成了黯然,期盼似乎也成了失望。她甚至连晚宴都没有参加,只说自己身体有些不适便早早回了她的嫣语楼。
  关上门窗,她独自坐在床沿,眼前终于清明了起来,耳边也终于清静了起来,然而她的鼻子却开始一点一点泛酸。
  她觉得好委屈,及笄之礼,家人都未到全。苍哥哥没有回来,只托人捎了礼物回来,而他自己,却仍留在平楚。她不知道他究竟在平楚做什么,家人从来不对她讲这些事情,她也不想听,凡是与小影有关的事情,她都不想知道,不想听。可是她却还是知道,苍哥哥久居平楚不归,定然是为了小影,因为自从她离家出走之后,苍哥哥便也走了。
  她觉得心好痛,她好想见即墨晟,只要一面就够了。足有半个月,她寝食难安,权衡着要不要写信邀他来做客,最终,抵不过心中的思念,她写得有些迫不及待,只怕来不及送到他手中。今日,一大早她便精心打扮坐在堂中,看着门外进来一个又一个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看得眼睛都酸了,她也不舍得眨一下,生怕错过了他。
  忍受着耳边绵延不断的阿谀之音,她执意地等着他,她认为他会来的,毕竟,她亲自写去了书信,虽未写明,但凭他的心智,定然能猜到为何邀他前来做客。她想,他既然有心听她抚琴,有心赠琴给她,那在他心中,她必然还是有一定位置的。
  然而,最终等来的却是他的侍从。眼前的景象,耳边的声音霎时都模糊起来,她失望得无以复加。听着他的致歉之词,她想,平楚新君刚刚登基,他也刚刚升任丞相,或许,真的是政务繁忙无暇分身,是她强人所难了。她想,也许,他会将自己的心意加之在礼物之中。但听完唱单侍者冗长的报单之后,她突然好想哭。他送的礼物很多,很珍贵,但,却与他洲南王府往日送给宫中那些公主们以贺及笄之喜的并无太大不同。
  他与她的关系,难道和他洲南王府与宫中那些公主们的关系差不多么?那是一种,不得不应酬,却从不会真正放在心上的关系。
  可是她的心,却只会为他一人而暗自跳动了。
  他无意于她,两人又相隔着千山万水,她只觉自己的思恋无处安放,自己的命运无所期待。
  她趴在床上痛哭失声,恨不得将那犹自想着他面容的心撕成两半,放到溯洄亭下的湖水里去荡涤一番,洗去所有关于他的记忆。
  极端的绝望和痛苦中,她又想起了小影,那个深烙她心中挥之不去永不能忘的魔障。他曾派人不远千里地给她送来过一支风车,而她总将它插在窗棂上耀武扬威,时时提醒着她,他待她有多么的用心。他甚至送给她一个活生生的人,那个叫阿媛的女孩,对她如此之好,和她同吃同住,形影不离,比真正的姐妹还亲,她已经那般幸福,那般什么都不缺,可为什么每个人还是小心翼翼地护着她?
  而她,这洲南王府真正的郡主,却竟日困守在这楼中寂寞度日,无人过问。
  这到底是为什么,她到底有哪一点不如她?为什么命运对她如此不公?她既然抢走了她的父母兄长,为何上天还要将即墨晟也分给她?既然她一早就有了即墨晟,又为何还要来抢走她的家庭她的亲人?为什么她景嫣样样都比她强,却注定什么都抢不过她?甚至还要在宫宴之上因她而受辱?
  她为什么要走?她为什么不干脆去死?她死了,父母的心,两位兄长,还有即墨晟的目光,就都能重新回到她身边了。
  她不是很爱她的父亲吗?她的父亲已经死了,她却不去死,只在人前时时做出一副可怜相来博取同情,做作得令人恶心。可为什么身边的人都看不清她的真面目呢?
  此番,她离家出走,叫所有人都为她揪着心,他日,在外面过不下去时,必定又会带着一副可怜相随她的某位哥哥回到这府中来,心里窃喜着,面上却还要摆出一副“你们非要我回来”的无辜样子来,届时,只怕父母兄长会对她更百依百顺了。
  她走了,还有阿媛陪在她身边,自己就在家中,可身边有谁呢?
  不,她不能再继续无言忍受这命运不公的待遇,该她拥有的,她要自己去抢回来,这是她的家,她的父母亲人,她不准那个跟他们毫无血缘关系的野丫头再来染指,她要捍卫自己该有的幸福。
  若是再让她回来,明年,她也及笄了,届时,即墨晟一定会来的,他一定会为她而来的。那她呢?她该怎么办?继续呆在这个孤城一般的楼上看着她与她的家人,她的心爱之人在她的家中言笑晏晏,载歌载舞么?
  不,她决不能忍受,她会疯掉的,她一定会痛苦得疯掉的。
  她蓦然攥紧床上的锦被,十指泛白。
  她要毁了这个强加在她生命中的魔障,她要毁了她,不惜一切代价毁了她!
  一个女孩对另一个女孩的怨恨,便在这温和的春日黄昏,在这静谧的精致小楼中,厚积而薄发了。
  




第117章 最后狂欢

  五月的殷罗,天空碧蓝澄净得犹如一块毫无瑕疵的水晶。
  殷罗东北的稀树草原上,繁茂的野花与葳蕤的青草交织出一幅如梦如幻的锦绣图案。
  阿媛和小影骑着骏马,自由自在地奔驰在这广袤而美丽的草原上,只觉得心儿似乎飞出了胸膛,和那些展翅高翔的雄鹰一起,无拘无束地遨游于广阔的天际,舒爽得每一根发丝都要舞动起来。
  两人终是跳下了马,一前一后疯了一般在及膝的花草中奔跑,一边跑一边尖啸,直到筋疲力尽,一起仰面躺倒在软软的草甸上,闻着由鲜花青草和泥土交汇而成的自然气息,边喘边笑。
  气息甫定,两人看着湛蓝的天空,任身侧的花草在微风中轻拂自己的身体,再没有了言语。
  纵情狂欢,也终只有这样片刻。停下了肢体的动作,两人的心却无法与身体一起平静下来。
  天地如此广阔奇妙,只要带着一颗自由之心,无论去到何处,终归会找寻到快乐。
  可是她们踏上的这条路,在终点等待她们的,却并非快乐,而是血腥,是死亡。因而,这沿途的快乐,却似更烘托了终点的残酷和无奈,让两人无法真正的高兴起来。
  但令两人无法释怀的原因,却不尽相同。
  在小影心中,阿媛是无辜而自由的,她有权享受这自由奔跑于天地间的无忧无虑的快乐。而她如今踏上这条注定无法回头的血腥之路,全是因为她,她不想她这样,却又无可奈何。每次想起到最后,阿媛可能会陪她一起死,她就无比的痛苦。她放不下这仇恨,这沉重的代价也应由她一人来付,阿媛何过之有?难道,只因放不下自己这唯一的朋友,她便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吗?
  不行,她绝不要拉着她来为自己执拗的恨殉葬。阿媛说,她是她此生最最重要的人。反之也一样,而今,这世上,还有谁能比阿媛在她心中的分量更重?难道,她真的要拖着自己这唯一的朋友,不,应该说,亲人,一同去赴死吗?
  不,除了即墨襄,她不要任何人再为自己而失去生命,尤其是阿媛。她要好好地活着,她要代替她,去完成那采遍天下奇药,赏遍天下美景的未竟心愿,她,该有自己爱人,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幸福生活。她可以陪她走完这一段路,但不可以陪她走到终点。
  她一定要设法阻止她。
  而阿媛心中纠结的却是,看小影刚刚奔跑的样子,她的内心,明明还藏着对生命和快乐的向往,可是,对父亲和爷爷的深爱却让她别无选择地一头栽进了仇恨的深潭而无法自拔,该怎么办?她还如此的年轻,如此的前景无限,难道,自己真要眼睁睁看着她一步步走完这条不归路吗?
  她看得出来,这次平楚之行,小影是抱了必死的决心了,因为这一路走来,她对世事毫不留恋,唯独对她,似乎还存着一丝担忧,然而这一丝担忧,却让她更加确定她给自己设定的结局。她自己已不抱生的希望,只担忧会连累身旁的她罢了。
  那夜,在篝火旁,她对小影说起陆清远对仇恨的那番理解之时,她多么希望小影能有所动,然而,小影并没有。为了怕她再次拒绝自己的跟随,她只好顺着她的心意自己否定了那至今她仍奉为至理名言的言论,但同时,她却也深刻地害怕着,害怕跟在小影身边,会眼睁睁地看着她失去更多的希望和快乐,承受更多的痛苦和血腥。她不怕与小影一起面对,她只是担心,自己一旦死在小影前面,又将让小影再承受一次刻骨铭心的痛。而且,只怕这会是必然的,因为,只要她活着,她绝不会让小影死在她面前。
  遥望前景,小影要承受的痛,只怕永无止境。要杀即墨襄,她无可选择必须要面对即墨晟,那他们俩,究竟以何种立场何种心情来面对彼此呢?再看见即墨晟,只怕小影的心中,会比死更难受吧,可是,她终究无法逃避。而即墨晟看着小影与他父亲之间必须要死一个,或者必须同归于尽,他又该是何种心情呢?这种痛苦,只怕小影也将会感同身受。她对即墨晟硬不起心来的,正如对她一般。
  这段路程,可能真的称得上是最后的狂欢了,因为过了这片草原,进到那片大山深处,找到那位传说中神乎其神的兵器之神李铸,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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