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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的面包树-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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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大虫:『你有甚么愿望?』  
 
 
 
大虫腼腆地笑了笑:『就是希望老一点。』  
 
 
 
『这个愿望是必定会实现的。』小哲说。  
 
 
 
『你还没告诉我你当时为甚么会跑去学小提琴。』我说。  
 
 
 
『你呢?』他问。  
 
 
 
『因为喜欢的人送了一把小提琴给我,其实,我也只是想学一支歌,一支歌便够了。』我说。  
 
 
 
『就是嘛!为甚么学乐器总是要从头学起?他们难道不知道有些人只想学一支歌的吗?我也不过想学一支歌。』大虫说。  
 
『只想学一支歌的话,钢琴比较容易一点,小提琴几乎是最糟的选择。』小哲笑着说。  
 
 
 
『那时跟我一起的人,觉得我很吊儿郎当,从不正正经经做一件事情。』大虫说。  
 
 
 
『所以你选择了小提琴?』我说。  
 
 
 
『因为拉小提琴看来太难了。我答应半年之内能够用小提琴拉一支歌。』  
 
 
 
『你做到没有?』小哲问。  
 
 
 
『还没到半年,我们便分手了,而我还是继续学,也终于可以拉一支歌,虽然那支歌只有三分钟的长度。』大虫说。  
 
 
 
『她已经没机会听到了?』我问。  
 
 
 
大虫感伤地笑笑:『那天刚好是除夕,我爬上屋顶,一个人在那里拉小提琴。其实我很感谢那个人,我从来没有好好地学过一样东西,除了那一次。』  
 
 
 
『你还记得那支歌怎么拉吗?』  
 
 
 
『不行了,那时候是很机械性地勉强记住。』大虫说。  
 
 
 
『能为一个承诺努力,也是幸福的。』我说。  
 
 
 
大虫重重地点头:『只有年轻的时候才会这么傻。』  
 
 
 
小哲忽然说:『我也曾经用钢琴学过一支歌,他是八级钢琴的,我答应了送一份新年礼物给他,于是偷偷去学。两年前的除夕,当我坐在钢琴前面弹起那首歌,他感动得哭了,他没想过我会弹钢琴,虽然我弹的只是〈友谊万岁〉。』  
 
 
 
偏着头,用十根手指头在餐桌上无声地弹起他记忆中的琴。  
 
『除夕是个惹人伤感的日子。』大虫说。  
 
 
 
我也有过最深情的承诺,总是在除夕。今天,我只希望除夕不要来  
 
 
 
  
  
  





第3章

第二  
 
 
 
踏入十二月,书店的那条小街,已经由附近的商户布置起来了。路灯上挂着闪亮的灯泡,路边摆着一盆盆盛放的圣诞花,有些咖啡店开始播放圣诞歌,路上的行人好也愈来愈多,每个人都投进节日的热闹里。一年之中,彷佛只有这段日子才是过节,其它的都不算数。 
 
 
 
一天早上,两个工人扛着一棵足有六呎高的圣诞树来书店。  
 
 
 
「我没有买圣诞树,你们会不会弄错?」我说。  
 
 
 
「已经有人付钱了,说是送来这里的,这里是『面包树』书店吧?」工人说。  
 
 
 
「小哲,是你买的吗?」我问。  
 
 
 
「没有呀?」小哲看见圣诞树,雀跃地:「好漂亮啊!我一真梦想有一棵真的圣诞树。」  
 
 
 
工人放下圣诞树走了。我和小哲合力把圣诞树搬到阳台上。  
 
 
 
「明天我要把这棵树布置得漂漂亮亮。」小哲兴奋地说。  
 
 
 
圣诞树到底是谁送来的呢?  
 
 
 
小哲问过大虫,大虫说不是他。  
 
 
 
是葛米儿吗?葛米儿在马来西亚云顶高原登台,不可能是她。况且,她这个人甚么也藏不住,假如是她送来的,她一定杙不住告诉我。  
 
 
 
「这是书店有史以来的第一棵圣诞树呢!」小哲看着那棵树说。  
 
 
 
午饭后,我踱步到「渡渡厨房」。当我推开餐厅的大门时,我看到餐厅里面放着一棵圣诞树,就跟我的那棵一样,树上甚么饰物也没有。杜卫平跟同事们站在圣诞树的旁边,讨论着怎样布置。 
 
 
 
我恍然明白了。  
 
 
 
杜卫平回转身,看见了我。  
 
 
 
「嗨,你来了?」他轻松说。  
 
 
 
「谢谢你的圣诞树。」我说。  
 
 
 
他笑笑问:「你是怎么猜到的?」  
 
 
 
「本来也在猜,现在看到这棵树,就明白了。」  
 
 
 
「今年的圣诞树特别漂亮,所以我去买的时候,也买一棵给你。你都不布置圣诞。」他脸上闪亮着光彩,好像我是那么理所当然的应该拥有一棵漂亮的圣诞树。  
 
 
 
「圣诞和除夕的生意好吗?」我问。  
 
 
 
「已经全满了。」  
 
 
 
「那不是很好吗?」  
 
 
 
「蒂姝也订了除夕的桌子,说是跟按摩院的同事来庆祝新年。」  
 
 
 
「看来你很快可以储到去普罗旺斯的旅费了。」  
 
 
 
「可是还没有假期呢。」他耸耸肩。  
 
 
 
「你会怎么布置你的圣诞树?」  
 
 
 
「会挂些彩球和音乐灯泡。」  
 
 
 
「会在树顶挂一颗星星吗?」  
 
 
 
「应该会的。」  
 
 
 
「到时候可以让我挂吗?」  
 
 
 
「可以。」他回答,「但是,为甚么?」  
 
 
 
「我就是喜欢挂上最后一颗星星。」我说。  
 
 
 
那天,「渡渡厨房」的圣诞树已经布置得美仑美奂了。地上堆着礼物,树上挂满彩球,在树身上绕了好几圈的七彩灯泡在唱着圣诞歌。杜卫平把星星交给我,说:  
 
「你来挂。」  
 
 
 
我爬上梯子。我一直向往这个动作,甚至渴望能够为世上每一棵圣诞树挂上星星。总是相信,要是能够在树顶上挂上最后一颗闪耀的银星,便会遇到幸福的事情。  
 
 
 
当我把星星挂好,回转头来的时候,我看到杜卫平站在下面,双手在身后,微笑望着我,一瞬间,他那双熟悉而又亲近的眼眸,灿灿亮亮,如同天上的繁星。在我俯瞰的短短片刻,我才发现,下面有一张脸,一张亲厚的脸,并没有离开,而是一直看着我完成这个幸福的动作。我想说一声感谢,可是眼睛已经禁不住泛着泪光了。 
 
 
 
 
 
「你站在上面干甚么?快下来。」他唤我。  
 
 
 
我从梯子上走下来,没让他看到我的泪水。  
 
 
 
他从身后拿出一个红色的小盒子,上面缚着一只美丽的蝴蝶结。  
 
 
 
「圣诞快乐!」  
 
 
 
「甚么来的?」  
 
 
 
「你拆开来看看。」他神神秘秘的说。  
 
 
 
我解开蝴蝶结,打开盒子,盒子里放着一个陶土造的摇铃,摇铃是砖红色的,上面髹上很精致的图案,有公鸡、飞鸟和鱼。我拿在手上,在耳边摇了两下,摇铃发出清脆的当啷声。 
 
 
 
 
 
「这是外国人用来唤人吃饭的摇铃。」杜卫平说。  
 
 
 
「有点像我们念小学时,校工用来提醒大家下课的摇铃,但是漂亮多了。」我说。  
 
 
 
「喔,我记得!」他想起来了,笑着说:「那个女校工长得很胖的。」  
 
 
 
那个时候,每当学校的闹钟坏了,那个胖胖的中年女校工便会拿着一个铜造的摇铃在走廊上当啷的响。小小的一个摇铃,声音却可以传遍校园里每一个角落。花王养在宿舍里的一头公鸡也会跟着铃声啼叫,忘记自己的责任是在早晨啼叫。老师常常说,那是一只神经错乱的公鸡,我倒觉得牠是一只感性的公鸡,每一也努力回答铃声的呼唤,即使已经天黑了。 
 
 
 
 
 
「干吗送个摇铃给我?」我问杜卫平。  
 
 
 
「以后你想吃东西,可以摇铃。」他咯咯地笑。  
 
 
 
「那我会常常摇的。」  
 
 
 
「第一眼看见这个摇铃便觉得很漂亮;买回来之后,才发现原来是西班牙制造的。」他说。  
 
 
 
「漾山在西班牙,你在香港,也无意中买了西班牙的摇铃,你们真是心灵相通!」  
 
 
 
他胹腆地笑笑。  
 
 
 
「几公哩之外,能够听到铃声吗?」我问。  
 
 
 
「没可能吧?」他摇摇头。  
 
 
 
我想象在圣诞树顶挂上星星之后,便会遇到幸福的事情。结果,我收到一个漂亮的摇铃,果然是应验了。我把摇铃放在外衣的口袋里,跟杜卫平说:  
 
 
 
「我回去书店啦。那棵圣诞树上的星星等着我去挂呢。」  
 
 
 
「我这个除夕会很忙的,你呢?」  
 
 
 
「我也很忙。」我说。  
 
 
 
离开「渡渡厨房」,回去书店的那段路上,我每走一步路,口袋里的摇铃也会轻轻的响。我想起人们说的「蝴蝶效应」:混沌理论说,亚洲的一只蝴蝶拍动翅膀,几个月后会在大西洋造成飓风。当我的摇铃当啷当啷地响,南太平洋上,会不会有一只感的公鸡随着铃声啼叫,尽管已是黑夜?  
 
除夕晚上,天气骤然变冷,一直下着微雨。我穿了一件高领黑色毛衣,站在阳台上看风景。  
 
「我走啰?」小哲说。  
 
 
 
小哲今天穿得特别醒目,卡其色连帽夹克配一条磨得发亮的古董牛仔裤。他和八级钢琴去参加派对。  
 
 
 
「你要不要来参加我们的派对?」他体贴地问。  
 
 
 
我摇了摇头。  
 
 
 
「我们的朋友之中,也有喜欢女人的。」他说。  
 
 
 
我笑了:「今天晚上我不打算去碰运气。」  
 
 
 
「那好吧!新牛快乐。」小哲跟我说。  
 
 
 
「新年快乐。」我说。  
 
 
 
我把书店的灯关掉,只留下圣诞树上的灯泡,在夜色中闪烁,没那么寂寥。  
 
走过繁嚣与宁静的街道,我看到自己短小的影子斜斜投在地上,我赶紧加快了脚步,使自己不至于流落街头。从书店走路回家,平常要二十分钟。跟杜卫平一起走,两个人聊天,时间好像过得很快,而其实是走慢了。今天,我好像走得特别快,我要回去看我的鱼。假如鱼也有时间,也了解光阴的流逝,牠们是否同样会在今夜想念我,如同我想念牠们?  
 
我拧亮了灯,郏艚派系那蛐堵渖砩系挠攴郏米潘橇献叩接愀浊懊妫刮业睦赌Ч碛恪怯蜗蛩橇先雎涞牡胤剑愕卣趴装汀R凰参剩伊巳幻靼祝阒挥心谠诘纳硎敝樱恢劳庠诘墓庖酢H赵虑ㄒ疲誀鞘呛廖抻跋斓摹S悴⒚挥邪牖匾洌裁挥邢嗑酆途鞅稹!
 
 
 
 
 
可我不是鱼,我怎么知道呢?  
 
 
 
我宁愿相信,牠们是有感知的。  
 
 
 
据说,人的感觉神经之中,最后消失的,是听觉。眼睛睁不开了,嗅觉失灵了,舌头再也尝不出五味,只有听觉留着。呼吸和心跳都停止了,听到亲人在耳边的呼唤,竟然会淌泪。 
 
 
 
 
 
假如是这样,对一个写歌写词的人,是多么幸福?他最后听到的,是海浪的声音,也许还有回忆里的歌声。  
 
 
 
在那遥远的国度,今夜他会否为我放歌?放一阙除夕之歌。  
 
 
 
我把灯关掉,坐在窗边那把扶手椅里,包着膝头,看街上的风景。挂满霓虹灯饰的对岸,有些茫茫。  
 
那一年,当布列塔尼夜空上最后一朵烟花坠落,我以为我的人生也完了。  
 
 
 
今天所过的人生,是我完全没有梦想过的。原来,人可以度过最无望的日子。抖落身上的灰雨,重披一身星光。  
 
 
 
只是,当某些特别的日子降临,呼唤着记忆里甜美和沉痛的部分,人还是会感到苍茫和孤单。  
 
 
 
不消一刻,便是新年了,我无意识地摇着手里的摇铃,忽然之间,门打开了,杜卫平几乎是和外面庆祝新年降临的汔车响号声同时冲进来的。  
 
他手上提着个包包,喘着气说:  
 
 
 
「幸好赶得及!」  
 
 
 
我诧异地望着他。他为甚么好像听到了摇铃的呼唤?  
 
 
 
「新年快乐!」他微笑着说。  
 
 
 
「你为甚么会跑回来?」我眼里泛着泪水。  
 
 
 
「怕你一个人躲起在伤感。」他了解地说。  
 
 
 
我微笑跟他说:「新年快乐。」  
 
 
 
他很体贴地假装没看见我泪水,把那个包包放在桌子上打开。  
 
 
 
「我带了火鸡回来给你吃,还有香槟!」怹从那个包包里拿出一瓶冰镇过的香槟。  
 
 
 
我皱起眉头咕哝:「火鸡不好吃。」  
 
 
 
他没好气的说:「你不要太挑剔,有火鸡已经很好了。餐厅的食物几乎都给客人吃光,这只火鸡是我预先留着的。」  
 
 
 
「餐厅已经打烊了吗?」  
 
 
 
「还有很多客人,我只是拿火鸡回来给你吃,待会便要回去。你看!」他扬了扬手上的火鸡腿。  
 
 
 
那只火鸡腿比我的大腿还要大,谁给它打中,铁定会重伤。  
 
 
 
我们吃火鸡,喝香槟,我有点醉了。杜卫平忽然站起来,拍拍屁股,搓揉双手,笑吟吟地说:  
 
 
 
「要不要看新年余庆表演?」  
 
 
 
「你?」  
 
 
 
他点点头。  
 
 
 
「你要表演甚么?」  
 
 
 
他拿来藤条和碟子。  
 
 
 
我憋住笑:「你要表演转碟子?算了吧!你已经摔破了很多碟子。」  
 
 
 
他举起两条藤条,吩咐我:  
 
 
 
「把碟子放上来。」  
 
 
 
我只好依他的。  
 
 
 
碟子放好之后,他深呼吸一口气,然后耍出用藤条在半空转碟子的杂技来,那两个碟居然没有掉下。  
 
 
 
我为他响亮地鼓掌。  
 
 
 
「怎么样?」他吊高眼睛问我。  
 
 
 
「我以为你已经放弃了,原来偷偷练习。」  
 
 
 
「我不会那么容易放弃的。现在有没有职业水准?」  
 
 
 
「好得简直可以跟狮子一起关在杂技团里。」  
 
 
 
他抛开手上的藤条接住了掉下来的碟子,懒洋洋地说:「我已经是了!不过,那头狮子很笨,常常找不到自己的拖鞋。」  
 
 
 
「万兽之王才没空理会这些生活小节。」我说。  
 
 
 
他收起藤条,看看手表,说:「我现在要回去餐厅了。」  
 
 
 
「火鸡很好吃。」我指指桌上那只火鸡的残骸。  
 
 
 
「你刚才不是说火鸡不好吃的吗?」  
 
 
 
但是这个不一样,可能这只火鸡是从模里西斯岛来的,是吃渡渡树的果子长大的。」我跟他碰杯。  
 
 
 
他咯咯地笑了,把杯里的酒喝光。  
 
 
 
「谢谢你回来跟我过新年。」我感激地说。  
 
 
 
「我们八岁已经认识了,别那么见外。」  
 
 
 
「早知道你这么感人肺腑,我从前便不该常常欺负你。」  
 
 
 
「不,我很怀念那些日子。」他笑笑说。  
 
 
 
「我也是。」我朝他微笑。  
 
 
 
「早点睡吧,你喜欢吃火鸡,我明天再带给你。」说完这句话,他的耳根陡地红了起来。  
 
 
 
一瞬间,气氛好有点怪怪的。我避开了他的目光,他也避开了我的。电话铃声这个时候响起,为我们解了窘。  
 
 
 
「一定是漾山打来跟你说新年快乐了!」我笑笑说。  
 
 
 
杜卫平拿起话筒,说了两句,捂着话筒跟我说:  
 
 
 
「是漾山。」  
 
 
 
「帮我跟她说新年快乐!」我说。  
 
 
 
醉昏昏的我,溜到床上去。  
 
 
 
半夜里醒来,我发现客厅的灯还是亮着的。杜卫平直挺挺的坐在电话机旁边,他的藤条放在身边,鞋子也放在原来的位置,好像没出去过。  
 
我走到他身边,发现他脸色苍白。  
 
 
 
「你没有出去吗?」我问。  
 
 
 
他疲倦地站起来,回去自己的卧室,把门关上。  
 
 
 
第二天早上,我看到他的时候,他双眼布满红筋,似乎是彻夜没有睡过。  
 
「你没事吧?」我关心地问。  
 
 
 
他摇了摇头,出去了。  
 
 
 
接着的一个星期,我和杜卫平每天只是互道「早安」和「晚安」。其余的时间,他也是闭起咀巴不说话,脸是灰色的。回家之后,他总是关起门,躲在自己的房问里。 
 
 
 
 
 
同住一室的我们,一向有一个默契:任何一方心情不好,不想说话的时候,都有保持沉默的权利。  
 
 
 
虽然怀念他的笑声,我也只能够尊重他的沉默。  
 
 
 
我在自己卧室的门上,贴上一张纸,上面写着:  
 
 
 
「聆听心事服务  
 
 
 
二十四小时开放  
 
 
 
费用全免  
 
 
 
绝对保密」  
 
 
 
可是,他一次也没有敲过我的门。  
 
 
 
 
 
这样又过了一星期。一天,我回家的时候,杜卫平把一张明信片递我面前。  
 
「你的!」他的声音有点震颤,脸色难看极了。  
 
 
 
明信片是朱迪之从德国寄来给我的,明信片上面的风景,是一个温泉。  
 
 
 
程韵:  
 
 
 
你的除夕和新年过好吗?昨天,我们去了法兰克福近一个叫 bad homberg 的地方泡温泉,真是太精采了!这个温泉是仿古代罗马浴场成的。德国是男女同浴的,比英国不知开放多少。浴场上,不论男女都是光着身子走来走去的。大家光着身子喝啤酒,光着身子跟朋友聊天,甚至光着身子跟朋友的老婆一起洗蒸气浴。所以,我也看到很多名符其实的「法兰克福肠」,连末代王孙的那个都看了。你不得不承认,外国男人的确是比中国男人优秀很多。看过那么多白人之后,我们三个女人都很想看看黑人是怎样的,末代王孙也很想看看。你知啰,听说黑人。。。。。 
 
果然给我们看到一个六呎高的黑人。。。。。。。。。喔。。。。。。 我们几乎昏了过去!黑人才真的是上帝拣选的子民!有机会,你一定要看看!  
 
 
 
迪之 迪之真是的!这些事情也写在明信片上,邮差看到了,还以为我是女色魔呢。  
 
 
 
「你们女人。」杜卫平顿了顿,生气地说:「真的那么喜欢黑人吗?」  
 
 
 
「起码我不是。」我说。  
 
 
 
黑人?一瞬间,我明白了。  
 
 
 
「漾山告诉我,圣诞节的那天,她跟隔壁的黑人上床了。」杜卫平痛苦地说。  
 
 
 
朱迪之的明信片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她怎么说?」我战战兢兢地问。  
 
 
 
「她说她太寂寞了,她爱我。」杜卫平的样子憔悴极了。  
 
 
 
停了好久之后,他说:  
 
 
 
「她已经搬出那间公寓。」  
 
 
 
「那她是决定以后不见那个人吧?我知道很难受,但是,起码她对你坦白,换了是我,我想我没勇气说出来。」  
 
 
 
他惨笑:「我宁愿她不告诉我。」  
 
 
 
「因为那人是个黑人?」  
 
 
 
他愤怒地:「甚么频色我也不能接,红、黄、蓝、白、黑也不可以!」  
 
 
 
「你们会分手吗?」  
 
 
 
「我不知道。」他茫然地说。  
 
 
 
「爱一个人,便意味着接受他,接受化软弱。」我说。  
 
 
 
他伤心地说:「我不了解。不了解,怎么能够接受?」  
 
 
 
他沮丧地回去自己的卧室,把门关上。  
 
 
 
对于被背叛,我比他有经验,我知道那是多么痛苦。可是,后来你会明白,这是人生。  
 
 
 
葛米儿的菲佣来开门的时候,那头金毛寻回犬兴奋跳到我身上。牠两只前爪踩在我的肩膀上,像舐一支棒冰那样,不停的舐我。我身上露出来的地方,都挂满牠的口水。 
 
 
 
这头混种金毛寻回犬是葛米儿的菲佣上工时带的,这是她肯来工作的附带条件,主人要接受她的狗身。而葛米儿唯一的条件,便是要叫牠做「贝多芬」,用来记念她早逝的爱鹅「莫扎特」。 
 
 
 
 
 
这头原名叫「标标」金毛寻回犬,适应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够接受自己已经变成「贝多芬」的事实。  
 
 
 
「嗨!你来啦!」葛米儿把贝多芬从我身上拉开。  
 
 
 
葛米儿的脸和脖子红通通的,好像在一池红色染料里泡过似的。  
 
 
 
「你的脸为甚么这么红?」我问。  
 
 
 
「我昨天拍一个红萝卜汁广告,总喝了几公升的红萝卜汁。本来导师说不用每次真的喝,但是,我觉得要真的喝下去才能做出很喜欢红萝卜汁的表情。结困,拍完之后,整个人变成这样。医生说,我一下子吸收太多胡萝卜素,过几天脱了色便没事。」她嘟起大咀巴说。 
 
 
 
 
 
我咯咯地笑了:「你也用不着这么拼搏吧!」  
 
 
 
我在沙发上,贝多芬马上跳到我大腿上,望望我,然后很乖巧地耷拉着头。我知道牠想要甚么,牠想我帮牠做穴位按摩。我按摩牠的耳朵,牠看起来很享受的样子。  
 
 
 
「杜卫平有甚么事?」葛米儿问我。  
 
 
 
「他跟女朋友之间有点问题。」  
 
 
 
「在西班牙的那个?」  
 
 
 
「嗯。」  
 
 
 
「假如不开心有十级,他现在是第几级?」  
 
 
 
我想了想:「是九点九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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