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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小说系列-第1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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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自思忖之间,忽闻房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家丁冲门而进,叫道:“老爷!夫人!”

但见这家丁满脸慌惶之色,像是刚看见什么惊人物事似的,慕龙及慕夫人见状不由大奇,慕龙更即时问:“阿福,你何事如此慌张?有什么要禀告吗?”

阿福慌惶之色未定,已急着结结巴巴的道:“老爷!不得了哪!我们府内所养的十数头大狗都在狂吠不止啊!”

“什么?那些畜生们为何吠?”

“它们……全都在吠一个人啊……”

“吠谁?”

“它们在吠……”阿福说话太急,一时间上气不接下气,唯有猛地吞了一口涎沫,继续一字一字道:“它们在吠……”

“二少爷啊!”

二少爷?那岂非是慕龙那个据闻会刑克至亲的义子?他终于在无人无马无车无情相接之下,孑然孤身,远涉千里回来?

小瑜闻言,一双眸子登时泛起一斯期待之色,慕夫人也是热切期待,而慕龙的亲生儿子应雄,双目更浮现一道精光!

只有慕龙,却是眉头一皱,当年他虽是欲以此子鱼目混珠,代替其亲身儿子出战剑圣,惟不虞竟买了一个孤星回来,此刻固然亦不欢迎这个刑克至亲的孩子,但见他捋须暗忖:“他……终于回来了?好家伙!能独个儿远涉千里,身心倒真是铁铸的!我满以为他定熬不住了,想不到,一个十一岁的男孩,会有此超乎常人的耐力……”

一念至此,慕龙又问阿福:“他既以回来,那群畜生又为何吠他?”

“不知道啊!小人乍见二少爷甫进屋门,十多头大狗便开始朝他狂吠不止,而且一面吠还一面向后退缩,像是非常恐惧,害怕会被二少爷克死似的……”

说到这里,阿福当场掩嘴,他自知失言了。

幸而慕龙也没责怪他,他仅是朝房内众人道:“夫人,‘英名’既已回来,我们这就去看他!应雄、荻红,你俩也一起来吧!小瑜,你刚刚醒过来,还是躺在床上多休息的好!”

小瑜本来很想一睹这英名的卢山真貌,不虞慕舅父却要她留下来,登时感到没趣,此时慕龙夫妇与其姊荻红已步出房外,只有应雄还是未有举步,他自信的目光又再度落在小瑜脸上,遽地问:“你,似乎也很想见一见我的——二弟?”

小瑜俏脸一红,低下头:“应雄……表哥怎地这样说人?我……也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是吗?”应雄的眼睛又在打量着她,似要看进她的小心里,还打趣的说:“女孩子真麻烦!明明是很想很想了,还在装蒜!”

“像我!我便从来不讳言很想见一见自己这个二弟了!坦白说,他从小便被送离慕家,我也从没见过他,他到底会是什么样子呢?”

“如果,真的如爹所言,他能克死两个乳娘、八个师父,本领倒真不小!也可真不简单!这样精彩的二弟,真令人好生期待啊!”

他的语气一点惧意也没有,显见他并不如其他人般惧怕被这个二弟克死,相反更感到非常有趣。

“你,真的不想见见他?”他猝地又向小瑜重提适才所问。

“我……”小瑜一时间不知所措,不知该怎样回答。

应雄复再一笑,道:“还我什么?瞧你!爹虽然吩咐你好好休息,但你看来并非荏弱多病,真的需要躺那么久吗?”

“看你也是心痒难熬了!你还是——”

“跟我来吧!”

应雄说着,猝地以柔劲一把拉起小瑜,就这样挟着她向房外飞驰而出。

“应雄表哥……”小瑜不虞这个表哥居然身负轻功,敢情是慕舅父悉心调教所致,更不虞他会无视老父的吩咐,斗胆带小瑜一起去看他闻名已久的二弟!

然而,这不正是她期待多时的事情么?

此刻把她挟着飞驰的应雄,无论在谈吐、心态、眼神方面,对小瑜来说,都像是一个过份自信的“怪物”!

一个并没有令她感到失望的怪物!

至于那个唤作“英名”的二表哥,又会否令她失望?

也许,这个被易名“英名”的“英雄”……

会是一个比应雄更匪夷所思的——怪物!

更可怕的——一代天骄!

他,一直都在低着头。

婢仆们诧异地盯着他,窃窃私语,就像在盯着一头怪物。

十多头恶犬,亦已夹着尾巴瑟缩,愈退愈远。

可是,他还是在低着头。

英雄不低首,低首不英雄。

他为何低首?

当慕龙与妻子、荻红赶至慕府厅堂的时候,他们便看见低首的他。

一个低首的“英雄”!

但见他年方十一,一身墨黑的素衣,竟尔染满风尘,污脏不堪;他的左手,更紧紧执着一个小小的残旧包袱,极为寒酸卑微;他亦没有坐在慕府豪华光滑的家具之上,像是唯恐自己的污脏卑微,会污了家俱颜色。

可是,他纵然仅是坐于厅堂内其中一个不太触目的暗角,慕府的厅堂却实在太漂亮,也太具气派了,无论他如何想把身上的寒酸、卑微藏于暗角,也是藏无可藏,他,还是那样令人侧目。

厅堂上的婢仆远远看着他,大家都不大愿意上前与他接近,就连那十多头恶犬,似亦不欢迎他这个身世卑微的稀客。

故而,当慕龙第一眼瞥见他的时候,不禁被他身上所散发的穷酸气息弄得眉头大皱,而像狗般尾随慕龙而来的荻红,更是“明目张胆”地目露厌恶之色,连她这个前来寄居的人,也瞧他不起。

只有慕夫人,乍见这可怜兮兮的孩子,登时眼眶一红,鼻子一酸,喜极高呼,是发自真心的喜悦高呼:“英……名?”

“你就是英名?”

那男孩见府内所有人和狗都对他望而却步,实不虞贵为主母的慕夫人甫见自己,却一点厌恶的意思也没有,还由衷喜悦,他虽然仍低着头,令人瞧不见他的面目,惟亦轻轻的点了点头,嘴角更似流露一丝无言感激;可惜,并没有人发现他的感激。

“太……好了!英雄……不!英名!你可知道……娘想得你好苦?”

慕夫人一面呼唤,一面已走上前,不惜纡尊降贵,俯身热情的搭着这孩子的双肩;所有人和狗都因他浑身的污脏寒微而避开他,惟有她,还是毫不在乎身上的锦衣会给这孩子弄污,异常乐意的与他亲近。

她竟还情不自禁泪盈于睫,呛然道:“真……想不到,你以长得……这样高大了!孩子,你可还……记得,当你很小很小的……时候,娘把你抱在怀中……哺乳,那时候……的你,眨着小眼睛……看着娘,好像……很害怕娘会像其他人般遗弃你……的样子;由那时开始,虽然你并非……娘所出,娘已认定……你是老天爷赐给……我的第二个儿子,娘一定会……好好的……把你抚养成人,可惜……”

不错!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情!慕夫人一心将他视为己出,除了他天性善良,也可能因为这孩子给她的第一眼异常特别,她与他虽无母子之分,却有母子之缘!一切一切,都逃不出缘……

可惜的是,中国男人向来都不太重视中国女人的说话,无论她如何不愿,还是无法改变这个孩子被送往外面拜师的命运……

慕夫人有柔声细问:“孩子,你在外……已快十一年了,这些年来,你活得……可好?”

这还用问!瞧他那一身褴褛粗衣,那满是污垢的小手,和那破旧的小包袱,陪伴他多年的,想必只有不堪提的飘零身世,他活得很糟,并不好。

可是,看着眼前慕夫人为再见自己而感动得双目泪流不停,这个唤作“英雄、英名”的孩子隐隐有所触动,他似乎不忍让慕夫人牵肠挂肚,本来无甚反应的他,居然又再微微的点了点头,沉声答:“我,很好。”

“娘,不用挂心。”

他终于张口说话了!简短的两句话,令人对他的印象更为难忘。皆因他的声音异常缓慢而低沉,低沉得不像一个孩子。可是,他语调却是温暖的,他并不冷,至少对慕夫人不冷。

然而,尽管慕夫人对此子相当热情,这孩子还是并无热烈反应;他好像总与人保持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是否因为他自惭形秽,认为别人不愿亲近他,故才先自行与人保距离?

慕夫人还发觉,这孩子的话声,竟尔与应雄有七分相似。

慕夫人摇首道:“不!孩子,你真……懂事,不想娘……担心;但,你不要骗娘了!这些年来……你换了七、八个师父,居无……定所,一定过的不好!不过,以后……你可以好好安心!娘一定会好好补偿你,以后你不用再流离失所;慕府,将会是你最后的归宿,孩子,你明白么?”

他为何不明白?只是,人世间许多时候,都会有意想不到的别离与沧桑,要避也避不来;曾历尽十一年颠沛流离生涯的他,从表情看来,似乎比慕夫人更明白生命无奈。

慕龙当初收养此子,其实是当年鲍师爷想出的妙计,本欲以此子将来代替自己的宝贝儿子出战,所以一直皆未有告诉其妻慕夫人,此子便是当年其邻秋娘所生的孩子,更不料自己千不买万不买,竟买了一个克星回来。

他造梦也没想过,自己已故意对他诸多留难,更特地不派人接他,他还有这等本事孤身千里回来,更没料到,自己妻子对此子思忆之深,当下倍为不悦,打断道:“不错!慕府,将会是他的最后归宿,不过,倒也要看他能否配长住这里;夫人,你看他,你一片好心与他说话,他居然连抬首看你一眼也没有,还一直在低着头,紧握着那个见鬼的破包袱,这包袱内里到底会有什么宝?会比夫人的嘘寒问暖更重要?”

一言惊醒,慕夫人方才发觉,英名虽已与他说话,却一直皆没有抬首看她一眼,惟她也不太介意,她只是温然为他辩护:“不是的!老爷,长路遥遥,我看英名敢情是太倦了。英名,来!让娘为你拿着包袱,再带你到你的寝居休息去吧!”

说时已伸手欲为他拿那破包袱,讵料,出奇地,他居然双手紧握包袱,似不欲将之递给慕夫人。

慕夫人一呆,但心想他只是不习惯给人服侍而已,遂也不以为意,慕龙见状却即时乘势道:“小子!你娘对你如此殷勤,何以你偏不领情?你那破旧寒酸的包袱里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鬼东西?快打开让我一看!”

慕夫人见慕龙动气,深恐他难为此子,连忙劝道:“龙,孩子的包袱有什么好看的?想必只是些小孩玩意!就让孩子有他自己的秘密吧!”

慕龙却坚持道:“夫人,向来慈母多败儿,我知你心地善良,不想刻薄任何孩子,即使他不是你亲生的孩子!但,你若是为这孩子好,便该对他严家管教,不该纵容!”

一旁的荻红一直甚为厌恶眼前的英名,心想此子比慕舅父的亲生儿子,真是地泥与天云之别,又见舅父甚为不喜此子,更存心推波助澜,附和道:“是呀!舅父说得对极了!其实,我们小孩子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呢?英名表弟的包袱内,想必也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吧?”

骤闻荻红此语,英名虽仍没抬首瞧任何人一眼,却又沉沉道:“这包袱内的东西,娘,不应看。”他的语气还是那样低沉,低沉得有点卑微。

他这样说,慕龙益发奇上加奇了。

荻红为要讨好舅父,忽地道:“唏!有什么是舅娘不可看的?你就先给我看一看吧!”

说着已伸手欲夺过英名手中包袱,谁知不知怎的,但见包袱影子一晃,她的手居然落空,包袱已握在英名另一手之上。

想不到他的手竟可那样快!

然而年纪小小的他,出手虽然快,还快不过功力深湛、已可列十大高手的——慕龙!

只见慕龙魁梧的身形一动,居然动如脱兔,五指一抓,已然把那破包袱强过来,接着使劲一甩,包袱应劲而开,登时“劈劈啪啪”之声大作,内里之物已全都跌到地上,慕龙定睛一瞄,当场一面铁青!

却原来,包袱内的,赫然是为数不少的木雕“灵牌”,霎时“灵牌”撒了一地,情景诡异非常!

慕龙见状怒不可遏:“妈的!小子不祥的很!怎地带着这堆灵牌入我家门?你想咒死我全家?”

语生方歇,已一腿重重踩在那多灵牌之上,以其无俦腿劲,登时把不少灵牌踏为两截!

“不……”这个英名眼见慕龙踏碎灵牌,一直对所有事淡然处之的他,亦不期然罕见地低呼:“不要毁了它们……”

说罢忽地身形一掠,竟已掠至慕龙身后,小小的双手紧抽着他的腿,慕龙更呈老羞成怒,骂:“嘿!小畜生想阻我?你还未有这种本事!”

正想一腿把他扫开,谁知方才惊觉,自己给其紧捉的腿赫然抽腿不得,登时心中骇异:“啊?小畜生怎地生就这股蛮力?我数十年的内力已自诩不浅,他竟抱得我抽腿不得,好天赋异禀的小家伙!”

正要加强腿劲把他甩开,就在此时,蓦听慕夫人呼道:“龙!求求你住手吧!你瞧!”

慕龙立顺着慕夫人所指一瞥,只见满地给踏毁的灵牌,全都刻着甚么“恩师之灵”的字,共有八个之多,随即心头一懔。

慕夫人异常怜惜的看着英名,又是潸然泪下,温柔的道:“孩子,这八个灵牌,定是你这十一年来八个亡故的……师父吧?你不想把它们的灵牌抛弃,所已才会把他们带回来,以纪念八位师父的教导深恩,是不是?”

英名依然垂下头,但却并没有否认。

慕夫人深深感动,叹道:“很好!一饭一粟,一字一招,皆是师父深恩!想必,你八个师父也是……爱材之人,对你一定……青眼有加……”

是的!在这小小的孩子脑海之内,不期然又泛起过去十一年来一幕幕的情景……

他一生最早的八个师父,尽管每人所源出的门派皆非什么名门正宗,所学的也非绝世神功,惟他们每个人,都曾悉心教导他这个被慕龙掷来掷去的“孤星”,只因为,每一个师父第一眼看见此子,都认定他将会是武林百世难求武学奇材!

他们虽然平庸,都为能曾给这个武学奇材铺路而感到不枉此生,纵使,他们也曾听闻,这孩子是一个刑克至亲的“孤星”,他们也在所不惜……

到头来八个师父先后亡故,也不知是巧合,抑或是这孩子真的……?

慕夫人道:“得人深恩千年记,赚人花戴万年香;师恩情浓,孩子,你的师父们若泉下有知,知道你一直把他们带在身边上路,一定会含笑九泉……”

想到这孩子遥遥千里,一直紧紧拿着八个亡师灵牌上路,未失未忘,如今却竟给慕龙狠心踏碎,慕夫人不禁一阵恻然,只是,她还有一些事情不太明白:“孩子,既是亡师灵牌,你又何用如此收藏?为何……娘不应看?”

英名并没回答,他只是凄然的看着满地破碎了的亡师灵牌,或许,他已……欲辩已忘言。

然而,就在众人一片沉默之际,遽地有一个声音传来,道:“我想,他不想让娘亲看见这些灵牌,也许只因为他已知道……”

“一个月后是娘的大寿!”

说话的人,正是声音与这个英名有七分相似的——应雄!

原来就在众人纠缠之间,他已经带着小瑜来了!

他、他、她,终于正式遇上!他们三人复杂难解的关系,也由此刻——正式展开……

乍闻应雄此语,慕夫人不禁回望垂首的英名,一颗心竟有点喜出望外,问:“孩子,你……是否因为娘大寿在即,所以……不想娘看见灵牌这些人们认为……不吉利的东西?”

英名并没点头,也没摇头,慕夫人已知道他的意思,她为他那不想人知道的孝心喜形于色,鼻子有点酸酸的道:“孩子,你……真傻,娘亲向来都不避忌……这些!我从来……不信……这些……”

是的!若是避忌,也许十一年前,慕夫人便不用坚持把此子视为己出了,她从不信天信命,她只信良心!身为人义母应有的良心……

“是了!孩子,娘还没有为你们介绍呢!来来来!你瞧!这个便是你的大哥——应雄!这个是你表姊——荻红!还有这个小美人儿,她呀!她是你表妹——”

“小瑜!”

小瑜甫抵厅堂,早在注视这个渴望多时能一见的——“英雄英名”,只是却见他一直低首,心想他为何这样怪,故迄今心不在焉,如今乍听舅娘介绍自己作小美人儿,登时满脸通红。

可是,慕夫人虽是极力为众人介绍,这个英名,却始终未有抬首望众人一眼,英雄,还在低首。

小瑜不禁大失所望,因他始终无法看清楚这个英名的面目;荻红更是有点恼怒,以为他瞧不起她,至于应雄,年纪小小的他只是悠然的笑,似乎认为这个二弟很有趣。

怪物,大都认为与自己相同的怪物——有趣!

慕龙一腿踏碎八个灵牌,本来也有些歉意,但见此子仍是坚决垂首,不禁又怒从心中起,高声问道:“英名!你娘为你介绍,你怎地仍不抬首望人?为父要你,立即抬起头来!”

可是任慕龙如何下令,他,仍是垂首志坚,此志不移。

慕龙曾是一代名将,叱咤风云,他的一声命令,曾决定多少人的生死胜败?眼前这穷酸孩子却屡命不从,当下动了真怒,暴喝:“妈的!你要是再不抬起头来,为父就立即把你掌掴至死!”

英名依旧无动于衷,默然如故,慕龙一时无名火起,欲挥掌将之重掴,慕夫人急忙“奋勇”上前以身挡之,讵料就在此时,一旁的应雄却突然道:“爹!”

“你在养一只只会听话的狗吗?”

此言一出,慕龙蒲扇般大的手掌登时于半空止住。

慕龙向来皆对亲生儿子应雄宠爱有加,势难料到,自己的亲儿子竟会出言阻止他掌掴那贱孩子,一时之间也不知所措:“应雄,你……”

应雄的双目却闪烁着一丝他这个年纪罕见的慧诘,但听他道:“爹!若英名二弟真的如狗般听你的话抬起头来,孩儿就极为不满了!”

“他毕竟是你义子,若他真的听话如狗,那我岂非是狗的大哥?爹岂非是狗的爹?我们全家也是狗种?”

好一个应雄!想不到一个十一岁的男孩会说出如此巧妙的话来,慕龙也实在太低估自己孩子的脑袋,他有点震惊,惟仍保持镇定的道:“但,应雄,你可知道,此子是孤星,他曾克死两个乳娘、八个师父?今日又带着八个灵牌回家?且还有此誓不抬头的畸形?”

“是吗?”应雄瞄着英名浅笑:“要说他是孤星,可能很不公平!当年那两个乳娘也老得可以,寿终正寝是意料中事,至于那八个师父,习武之人若不能向上求得上乘武功,郁郁而终又何足为奇?那未必表示他是孤星;孤星这两个字,也是对自己没信心、只求天意佑人的人创出来的鬼话……”

应雄此话亦不无道理,慕龙当场无辞以对!慕夫人更在心中喝彩,其实,她一直都不相信甚么孤星之说。

还有小瑜!本来她一直感到这应雄表哥过份自信,如今但听他如此能言善道,不禁也深深认为,他,是绝对值得自信的!

而那个英名……

但听应雄出言为他多年来的孤星之名辩护,他看似虽没什么反应,身子却微微动了一动,可是,仅是如此细微的动作,也逃不出应雄的一双眼睛,一双皇者眼睛!

看着英名的身子动了一动,应雄的小脸上的嘴角,只是微微一翘。

他笑。

这就是应雄与小瑜自懂事以来,第一次所见的英名。

虽然“他”仍是一直低着头,虽然他俩仍是无法瞧清楚“他”的容貌,然而,应雄与小瑜造梦也没想过,这个怪孩子长大之后……

将会是一个与他俩纠缠半生的英雄!

将会是一个他俩一生也没后悔能遇上的英雄!

此事终于不了了之,慕龙仅管把英名视作“心头刺”,惟最后还是不想拂逆其妻与应雄的心意,他并没强逼英名抬首。

他只是严令英名,不准在慕府内安放任何灵牌;至于那些被毁的灵牌,亦要——丢掉!

生命原就充满了许多限制,以及人定下来的游戏规则。既然要活下去,任是一代英雄,也须遵从。

※※※

如是这样,慕府由那日开始,不但多了两个寄居的女孩,还增添了一个男孩。

一个低首英雄。

谁都不知道他为何低首。

谁也无法令他不再低首。

谁也在好奇他为何低首?

低首的英雄继续低首;认为他古怪的人,也继续认为他古怪。

眨眼之间,便已过了八天,英名,亦已在慕府生活了八天。

可是,谁都不知道这个英名,在这八天内是如何度过。

只因为,自从他再次步进慕府的第一天,便甚少有人发现他在慕府内的行踪。

为着对英名表视重视,更不想他以为自己仅是义子而自卑,每一天,慕夫人都会一大清早便强擦着惺忪睡眼,不辞劳苦下床往厨中烧水,亲自把水捧往英名的房子中给他抹脸。

以她一府夫人之尊,名下婢仆过百,根本不用如此纡尊降贵,亲力亲为,可是慕夫人兀自坚持,她认为这样,方能表答她真正的关心。

可是,最初的一两天,她在早上还能找着英名,打后的日子,当她怀着满腔热心,捧着满盆热水到他房里的时候,英名却已不在。

他竟然比慕夫人还要早起?抑或……

他太自卑?他太害怕自己这个不祥人会连累其他人?他对于慕夫人的浓情厚意,感到受之有愧,故才刻意避开?他——自暴自弃?

饶是如此,慕夫人仍没气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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