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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度-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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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闓运把左手边一叠已抄好的纸拢了下,顺手拿起一块龟形黑色大理石镇纸压在上面,问杨度:「几时启程,一个人去吗?」
  「先生既然同意了,我明天就动身,代懿和我一道去。」杨度见书桌上砚台裡的墨汁乾了,便从旁边一个精緻的小瓷瓶裡倒出一匙清水来,拿起那支径长一寸粗的徽墨,为先生轻轻地磨起墨来。
  「代懿也去,他为什麽不自己来跟我说?」
  「他怕先生不淮他去,骂他。」
  王闓运望著杨度手中慢慢转动的墨柱,心中陡然沉重起来。儿子想出远门,竟然自己都不敢说,要托别人来讲,已过花甲的老父亲心裡很是难过。代懿是他四个儿子中最小的一个,人长得跟父亲年轻时一样的风度翩翩,但意志较脆弱,读书不用功,心思不沉静,至今还只是个秀才,王闓运不大喜欢他。前些年蔡夫人在,代懿尚不觉什麽。蔡夫人死后,王闓运跟周妈关系亲密,代懿和他的哥哥姐姐妹妹们一样,腹中有非议,加之父亲又不太关心,他虽也来到东洲,但平时很少去明杏斋,父子感情越来越疏淡了。王闓运想起了夫人临死时的情形。那一刻,夫人从昏迷中醒过来,死死地握著他的手,反反覆覆地说,「我所生的四子四女,仅只有代懿未成亲了,你一定要为他找一个贤慧的姑娘。」王闓运儘管娶了莫六云为妾,但对夫人的挚爱并未少衰。他始终感激夫人在他贫贱时所奉献的纯洁爱情。
  四十年前,王闓运还只是一个穷秀才,城南书院的山长丁取忠赏识他的才华,欲把亡友的女儿蔡艺生许配给他。丁把此意跟蔡母商量。蔡母说:「把王生带到我家裡来看看。」王闓运来了,蔡母仔细审看了小伙子,又和他谈了一席话。王闓运走后,丁取忠问:「这后生子如何?」蔡母说:「王生长相谈吐都不错,就是家裡太贫寒了。」丁取忠尚未来得及劝说,蔡艺生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红著脸对母亲说:「贫寒要么子紧!」说罢羞得赶紧躲进闺房。丁取忠大笑道:「小姐自己都同意了,你还怕她吃苦哩!」蔡母本来就对王闓运满意,见女儿不嫌他穷,就定下了这门亲事。洞房花烛之夜,王闓运笑著对妻子说:「见你的前夜,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汉代的大孝女缇萦,这是一个好梦。我以后就叫你梦缇吧!」妻子含笑点头。四十年恩恩爱爱、苦乐与共的岁月一溜烟过去了,莫六云先走,梦缇也跟著走了,如今只剩下自己一个孤老头子。此刻,夫人临终前的嘱託又浮起,他深为自己这两年对代懿关心不够而负疚,决心要尽快地为儿子寻一门好亲。
  「你要代懿到我这裡来一下,我给他五十两银子,你帮他在长沙买一套像样的衣帽,过两年做新郎倌时好穿。」
  「好!」杨度十分高兴,看看墨也磨好了,便说,「我这便去告诉代懿。」
  「慢点。」王闓运从博古架上取出一函书稿来,说,「这是叶德辉撰写的《经学通诂》,上个月打发僕人送来,要我给他做篇序。叶德辉这人虽然脾气古怪,人也长得丑,满脸铁丝麻,但做学问却肯下功夫。这部《经学通诂》的确不是覆瓿之作,你在路上可以翻翻。」
  「是。」杨度答。
  「我叫你送书给叶德辉,还有一层用意,你知道吗?」王闓运捧著书稿,不忙交出来。
  「知道。」杨度答,「先生是要我借这个机会认识叶先生,日后好向他请教。」
  「正是,正是。」王闓运高兴地直点头,「老杜说转益多师是吾师,这话是很有道理的。叶德辉精于版本目录之学,这方面的学问,我便不及他,他也可在这点上充当你的老师。他住在赐閒湖,早几年代懿跟著我到他家去过,代懿找得到。」
  王闓运说著把书稿递了过来,杨度双手接过。
  「先生,我去了。」
  「去吧,路上多注意安全,代懿不懂事,你多留点心。叶德辉讲过这篇序言,他要送我二百两银子,你叫代懿收下莫讲客气。叶麻子的老子做过大生意,家裡有的是冤枉钱。」
  杨度和王代懿一到长沙,就为江面上兴旺的内河航运业所吸引。码头上人声鼎沸,装货的卸货的上船的登岸的,把个零乱的河岸闹得热火朝天。时序虽是初冬,那情景让人看得似要热出汗来。他们在小西门码头上了岸,穿过下河街,从南正街进入闹市区。
  街市上各色各样的公司、厂矿、局所招牌照得行人眼花缭乱,商店裡货物充塞。往年冬季长沙城裡所缺乏的香菇、玉兰片、红薯粉,现在填满了市场。平素稀罕的鱼翅、鲍鱼、乾墨鱼、对虾等海味,也能在寻常南货店裡见到。尤其是煤炭,以往一到冬季便令长沙市民发愁,煤炭既少又差且贵。此时杨度在南正街上看到两家煤炭店,堆得小山似的煤炭乌黑发亮。店门竖著黑漆大牌子,用白粉写著「耒阳白煤」四个大字,买煤的人也不拥挤。他们试探著问了几家伙铺,店家都摇头说客满。问哪来的这麽多客人,回答说让各地来省城办矿产议修铁路的人包了。杨度感触极深地对代懿说:「想不到右铭中丞的新政给长沙带来如此生机!」
  走完了南正街就到了又一村,又一村乃巡抚衙门所在地。过去,这裡的气象严肃阴冷,老百姓宁肯绕道走,也不愿意通过衙门前那块空荡的大坪,惟恐遇到什麽倒霉的事。今天杨度看到这裡的行人不少,脸上并无惧色。高大仪门两旁的木栅栏上,挂上了四块五尺见方的大木牌,上面用红漆刷上四个宋体巨字「有耻立志」。杨度早就听说,这是抚台大人为时务学堂创办典礼的题词,不料竟以这样隆重的规格移到巡抚衙门的前门。这四个大字犹如四把烈火,日日夜夜在长沙城裡燃烧,象徵著爱国复仇之火永不熄灭;这四个大字又如四道警钟,早早晚晚在官吏缙绅士农工商心裡长鸣不止,警告大家莫忘国耻,立志兴邦。杨度又在心中感叹:「倘若十八省的巡抚都像右铭中丞这样,大清帝国的中兴真正是指日可待了。」
  正在这时,他看见大坪的一角围了一堆人。有一个人站在人堆中间,高出大家一个头,像是站在凳子上,正不时地把手臂挥舞著。杨度和代懿都是好热闹的人,便朝人堆走去。
  「皙子你看,那不正是刘霖生吗?」王代懿惊奇地指著人堆中高出众人的那个人说。
  杨度一看,不错,那正是他们要找的同窗刘揆一!只见他站在一条长凳上,往日胖胖的孩子脸上流露著严肃的神色,此刻正弯腰与旁边一个年轻人在说话。
  「我们叫他一声吧!」王代懿说著便要喊。
  「慢点,看霖生说些什麽。」杨度制止王代懿,牵著他的手挤进人圈中。
  「父老乡亲们!」刘揆一昂起头来,响起洪亮激越的湘潭官话,「我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刚才李君对我说,江学台已奉调即将进京,皇上要与他商议全国变法大计。」
  「江学台一定要高昇了。」
  「皇上英明!」
  一旁听演讲的人纷纷议论著。
  「江学台是个大有作为的好官,此番进京,皇上必定会有大的委任。百年大计,人才第一。江学台在我们湖南办起了时务学堂,为湖南的教育事业打开了新路子。我和李君进时务学堂还只有几天,就学到了许多有用的新知识。我希望有志报国的年轻兄弟们,都到时务学堂去听听课。」
  「请问,去时务学堂听课要交学费吗?」听众中有个十八九岁的后生子发问。
  「只要不住学堂裡,旁听不交学费。」站在刘揆一身边的李君回答。
  「时务学堂收学生有什麽要求吗?童生收不收?」又一个青年提问。
  「收。时务学堂收学生不论出身,只要有志向学,一概收。」李君又答,「秀才、举人编高班,童生编低班。」
  杨度拉著代懿的手说:「我们走吧!」
  「霖生就在这裡,我们跟他说几句话吧!问问他是不是还回东洲。」代懿急著说。
  「还问他做什麽?」杨度浅浅一笑,「他正在为时务学堂做宣传拉学生,自己还会回东洲吗?我们还是先到时务学堂去吧,晚上再去见他。」


 
 

 
 
 
四 一方菊花砚,凝结了维新志士的友谊
 
 


  位于贡院大街的时务学堂,从早到晚,门前车水马龙,冠盖如云,抚台臬台学台时常前来学堂授课,南来北往路过长沙的官员士子、关心国事的商贾们纷纷前来参观,本来应是安静的求学之地,实际上成了政治活动的中心所在,这正符合中文总教习梁启超的心愿。他主持时务学堂,并不是要把它办成一个纯粹的读书讲学的书院,而是把它作为宣传维新思想,发现并培育维新人才的重要阵地。他的教学方式与众不同,正正规规的讲课时间不多,演说才是他的主要内容。对于每一个学员来说,他主要是通过批阅其札记来启发思维,传播新知。梁启超今年还只有二十六岁,热情高涨,精力饱满。他要求学员每五天交一份札记。札记内容不限,大至对朝廷举措的议论,小至关于身边琐事的记载。他对每个学员的每篇札记都悉心批阅,动辄数百上千言,常常是他的批语比札记本身还长。他很娴熟地将札记所写的内容引导到维新变法的大主题上。昨夜有个名叫蔡艮寅的邵阳籍学员交来一篇论重建海军的札记,梁启超看后大加赞赏。

  蔡艮寅字松坡,出身贫寒而异常聪慧。十三岁那年,学政江标到邵阳主持岁试,蔡艮寅的史学、词章答卷出奇的优秀,江标亲拔为秀才,又勉励他以乡先贤魏源为榜样,讲求经世之学,不可埋头试帖之中,功名不在科举。两个月前,他应考时务学堂,在高班中名列第三。梁启超认定蔡艮寅是大器之才,着意培植。他用一个通宵为蔡艮寅的札记写了一篇三千五百字的批语,超过札记一倍多。快要天亮的时候才搁笔,和衣在床上躺下。开早饭时仆役叫醒他,不到一个时辰的睡眠,他的精神就完全恢复过来了。吃过早饭后,他把蔡艮寅叫到自己的备课室兼卧室里来。

  蔡艮寅小小瘦瘦的,个头不及梁启超的耳根,但举止庄重,没有通常的未成年的孩子的羞怯感,使人觉得他有一种既聪明又稳健的禀赋。梁启超十分喜爱这个年轻的学生,热情地招呼他坐下,说:“你这篇札记写得很好,不过也有不少不妥之处,我为你写了一段长批,你回去好好看看,有不同的意见,尽可以提出和我争辩。《 中庸 》提倡博学审问慎思明辨,又说辨之弗明,弗措也。时务学堂要贯彻这种学风,师生之间要有争辩,多争辩,则必然豁朗。”

  蔡艮寅接过梁启超递过来的札记簿,说:“梁先生的批改,我一定认真研读,若有不明之处,我也会再来向先生请教。今天我想趁这个机会向先生讨教几个问题,行吗?”

  梁启超说:“当然行,你说吧!”

  蔡艮寅扑闪着黑亮的眼睛说:“孔夫子主张大一统,因为大一统可以泯杀机,而现在朝廷却要官员们督其督、郡其郡、邑其邑,请问梁先生,这不是与孔夫子相违背吗?”

  梁启超说:“你这个问题提得对。古今万国所以强盛之由,莫不是由众小国而合为大国,见之美国、英国、意大利、奥斯马加、日本、瑞士都是这样。孔子大一统之义,正是为此而发。泰西各国,其大政皆为政府办理,如海军陆军交涉之类,其余地方各公事,则归地方自理,政府不干预,这是最善之法。而中国却相反,大事如海军,则南北洋各自为政,一小小的盗案却要送到朝廷去审定,这真是笑话。中国的法律若不整顿,不徒复为十八国,甚至有可能变成四万万国,国家权力之失,莫过于此。朝廷对此也没有办法,只好责之于督抚州县,希望一省一县自己去治理。”

  蔡艮寅点头说:“梁先生是说这是朝廷无奈之法,我懂了。我还想提一个问题。孔子讥世卿制,以为它导致民权不伸,君权不伸。自秦以后废世卿而行选举之制,二权略伸,这是孔子的功劳,但流弊无穷,假使易之以泰西议院之制,则可能尽善尽美。请问梁先生,是这样的吗?”

  粱启超微笑说:“你说的有道理,但不完全对。首先,说孔子讥世卿主选举,使君权民权略伸,但有流弊,这话就不对。凡行一制度,必须全盘实行才可,仅取其一二则不可。孔子选举之制,一出学校六经,遗规粲然具见,后世仅用其选举,不用其学校,徒有取士之政,而无教士之政,怎么可以得到人才呢?至于议院之法,不必尽向西方求教,孔子在当时便已深知其意而屡言之,见之于《 春秋 》者指不胜屈,你可将《 春秋 》好好读通。”

  蔡艮寅说:“梁先生的指教我明白了。还有一事我想请问。《 春秋 》一书非改制之书,而是用制之书。如视其书为改制之书,视其人为改制之人,则孔子不能逃僭越之罪。孔子修《 春秋 》乃为鉴于乱世,不得已而为之。故孔子说,知我者其惟《 春秋 》乎,罪我者其惟《 春秋 》乎?知我者,是知其为用制非改制,知其不得已之苦心,非自好自用之人。罪我者,是罪其为改制非用制,为自用自专之人。梁先生,学生对《 春秋 》的理解,是对还是不对?”

  梁启超略作思考后说:“你的这番议论似是而非。大约《 春秋 》所说的制度有四种:一为周之旧制,一为三代之制,一为当时列国所沿用之旧制,一为孔子自制之制。就拿你刚才提出的讥世卿一条来说,内有伊尹尹陟是三代,乃世卿也。周有尹氏、刘氏等,是周世卿。晋有六卿,鲁有三桓,郑有七穆,是当时列国世卿。至于讥世卿而主选举,乃孔子所改之制。光从这个例子来看,就不能说孔子非改制之人。按照你的认识,似乎改制为可罪,这是极守旧的观念。凡制度,无所谓不能改变的。泰西人时时改制,故而强盛,中国人则终古不改,故而弱弊。本来一时之天下,有一时之治法,欲以数千年蚩蚩之旧法,处数千年以后之天下,一日之安宁都不可得。因时改制,正是孔子的功德之处,也是《 春秋 》一书的精义所在。你可再读读南海先生的《 孔子改制考 》。”

  师生二人说得正兴浓,仆役进来报告:“学台大人来访。”

  梁启超起身说:“松坡,你今天提的这几个问题都很有意思,孔子说学而不思则罔,好学深思,乃是求取真知的好途径。今天就说到这里吧!你有什么疑问,随时来找我讨论。”

  “谢谢梁先生。”蔡艮寅恭恭敬敬地向他最为敬慕的老师鞠了一躬,捧着札记簿出了门。

  江标奉调进京在总署章京任上行走,特为来时务学堂向大家告别。熊希龄、谭嗣同、唐才常等人陪着他进了大门,正好与梁启超碰上,便一起走进了梁启超的备课室。

  江标深情地望着梁启超说:“卓如先生,我真不愿意离开长沙,离开你们和时务学堂,这几个月是我三十七年生涯中最值得纪念的岁月。”

  梁启超也动情地说:“来长沙这段日子,得到学台大人的处处照顾,感激之情,难以言表。”

  熊希龄也说:“时务学堂能有今天的兴旺,多亏了江学台和陈抚台等人的大力支助。”

  江标说:“维新事业还才刚刚发轫,你们都只有二十几岁,真正是少年英才,振兴大清的伟业,就寄托在你们的身上。”

  熊希龄说:“我们尚年轻不更世事,大人正当盛年,圣眷优渥,此去京师位居要津,大人一定会为维新变法事业做出更大的贡献。”

  江标笑着说:“我们一起为国家出力吧!”

  仆役进献香茶,大家边喝茶边闲聊。江标看到梁启超桌上摆着一个一尺余长六寸余宽的大菊花石砚,双手托起,但见浅灰色的石砚里清晰地现出一朵大如绣球的菊花,花朵怒放,花瓣娇美,不觉脱口赞道:“好一块难得的菊花石!”

  信手翻看背面,只见上面用红漆题了一首砚铭:“空华了无真实相,用造莂偈起众信。任公之砚佛尘赠,两公石交我作证。”铭文后面有一行小字:“谭嗣同丁酉冬于长沙时务学堂。”

  江标哈哈笑道:“原来这方菊花砚如此不平常,把当今维新三子联结在一起了。”

  唐才常说:“卓如天天写字,苦无好砚台,正好我的一位朋友近来访得一枚少见的好菊花石,便央求一个雕了六十年菊花石的老匠人琢成了这方石砚。复生知道了,说我来写几句话放在上面吧,作为你们二人以石订交的见证。”

  谭嗣同说:“铭文是写了,还没有一个好石工镌刻。”

  江标忙说:“岂能找寻常石工,此事非我莫属。”

  梁启超惊道:“江大人还会这门子手艺?”

  江标喜道:“我正愁挤不进维新三子之列,天赐我良机,三百年五百年后,后人看到这方菊花砚,也知道江某人曾与大名鼎鼎的复生、卓如、佛尘为过朋友。”

  一句话,说得三人大为感动。梁启超忙打开屉子,找出几把大大小小的刻刀来说:“这刀虽不太好,还勉强用得,大人快一展绝技。”

  “刀子只要锐利就行,其他都可不论。”江标从中选了一把小的,用手指试了试刀口,点点头说,“就这把吧!”

  说完捧起砚台就往袍服上一放,慌得熊希龄忙说:“莫弄脏了衣服,我去找一个围裙来。”

  一会工夫,熊希龄从厨房借来一件干净布围裙,帮江标系好。江标将砚台夹在两腿之间,顺着谭嗣同的笔迹刻了起来。

  江标从小跟着父亲学治印,练就了一手好刀法。只见他奏刀砉然,石灰骤起,不到半个钟头砚背上的朱漆全部不见了,代之以深浅粗细均为适度的一片阴文,大家都叫好。江标停刀,上下看了看,又在砚背左下侧上加刻四个字:江标镌刻。

  “好!”熊希龄赞道,“石头绝,铭文绝,刀工绝,可谓三绝砚了!”

  大家都笑起来。江标将菊花砚放到书桌上,边解围裙边说:“我这就算辞行了,还有许多地方都要去走走,就不坐了,后会有期。”

  众人说:“大人启程那天,我们都会来码头送行的。”

  众人簇拥着江标来到大门口,彼此拱手相别。正要转身回屋的时候,梁启超突然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他十分惊喜,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五 谭嗣同举杯:我们对着苍天神明起誓
 
 


  “晳子,你什么时候来的?”梁启超高声喊着,同时伸出了一双大手。

  杨度把手伸过去,笑着说:“我在这里等了好长时间了。来得不凑巧,刚到门房便遇到了学台大人,没法子,平头百姓只有让当官的。”

  “什么话?”梁启超咧开大嘴,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与黝黑的皮肤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门房不晓事,岂能让晳子你老兄在这里枯坐。其实建霞先生辞行,你进来,我们正好一起说话。”

  梁启超松开手:“我来介绍一下。”指着杨度对身旁的人说:“这位是贵省湘潭举人杨晳子先生。”又把熊希龄、谭嗣同、唐才常三人也向杨度作了介绍。大家都抱拳,连声说:“久仰,久仰!”杨度指着站在身后的王代懿说:“这位是壬秋先生的四公子季果。”

  代懿向梁、熊、唐鞠了一躬。梁启超慌忙回礼,深深一弯腰说:“岂敢岂敢。壬秋先生是廖季平先生的老师,廖季平先生又是康南海的老师,康南海是我的老师。壬秋先生应该是我的太太老师,只有我向季果先生鞠躬的礼数,哪有季果先生向我弯腰的道理!”

  这番话说得大家哈哈大笑,弄得代懿脸红红的,又开心又不好意思。

  “两位先生请进学堂说话。”熊希龄以主人的身份伸出左手,指向大门内。

  杨度也不推让,拉着代懿走在前面,大家都一起走进布置整洁的会客室,工役给各人泡好了茶。谭嗣同首先开了腔:“久闻晳子先生参加了乙未年的公车上书,嗣同佩服不已,今日能在时务学堂仰见,真是幸会。”

  望着这位身材虽瘦小却粗眉凹眼豪气四溢的名公子,杨度也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谭公子名播海内,早有平原、信陵之誉,杨度倾慕已久,能在此处不期相遇,真乃天公作合。”

  说罢,爽朗一笑。

  梁启超高兴地说:“你们是惺惺惜惺惺,英雄慕豪杰,先喝喝茶,过一会我做东,就在这会客室里,我们痛痛快快地喝几杯。”

  熊希龄忙说:“卓如先生是客人,怎么能让你破费,这次东由我来做。”

  唐才常笑着说:“什么这次,你做了几个月的东家了。”

  “佛尘取笑了!”圆圆胖胖一脸福相的熊希龄笑起来,两眼眯成一条缝,“要说时务学堂的东家不是我这个提调,而是陈抚台,我这次只做东请晳子、季果两位贵客。”

  梁启超摆摆手说:“平素都吃你们的,这次我还一次礼,不仅是请两位客人,还有一层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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