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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度-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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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托福,托福。”代懿连连点头,“家父身体还健旺。”

  杨度指着杨钧说:“这是舍弟杨钧,字重子,到日本来两年了,现在弘文学院攻读东洋美术。”

  杨钧有点腼腆,红着脸说:“熊翰林好。”

  熊希龄握着杨钧的手,笑着说:“芝兰玉树,俱生于贵府庭阶。”

  大家都笑起来,一起进了屋,杨钧为客人斟上茶。

  “秉三兄,你现在放了五大臣出国考察的随从大员,怎么有空到日本来,莫非为五大臣打前站来的?”待大家都坐下来后,杨度首先发问。

  “五大臣出洋考察事,你们知道了?”熊希龄想,东京的消息真快,此事在国内除通都大邑外,一般州县都还不知道。

  “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知道,刚才我们还在谈论哩!”代懿说。

  杨钧说:“熊翰林你好运气,可以免费周游列国。”

  熊希龄说:“国内朋友们也这么恭喜我,我自己倒并不怎么得意,反而觉得这件差事不好办。”

  “好办,好办。”杨度说,“你可以,也应该把这件差事办得相当漂亮!”

  五大臣出洋考察宪政的事,三天前东京所有华人报纸都在显要位置上登了出来,还有好几家日文报纸也作了报道。东京中国留学生界这几天都在议论这件事,杨钧、代懿来此,也正是要和哥哥谈谈这件事。

  杨钧一向淡于政治,对此事期许不高。代懿近来受革命党影响较大,对朝廷失望。只有杨度从里到外都对这件事有极高的兴趣。上次在武昌,张之洞告诉他国内有些重要的官员都倾向于君宪。现在看来,这种倾向已获得了慈禧太后的赞同,在国内政治中占了上风。对于一贯主张君宪的他来说,已意味着一个大可施展身手的时代已经到来。他甚至想到了立即回国,转念又想,像现在这样的身份回国算什么呢?算一个学成归国的留日学生?算一个宪政方面的专家?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以如此身份回国,与素日的理想相差太远了。

  他期望着自己在日本声名显赫,不仅为留学生界,也为日本政界所倾服,因此而声动九重,由慈禧太后、皇上亲自下诏书,派亲贵大臣或尚书、侍郎一级的高官前来东京,将他迎回国内,然后安车蒲轮载入紫禁城。太后、皇上率文武百官下阶迎接,宣读诏命,授予大学士,主持全国宪政事宜。那场面,就好比当年燕昭王拜郭隗、汉高祖拜张良一样。而现在呢,他明白地认识到自己还没有郭隗、张良那样的声望,不可能指望帝后拜为大学士,必须提高自己的名声。

  这几天他设想过,要提高政治声望只有组建政党,为组建政党而做的最好准备,就是创办一份有影响的报纸,如同梁启超办《新民丛报》、孙中山黄兴办《民报》一样,在报上宣传自己的政治主张,招来和集结同志,以自己为领袖的政党便会很快建立。报纸的名字他也想好了,就叫《中国新报》。前几期的重头文章也有了,那就是分章刊登自己的皇皇巨论《金铁主义》。这个主义即为将要组建的政党的宗旨。它既区别于孙黄同盟会的三民主义,又不同于康梁保皇党的开明专制,它要以最适合中国国情的主义来赢得人心,扩大队伍,最终执掌中国政治之牛耳。办这个报纸并不难,自己胸中已积蓄了许多大文章要写,又有二万银元在银行里作坚强的后盾。他把一切都设想得很美妙。激情澎湃的年轻政治家,沉浸在流亡岁月中最为亢奋最为狂热的日子里。

  “难啊!”熊希龄叹了一口气。“皙子,你不知道,出洋五个大臣,除开徐世昌是个明白人外,其他四个,用我们湖南话来说,都是个‘宝’。”

  “宝”,是湖南方言,含有呆、愚、戆、自以为是、不明事理等多层意义。杨钧、代懿都笑了起来。杨钧说:“当大官的,哪个不是‘宝’?我看光绪皇帝,就是第一个大‘宝’。”

  “所以章太炎骂他是‘载湉小丑,不辨菽麦’,骂得好极了。”代懿补充后又感叹一句,“梁启超号称会掉书袋,我看章太炎的书袋比他还掉得好,同盟会里的人才真是多!”

  杨度说:“据说载泽是皇室中的开明派,端方是满人中的才子,应该是能办事的呀!”

  “徒有虚名而已。”熊希龄摇摇头说,“我讲个事给你们听。那一天载泽在国公府里摆酒,请了不少皇家子弟和大官们吃饭。客人们纷纷向他敬酒。载泽举着杯子对大家说,在京城见到外国人,听他们讲话时咕噜咕噜的,我知道他们都是含了珠子在口里才这样。他们都是使官,我不好叫他们把珠子吐出来。这次到西洋后,我可以叫他们普通老百姓把珠子吐出来,让我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照他的样子买一颗含在嘴里,学外国话就容易了。你看看,这就是我们的贝勒衔镇国公、堂堂正正的黄带子的见识!”

  杨钧、代懿哈哈大笑起来。杨度也觉得好笑,说:“这是别人编出来臭他的吧!”

  “哪里的话!这是一个朋友告诉我的。他那天也去吃酒了,亲耳听见的。你们看,这样的人出去考察政治,能够考察个什么出来!”熊希龄的湘西官话气势很足,像是发怒似的。“另外,还有一个最大的荒唐,就是五个大臣中没有一个懂外国话的。话都听不懂,还能谈别的事吗?”

  “秉三,你这就要求高了。我们国家当官的,可以说没有一个懂外语。如果以懂不懂外语作为标准的话,那就一个官员都不能派了,只能派留学生。”杨度马上反驳,“当年李鸿章遍访欧美十多个国家,他一句洋话都听不懂,还不照样把事情办了。这要靠翻译,靠你们这些随员呀!”

  “皙子,你这话有道理。不过,李鸿章当年出访,公使馆事先把事情都办好了,他只是签字画押,出席酒会罢了。可这次是去考察,考察别人的政治、宪法,翻译和随员中也没有人懂这些。好比拿我来说,我日本话可以说,日本文字可以看,但日本数百部法典,我就一点都不懂,我就不算一个合格的考察随员。”

  熊希龄坦诚的态度赢得了杨钧的尊敬。他说:“熊翰林,你是个明白人。我国官场中能明白地看出自己不足的人真是太少了,一顶乌纱帽戴在头上,就仿佛变得比别人都高明了似的,其实许多做官的,比起我们石塘铺的作田人还要蠢三分。”

  “你说的也是实话。”杨度起身给熊希龄斟茶,自言自语似的说,“这次考察各国政治,是件很好的事情,全国全世界都在望着。它的成败,直接关系到今后君宪的成败。”

  “皙子,正是你这句话,所以我专程来到日本找你,是想请你为此次考察宪政的成功帮一个大忙。”熊希龄站起来,恳切地望着杨度说。

  “找我帮什么忙?”杨度问。这句话也提起了杨钧、代懿的兴致,他们都专心望着熊希龄,静听他的下文。

  “我这次来日本,是奉了徐侍郎徐世昌的命。徐世昌说当今中国研究各国宪政的有两个专家,一个是梁启超,一个就是皙子兄你,两位都是不世之才。”

  这“不世之才”四字是熊希龄临时糊的一顶高帽子,果然起了作用,杨度听了很得意,嘴上说,“徐世昌还晓得点事!”

  代懿插话:“秉三兄,听人说徐世昌是靠了袁世凯的力量才当上兵部侍郎的,有这事吗?”

  “这话有些道理,但也不全是。”熊希龄答,“当年徐世昌落魄的时候,袁世凯看出他是个人才,与他拜把结兄弟,又资助他进京会试,徐世昌一举中进士点翰林,靠的他自己的真才实学。进翰苑后官运不济,袁世凯邀他去小站。后来袁做了直督兼北洋大臣,保举他为国子监司业。从那以后便年年升官,先是商部右丞,后署兵部侍郎,又奉命在军机上行走,又正式授兵部侍郎,短短几年间,便由正七品升为正二品,官运之好,如有鸿星高照。”

  代懿说:“你们看,这还不都是袁世凯起的作用?袁世凯现在是除了慈禧就是他了。”

  “也不尽是。”熊希龄笑着说,“徐世昌学问好,会办事,而且长得一表人才,修养、风度都是朝廷大员中数一数二的。听说袁世凯向慈禧推荐他时,慈禧说叫他来看看。一见面,太后便笑着对身边的人说,哟,这是个美男子呀!”

  一句话,招得大家都笑了起来。杨度想起那年初见徐世昌时,也曾为他的仪表风度所吸引。

  杨钧有意揶揄下,说:“徐世昌怕是张易之、张宗昌一类人物。”

  “别瞎扯,徐世昌是正派人。他请皙子帮忙的事,还特地与袁世凯商量过。袁世凯也说,杨皙子是大才,就不知请得动不。”熊希龄借机又把袁世凯抬出来,再给杨度加一顶高帽子。“你们知道吗?派五大臣出洋的事,是袁宫保上的折子。”

  “噢,是他上的折子!”杨度轻轻地说。袁世凯极力主张君主立宪,袁世凯称赞他是大才。这两件事,大大消除了杨度因戊戌政变而对袁的反感。

  代懿说:“秉三兄,你绕了这多弯子,要害事还没说出来,你专程来日本,到底要请皙子兄帮什么忙?”

  熊希龄笑着说:“徐侍郎要借重皙子的大才,代五大臣写几份回国后的察报。”

  杨钧忙说:“有这样的怪事,他们出国花天酒地,禀报却要别人来写?”转脸对杨度说,“哥,这种枪手的事不能做。”

  杨度袖着手,冷冷地笑着,没有做声。

  代懿说:“重子,人家秉三来一次也不容易,你先别一口否定。只是枪手不能白当,有什么报酬吗?”

  “有哇,有哇。”熊希龄连连点头,“先送一千两银子暖笔,交卷后再奉送一千两。”

  代懿叫道:“二千两银子,这事做得,皙子,答应下来!”

  杨度在心里思忖着。假若以自己的名义写一部关于宪政的书,朝廷把它印出来发给各级官府,即使无一分银子的报酬,他也甘心乐意。但把自己的成果奉献给那几个混账不通的大官僚,尽管有二千两银子作为交换,他心里也很不情愿。本欲拒绝,转念一想,他很快同意了,对熊希龄说:“行,我同意替他们做个枪手,不过要跟梁启超合作,他也写一部分。卓如住在横滨,明天我们两人到横滨去一趟。你不要开口,由我来说。至于报酬嘛,”杨度想了一下说,“二千两银子我也不要,……”

  “为什么不要?”代懿急道,“你不要,送给叔姬和重子也好嘛!”

  杨度笑道:“请秉三回去对徐侍郎说,要他们为我捐一个候选郎中放那里。需要多少钱我不清楚,少于二千两,他们沾了光,多于二千两,对不起,请他们补足,行吗?”

  “行!”熊希龄一口答应。“不过,你可要认真写好哟,万一梁卓如不同意的话,你要一人独力承担。”

  代懿说:“我为你们做个中人,到时一手交卷一手交顶子。”

  原以为要磨许多口舌,没有想到杨度答应得这么爽快,熊希龄很高兴,笑着说:“季果做中人最好,此事就这样说定了,顶子包在我身上,文章就包在皙子身上了。等下我做东,请大家喝几杯,现在权且以茶代酒,大家碰个杯,祝君宪在中国成功。”

  说着自己先举起茶碗,杨度、代懿都举了起来。杨钧心想:哥素日里口气大得很,动不动就是封侯拜相之类的话,却为何为一个小小的候选郎中卖出了自己的文章?他不想扫大家的兴,便也缓缓地举起手中的茶碗。四个人碰了一下,都笑了。

  熊希龄望着墙壁上悬挂的《湖南少年歌》,对杨度说:“皙子,你的书法真好,帮我写个条幅吧!”

  杨度笑道:“翰林熊秉三要举人杨皙子写字,岂不降低了你的身份?”

  熊希龄诚恳地说:“不是降低,是抬高。”

  “写什么?”杨度问。

  “是这么回事。”熊希龄说,“镇国公载泽那天喝多了酒,醉醺醺地要我给他写首诗以壮行色,我也糊里糊涂地答应了。这些日子一天到晚忙忙碌碌,无半点诗情,只得把早几年在关外填的一首小词翻出来,你帮我写张条幅,我带回去送给他。”

  杨钧又不大乐意了,说:“这些黄带子懂什么书法,给他们写字白费了神。”

  “重子此言差了。”熊希龄正色道,“爱新觉罗家族中政治家很少,但会写字会画画的人却不少,且造诣颇高。载泽书画在宗室里虽不算高明,但鉴赏水平不差。再说,这位国公爷人是糊涂得可以,不过为人也有可称道的地方,凡别人有一技之长,他也不掩盖不嫉妒,好张扬别人的长处。”

  杨度听到这里立时来了兴趣。他对自己的书法视之甚高,只可惜并没有墨迹传到最上层去,现在借这位好张扬别人长处的国公爷之口,在王公贵族中传播自己的名声,也是一桩好事。他眼前急需的就是名播九重!

  “你来念词吧!”杨度已铺开了纸笔。

  “浪淘沙。登吉林城。”熊希龄抑扬顿挫地念道,“一水几湾环,山势龙蟠,城楼高处且凭栏。晚渡夕阳风更紧,如此江山。时序已秋阑,转瞬严寒,塞鸿飞去不知还。寄语君休忘故国,恋恋江南。”

  熊希龄刚念完,杨度的笔也停了。只见三尺余长的宣纸上,上下两片,字字精彩,是一种典型的学力和才情的结合品。翰林击掌赞道:“好一件精美的墨宝!”

  “还有跋语吗?”杨度握笔问。

  “写上几句吧!”熊希龄略加思忖,说,“国公爷索句,无新诗,以旧作小词一阕奉上。恰赴东京访老友杨皙子,久慕其书法,请为书写,皙子欣然挥毫,聊供国公爷晒之。”

  杨钧听了心想:这位翰林先生原来是个巴结权贵的人物,又是“奉上”,又是“晒之”。你的词要奉献给他,这是你的事,我哥哥的字怎能聊供他晒之呢?这不有点媚味吗?他也不便做声,只拿眼睛看着哥哥。

  杨度眉头有点皱,刚才的笑意也没有了。他望着手中的笔说:“这段话太长了,与词配起来,结构不匀称,不如这样写:熊希龄旧作,杨度新书。乙巳年初秋于东京。”

  熊希龄正在迟疑,见杨度已经动笔了,只得勉强点头:“也要得,就这样吧!”

  他意识到杨度不愿在载泽面前折腰的心态,怕误会了自己,遂说:“我是借这阅词提醒他不要迷恋洋人的花花世界而乐不思蜀,出洋在外要时时记得故国家园。”

  杨钧对哥哥的态度很满意,笑着对熊希龄说:“我也看出来了,熊翰林送载泽这阕《浪淘沙》,也是有这么一层用心。”

  熊希龄收起字,请大家出门吃饭。餐桌上,杨度和熊希龄各自谈起了自戊戌年分别后的经历,一直到深夜才回寓所休息。 


 
十二 杨度道出借尸还魂的奥妙,终于说服了梁启超
 
 


  第二天,杨钧、代懿仍回学校,杨度陪着熊希龄乘早班车来到横滨。

  梁启超异国重逢老友,自然欢喜无尽,滔滔不绝地畅谈起来,话题很快就转到了近日的特大新闻——五大臣出国考察宪政事。杨度趁着这个机会,把熊希龄来日本的意图和自己已答应代笔的事告诉了梁启超,并且请他帮忙也做个枪手。不料这个舆论界的骄子一口拒绝:“秉三远道而来,若要我帮别的忙,任何事我都会尽力而为,只是这件事我不能做。”

  话说得这样死,简直无任何商量的余地,熊希龄脸上很觉不自在,暗中责备杨度多事:你何不干脆一个人写算了。杨度却不生气,笑嘻嘻地说:“卓如,你这态度算什么老朋友!秉三奉命来日本,什么事都用不着你帮忙,惟一就这事找你,而且这里面也还有我一半面子。我何时得罪了你?”

  “皙子,你不要误会,我不写,不是不帮朋友的忙,而是不能做不应该做的事。”梁启超一本正经地说,“你们二位对考察一事寄与很大的希望,尤其是秉三作为重要随员,更是满腔热情。我今天当着你们的面泼一点冷水,不客气地说,这其实只是一曲戏文而已,何来什么实际作用!”

  熊希龄说:“卓如,你的话也不无道理。如果真的让载泽、端方这些人出去走一趟,朝廷就按他们回国后所说的来制定宪法,那确实有点像做戏。不过,提出这个建议的袁世凯和采纳这个建议的慈禧太后则不是做戏。”

  梁启超陡然变色道:“秉三,你弄错了,这个戏的主导恰恰就是慈禧和袁世凯。”

  稍停一会,梁启超以坚决的口吻说:“我这一生决不为慈禧和袁世凯做事。”

  话说到这般地步,熊希龄已在心里打退堂鼓了,好在杨度已答应,梁启超即使不写,他也会独立完成这几篇文章,自己的差使可以交了。他对杨度使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杨度装作没看见似的,笑了笑说:“好个有骨气的梁卓如,袁世凯出卖了你,慈禧要杀你,你被迫羁旅异国他乡,你和他们两人结下了深仇大恨,不共戴天,所以发誓不为他们做事,志节可嘉可佩!”

  梁启超听出杨度这几句话有点不大对味,说:“我和慈禧、袁世凯之间并不是个人的恩怨,事关国家和人民的大是大非。不为他们做事,正是保持着我对国家和人民的赤子清白。”

  杨度冷笑道:“那么,何不学革命党的样,把慈禧、袁世凯暗杀掉,为国家和人民除害呢?”

  “我向来不主张暗杀,暗杀只能除标,不能去本,根本的问题在于开化民智。”梁启超摆出素日里那副政论家、思想家的派头。

  “此论高明至极,我完全赞同。”杨度立即接言,“既不行暗杀,那就只有等老天爷来收拾他们了。慈禧今年七十多岁了,老天收她为期不远了。袁世凯还不到五十,照这个样子,他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还要坐二三十年,难道今后二三十年内你就不与朝廷有任何联系了吗?”

  “皙子,你不要替袁世凯做说客,只怕是慈禧一死,他今日的位置也就没有了。”

  梁启超的二郎腿在薄绸长袍下跷了两跷。康有为现在是把一切希望寄托在慈禧死后光绪重掌大权的那一天,梁启超并不像他的老师那样完全迷信光绪,但也相信只要慈禧这座大山一倒,中国就会有大变化。这一点,杨度和熊希龄都没有像他们那样考虑得深远。熊希龄一贯较为持重,不喜多讲话,且杨度已叮嘱过他,所以他只是自个儿喝茶,望着他们,静听两位才子的唇枪舌剑。

  “卓如,你不要弄错了,我决不是为袁世凯当说客。要说当说客,我今天是替四万万中国人当说客,游说你这个自诩的少年中国之少年,要为中国做一件实实在在的好事,不要摆名士的架子!”看来杨度有点动气了,声调提得很高,“慈禧死后,袁世凯保不保得了位置,那是以后的事情,我们也很难顶测。你说你不为个人恩怨,而是为国家和人民,那么就不应该看这件事是谁在主办,而要看于国家和人民有无好处。若真是出以公心,只要于国于民有利,那就应当支持,因为你支持的是事而不是人,这里不涉及到个人的清白不清白的问题。倘若以所谓保持个人的清白来反对或不参与,那就是以小私而害大公,为贤者所不齿。”

  杨度这番话锋芒凌厉义正词严,熊希龄十分钦佩,连连点头:“说得好,说得好!”

  梁启超也觉得有点锐不可当,一向能言善辩的新政思想领袖一时穷于应对。杨度挟其气势,居高临下发起冲锋:“我知道你飘泊海外七八年,备尝艰苦,办报纸,写文章,集会结社,联络同志,所干的这一切,莫不是为了人民的觉醒,为了国家的强盛,故而无论海内海外,人民都尊敬你爱戴你,视你为中华民族的灵魂。这个荣誉,我看你也当之无愧。”

  梁启超笑着对熊希龄说:“你看看,这个巧嘴滑舌的杨皙子,刚才说我是以小私害大公,为贤者所不齿,现在又说我是当之无愧的中华民族的灵魂。打了一巴掌又来安抚。就凭这点本事,袁世凯的位置就该让他来坐才是。”

  杨度也笑道:“袁世凯的位置,你就料定我坐不到是不是?到时候,说不定光绪皇帝下诏书请我去坐哩!”

  熊希龄、梁启超都笑了起来。熊希龄说:“好好,巴不得皙子早登相位,我们这些旧日朋友都叨点光。”

  “到时再说吧!”杨度挥挥手,仿佛命运早已为他安排好了那一天似的。“现在还是来谈这件事。卓如兄,十年来你一直以提倡民权推行宪法为己任,到日本来这些年一直沉潜各国宪政的研究。你的宪政造诣为世所公认,就是最不愿居别人之下的杨皙子,在这点上也不能不承认你在我之上。这就是我和秉三特来找你,请你在此事上帮忙的原因。说句实在话,我虽不曾与慈禧、袁世凯有深仇,但当秉三提出此事时,我开始和你一样也不愿意,但转念一想,同意了。”

  “你开始为何也不同意?”梁启超追问。

  熊希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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