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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第1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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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肆哼声道:“康熙老儿还想压在上面,就靠他那点鸡零狗碎?我们的计划是阳谋,羽林军就摆在那里,可能去常德,也可能东进突击岳州,他自然看得到。可他就没认真考虑过,他的那张底牌到底可不可靠。”

他看向尚俊,尚俊点头:“已经布置好了……”

见尚俊欲言又止,罗堂远似乎也还有话说,李肆皱眉,难道有什么变故?

两个情报头目对视一眼,最终是罗堂远开口,“天王,盘大姑……还在衡州。”

李肆一怔,接着脸色也阴沉下来。

“龙高山,去把那不听话的婆娘抓回来!”

接着李肆怒了,之前他从衡州出发时,就吩咐过盘金铃,让她尽快回广州去,当时她拖了一阵子。康熙到达岳州后,他又催了一次,她可是答应得好好的。之后他就一直忙于战事,没再关心,却没想到,那傻女人还杵在那!

“探子报说已有清兵哨探出现在衡州东面,就不知是不是来得及……”

罗堂远两眼盯地,心说盘大姑,我跟尚俊也只能替你瞒到现在了,到时你可别卖了我们啊。

“龙高山,你带禁卫营去!”

李肆恶狠狠地扫视罗尚二人,两人噤若寒蝉,都知道盘大姑和他们的约定肯定是露馅了。

“天王,怎么能动禁卫营!?到时你的安全怎么办?”

龙高山不满,没了禁卫营,万一当面出现什么情况,李肆还靠什么来保证安全?

“盘金铃……是个蠢女人!但再怎么蠢,她也是我的女人!”

李肆咬牙切齿地说着,从郴州到衡州这一线,就只有少量内卫和当地民勇在把守。只是要守住城池,挫败康熙断他后路的企图,该是没有问题,可要保护某个特定人物的安全,光靠这些人是不行的。

“可我不会为了我的女人,坏了这一场战局,让将士们白白牺牲,所以我只能让禁卫营去!”

他第一次“明目张胆”地宣告对盘金铃的所有权,不少人都一脸恍然,暗道传闻终于被李肆亲口验证,可他们都只能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没听见。

“有什么好担心的?除了禁卫营,就没人保护我了?这三万大军,不都是我的禁卫么?”

见龙高山还一脸犹豫,李肆这么说着,帐中军将心中一热,都朝龙高山竖起中指,感情只有你能保护天王,把咱们当空气了?

见到格桑顿珠那康巴汉子也在朝他比中指,龙高山怒目而视,格桑顿珠赶紧将手指含进嘴里,还一伸一缩的,对上这瑶家汉子,他可也是犯憷……

“盘大姑是活菩萨,怎么可能出事。”

格桑顿珠这么想着,不止是他,众人都这么想着。

第四百零二章 战长沙,捅了什么马蜂窝

“这……这怎么可以!?”

衡州来雁塔西面,大帐林立,正是英华军临时设置的后方医院。一片被栅栏隔绝开,还有内卫持枪把守的大帐里,李顺内心如此狂呼着。他正面朝下趴在床上,被人揭了裤子,查看着屁股上的伤势。

病床很软,李顺这辈子都没睡过这样舒服的床铺,身上套着的浅蓝褂子很洁净,布料柔和无比,也是李顺这辈子没穿过的。但他却像是躺在刀床上一般难受,一只手正在他屁股上点着,那纤纤手指落下,就如烙铁烧灼着他的心口。

“军医处置得还算利落,伤口深处没化脓,可医护换药不麻利,表皮有溃疡,不是伤口没清洗干净,就是有灰酒纯度不够。”

低哑嗓音带点颤音,就觉一直颤进了心底。缕缕香气自身后传来,李顺真是羞惭欲死。虽说之前帮他换药的也是女人,可都是三四十岁的大嫂,像身后这位二十出头,身材高挑,貌若天仙的姑娘,居然也点着他的屁股,怎会有这样的事情……

“是是,大姑说得是!有灰酒是南海千精堂的,该没问题。还是新招医护太多,没训到位,老儿一定多加督促!”

一个绿袍官员惶恐地点着脑袋,这是医卫署派驻军中的医正,负责管理后方医院。一大把年纪了,在盘金铃面前,却是惶恐不安之极。

素青长衫掠过,李顺浑身是汗地软在床上,眼角瞅到那窈窕身影走向邻床,却又有了精神。王游击,该你遭罪了吧。

“这……这如何使得!?”

王磐惊恐地抓住裤腰带,看着眼前的仙女,一张老脸红得如煮透了的龙虾。

“我是大夫,你是病人,有什么忌讳的。”

盘金铃淡淡说着,修长手指一挑,护在她身边的两个大汉上前,一人扯一裤腿,就将王磐的外裤拔了下来。王磐一把抓住内裤,心说好险……

“分开!怎么像个娘们!呃,大姑,咱不是故意的……”

见王磐还夹着腿,大汉呵斥着,然后又为自己失言而挠头。盘金铃却是不在意,径直低头查看王磐大腿上的伤口。

此刻王磐确实比李顺还难受,畏缩着身子,闭着眼睛,使劲捂着裤裆。等盘金铃嗯了一声,点头起身离去,整个人才像是被抽走了脊骨一般软倒在床上。

转了一圈,盘金铃跟医正交代好后,出帐离去,大帐里响起一片如释重负的出气声。

“你们可真是命好,遇到了盘大姑……”

医正不无酸意地对这些俘虏伤员嘀咕道。

“英慈院的盘大姑!那不就是活菩萨吗?天爷,真不知我祖上几辈子修来这福!”

王磐失声道,当年韶州之战,江西绿营有不少人都是在广州英慈院得了救治,盘大姑的善名就此传开。他的一个交好哥们是江西提标中营游击,韶州之战也中了一枪,被盘大姑的女徒弟亲手救治,也被盘大姑细心检视过,现在可是活蹦乱跳,说起盘大姑,就如再生父母一般。“还真有这样的仙女啊,该是观音菩萨派下凡来就苦救难的弟子吧。”

李顺是这么想的,他虔诚地朝还立在门外跟人交谈的那抹倩影合掌祷告。

“清兵从东面过来了?伤员开始转移了吗?”

盘金铃的低呼引起帐中众人的注意。

“依着大姑之前的交代,都已经动手了,大姑还是赶紧入城吧,这里已是危险之地。”

正朝她点头哈腰的是谢定北,这位湖南招讨使此刻心中就一个念头,姑奶奶您可快进城里吧,您要是出了什么事,不等天王处置我,一国上下还不知多少人要来活剥我呢。

“徐主祭他们呢,还有这些人怎么处置?谢招讨,我不会让你为难的,可我也要亲眼见到他们开始动。”

盘金铃可见惯了谢定北这作派,他们这些官员满脑子就只想着她的安全。

“徐主祭正在找,该就是在正修着的天庙附近,这些人……”

谢定北看了看这片俘虏营,面露难色。

“衡州城池太小,把这些人搬进去,又不好管,又要占了其他人的地方。”

听到这话,帐篷里诸人顿时一片惊恐,虽说之前对他们挺和气的,可朝廷又打了过来,贼军怎么也不可能再护着他们,而要处置他们,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杀。

李顺叹了一声,觉得这几天已经享够了福,吃得好穿得好睡得好,除了挂念家里人,竟是这辈子里最舒坦的几日,就这般死了,也是值了。

“就丢在外面?那怎行?这些人都是枪伤,没人照管换药,天气这么热,伤口发了脓,那可保不住命。”

盘金铃这么说着,帐中诸人心中大喜,同时又无比震撼,他们可是清兵,是俘虏啊!

“可事态紧急,只能先照顾咱们自家人了,这些人,就丢给清兵他们自己处置吧。”

谢定北心说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姑奶奶,就为了你,这些俘虏咱们送还清兵,这样行了吧。

“就算要还,也得等治好了他们,现在他们就是我的病人。再说这里还有不少咱们军中的重伤员,他们可动弹不得。医院周边不是立好了遮护么?你的民勇呢,难道不能守住这里?”

盘金铃很坚决,战地医院落脚处就是她花钱买下,备着建英慈院的地盘,论理她是战地医院的主人。她要怎么安排,英华官员都没处说理,当然,也没人敢跟她说理。

帐篷里,李顺王磐等伤员听到盘金铃不放他们,竟然都松了口气。

“民……民勇也就守守城池,此处离城池可有十多里地啊。”

谢定北一身是汗,他手下是有一千多民勇,算上遮护运输线的一营内卫,也就两千多人。守城没问题,要守城外之地,既没心气也没力气。

正急得没办法,蓬蓬枪声从东面传来,谢定北一张脸顿时煞白。

“快!快回码头去!巡河的内卫在睡大觉么?鞑子兵都打上门了!”

合江套附近,数十条大小船只转过河湾,正由北向南蜂拥扑来,南面几条快蛟船一边转舵,一边放着枪。一条船上,顺风急递东主黄斐手里挥着一致短铳,朝左右船只招呼着。

“喂喂,你们去干嘛!”

接着他跳脚不已,两条船正朝河西来雁塔方向驶去。

“东主,盘大姑还在医院那!”

“城丢了都没啥,盘主祭和徐主祭可不能出事!”

那两条船的船头高声回应道。

“这些入了教的王八羔子,我可是东主呢!什么,盘大姑还在医院,这怎么行!开过去开过去,弹药?这时候还管这个干嘛!”

黄斐恨得牙痒痒,可听到盘大姑还在城外,也没再犹豫,招呼着手下把船开过去。更南方向,十多条船也已经群聚而来,那是巡河内卫。

“别跟他们缠斗,从来雁塔北面上岸,先占住一地,侯着军门赶到!”

见到敌军逼近,北面船上,一个清将下了命令,如果虎贲军右营指挥使何孟风在这,一定会呲目以对,此人正是原任广州军标中营参将王华。前年广州青浦之乱,王华将何孟风等一帮军标兵头引入将军府诱杀,何孟风差点死在此人刀下。

“表哥,呃,参戎,咱们为什么不退到河东去?万一贼军出城,我们这千把人可挡不住。”

王华的表弟,江西提标后营游击展文达皱眉问道。

“这里没什么贼军,全都是些民勇,能在城头上放枪就算有胆气的了,怎可能还敢跟官兵在野地对战!?”

王华不屑地说着,南面那十多条船也如他所说那般,没胆子靠近,就在半里外河段打着转。

就算民勇敢战,王华也下了决心,要在河西站稳脚跟,以迎他现在的上司,广东提督张文焕所带大队。而在张文焕后面,还有领着江西绿营的讨逆将军延信。身为一军前锋,不拿到点战绩,他再没办法扭转自己的苦楚前路。

两广已被贼军吞占,可广东提督张文焕却还没换官职,领着广东提标、潮洲镇等处人马,从广东退到福建,在汀州一带孤苦伶仃地守了一年多。为配合此次湖南决战,他们又从福建转兵江西,纳入讨逆将军延信麾下,与江西绿营合兵,要攻衡州,断贼军后路。

王华现在的军职是广东惠州协参将,想到这个职务,他就一肚子气。先不说惠州早不在朝廷治下,就说原本领协的都该是副将,兵部根本就是无处安插他们这些广东败将,随便给他划拉了个官职。

一些败出广东的绿营官佐寻着门路揭掉了身上的“广东”标签,可也不一定是好事,比如转任湖南提督的何腾林,就因为丢掉天心阁被砍了脑袋。但贴着这个标签,这辈子就再无希望。谁让朝廷还总要绷着面子,让广东还留在治下版图里?

不过说起来,广东确实还在朝廷治下,因为广东南雄府没被贼军占住。也正是靠着这一府,朝廷还能“理直气壮”地留着广东巡抚、广东提督等官职。

蓬蓬枪声将王华的飘飞思绪击碎,那是……排枪!

“参戎!大批民勇堵在道上放枪,怎么也打不退!还越聚越多!”

部下惶急来报,王华心头生恼,民勇都打不退,以后还怎么跟贼军对战?

“攻!急攻!皇上能砍湖南提督的头,我也能砍你们这些小兵的头!”

王华厉声呵斥着,展文达跟一帮千把面面相觑,无奈地亲自督军冲击。

“掩护徐主祭!还有盘大姑!”

“牌位,天庙的牌位还没运走!”

来雁塔西北面,道旁立着大堆脚手架,依稀能看到一座穹顶建筑粗粗成型。上百该是搭棚匠和砖瓦匠的汉子,身上满是灰泥,却端着火枪,跟远处清兵对轰。

“掩啥护啥,径直打退了就好!”

“鞑子兵都是孬货,怕他们个鸟!?”

“使劲打!枪子枪药我顺风急递包了!”

“会打枪的找我佛山老古行拿!我们的枪比不上佛山制造局的,可枪管是局镗!”

打着打着,人越来越多,除了这帮修房子的,接着就是河上行船的,还有穿着医院号褂的杂工。商号也都聚了过来,开始派发枪支弹药。当谢定北带着手下内卫民勇赶到时,天庙附近的道路两侧,已经聚起上千民众,枪声如雨,隐约能看到正朝北奔逃的绿营兵背影。

“这……这真是军民一条心,合力战鞑清啊!”

被民众们的欢呼声裹着,谢定北也笑得乐不可支,他忽然觉得,盘金铃在这衡州,不仅不是拖累,甚至还是一桩绝大助力。

“赶紧把伤员抬进城里,让盘大姑进城去医治!”

接着他对部下这般交代,助力是助力,可绝对不能让盘金铃还呆在城外。

城里药局,盘金铃跟自己的徒弟比划不停。

“我不想让他担心,但我也不想袖手旁观,这不是故意为难他。他肯定会生气,可有些事情,就是必须得去做,因为他给了我这样的能力,要怪就怪他自己好了。”

贺默娘抿唇,认真点头。

“天王要真的责罚师傅,我就代师傅受罚!”

不知想到了什么,盘金铃脸颊微微一红。正要比划什么,从城东江面传来巨大的嘈杂声,转头看去,却是密集的船帆从南面而来,还有若干面旗帜在桅杆上招展,旗上是纷杂字迹,写着类似“卫教护道”一类的口号。

“好像……好像不是责罚那么简单的事了。”

看着这番景象,盘金铃低低呻吟了一声,事情好像有些变样了……

船帆如云,人潮涌动,清兵自江西侧击衡州的消息早就传开,南面郴州,西面永州,英华控制下的湖南地界,涌来无数“义勇军”,让他们群聚而来的原因就只有一个:盘金铃。

英慈院治伤,天主教安葬,早前无数湖南民勇受恩于盘金铃,听说盘大姑被清兵围在了衡州,都纷纷赶来。原本没那个胆子跟朝廷对抗,就指望求求情,可他们一来,湖南招讨使谢定北哪肯放过,薪饷一洒,枪一发,麾下民勇规模急速膨胀。

不仅是湖南民勇,向前线输送补给的英华工商更是红了眼。工商东主为补给线被截而跳脚,一般工人伙计,也念着盘金铃的善名,纷纷拿起枪,既是保卫自己饭碗,也是守护心中圣人。

到了第二天,王华所部这一千多清兵竟被四五千人围着,枪子小炮打得头都抬不起来。不是这些“义勇军”胆气不足,指挥不畅,这帮清兵早就被淹了。

王华在粗粗挖成的壕沟里抱头高叫:“急报大帅和张军门!贼军大队已至,我等正与十倍之敌死战,求请速发援兵!”

他一边叫一边想,这衡州到底有什么古怪,自己真有些像捅了马蜂窝的熊瞎子……

第四百零三章 战长沙,这已不是他一人之战

王华不是捅了马蜂窝,而是点着了一枚特大号的开花弹。两天后,当张文焕带着五千广东兵到达时,王华已经退到河东,正疯狂地挖着沟。对岸聚起上万民勇,数百条船堵住了江面,船上全是持枪民勇,虎视眈眈地“围观”着河东清兵。

五千清兵到来,也没吓退这帮“义勇军”。驻守郴州永州的蓝衣内卫到了一千多,驻守湘潭的教导营红衣兵也到了一千多,再加上一千多禁卫黑衣兵。以及虎贲军参军,军令厅湖南安抚使杨俊礼从“义勇军”里选拔出来的三千多民勇,不算那上万义勇军,衡州就已有七八千战兵,一眼望去,衡州成了一座五光十色的大军营。

张文焕本还存着跟王华一般的心思,想着在河东站住脚,等候延信大军赶到。可下午谢定北带着大队人马渡江,直逼他们仓促而就的营寨,张文焕很理智地转进了,缩到东北三十里外的望山扎营。虽说对方大多是民勇,张文焕却很清楚,自己这边,不管是士气、战技还是装备,都比不过人家。

“金铃,天王真生气了,还当场骂你是……”

见到盘金铃,龙高山一脸幽怨地说着。

“蠢女人是吧,还知道你是来抓我的,我已经收拾好了。”

盘金铃带着贺默娘,一人提起一个小包裹,眼巴巴地看着龙高山,就等着他来押人。

对着那双明亮透心的眼瞳,龙高山无奈地摊手:“那不可能,天王是让我送你回广东。”

瞧盘金铃一脸期盼,自然是希望李肆把她“抓”到身边去。原本李肆在大帐里也是这么说的,可后来觉得自己身边更不是安全之地,所以特意交代,要龙高山把盘金铃“押”回广东。

盘金铃摇头:“不让我去,我也不回!万一……没我怎么行!”

那眼瞳里漾着隐隐泪光,龙高山心口一热,他知道了,为什么盘金铃要坚持留在衡州。

他哑着嗓子强笑道:“天王怎么可能出事?”

盘金铃摇头:“怎么可能?他额上的伤疤是怎么来的?广州百花楼、清远薛园又是怎么回事?他都写好遗书,作好了准备,我为什么不能备着那万一?”

她转过身,不让龙高山看到已经挂在眼角的泪痕。那所谓的“万一”,说的自然是李肆受伤甚至……

“他什么都好,就这一条惹人厌,为什么死命要将我……将我们推开,总顾着自己去遮风挡雨?我们能做的,我们也该做的,你看……”

盘金铃想的还不止如此,她指向窗外,无数民人背着枪来来往往,他们脸上既是兴奋,也是凛然。

“他们是为我而来的吗?是,但也不是,真正让他们聚在一起,拿起枪抵挡清兵的,不就是他吗?是他造出了我盘金铃,是他创了这英华国,现在他们和我一样,都是在为自己而战,为未来而战。”

盘金铃的话语充盈着一股虔诚而纯粹的热烈。

“这国已经不只是他的国,他已经让很多人开始觉得这是他们的国。他,也不只属于他自己,他还紧紧连着我……我们。”

盘金铃的侧面映在光下,有如天庙中那慈爱却又肃穆的女娲一般,让龙高山也看得痴了。

“我……我会跟天王说清楚的……”

他被说服了,盘金铃的话正是他的心声,他满心想的也是守在李肆身边,跟着李肆一同,去直面那位原本有着无上威严,正挟半国之力而下的满人君王。

“盘大姑在这里!?怪不得一下涌来这么多人呢,该死,她可是尊活菩萨!动到了她,怕不惹来十万人!大帅,咱们也算是逼住了贼军粮道,就与贼军在此对峙,坐看前方战事如何?”

望山营寨,得知了衡州这番热闹的由来,几乎所有广东和江西军将都泄了气。众人看向王华,王华看向张文焕,张文焕也只得硬着头皮向延信建言。

“盘大姑?何方妖女!?尔等是受了什么蛊惑,竟然被一个妖女吓软了手脚!?”

延信高声骂道,他本是湖南主将,现在被康熙一脚踹到江西,沦为战场配角。领着六千广东残兵,七千江西绿营,负责截断贼军粮道。本就极端不爽,听到部下竟然以这般荒唐理由推脱不前,顿时就怒发冲辫。

“提督的脑袋都掉了,尔等得一个畏敌不前,这罪名够不够砍你们的脑袋!?”

盘大姑是什么,有三头六臂?会口吐三昧真火!?

“此女是英慈院院主,在广东颇有善名,很多人都受过她的恩惠。”

江西巡抚佟国勷兼理提督事,是延信这一路大军的副帅。他略知情形,委婉地劝着延信谨慎行事。当然,他可不好说,自己很多部下都受过她的恩惠,这可是给自己栽一个通敌的帽子。

“是么?这么说……”

延信转起眼珠,他对此事有另一番理解。

“是,探子得知,确实是有江西兵被关在里面,只是这般行事,会不会……嗻!下官这就去安排!”

夜里,延信对张文焕面授机宜,张文焕略微迟疑,但延信两眼一瞪,他赶紧打千领命。

“军门,这可是要生变的啊!是……是……军门说得是,标下这就去安排。”

王华听了张文焕的交代,一脸骇然。可张文焕冷哼一声,王华满脑子转的就是前程和头颅,赶紧咬牙应下。

“表哥,咱们不能做这事!我这条命可是盘大姑救下的!即便不念恩,也要顾及军中心气,真抓了盘大姑,军中一定生变!”

“恩,恩有什么用?我表哥我为了你,都成这般模样了!不止为我的前程,为大家的性命,也只好牺牲盘大姑了,到时我会向军门和大帅求情,不让盘大姑吃苦头。好了好了,你不做,我找别人去!”

展文达听了王华的交代,苦口婆心地劝着,可王华却是无比坚决。

“表哥,为了大家的性命,也只好牺牲你了……”

见得王华离去,展文达低低自语道。

一处普通军帐里,展文达低声唤道:“地振高冈,一派溪山千古秀……”

里面一人应道:“门朝大海,三合河水万年流!”

展文达进了军帐,借着暗淡马灯的光色,左手食指弯曲,其他四指直伸,贴在胸口,朝帐里那个普通兵丁鞠躬,对方同样还礼。

“点香,过岗,吃光席。”

那兵丁淡淡说着,气度已不再是普通一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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