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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第1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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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香,过岗,吃光席。”

那兵丁淡淡说着,气度已不再是普通一兵。

“火头在西,揣票子的上路了。”

展文达生涩地应着,那兵丁目光精光一闪,冷笑道:“好胆!”

夜色还深,来雁塔西北,医院的俘虏区里,一人潜入一座大帐。

“王游击……”

“谁?卢胖子?你怎么也……你家游击呢?”

那人轻声唤着,王磐迷迷糊糊醒了,瞧见来人是熟识的赣州镇标中军游击门下家人。那卢胖子附耳过来,嘀咕一阵,王磐两眼圆瞪,睡意全消。

“我家老爷就是知了王老爷在此,才让我混入营中联系。王参戎带人守在外面,只要你设法引那盘大姑现身,自有人动手。张军门已经许了王参戎一个副将,王老爷你,也有个参将衔等着。”

那卢胖子猥琐地笑着,王磐张口结舌,竟是不知该如何应对,他心中正有一仙一魔在激烈对决。

“为何要这般?”

王磐艰辛地问。

“那叫盘大姑的妖女,不是颇得伪国人心么?据说还是那李肆的女人,只要擒到手中,黑狗血上头,破了她的妖法,再将她当众焚了,伪国人心自然大溃,那李肆也必定惊慌失措,再无力与皇上为敌。王老爷,这可是泼天大功一件啊!你我可绝不能错过!”

卢胖子两手凭空掐着,似乎正掐在那“妖女”的脖颈上,一张脸也扭曲起来,正到狰狞时,嘣的一声,他脸肉僵住,两眼翻白,直直仆倒在地。

王磐眼珠子差点瞪裂,就见一张面孔从卢胖子背后显现,手里还举着板凳,正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是他的邻床病友,陕西小伙李顺。

“来……来人啊!”

王磐脑子一个激灵,扯起嗓子就喊了起来。

“有奸细!”

随着他这一声呼号,当夜,潜入医院的十多名清军细作无一人逃脱,守在江岸边的王华等人见着医院方向人声鼎沸,火把如星点,就知事泄,仓皇渡江而逃。

王华正满心忐忑,不知该如何向张文焕交代,却见自家大营也灯火通明,一片嘈杂。进到张文焕大帐,延信、佟国勷和张文焕都在,展文达等营中数十位游击都司守备也在,正一脸涨红地争执着什么。

“是谁传的谣言!?说要点十杀一,是谁!?”

延信气得跳脚,营中正传着这样的流言,说他们偷袭衡州未得手,他这个大帅要点十杀一,督促众人再攻衡州。

他的确有这个心,可他有这个胆么?他又不是孙武再世,有这般能耐。

“既是谣言,就请大帅出面安抚,以免军心继续乱下去。”

张文焕无奈地说着,佟国勷也点头,安定军心为先。

“安抚!?你们这帮绿营,打仗怠懈不前,还要本帅向你们这帮汉……低头?”

延信恼怒地骂着,“汉狗”两字差点就喷了出来,若是手上有一千旗营,若是自家有大威严,这点十杀一之令,他还真有心丢出来。

“王参将,你的事办妥了?”

见王华一身湿漉漉地立着,延信怒声问道。

“标下……标下无能!”

王华咬牙叩拜,一颗心如铅石般坠落。

“拉出去,砍了!”

延信手臂一挥,一群戈什哈扑上来,将王华拖出了帐外。

“大帅!刀下留人!”

展文达跪下了,却见其他人无动于衷,心中大急,同时也是怨恨。表哥,劝你你不听,非要接那差事,现在除了我这个表弟,竟是无人肯替你说话,这可怎么办!?

帐外就听啊地一声惨叫,转瞬戈什哈就提着王华的脑袋进帐交差,脖颈处的端口还喷着血水,一张狰狞面孔上写满不甘和懊悔。

“这个……也砍了!”

延信杀起了瘾,对展文达这个当场顶撞的小游击不屑一顾,要再出心头恶气。

“大帅,刀下留人!”

哗啦啦,这下帐中一帮官佐全跪下了。

“全砍了!”

延信顿时七窍生烟,真是反了啊,先是要他向绿营兵低头,现在又拦着他行军法,他可是正蓝旗满洲都统、讨逆将军!这些绿营军将,真是拿他当兔子欺负呢。

“大帅,可使不得!”

佟国勷和张文焕都不得不跪下了,砍一个人立威也就够了,现在是存心要把这一万多人激反吗?

呛啷,暴跳如雷的延信拔刀出鞘,朝展文达奔去,就要亲手了结他,帐外忽然掀起一阵如潮呼喝。

“大……大帅!兵丁真……真反了!”

戈什哈冲进来高声喊着。

“你们这些混蛋,还不赶紧去弹压!”

延信生生压住自己的刀,几乎咬碎了一口牙。

管文达等人一阵对视,其间有若干人本还犹豫彷徨,但在此刻,也终于沉静下来。

“得令,大帅……”

众人起身,展文达看了看自己表哥的头颅,咬牙应道。

帐外杀声震天,延信、佟国勷和张文焕惊得招呼起亲兵,将自己团团围住。

就见管文达等人默默出了大帐,无数兵丁从他们身旁掠过,他们却置若罔闻。

“留他们一命,天王肯定还有用。”

管文达的声音回荡在大帐里,三人如雷轰顶。反乱兵丁冲上来,瞬间将数十亲兵砍杀殆尽,他们也恍若未觉。

七月初九,延信军被天地会所造兵乱瓦解,展文达等江西广东军将领着一万绿营向衡州杨俊礼、谢定北投诚。讨逆将军延信,江西巡抚兼提督佟国勷,广东提督张文焕,三人一并被擒。

“这婆娘!真得好好地……”

长沙城南大帐,得报喜讯的李肆一巴掌拍在书案上。

“犒劳她!”

喜悦、愤怒和担忧交织在一起,李肆心绪无比复杂。

虽说天地会在广东江西绿营中渗透颇深,连大多基层官佐都是会员,此番瓦解延信大军,全靠天地会运作。可没盘金铃在衡州,这场兵乱还没这般容易煽动起来。江西广东绿营兵一方面要跟熟知的盘菩萨为敌,良心受责,一方面被谣言中延信的狠辣所逼,愚忠动摇,两相夹磨。再有天地会和基层官佐领头,这反乱如洪水泻闸,格外顺利。

“还是早点娶回家供着吧,我宠出来的女人,真是一个比一个能折腾……”

李肆这般感慨道。

第四百零四章 长沙之战,我悟了,你呢

“急递、船行和车马行的东主不愿被鞑子兵断了商路,他们业下全是汉子,东主买枪买药,还保抚恤,自是都动了起来。三万大军在前线,后方运送补给的怕不下十万民夫,鞑子兵在衡州一卡,几天就聚了上万人枪……”

“盘大姑那边跟商人不同,英慈院的杂工,天庙搭棚行和砖瓦行,都入了天主教。徐主祭也在衡州,一声招呼,都拿起了枪,也有好几千人。”

“大家劲头都很足,跟过节似的,可杨参军和谢招讨却是吓坏了,一下聚出这么多人,都是以前的老百姓,万一有鞑子细作暗中使坏,引发混乱,可就不好办。那股鞑子兵投降后,杨参军就找到各家东主,还有徐主祭那,让他们赶紧把火枪收上来,转卖给军中。”

“教民那边有徐主祭和盘大姑出面,收枪没问题,可商人那边就有些意见,他们觉得湖南还不安宁,没火枪防身很麻烦,该是都去找了工商总会请愿。”

长沙城南,天王大帐,零星炮声仍在回荡,李肆正听着龙高山的汇报,心思没在战场上。湖南安抚使杨俊礼、工商总会韩玉阶和尚书厅李朱绶同时发来急报,说的都是民人在衡州自备枪炮,参与战斗这事。

杨俊礼和李朱绶都担心火枪如此外流,会影响治下安宁。李朱绶更从国治的角度,力主尽快颁行禁令,禁绝民人持有火枪。而韩玉阶却说,湖南还是战场,工商进入湖南,安全没有保障。朝廷内卫也只在永州和郴州铺开,其他地方照顾不到,自备军械是工商迫不得已。

韩玉阶还直接说,早前佛山制造局外购枪管机件,催生了民间枪坊产业,吸聚工匠上万。可现在佛山制造局自造枪管机件,他们的日子就难过了,正迫切需要另开生路。允许民人持枪,这股产业也能向朝廷贡献税银。

现在英华对民人持枪还没明确政策,衡州民人自发而战,以李朱绶为代表的英华朝廷,以韩玉阶为代表的英华工商,都从自己的角度在看这事。

“上下同欲者胜,上下同利者又会如何呢?”

李肆如此感慨着,他看这事的角度就完全不一样了。一方面对盘金铃暗有歉疚,一方面也是隐隐自得。

民心,英华治下的民心,终于被他搅动起来。军事上,他养精兵,政务上,他抓精英,想的都是不以暴力瓦解华夏传统的社会秩序,而是以自由流动的工商,带动自由流动的思想,一步步融汇社会各个阶层,让这个秩序自发演进。

所以他向来不指望民人自己站出来,为英华而战。打仗,就靠职业军人去打,民人老实过自己的小日子,这样就可以了。什么民族精神,什么国家观念,得等这个国的硬件完备之后,才能一步步渗入人心。

可衡州的事情让李肆明白,这个进程并不漫长,正如龙高山转述盘金铃所说的话那般,这个国,对很多民人来说,已经是他们的国。这个国给他们人生所带来的改变,让他们心中所怀的希望,已经让他们觉得,值得冒着风险,付出代价,来为这个国而战。

虽然直接的推动力是盘金铃、天主教和工商,但催生这些推动力的土壤却是英华这一国。想及此处,李肆心中豁然开朗。

二十个月以前,广州青浦,他和段宏时等人商量立国檄文的时候,都觉得民心不可用,只能争取民人中立。为此没有去提“驱逐鞑虏,恢复中华”。

当然,现在也不是时机,但李肆忽然觉得,自己治下的民心,却是已经能用了。

龙高山看着沉吟的李肆,心中也正翻腾不定。原本他被盘石玉介绍而来时,还只是将李肆当作一个豪杰人物,觉得他小小年纪,就做出一番事业,还跟他所憎恨的清廷为敌,为守护这样的人而死,也算是值了。

这心思不过是一场交易,当初在百花楼为李肆舍命挡箭,也是这么想的。可随着时间推移,英华立国后,龙高山视自己职责为一场交易的心理越来越淡,他开始觉得,这是一项值得付出自己性命的任务。

他在衡州所见的民人,不像那些感佩英雄的追随者那般英勇无畏。在他看来,那些人都很胆怯,不聚在一起就不敢行动,所谓的行动也就是放枪而已,几乎就跟清兵一个德性。

但让他震动的是,这些人的来历五花八门,各行各业各族都有,很多人都言语不通。这些人也是自发而战,没有官长挥着腰刀在后面督促,也没人给他们赏银。

在他们背后,有盘金铃、徐灵胎、杨俊礼和谢定北,也有众多工商主,看起来大家都是在为英慈院的恩义,天庙的信仰和自己的饭碗而战,可透过他们,“英”这一个原本觉得有些别扭的国名,却那般清晰,那么实在,有如一头无形巨兽,正顶天立地。跟清军对射的义勇军,站在他们身后喝彩加油的一般民人,就像是这巨兽的呼吸,气势无比磅礴。

在这头巨兽之后,李肆的身影无比巍峨,枪火、热血和欢呼,有如构成李肆身影的点点光晕。龙高山无比自豪,他自己也是这样一点光晕。而现在细想,竟有一股深深悸动,他已觉守卫李肆,更是一桩神圣的使命。

“既然局面变了,这一战,我们就得开新的一局,召集如下人等……”

李肆忽然一拍书案,打断了龙高山的思绪,看来是又有了新的盘算。

“这一局叫连环局,是黄龙士所衍……”

岳州,銮驾行在,康熙正跟随军效力的南书房布衣当值方苞对弈,见方苞这一局颇为奇特,康熙好奇询问,方苞如此回答,顿时让康熙脸色阴沉下来。

“灵皋啊,你说这战局,又是怎么一番衍化呢?”

方苞才学超绝,很为康熙看重,对他也算客气,也没责骂,就只淡淡问道。

“草民不懂兵事,岂敢妄言……”

方苞赶紧推脱,二十多万大军对决,他一个书生,能说什么?

康熙却不理会,挥手催促,他不得不硬着头皮道:“衡州小挫,该是军心溃乱,皇上志坚,军中官佐却未下足心力晓谕,遭贼人寻隙而入。所以这军心之事,该是此战首要。”

康熙一巴掌拍上了棋盘,神色有些激动:“说得好!就是军心!”

方苞虽不懂兵事,却是一眼看穿了眼下战局的关键,军心!延信所部倒戈,三位大员被执,就是大清朝廷的威严,他康熙的恩义没能透彻而下。当年平三藩,各地文武也纷纷向吴三桂投诚,那时大清才坐稳江山,他康熙也登位不久,还是个小毛头,自然压不住人心。

可现在大清得华夏七十多年了,他康熙也坐了五十六年的江山,居然还有上万绿营,连官带兵,成建制地倒戈,这人心就败坏得实在太离谱。前日康熙得报时,还不敢相信,几番查证,才确认了此事。

康熙不恼,不伤心,依旧稳着心态,反正李肆带给他的噩耗已经够多了,不差这一桩,但他就是想不通,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亲临前线,这军心都还镇不住!?

见康熙眼神有些晕迷,方苞轻咳一声,补充道:“广东绿营该是早被贼人渗透,加之长期客居外乡,家人都在贼人治下,这般溃决,也不出奇。”

典型的马后炮,广东绿营是这样,可江西绿营呢?为何江西绿营也跟着反乱了?据说反乱主谋展文达还是江西提标游击,这怎么解释!?

康熙越想越憋闷,就觉胸口如猛火烧灼,视线也有些模糊,对面方苞的脸也有些模糊了,竟像是在笑,带着一丝怜悯,一丝嘲讽。康熙剧烈咳嗽,憎恶地挥着袖子,让方苞退下。

“皇上!”

赵弘灿又来了,带着那股康熙再熟悉不过的惶恐。

“等等……”

康熙喝了口茶,出了口长气,双手支着膝盖,作足了准备,这才点头。

“贼军自广东南雄府进袭江西!南雄府、南安府城破!赣州府……”

赵弘灿叩拜在地,瞧着康熙面目渐渐铁青,竟不敢再说下去。

“说!说——!”

轰的一声,康熙高声吼着,一巴掌将书案上的棋盘拍得棋子纷飞。

“是是!赣州协副将贝铭基起兵反乱!迎贼入了赣州!”

赵弘灿一口气说完,脑袋杵在地上,再不敢动弹半分。

“呵呵……江西,果然是好地方啊,江西……”

康熙压住喉腔中一股热意,心中升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江西人全都该死!当年三藩作乱,江西总兵金声恒就先跳了出来。

不,不止是江西人,绿营都该死!果如我言,汉人就是不可信!

康熙心中叫着。

“皇上!贼军羽林军弃了常德,直奔岳州而来,前锋已占益阳!”

领侍卫内大臣,銮仪卫掌卫事内大臣马尔赛冲了进来,满脸惶恐地说着。

坏消息总是接踵而来,先是去断贼军后路的底牌被灭,再是贼军直入江西。而贼军那股精锐,虽早已料定会专攻岳州,可这般局势下,真正左支右绌的,却成了自己。

“贼军想必是要自益阳泛舟,直攻岳州,求请皇上移驾北归!”

也顾不得康熙的脸色正难看得无以复加,马尔赛喊道。

“北归!朕要北归,这天下就要从朕手中滑落了!”

康熙正想着汉人的人心不稳,听到马尔赛的建议,更是怒意勃发。

“銮驾向南!朕要督着大军,将那李肆当面击灭!”

想通了什么,康熙猛然起身,沉喝出声,双目喷着精光,让马尔赛浑身发软。

第四百零五章 战长沙,康熙来了

“原江西赣州协副将贝铭基率帐下官佐,并赣州同知、赣县通判等员,恭迎王师!”

江西赣州府城南门,上百文武官员跪伏在地,黄冈营指挥使杨堂诚看着这些剪了辫子,穿着临时赶制的前明官服的官员,心中无比郁闷。

“这帮狡猾的家伙,真能见风使舵……”

杨堂诚暗暗骂道,可戏码还是得演,不得不上前来搀起众人,大赞一通诸人拨乱反正,回归华夏的义举。

李肆悟了,民心可用,局面需要作得更大一些,就瞧上了江西。江西绿营在湖南溃败,还有大帮绿营官佐带着建制齐全的兵丁在衡州投诚,无论是军心还是人心,都已经乱了。放在韶州黄岗山的驻守营,本是防备清军自江西突入广东,现在自然再没必要。而且这个营炮足兵精,不用实在浪费资源。

所以李肆就派杨堂诚带着黄冈营直入江西,杨堂诚很是兴奋,虽然手上就两千来人,但炮多,正利攻城。江西兵已经大半溃灭,他就憧憬着一路势如破竹,直插到南昌去,成就一番其他营指挥使难望项背的功业。

广东南雄府已被工商和天地会侵蚀得一塌糊涂,黄冈营进兵,除了一帮清廷官员如鸟兽散外,当地几乎没一点反应,南雄城守汛的绿营兵笑呵呵屁颠颠地开了城门,当地工商也早组织好了食宿供给。

接着不费吹灰之力再占了江西南安府,杨堂诚的梦想越来越接近现实,却被这个赣州协副将当头击碎,这家伙居然主动反了!怎么能干这种事呢……

“唔,我可决定不了你们的待遇,这事军令厅会管,你们就各安其位。”

所以说到细节,杨堂诚就没给贝铭基好脸,后者还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出了岔子,惹得这位少年指挥不爽。

好在军令厅使者很快就到了,任命贝铭基为军令厅江西招讨使,跟之后会到任的江西安抚使一同统管原有的江西绿营,还给了贝铭基中郎将的衔级,让他非常满意。此时众人都已知道,英华军各军统制,甚至那个“独眼军师”范晋,都也只是个中郎将,李肆是把贝铭基当作马骨立了起来。

被当作马骨的还有江西提标中营游击展文达这帮绿营官佐,李肆将他们新编为陆军第五军,取名神武军,现在还没设统制,这一军更多是用来安插投诚官佐,展文达得了一个副统制兼营指挥使的军职,衔级为左校尉。

以前李肆是不愿这般礼待绿营官兵的,当然,以前也没什么绿营官兵这般大规模投诚。可现在治下民心可用,也让他有了争夺境外人心的底气。

李肆在争取人心,康熙也没闲着。七月中,得报铁佛寺的讷尔苏军有了动静,康熙銮驾也正向南急行,已过了汩罗江,李肆笑了。

“康熙老儿,彻底悟了!他要趁着羽林军还没自西面打过来的间隙,将手中十五六万大军尽数压下,要将我们这三万多人打败……”

七月十七清晨,长沙天空一片阴沉,闷热天气裹得人难受无比,英华军将士们心中还揣着一团火,决战,真正的决战来临了。

步兵们在擦拭枪支,检查燧石,清点弹药,调整着刺刀和砍刀的佩戴位置,打磨着胸甲的锈迹,给头盔套上防晒的白布。炮兵的炮长们最后一次核准战场坐标,炮手们将长杆灯和反射镜伸出炮膛,仔细地检视着炮膛内部的裂痕,评定这门炮的寿命。骑兵们在商人手里搜罗着长短火枪,让自己马鞍两侧能插满各类枪支。

猪羊鸡鸭的惨嘶响彻各处营房,大厨们将他们的案板灶台也变作了决战之地,要为官兵们拿出最可口的饭菜。营中还有一群大小姑嫂们,正缝着衣衫补着军靴,官兵们要以最整洁最亮丽的形象迎接决战。

天王大帐里,李肆顶盔着甲,一身戎装,腰间挂着一柄长剑,还有他那标志性的一对月雷铳。他环视帐中同样披挂的将领,话语铿锵有力。

“这几个月来,从台湾到福建,从江西到湖南,从云贵到四川,我们跟康熙老儿正着打,侧着打,明着打,暗着打。都在尽量削弱对手,侯着最后的决战。一张张牌丢出来,到了现在,康熙的牌出完了,我们的牌也出完了。”

“可康熙还有底牌,那就是他自己!他不愿放弃,将这张底牌也送上了战场。这是张大鬼!它的作用是,所有敌军,士气翻倍!也就是说,我们当面的敌军,将跟我们英华将士一样,也会死战不退!”

“我们也还有底牌!不,不是我,是诸位将士!是我们头上顶的老天!我们是正义的,我们顺应天意!康熙老儿很有胆气,但他很蠢,他不明白,时代已经变了,这已经不是英雄横刀立马,斩将夺旗的时代,这是血火的时代!”

李肆一一注视着自己的部下,鹰扬军、虎贲军、游弈军,赤雷营以及统领湖南广西内卫的将领,翼长和右校尉以上都在场。上百人里,一半是青田老司卫出身,一半是由黄埔讲武学堂短训班凝聚起来的绿营和工商子弟,还有几个是黄埔讲武学堂第一期的佼佼者,比如在战地升任代翼长的黄慎。背景不一,年纪各异,但此刻他们的脸上泛着的激昂光彩却是毫无差异。

“诸位,用你们的清醒头脑悟审时度势,用你们的沉着心志领导团队,用你们的娴熟技艺碾压一切!你们每个人都是英雄,迎着敌军,一步步逼近他们,将手中怒雷朝他们劈去,即便是枪林箭雨,也不皱一丝眉头,所有人……都是英雄!”

李肆已经很久没这般慷慨激昂地鼓动了,所有人都觉热血澎湃,不少人的心神又恍惚回到了青浦举旗时的情形。

“英华,万胜!”

李肆铿锵拔剑,高声呼喝道。

“天王,万胜!”

哗啦啦一片金铁跃动,众人齐声高呼。

“万胜!”

“万胜!”

呼声自天王大帐传开,引得周围的士兵们也转头相看,这热烈呼号牵动了他们的战意,一个个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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