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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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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有百万求活的泥腿子在等着咱们去带头,诸位都头两头,拍拍胸脯问问自己那颗泡在苦水里的心,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就缩在山里,等着它过去?”

说到这,杨春换上了嗤笑的表情:“床上躺了一个白羊似的女人,你那棒子,就让它蔫在裤裆里!?”

在场二三百人屏息静听着,听到这话,都嘿嘿荡笑出声。

“是屁股在上还是奶子在上啊?”

“不捅下去的那可不是男人!”

“听说惠州潮州也乱起来了,咱们可不能让这女人被他们先插了啊!”

众人纷纷出声应和着,一股戾淫之气带着隐隐的血腥味弥散而出。

“我杨春不止念着自己的私仇!在场的诸位,有谁跟官府没有血海深仇!?眼下正是跟他们一一清算的时候了!”

杨春扫视着众人,目光里跃动着炽热的火芒,被他看中的人,脸上也泛起了红晕,不管是贪欲还是血仇,似乎都能在这火芒里找到宣泄的大道。

“杨太爷!你熟悉官府的事,这些年来对咱们道上的兄弟也够义气,咱们就都听你使唤!这一票,可没人不愿意干!”

他身边那姓孟的都头顺势张扬起来,顿时牵起了在场所有贼匪头目的呼应。

“兄弟我就当仁不让了!各位都头两头们,这就去聚起兄弟,把挨着你们山寨的流民们晃荡起来!都朝这梅花山集中!”

杨春深吸气,一手高举,手里一把腰刀反射着耀眼的阳光,像是照亮大道的路灯一般。

“咱们……反了!”

妈的,等老子反了……

当李肆将三百两银子交给罗师爷,看着这家伙脸上的灿烂笑意时,心里就翻腾着敲碎这罗师爷一口大牙的念头。

李朱绶得知李肆要带着凤田村垦田,也是一力的支持,原本改立里甲还在缓缓搞来,为此也加快了进度。为了照顾县里书办,同时不让府里书办找麻烦,一番打点也不能少,所以罗师爷是来收这“手续费”的。

不过出了血,好处也就显出来了。里甲独立不说,那一片河岸荒地,李朱绶也帮李肆在图甲册上预先划了下来,当然不会都在李肆名下,而是散到了凤田村所有人户身上。每户二三十亩,加起来就是两千多亩,这只是数字,具体田在哪,李肆说了算,所以那片夹在连江和田心河之间的宽旷荒地,等于全被李肆圈下了。

这时候是不必交田赋的,六年之后才会升科,一般都只会先升到下等田,田赋不多。可对李肆来说,担心六年后的田赋这种事,不仅没追求,也实在蛋疼了点。李朱绶刻意没填下时间,一方面是等着这田真正开出来,另一方面,估计也是在为离任时的“交代”攒砝码】,用心狡诈,李肆却懒得在意。

“别说两千亩,开出两百亩,就得上千两银子,四哥儿,你钱够吗?”

林大树是农事专家,被李肆委派为垦田主事,这会跟李肆并肩站在河滩边,看着这片荒地,他一脸的担忧。

“先圈出两百亩合适开垦的田,够明年口粮就好,这钱我出。得马上着手的是建庄子,这钱就得大家凑凑了,村人卖地的钱,正好用在这。”

李肆的注意力没放在田上,以垦田为名,他的真正居心是将这里建成一个据点。凤田村周边村子密集,小山也没什么扩展的余地,这里的荒地如白纸一般,正好供他挥洒。

之前原本想着借钱给村人,不让他们卖地,不止是想框住村人,还怕的是零零碎碎卖田地,到时候来往牵扯太多,淘金的事不好掩人耳目。后来听说西边彭家正在找安置外乡族人的田地,凤田村所有地都能吃下,正好解决了李肆和村人的烦恼。

“刘二呢?”

李肆一问,林大树指向河面正行来的几艘船:“那该是他和那些砖瓦泥工,还有井工什么的吧,这庄子让他刘家掺和,合适吗?”

刘村还真是靠服务业为生,砖瓦工、打井工什么都有,怪不得钟上位能靠着拿捏刘村来掌握住黄寨都上万人。眼下钟上位倒了,刘村迫于生计,不得不向李肆“投诚”,李肆也就顺手用了起来。跟钟上位时代不同的是,联络人不再是刘婆子,而是李肆觉着还顺眼的刘兴纯。

李肆摇头:“小小刘村,担心什么,钟上位把他们当狗使唤,我还要把他们变成羊……”

没一会,刘兴纯上了岸,凑到李肆身边,一副心切于事的表情。

“四哥儿,您这庄子的略图,几个屋匠看了,都说有问题。”

李肆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当然有问题,他完全是按照军寨的标准在设计,而且还加了很多后世的设计理念,其实也不是后世的东西,宋明就有,只是满清窃占华夏后,在城建上再没什么建树,很多东西都丢掉了。

比如街坊的规划,地下排水沟,垃圾的处置,水井和水道的布置等等,跟眼下的庄子市镇比,有太多不同。

“除非是有实际害处的问题,其他的让他们别管,就照着我的略图出详图。”

李肆不是城建专业出身,可身为记者,对城建却还有点粗浅认识,用在一个小庄子上是足够了。

“是是,我这就吩咐他们。另外……”

刘兴纯表情复杂地说着。

“工匠们看了设计,说这架子铺得太大,没上万两银子,这庄子可弄不下来,四哥儿您……”

他吞吞吐吐的,就不敢说出怕李肆搞不下去,会拖欠薪水的话。

李肆嗤笑,太大?一百来户人家的小庄子,也叫太大?

“别担心,先从地下和地面开始,作一层付一层的银子,绝不短欠。”

等地下和地面工程搞好,至少也得一两个月,李肆可不担心银子的事。

“那咱们是现在就开始淘金吗?”

等刘兴纯走了,被这数目吓住的林大树以为李肆要动金子。

“不,淘金之前,还得流点血。”

垦田和建庄的事有了眉目,李肆就要将全副精神,都投在一件事情上,一件必须流血的大事。

:县府主官交接时,除开库仓账目外,钱粮地亩的交接也很重要,经常被当作前后任的谈判砝码。康熙后期,地方亏空严重,出现了所谓的大交代和小交代。大交代就是账目彻底交接清楚,再无纠葛。小交代则是列清积欠,后任概不负责,要追账就找前任。李朱绶如果握着一大片没有升科的田亩,他就可以在这田亩入册时间上做文章。只要将时间填到他离任的那一年,接任者就很难享受到升科开税的福利,毕竟很少知县能在任六年。如果接任者好说话,在账目上松手,李朱绶就可以将时间朝前填填,让接任者有机会享受到这额外多出来的钱粮,这新垦田就成了交代的砝码。李朱绶在任不过两年,李肆也不担心他随意乱填,最多不过是六年免税变成了四年免税。】

第六十七章 以血铸剑

“歃血为盟!?”

凤田村矿场的课长室里,关凤生、田大由、邬亚罗、何贵和林大树五人听到这四个字,脸色全都变了。

“四哥儿,这是要杀头的……”】

关凤生仗着自己是李肆岳父的身份,率先开口。

“关叔,别胡说啊,咱们又不是结拜。大清律说,歃血为盟,异姓结拜,这才是杀头大罪。”

李肆淡淡说着,将歃血为盟和异姓结拜割裂开,这是他的忽悠。虽然法令上说异姓结拜才构成谋叛,但歃血拜盟是形式。以满清的执法水平,谁管你内容,就着形式一刀切就好。【2】

“可……咱们是建会,这两件事凑在一起,会不会也犯了朝廷的忌讳?”

田大由见识稍多,没完全被忽悠到。

“咱们建的是乡会,只是埋头赚钱,又不是反朝廷的匪会,有什么忌讳的?当然,是有一样忌讳,那就是这歃盟绝不能说出去。”

李肆再次狡诈地将他们的组织和会党的概念分割开,这几个乡下汉子,哪里懂得大清律的细则,终于被迷糊住了,可一个个心中却还是隐隐不安,一时没再接着议李肆的话题。

“那咱们就不叫会吧……”

李肆再度让步,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就叫……公司……”

这两个字出口,李肆做好了面对五个人发呆接着发问的准备。

很遗憾,五个人都哦了一声,然后脸色和缓下来,都纷纷说着“不错,这个好一些”。

咦?这反应不对啊……

“那该叫什么公司呢?”

田大由问,李肆忍住抹汗的念头,小心地道:“就叫青田公司吧。”

这名字有些文,加一起似乎文青了……可瞅关田等人毫无异议的神色,显然是觉得这名字直白清晰。

这名字是要对外用的,遮掩耳目很重要。田地青黄不接时,农人也多抱团互助,“青田公司”就跟“田会”是一个意思,只是去掉个“会”字,避免官府留心。

虽然有些不明白大家对这“公司”二字没什么反应,可意见统一了,打铁就得趁热。李肆将“公司章程”和“公司组织架构”粗粗一说,当下就插香歃盟。

盟词当然不会是什么“天地万有,回复大明,灭绝胡虏,吾人当同生同死,约为兄弟合为一家……”而是简单的“公司章程”,“共约为业,身家互扶,遵誓守约,生死不违”。

接着是在香下歃血,其他五人也是豁出去了,再不犹豫,决绝地破指滴血。李肆怕痛,狡猾地抽出他的三棱短剑,直接在手掌肉上开片,拉出一条足有两寸的大口子,猩红血液滴入装着米酒的大碗里,看得其他人眼角直跳,原本心中还存着的一丝寒惧之意,也被这血给烧融。

“这点痛比起指头尖的痛可轻松多了……”

李肆抱的是这样的心思,十指连心,那痛可烦人。反正这“结社”一事就是他的手段,本就没抱什么真心,能糊弄过去就好。

几口带着腥涩味的血酒下肚,关田等人相互对视的目光已经变了,虽然没有结拜,可心底深处都映下了异姓兄弟的情意影子。歃血是什么意思?那就是分享血脉,将不同血缘的人融在一起,其实就是结拜。

可关田等人不是文化人,分不清这一层,就以为这歃血为盟不过是个形式而已。真要跟他们说透这一层,关凤生就会头一个不干,还不是怕官府捉拿,他是李肆的岳父,翁婿之间怎么可能结拜……

感受着屋子里的异样气氛,李肆暗自慨叹,很多时候还真是形式决定内容。

青田公司就这么成立了,他们这六人都是司董,李肆自然是老大,可这老大的位置该怎么称呼,众人有不同意见。

“既然是公司,那该叫总裁……”

李肆微汗。

“依着北方的规矩,叫总理也可。”

李肆大汗。

“记着以前在佛山造炮的时候,台湾那有公司来佛山买铁锅,头目叫总统。”

李肆瀑布汗。

总裁老让李肆产生时空混淆感,总理总统更会产生身份错觉,最后在李肆的坚持下,这老大位置冠以“总司”的称呼。【3】

虽然名义上是公司,可因为有明暗两层事业,明的是垦田,暗的是淘金,正式的管理制度还得好好想想,必须将明暗都照顾到,而且还不留下忌讳文字,一时半会可搞不定。核心的原则,李肆也不得不用上儒法一家的做法,儒的一面是“大事众人商议”,法的一面则是“李肆说了算”。而李肆交给他们的第一件大事,就是议定金子的份子。他心中有腹案,但是也必须先看看关田这些领头人的心思。

在屋子里时还没什么感觉,可一踏出屋子,李肆忽然感觉到,眼前所见,周身所感,似乎更为锐利和深刻,就像是这个世界更真实了一分。

形式决定内容,当李肆用金子捏出了这么个青田公司时,他已经带着凤田村朝前迈出了一步,稳稳踏在了那条忌讳之线上,从这个角度来看,他和这个世界的相融又更深了一步。

可有个小问题他还是不明白,进到村里,找到刚下课的范晋范秀才一问,这才发现,自己这个后世人的见识,和前人比,未必是直线累加的结果。

“孔子曰:‘公者,数人之财,司者,运转之意’,庄子曰:‘积弊而为高,合小而为大,合并而为公之道,是谓公司’,四哥儿,这公司之名,在闽粤可是常事,就跟会局一样。只是大家都嫌两个字麻烦,用得不是很频。”

范晋难得在李肆面前显露学问,张嘴就说个没完。

“只是会用得多,而公司是以前从北方传来的,只在客家乡人里用。我看啊,这称呼估计也快要绝灭了,四哥儿如今又用上这称呼,崇古之心真是让人钦佩啊。”

好嘛,原来是古称……

眼见这范秀才还要滔滔不绝,李肆赶紧扯开话题:“八月就要乡试,你不准备考举人吗?”

范晋脸色一黯:“这个……家事未平,难回原籍,为保家人,这举人也不敢考了。”

他既然不说,满脑子都是事的李肆也懒得问,反正他对范晋也算是很尽心了。范晋到凤田村教蒙学已经两月,得益于李肆的调教,第一阶段的《三字经》,蒙学生们都已经学会,李肆提前给范晋涨了束修,一月十两,还说蒙学堂是新建庄子的重点工程,也让范晋留在凤田村的心思更为坚定。

手上有伤,也不敢回家去面对关蒄的凄怨眼神,找着蔡郎中包扎之后,李肆直接来到矿场另一侧的棚户区。买来的那些流民孤儿都住在这里,小姑娘让王寡妇和村里的妇人们暂时照管,他另有用处,男孩们则由贾狗子和吴石头等九个孤儿带着。

“贾昊、吴崖!”

李肆一声唤,两个小子就蹦了出来,脸上满是自豪和兴奋。

狗子和石头的贱名终于丢掉了,李肆给这两个哼哈二将起了新名。贾昊的昊,寄托了李肆对贾狗子远大前程的期待。而吴崖的崖,则是李肆对吴石头本名的发挥,含着让这个性子直愣的家伙能更沉稳一些的告诫。

“召集大家!”

李肆一声令下,两人招呼开来。

“徐汉川、张汉皖、张汉晋、于汉翼!”

贾昊喊着自己带的那一组小子。

“赵汉湘、鲁汉陕……”

吴崖招呼自己的一组人。

“胡汉山!”

最后一个小子是这个名字。

这就是另外七个孤儿,李肆给贾吴二人取名后,他们也吵着要名字,李肆就以“汉”为排行,以各人的出身省籍取了名字。这一取名,李肆才发现,大家的祖籍五花八门,整个凤田村,根本就是个大杂烩,也不知道村人祖辈到底是怎么凑在一起来这英德的。

而那个胡汉山……原本和鲁汉陕一样都是陕西人,胡加上汉,“胡汉三”的名字,李肆就脱口而出,瞧着这个头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壮实小子一脸兴奋,李肆也不好再改,就将那个“三”说成是“山”,心里念叨着,希望这小子不会真成了那个“胡汉三”。

九个心腹齐了,接着又分头去召集他买来的那些流民少年,年满十四岁的有二十一个,等人都到了,李肆深吸口气,压住心中一丝翻腾的异样,接下来他要做的可是件要命的大事。

“我给你们一个选择,你们要听清楚我说的每一个字,同时也完全明白你们为这选择,要付出些什么。”

李肆注视着这二十来个少年,脸色沉静,语气凝重,少年们可不像贾吴这些孤儿一样被李肆训出了纪律,都还七歪八扭地动着,可随着李肆的话语落下,一股奇异的力量慑住了他们,一个个都屏息凝神地听着。

那股力量,来自命运。

:《大清律例·兵律》:凡异姓人,但有歃血定盟焚香结拜兄弟者,照谋叛未行律,为首者拟绞监候,为从者发云贵两广极边烟瘴充军。其无歃血盟誓焚表情事,止序齿结拜兄弟,……为首者杖一百,枷号两个月,为从各减一等。到雍正时期,更按多少人作了细致规定。】

【2:雍正时期,社会管治更苛严,福建有建“父母会”,乡人凑资互助婚丧嫁娶之事,也被地方官当作会党处置。】

【3:总裁总理总统,早就有这称呼,以前都只用在民间,偶尔用在非正式的军政领域。后来为对应洋人的职名,才将这些称呼凑上去,“公司”用在老外的合伙企业上,就是最好的例证。话说这“企业”的翻译,是从日本来的,但汉文本义解为“进取之业”,是地地道道的华夏渊源。话题扯远点,为何当初日本用语能充斥新文化运动后的华夏,那是因为根就在华夏,所以这反哺很顺畅。遗憾的是,泱泱华夏,沦落到了靠小日本反哺的地步,根源就在满清身上……】

第六十八章 命运的锻打

踩在浸没到膝盖的溪水里,罗虎子轻轻左右摇晃着船型的木斗,沙子从木斗两侧的缝隙滑出去,细竹网之下,几点澄黄的光芒,像是火芒一般,贴在他的心口上狠命地烧着。

“金子!金子!”

他在内心深处使劲地叫着。

自己在一片肥田上耕种,身后是一进瓦房,爹娘在屋子里颐养天年,媳妇背着奶娃,正在专心地纺线。

火芒烧透的内心深处,这一幅画卷越来越清晰。

可一尊神像猛然挡住了这幅画卷,顶盔着甲,长刀在手,比他大不了几岁的清秀面容上,目光也如刀一般,将他扑向画卷的心神骤然击碎。

“战而违令者,杀!”

“吞财肆行者,杀!”

“泄露机密者,杀!”

那神像的冷冷言语,如兜头冰水,将罗虎子的沸腾心口浇得透凉。

心中飘起如青烟般的长叹,罗虎子抽出木斗下的活动小屉,将里面的金砂倒入腰间的皮囊。

“既然选择了当司卫,就得担起当时对四哥儿发下的毒誓。”

五天前的事,罗虎子记得一清二楚。

李肆买下了他们,他们这些流民子弟,就算是李肆的仆役。可李肆没兴趣白养人,给了他们两个选择,一个是去当炉工木工窑工学徒,当然就没什么特殊待遇,保证吃穿住而已。

另一个选择是给村里设的青田公司当司卫,这司卫就跟庄丁一样,除了防贼防盗,救护庄人以外,还有一些特别的工作。李肆给司卫订下了优厚的待遇,吃饱穿暖是最起码的,三天一肉,每季新衣,每月五钱银子的杂使钱,还要教他们识字。同时还承诺,等他们长大了,这待遇还会提升。

尽管李肆再三声明,当司卫是要他们的命,而当学徒只要他们的汗,可罗虎子记得,当时所有人都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当司卫,照着李肆的话发下了毒誓。他们这些人的命还值多少钱?之前饿得三天两头发昏,连走路都没力气的经历,让他们对命早已经看淡了。

“那好,从现在开始,你们的命,都是我的了。”

李肆脸上没有一点意外,接着他就宣布了那三杀令。少年们并不怎么在意,在他们看来,只要老实听话,这三杀令可跟他们无关。

可现在,罗虎子隐隐有些害怕了,他只觉刚才自己的心思,已然跨过了三杀令划下的线,最初淘到的那块小狗头金,他真想藏起来,这可是……真的金子啊。

他们这些少年,先是被拉到了河湾荒地,预定要建起来的庄子外,由贾吴等九个村里的孤儿训了五天。这五天里训的都是生活作息、卫生条款以及组织纪律。贾吴二人掌总,剩下七个汉字辈的孤儿,每人照看三个,实行连坐,犯错共罚。管罗虎子这一队的是胡汉山,一个肩宽腰圆的敦实少年。

这时候罗虎子终于明白,胡汉山为什么瞅他们总是跟瞅贼一样了,那就是在随时提防着他们。今日上山的时候,李肆特意再次强调了三杀令,可当他们第一次在溪水里淘出金子来时,一个个都快陷入了惊狂地步,不是各自的管队拿鞭子一阵乱抽,估计不少人都要直接将金砂往嘴里灌。

“这是最后一次重复三杀令,私藏金子,就是吞财肆行。”

李肆对着被镇伏下来的少年们冷冷说了这么一句。

罗虎子是牢记在心,他顶住了刚才心里的躁动,却有些担心自己队里另两人,抬头张望,正见那两人也满眼警惕地相互看着,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三人相视笑笑,又继续埋头淘金,忽然听得附近一个刻意压低的嗓音叫着:“马六!”

众人看去,正见一个少年刚刚落下脚,不知道搞了什么动作。他朝着出声那少年怒目而视,脸上升起一丝戾气:“再吱声晚上可别睡觉!当心我一手捏死你!不信就试试!”

管队的孤儿们都在溪水外,凑在一起听李肆说着什么,没注意到他们。被这马六的阴狠给镇住,少年们都不敢再说话,只是满脸复杂地偷瞄着他,眼珠子也在转着。罗虎子知道,那都是在打着和马六一样的主意。

“过去吧,现在还不能全放手,不然这二十一个人,估计得少一半还多。”

远处李肆低声说着,吴崖带着几个孤儿朝小溪走来,异样的气氛顿时消散。

“是跟胡汉山说呢,还是不管?”

罗虎子升起这个念头,可接着又按下了,把自己管好就行。

一天下来,狗头金捡了十来块,金砂有十多两。关田等司董也上山了,负责后勤的林大树就着少年们背上山的大锅煮起了羊肉汤。吃着夹羊肉的细面窝头,喝着羊肉汤,少年们被这油荤香气包裹着,只觉得这辈子是苦尽甘来了。

吃喝完毕,众少年在管队的带领下搭起篷子,瞅着一脸得色的马六,显然是藏金得逞,罗虎子满肚子嘀咕,这不公平……可要出首告发,他却没那个勇气。这马六本就在流民少年里以勇悍闻名,众少年都不敢得罪他。

眼见夕阳快要落山,罗虎子还在期待晚上继续听贾吴两人讲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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