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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第3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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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失船太多,岳钟琪会不会以此名义处置我们?”

吴文仲还是有些担心,岳钟琪是大帅,一定要收拾他们,总是有办法的。他们一镇两协,本有二百来条战船,前前后后竟然卖出去了六成,加上用来当战事道具的“演出成本”,他们现在只剩下四十来条战船。

“这个好办,之前咱们不是在转卖商人的船么?把那些船补到营中,失船数目能少许多。咱们丢的船多,可丢的人少,败迹也显不出有多厉害。”

韩登无所谓地道,之前他卖自己的船不够,还从襄阳商人那拿船,转手给南蛮。

“他想以战败为由处置我们,怕也难服军心。之前他本就大败,连儿子都丢了,一月来攻常德也没得手,咱们这一败算什么?眼下江西那边打得顺利,他要整我们,就不怕朝廷寻机整他?朝廷本就对他一个汉人当大帅不满,还有传言说,他跟他叔叔岳超龙私下有了默契,要不然怎么一下从武昌跑到了常德来?就是在常德跟他叔叔装样子嘛!我看啊,他绝没胆子在自己后院放火。”

魏洪笃定地说着,论官场政治,他这个总兵的见识,自然比两个副将高。

吴文仲还是有些担心,“可是……咱们这事似乎搞得有些大吧,战后朝廷追查,那该怎么办?”

韩登嗤声笑道:“别说朝廷了,就连皇上,怕都是眼巴巴地指望着南北能议和,这一战为的不就是这个么?咱们终究没投去南蛮,一颗心还是向着皇上,向着朝廷的。朝廷怎么可能来追究这事?你没看过《中流》?朝廷要出兵的绝密消息,可还是从紫禁城里,皇上的身边人口中传出来的!”

魏洪也道:“你啊,思路要搞活……”

靖边大将军行辕,岳钟琪对李元道:“他们是在演戏!我已接荆州府文报,说荆州水师营的人在荆州找船商购船……”

他愤然摇头:“南蛮的船队是哪里来的?是他们卖过去的!”

李元抽了口凉气,那之前所见的水战……

岳钟琪叹气:“可这证明不了什么,他们脑子还真是好用,手脚也真是干净啊。”

李元咬牙道:“这可是谋逆之举!大帅就该果断处置,将这三人拿下!”

岳钟琪苦笑,笑声显出一丝怆然:“三人 ?'…99down'何止他们三人 ?'…99down'没有下面人配合,他们怎么能将这等事办得如此麻利?我所料不差的话,这一镇两协上下,跟南蛮全有了默契。处置?现在他们还能留着面皮,不愿也不敢南投,我要一处置,怕他们全都要跑南面去!”

“江西战场,锡保和田文镜已打进袁州和吉安。我在湖南,非但没有牵动南蛮,反而生了内乱,就算皇上信我,也再难保我。”

李元楞在当场,就听岳钟琪嗓音越来越低沉:“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这可是国战,他们那颗心到底生成什么模样?”

李元回过味来,想及雍正对此战的态度,想及此前从朝廷传下的风声,他忽然有所感悟。

“大帅啊,要怪……就怪朝廷已无心复这天下,此战只为讲和。”

李元这话,如撕开暮色的晨光,岳钟琪心中顿时亮堂。

是啊,他居然以己心度他人之心。对他而言,对田文镜、锡保、鄂尔泰乃至李卫而言,都担着这一战的责任,无心去想战后之事。可上到王公宗室和朝廷,下到地方文武,特别是绿营,想的却是终战之事。

对绿营来说,这一战打好打坏又有什么差别?反正都是要讲和的,能出力就出力,能得利就得利。至于跟南蛮勾通,既然本就要讲和,又何妨现在就“友好相处”呢?

第六百九十一章 长江大决战:老天丢瘪十

岳钟琪终于明白了,当初他见到荆襄水师那三人时,为啥觉得尾椎冒凉气,原来是那三张笑脸太过灿烂,根本就见不着一丝战时的烟气!

武昌大营多是北面官兵,基本可信,武昌水师自己直掌,还能看得牢,可其他绿营,不仅不可信,还要拖自己的后腿。

常德之战,为什么老没进展?因为配合自己的湖北绿营根本就不出力。

眼下南蛮还是处于守势,可他们正在调兵遣将,一旦要转为攻势,整个湖广,除了他的武昌大营,外加荆州旗营,就再无可信之兵,形势万分危急!

岳钟琪打了个寒噤,常德还不是最麻烦的,如果岳州那边……

他急声对李元道:“速速派人……不,你亲自去,去见鄂尔泰!告知他岳州形势不妙,湖广方面,甚至江西,都得全盘重新计较。”

由荆襄水师的表现,可以看出湖北绿营烂到了什么程度,逼压岳州的只有湖北绿营,岳州方向崩掉,南蛮完全可以直捣武昌。武昌丢了,再加上南蛮渐渐正握住水路,一旦南蛮由湖南入江西,田文镜和锡保在江西打得越远,肛肠被爆得越惨。

岳钟琪心惊肉跳,孟松海、林鹏和施廷舸却是振奋不已,齐声称颂。

长江舰队有谱了,前前后后从荆襄水师那买来了百多条船,贾昊和房与信又全力支持人炮,之前还在鸭尾荡搞了一次“演习”,拼凑起来的舰队有了初步作战经验。

更好的消息是,皇帝过问了长江舰队的事,强调长江舰队的经费、人员、物资第一优先!得知孟松海的银弹战略奏效,皇帝大手一挥,一百万银子不够,再给一百万!二百万啊,想到整个海军,圣道十年的预算也才六百万,孟松海心头都是虚的,就怕见了萧老大,被成天念叨预算不够的老大给生吃了。

除此之外,皇帝还亲自下令,把在北江跑的另一条轮船宁泰号的锅炉、轮轴等等零件全拆到湖南,给雷公号当备件,雷公号终于又能在江湖上一展身姿。

长江舰队还需要解决一些细节问题,比如陆军炮装上船,还得重造炮车,之前是直接把陆军炮架弄上船,鸭尾荡一战里还顶翻了好几条小船,不得不卸下炮架,直接把火炮放在船头,还不能用十二斤炮。等这些小节搞定,孟松海就准备大起舟师,跟岳钟琪的武昌水师决一死战,彻底把洞庭湖和湖广江西水路握在手中。

圣道十年四月底,气候已暖,湖广江西这绵长一线,南北各方大员感受各异,或冷或热。

胜捷军都统制展文达带着部下,策马行在岳州成外,他正满心狐疑。

展文达在岳州一面整编胜捷军,一面抗击当面两三万敌军。胜捷军由一个卫军改编的正规师和两个义勇军师组成,三师兵员装备都没到齐,岳钟琪还握着水路,随时可能切断岳州后路,跟北面清军南北夹击,原本自觉压力很大。

当面清兵一直像蔫了一般,没什么大动静,仔细一查探,原来是岳钟琪将武昌大营火器军拉到常德后,剩下那半数人马跟湖北绿营搅在了一起,战意很弱。展文达松了一口长气。湖北绿营……南北相处这么多年,跟湖南这边已经养出了不少默契,他们可没死战的心气。

可最近几日,清兵骤然回撤,让展文达很是不解。江西形势不妙,贝铭基和陈廷芝咬牙死撑,却还是丢了峡江和分宜两县,江西防线被破成三面,锡保和田文镜形势大好。

按常理说,鄂尔泰这边也该更加主动,怎么也要推着绿营打打岳州,现在不仅毫无动静,反而落跑了?

哨探报说清兵确实在向北撤退,但不清楚缘由,部下战意心切,被压在岳州这么久了,觉得是出击的好机会。打垮当面之敌,威胁一下武昌,说不定能搅乱整个战局。

展文达也有这个心思,可他很持重,想要亲眼看看清兵动向,好下确定判断,万一清兵在玩什么花招呢?

展文达带着军部参谋和哨骑,数十人在城北转了一大圈,出城十多里也没什么特别发现。部下觉得清兵后撤之事该能确认了,可展文达心细。他跟何孟风、谢定北和贝铭基等人都出自绿营,投了英华,才在黄埔接受了系统的军学教育,对操典的看重已到了教条的地步。

“我方处于守势,不得确定的情报,绝不可轻举妄动……”

展文达不理会部下的劝阻,继续前行,眼见离城陵矶不远,正到一处山坡下,一阵枪声传来,好几人当场坠马。

众人赶紧护着展文达下马躲避,其他人则组织还击,带着线膛枪的侍卫撂倒了几人,就见一伙清兵转头奔逃,朝山坡另一侧的林子扑去,依稀能见到马影,也是一队哨骑。

“不、不必追了……赶紧通报大都督,接手……接手岳……”

展文达艰辛地吐出了这一句,话没说完,头就垂落下来,惊骇的侍卫这才发现,他们的都统制胸口正蔓延着大块血迹。

“小展这就去了?真是天妒英才啊。”

长沙,大都督府里,听到展文达阵亡的消息,谢定北心头沉重,唏嘘不已。

湖南大战时,展文达还是江西提标后营游击,因衡州之乱,领着江西绿营南投。之后黄埔进修,又在长沙陆军学院任教,才算脱胎换骨,融入了英华武人行列。

从圣道六年起,展文达就一直负责岳州防务。岳州是洞庭锁钥,湖南北大门。前几年虽然南北相安,但彼此也有暗中来往,岳州一直平静如常,没在英华报纸上露面,这正是展文达的功劳。

雍正兴兵南下后,贾昊未到前,也是展文达稳稳守在岳州,顶住了岳钟琪的水陆逼压,跟常德的岳超龙一同并称英北门神。

原本军界乃至朝堂,对“绿营派”里最年轻的展文达寄以厚望,觉得此人谨慎缜密,有为帅之才,可没想到,他却遭遇了可以称之为最轻疏的意外,出城查探军情时与清兵哨骑相遇,中弹身亡,不能不让人感叹造化弄人。

大都督府正堂里,贾昊负手沉思,一脸铁青。岳州局势本已缓和,加之孟松海的长江舰队即将成型,他的长江决战方略正按部就班地进行中。可展文达战死,让岳州又有不稳迹象。鄂尔泰说不定会视之为良机,趁势急攻。

看看身边军将,够级别接任展文达的就四个,何孟风、赵汉湘、陇芝兰和……谢定北。

何孟风是湖南都督,正主持大军汇聚之事,不可能分身。赵汉湘资历够老,可惜埋头在炮兵事务上,单独领军作战的经验不多。骤然接手边防,一下要跨两个门槛,不太合适。

陇芝兰……不是贾昊看不起女人,也不是他私情入公事,而是陇芝兰领军,更多是精神象征,对军务了解不多,还在长沙陆军学院埋头猛补呢。

至于谢定北……那张谄笑的烂脸,根本就是十年未变啊,能信得过么?

看人得用两只眼,贾昊这么提醒着自己。比如吴石头,若是只看为人一面,估计没人相信,这个致力于收罗各族小姑娘的淫棍,爱摆弄死人头的变态怪癖,居然是威震南面各国,统领二十万大军的大帅。

谢定北的资历足够,黄埔进修的成绩也不差,而且还主持过好几年的长沙陆军学院教务,军学造诣绝对合格,这一阵子组建安国军也中规中矩,有独挡一路的能力,唯一的缺点,就是年纪有些大,反应有些迟钝。

真是羡慕吴石头,手下战将云集,还都是十几年跟下来的老兄弟……

贾昊暗自感叹,然后看向谢定北,那家伙的一张笑脸马上再灿烂三分,可贾昊却明白,这不是谢定北有所领悟,他那张脸根本就跟膝盖神经连在了一起。

“谢定北,你率已整编好的安国军两师速速赶往岳州,接下展文达的岳州防务!”

果然,贾昊开口,谢定北的笑脸就僵住了,他根本没这个心理准备。

“我我……我行么,大都督?”

谢定北额头冒汗,独当一面自是他日夜所思,可临到头来,还是信心不足。

贾昊沉声道:“只要成了将军,配上龙纹章,就有担当都督,负责一路军务的资格!你若是不行,就把龙纹章交出来!”

谢定北两眼圆瞪,下意识地护住衣领上的龙纹章,看上去就跟掐自己脖子一般,脑袋同时鸡啄米般地点着:“那那……那肯定是行的!”

一边何孟风叹气道:“小展不在了,老谢啊,希望你能把他的那份战功也挣回来。”

他们这些绿营派军将交情都很好,想到已逝去的朋友,谢定北的心神渐渐沉凝下来,接着又升起一丝怒火,鞑子好胆!这笔血债,就让我谢大将军来讨还!

“大都督放心,岳州有我谢定北,管保固若金汤!”

谢定北以这辈子已难改掉的绿营腔调赌咒发誓,听得贾昊心中发虚,再看这家伙脚步矫健地弹出门外,贾昊心说,丢掉岳州的心理准备,看来还得再多作一层。

即便谢定北是头猪,只要能在岳州争取到足够时间就好,待时机成熟,贾昊拟定的长江方略就能施行。只是想到展文达的意外,贾昊心中就蒙上了一层阴霾,老天爷在他这边丢下的骰子可真是瘪十啊。

天威不可测,贾昊自觉已经够倒霉的了,而在江西,还有人已经作好了最坏的打算。

“急告大都督和巴经略,庐陵最多还能守半月,若是再无大军,特别是火炮来援,庐陵必失!庐陵一失,清兵沿赣江直上,赣州就危险了。大都督和巴经略的意见失之草率,庐陵是我们的底线,不可再退!我已决意与庐陵共生死!”

江西吉安府庐陵城里,江西都督,平虏军都统制贝铭基对部下这么交代着。

说话的同时,城外炮声隆隆,那是西山大营的炮营在发威,偶尔能听到城中房屋哗啦啦的垮塌声,而己方的反击炮火显得格外微弱。

贝铭基任江西都督,总揽江西防务,但手下兵马薄弱。巴旭起和侯同均虽在江西动员了六个师的义勇军,还有数万乡勇后备,却因为缺乏训练,难以聚成战力,只能沿州县布防。

江西可靠兵力只有贝铭基的平虏军和陈廷芝的神武军,两军正规师仅仅三个,剩下四师都是义勇军,合计四万多人,火炮不到二十门。

就这四万多人,还要分在三个方向。陈廷芝带神武军守袁州,他带平虏军守吉安,还分了两营红衣去建昌,防备清兵转兵建昌入福建。

当面清兵不仅有田文镜的两万江西绿营,两万训练和装备跟江西绿营没什么差别的练勇,还有整个西山大营六万。锡保领西山大营主攻吉安,要直下赣州,去摸梅关。田文镜主攻袁州,企图威胁湖南长沙,还有一部分清兵逼压建昌。

庐陵城里有一师正规军,一师义勇军,城外还有一师义勇军游弈,三师不足两万人,跟六万大军对敌,压力自然很大。

贝铭基对人数的差别不怎么在意,自己这边连义勇军都是线膛枪,只拼步兵,西山大营会死得很难看。可西山大营的炮营握有近二百门火炮,火力差距太大。他之所以没在峡江跟清兵死磕,而是退到庐陵,就是想借庐陵城防削弱清兵的火炮威胁。

雍正当真是下了血本,这西山大营的火炮运用还像模像样,看来还真是西班牙人苦心调教出来的,早知今日,当年就该在吕宋把西班牙人全都砍了……

部下接令退下后,贝铭基暗自叹气。出发前他在贾昊面前拍了胸脯,说不需要大都督再多考虑江西,专心汇聚兵力,到时直捣黄龙就好。

那时他没意识到西山大营的火炮居然有这么多,现在为了江西的安危,也顾不上自己的面子,赶紧向贾昊和巴旭起求援。

“边打边退换取时间这倒没错,可庐陵丢掉,泰和、万安守无可守,清兵能直逼到赣州城下,到时一国震动太大,而我这江西都督,也丢不起人……”

贝铭基正在调理心态,脚下陡然一晃,似乎地龙翻身一般,就觉脑子微微一晕,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接着才听到轰的一声巨响,是从北面城墙方向传来的。

“都督,鞑子用火药炸塌了北门一角,现在正向缺口突进!”

不多时,部下急急来报,贝铭基心头剧震,西山大营那帮汉军,简直是丧心病狂啊,他们哪来这么高的战意……

“集结城中人马,随我一同拒敌!”

不及多想,贝铭基迈腿就走,出门时还摸了摸腰间短铳,确认已经装弹。

“你们心志再硬,难道能硬过我们!?”

他还怀着这样一分怒气,西山大营的汉军营从临江府一路打过来,凶悍无比,死战不退者比比皆是,再加上火炮猛烈,义勇军根本挡不住。就连平虏军中那些司卫出身的军官都说,从没见过这么顽固的清兵,也不知道雍正是怎么把这些汉人洗了脑子。

如果西山大营是为占地,四处分兵夺州县的话,义勇军还能发挥作用,靠着线膛枪和牛皮糖战法跟对方周旋,可西山大营就沿赣江而上,聚成一路,闷头朝南打,也没给贝铭基这样的机会。

刚才还说庐陵能守半月,现在看来,不拿出必死的决心,别说半月,今天就要丢城。

贝铭基匆匆而去,脑子里最后还闪过了一月前跟陈廷芝在袁州分手时的情景。

陈廷芝当时问:“老贝啊,你们那一圈人里,何孟风是被管源忠逼反的,岳超龙是被康熙逼反的,展文达是被延信逼反的,谢定北是被抓了之后才反的,就你……为啥自己跳出来反了呢?”

十年前,贝铭基还是绿营江西赣州协副将,杨堂诚率军入江西后,他带着赣州兵马,说动了赣州知府,一同献城南投。

为啥……是啊,现在回头再看,如果知道有今天,那时的自己肯定是要多想想的。

可惜,现在的自己,已非那时的自己了……

贝铭基沉下心思,再不多想,朝北门方向奔去。

第六百九十二章 长江大决战:刺刀对刺刀

庐陵北门附近,尘烟硝烟混在一起,依稀可见城墙垮塌而下,露出一段六七丈宽的缺口。砖土瓦砾堆出一座小山,坑坑洼洼,难以下脚。

大群红衣灰衣身影源源不断从城中涌向缺口,贝铭基一路赶过去,原本就如爆豆一般的枪声已经稀疏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嘈杂的喧嚣声,还有金铁交击的脆声。

自二三十丈外的街道看过去,缺口处就如云雾绕顶的山巅,已挤得肩并肩的两股人潮正在相互推挤着。肉体在争夺空间的同时,喊杀声、咒骂声和呼号声也如肉体一般,在缺口上方冲撞不休。

“都督,你怎么来了?这里有我!”

平虏军辖下四十师统制童竞正在调度手下,见到贝铭基出现,又惊又怕。

“你能活多久?你死了我就地接手!”

贝铭基是个刀子嘴,不动点脑子领会,还真当是故意损人。童竞虽然刚转调入平虏军,却已早有耳闻,明白了贝铭基的意思,咧嘴笑了,“都督真不愧是我们天刑社之人……”

童竟是老司卫出身,从神武军里调出来统领新建的四十师,老司卫基本都是天刑社成员,而贝铭基这种绿营出身的也入天刑社,就很少见了。

惨烈的战斗在前方持续着,童竞恨声道:“定有熟悉庐陵城防的内奸在指点清兵,让他们摸到了那处干渠口,用火药炸塌了城墙,还好口子不大。”

缺口处,红衣兵们端着的刺刀如丛林一般茂密,而冲入缺口的清兵则用腰刀胡乱地挥砍着。腰刀对刺刀,在这狭窄拥挤之地,长也不及,利也不及,人数虽然多,却被红衣兵们一步步地挤出了缺口,每退一步,这座瓦砾山覆盖着的“尸毯”就向外延展一截。

“炮呢?城里的两门四斤炮还没拉过来?”

贝铭基已不担心此时的战况,他开始考虑如何抗击清兵下一波攻击,对方肯定会有所更张。领着西山大营汉军营的三个汉人主将里,赵君良跟他很熟,此人脑子好用,敢想敢干,很有本事,否则不可能被雍正点到西山大营里。

“西北面鞑子炮火太密,我让两个炮组去那里反炮,没想到……鞑子皇帝还真舍得下大本钱!当年长沙大战,咱们也就这么多炮,对付的却是十多万清兵……”

童竞满脸不甘,贝铭基也暗自感慨,上到枢密院,下到他自己,都轻视了雍正在西山大营身上下的力气。

此时一想,还真是低估了雍正的决心。当年康熙的十多万大军败于长沙,雍正肯定有所总结。就像更早时努尔哈赤中炮伤死,满人就无比重视火炮一样,现在历史重复,雍正还有西班牙人帮忙,这头一遭苦头就由自己扛着了。

不止是西班牙人帮忙,甚至英华也是帮凶。英华不可能禁了生铁外流,雍正用来造炮的生铁全是英华好铁。此外,南北相处这么久了,有些军器技术还是免不了北流,比如火药。贝铭基看过缴获的清兵装备,至少西山大营已全改用颗粒火药,只是配比还差一些。不像英华是用水车和蒸汽机来磨火药颗粒,背面火药的颗粒细密度和光滑度还差得多,但怎么也比十年前进步了。

满清原本就很重视火炮机动,早年康熙平三藩时,传教士南怀仁造炮,对炮车作出的多项改进,都被康熙列为定制。

而雍正时代,清廷通过各个途径,对英华火炮也有了大致了解,炮车更是没什么技术门槛,清兵炮车改进也很大。西山大营能拖着这么多火炮一路打过来,能很快在一地汇聚成规模,就是拜接近英华水准的炮车所赐。

轰轰……

步兵如潮退下后,清兵火炮又很快轰鸣作响,似乎是在补充这些注解,一发发炮弹轰在瓦砾堆上,间或还有炮弹越过瓦砾堆,砸在后方的英华军人群中,拉出一条条血路。

贝铭基和童竞一面避炮一面抽凉气,清兵炮手的技术竟然这么高?也会欧罗巴炮兵,乃至英华炮兵精锐才打得出来的“翻山炮”?

西山大营建了五六年,有西班牙人的教导,培养出一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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