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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第3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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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杀到这个份上,连官都杀了,还能怎么办?

第十天,圣道十一年二月初六,米五娘传讯直隶十八门,要他们齐聚龙门,直接开干,这里再留不得!

米五娘去了方家,准备对方家下手,一进方家门,一群黑衣差爷围住了她。

“方三媳妇,跟我们走一趟!”

第七百三十五章 八府巡按

看着米五娘和方家人被县法署的法警带走,马广就觉置身蒸笼,同时肚子里还揣着一坨万年寒冰。

方家族田案里,方家自己交出去了一个旁支庶子顶杀人罪,县里候通判虽然很不爽,但他手中一大摊事才忙活开,那替罪羊也咬定是自己干的,不得不就此结了人命案。

而族田的着落,家中虽还在争,心气却已经弱了,米五娘这边插手进去,两边都有了台阶。

可没想到,候通判却不认他们的“自行调解”,要这案子再过过堂。方家很不解,起先还以为是候通判故意刁难,封了银子送过去,却差点被扣了个行贿罪。打听后才知道,好像是上面要来人查访法事,候通判得作作表面文章,这才放了心。

米五娘这个未亡人陡然冒出来,让双方争田的筹码态势有所变化,作为新增的关键人物,也必须去县里法署过堂,法警就是来提米五娘这些证人的。

米五娘并未暴露,而马广怕的是米五娘以为暴露,翻脸杀人。

法警也就是以前的衙役,大英朝廷将官差衙役分得很细,其中警差涵盖了以前很多门类。除了法警,还有巡警、户警、税警、狱警乃至类似大清城兵亲兵的特警,都归刑部管领,“警官”吃皇粮,警差吃各级官府调和后的俸禄。

警差多是当地人,也不是备着打仗,没什么功夫,除了特警,一般都不备枪,如果米五娘真要动手,这七八个警差多半还真要被她一股脑杀了。

可来人不止警差啊,马广立在九里村场子里,身边就还有个法署的“警官”,左右还有数十个看热闹的村人。除非米五娘一口气杀绝警差、警官、方家人和村人,而这可能吗?

还好,米五娘似乎也明白了事由,懂得利害取舍,选择了继续伪装。她发出暗号,跟着来的几个护法也没动作,就混在村人中间。

马广正要出口长气,身边那法署警官随口问道:“昨天我们法署的人在罗店张贴法告,怎么没见人销差呢?”

马广的心脏几乎砸在脚背上,强自镇定道:“是莫小五吧,昨天我在黄家村见过,还聊了一阵,办了事他就出了村,不定是找哪个相好厮混去了。”

警官皱眉:“这家伙……没那么大胆子吧,候通判压下来一大堆活还等着大家办呢。”

马广吞着唾沫,不敢接话,暗自估计还能拖个两三天。这也是米五娘给他的任务,暂时挡住官府盘查黄家村的动作,能挡多久算多久。

之前县里的典史和县尉都派人下到了镇子里,要盘查外地人,特别是北方流民的动向,这事就是他揽了下来,没让县里的人直接去黄家村。

纸总是包不住火,马广就觉这大英的官府不仅养人多,事情也特别多,来往奔走,如流水冲渠,每一处角落都要刷到,怎么也难护得黄家村如世外桃源那般严实。

大英官府这庞然重压砸在头上,马广心神已乱,此刻他对米五娘除了畏惧,还有刻骨的憎恨。不是被她拖下水,自己就该跟这警官一样,虽然忙累,可前途光明。

“已没回头路了……”

依稀升起出首投告的念头,却被自己猛然掐灭。他不仅杀了两个同伴,还是多案的帮凶,甚至那法警莫小五,也是他亲手解决的。

昨天他陪着莫小五进了黄家村。此人是狱卒出身,很快就觉出了不对。村中飘着怪味,那是薰香、血气和尸臭混在一起的气息,虽然淡,可对曾经的狱卒来说,这味道太熟悉了。莫小五喝问村人时,米五娘逼着他从背后下了手,尸体也是他埋的。

就论杀官差这一条,他马广就够腰斩的了。

不知未来之路通向哪里,马广绝望到了极点,反而升起一丝勇气,为什么不把马主簿也拖下水呢?

从罗店到嘉定城里有四五十里,乘着样式古怪,却轻便灵活的四轮驴车,不到两个时辰就进了城,全身每一根汗毛都在警戒的米五娘渐渐松弛下来。这一趟确实是虚应故事,只要不太露马脚,没什么危险。官差虽然态度还是那么冷硬,动作却收敛了很多,甚至同处一车“看押”她的官差,居然还是个女差人,那俐落黑衣让她都生出一丝羡慕。

进到法署,却见人来人往,步履匆匆,似乎办着无尽事务,自己虽然引来众人注目,却只是男人本性,惊鸿一瞥后又埋头忙自己的,米五娘更觉安全。

上堂前被女差人细细搜了身,米五娘暗自庆幸自己的选择,她身上一直揣着匕首、药烟等等护身物,在九里村时就寻机暗中取下,递给了护法,要在这里被搜出来,那可就冤枉了。

正如方家人所说的那样,这只是一场戏,候通判应付上官的戏,一切都安排好了,就按着剧本走一个过场。她跟着方家人一路穿过黑衣官差、灰衣兵的层层卫护,接着再越过一层制服黑红相间的军士,这才进到法署大堂,心中还在纳闷,到底是哪位官老爷下到了县里?

方家有人低声道:“听说知县老爷都敬陪末座,候通判更是没坐的位置,该是新任的八府巡按,身边都有皇帝差的侍卫亲军护卫……”

八府巡按!

米五娘心中一抖,好大的官!还是钦差!

她跟一般民人是这么理解的,可惜历史上虽有巡按,却从没什么大威严。明时巡按只是芝麻官,清时更没这一职。英华的巡按是法司设在省按察使和县通判之间的一个巡查机构,眼下江南就只设了一个按察使,分遣三个巡按,每个恰好也是管辖八府,可这八府巡按却没审案的权力。

米五娘自然不懂英华的政体架构,在堂上证人席就位时,发现这宽阔大厅里,不仅坐了一大群或绿或红的官老爷,还有起码上百儒生模样的人另居一席,个个手持纸笔,引颈翘望,场景让她难以理解,杂念只能全拧到“这巡按官威好大,大英官府比大清肯定更害民”这一点上。

“升——堂——!”

“威——武——!”

黑衣官差长声吆喝,两排水火棍轰隆捣地,从后堂转出一群锦衣护卫,簇拥着两人上了堂上正座,一人落座,另一人伺立在旁。

官员、儒生和证人全体起身,朝就位那人拱手长拜,埋在证人堆里的米五娘没来得及去端详那巡按的相貌,注意力第一时间就被伺立在巡按身边,该是贴身护卫的那人牵走了。

窈窕挺拔的柔韧身段,负手而立的飒爽英气,即便看不清容颜,那股女中豪杰的气息也浓郁得让米五娘心神迷离。

女差人还没什么,眼下却又多出一个女护卫,这大英官府,竟能容女子这般出头,如说书先生嘴里的官府一样?

米五娘意念纷杂,嫉妒、不甘和酸楚的泡泡一个劲地向上冒,接着又被另一个念头按下,分明是这巡按行事太荒唐,没错……这大英本就是妖气四溢,说不定下面的官老爷和读书人,正满心鄙夷呢。

正这么想着,堂上飘起低低的噗哧笑声,那女护卫戳了戳“巡按大人”,巡按大人如梦初醒,从嘴里抽出根什么东西,尴尬地笑笑,嗯咳一声,闲闲地道:“唔,开始吧……”

嗓音清朗,气度平和,甚至有种在家中跟友人闲聊的随意,完全没米五娘预想中的虚浮官腔,既是鄙夷这巡按大人没个正经,又觉心神松弛,像是置身暖暖阳光下,这矛盾让她份外难受。

“不吃糖会死么……”

趁着此案主审,嘉定通判候安开始宣读案情,严三娘没好气地白了丈夫一眼。

“午后低血糖,补充点糖份,免得睡着了。”

李肆无辜地道,刚才确实丢了个脸,嘴里嚼着棒棒糖,就直接上了堂,还滋滋吮着,官员们是不敢失态,可“媒体席”上,以雷襄白小山为首的总编主笔们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影响太坏,等会得亲自跟这帮家伙打个招呼,报道重点是皇帝审理族田案,而不是皇帝上公堂还吃棒棒糖。谁敢在报纸上歪了话题……就取消谁参加官方发布会的资格!

李肆确实是太放松,才犯了这无心之失。今天这场被推了半月的案子,完全就是作秀,当然,也是必要的作秀。这桩争族田案,人命官司已经结了,争田案子留着,争夺双方其实已经调解好了,但为了作秀,还得拖到现在来过堂。

法司和翰林院都为李肆拟好了判词,细节也都安排好了,李肆就是个木偶,怕太过无趣,要打瞌睡出大糗,不料还是出了小糗。

还好,堂中只有各家报纸和通判以上的官员知道是皇帝在审案,一般人都不知道。这场戏本就是作给报纸看,由报纸宣导给一国。同时还因为此行采取的是“延时返影”安保策略,审案也没允许民人旁观,因此当地人此时都以为是巡按来了嘉定,哪知是皇帝亲临。

什么是“延时返影”?很简单,就是办完了事,人走了之后,才宣布皇帝来过,这案子是皇帝审的。

具体措施有很多,包括直接将报纸总编召集起来,集中看护着到目的地,确保他们在事前不会发出任何关于皇帝行踪的消息。同时在地方官府上,也只通知具体经办的官员作大面上的准备,还告知他们,这准备未必能用上,确保皇帝来时,既做了工作,也不会走漏消息。

皇帝的行踪,在秘书监和侍卫监的日程安排上列得清清楚楚,但这是绝对机密,官府和民间自然不会清楚。

为什么要采取这种策略呢?

这策略是政事堂、禁卫署和内廷三方吵出来的,最初李肆听到时,也觉得提防过重了,可没想到真正的原因是两个字:省钱。

对应“延时返影”的策略是“人影合一”,别看这么神神秘秘的,其实就是寻常的皇帝出巡,前呼后拥。明清皇帝出巡,那可是牵扯到数万乃至数十万人的大动静,没个几十万上百万的银子可拿不下来,康熙出巡江南,每趟更是几百万,曹寅李煦这江南三织造,后半辈子都在擦康熙的屁股,还这笔帐。英华官府深入乡镇,要实现全面安保,花费估计还要比明清皇帝高。

大英已有宋土格局,一国要务已是内政,皇帝还要乱跑,政事堂很看不顺眼。鉴于李肆这皇帝是坐不住的主,政事堂也不好直接拦,而皇帝出巡,银子、人力和动用官府所影响的地方政务,也确实是个大问题,政事堂就用这事作文章,跟内廷和禁卫署打起了擂台。

皇帝出巡为的是国事,为什么还要自掏腰包?内廷当然不愿意。禁卫署也不愿降低安保等级来省事省银子,出了事谁扛责?板子不都还得打在禁卫署身上?

三方这么一争,安全和成本一权衡,就出来了这么一个策略。皇帝出巡,办的大多是让天下人知道的事,除了必须事前亮明身份的正式国务,其他临时行动,就没必要非得让当地人提前知道,提前做好一切准备。反正有报纸向天下宣导,有深入乡镇的官府预作准备,花费也不大,悄然而来,悄然而走,安全有保障,也不太过扰民。

当然,即便采取这桩策略,到了地头,也没必要还隐瞒身份。

可这桩案子是特例,法司和翰林院都觉得,事后再吐露审案的是皇帝,对人心影响更大。民间不会觉得这是皇帝以帝王威严逼压当事人接受判案结果,而纯粹是公平公道。接着再宣布是皇帝如此公平公道,这才是正理嘛……

李肆前世是这个行当的专家,没经他指点,法司和翰林院就想得这么深沉,安排得这么妥当,让他暗自打了个哆嗦,同时也让他想起,自己总是没想起的事,也跟这有关系。

于是在这堂上,虽未表明李肆的身份,但在种种暗示下,不知情的官差、方家人,乃至米五娘,都以为这位穿着法司黑袍,没有任何官阶官品标识的大老爷就是个八府巡按。

一切都按部就班,李肆即便吃了糖,眼皮也开始打架,听到候安说“证人方米氏出庭”,他翻了翻事先准备好的卷宗,咦了一声,怎么没这个人 ?'…99down'

真正的八府巡按杭世骏低声道:“方家死者的未亡人,从山东而来,要入方家门,这是几天前的事,县里修改的卷宗还没来得及送上。”

李肆不在意地哦了一声,小节而已,抬眼看向走上证人席的“方米氏”,一瞬间,李肆失神了。

这个姑娘……真是抓眼……

第一反应是美,真美,即便贵为皇帝,老婆都是绝色,李肆也由衷地赞叹这女子的美。

第二反应是……锐,此女即便低眉顺眼,貌似谨卑,可一股锐气,似乎什么都裹不住,就这么直冲而出,紧紧抓着李肆的心神,如同一柄泛着寒光的利刃,绝难忽视。

李肆下意识地就有了第三个反应,想看清楚这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隐约有一股极为熟悉的质里,太熟悉了……

香气在鼻腔间流转,这是自己已经熟悉到骨髓的气息,三娘的清香,这气息跟那质里,依稀有部分重合起来。李肆恍然,这女子,气质竟然有点接近当年的三娘。

当然,差别还是很大的,重合之外的那部分质里,李肆琢磨不透,只下意识地感觉有些阴冷。

再一声嗯咳,一边的三娘有些恼了,这昏君色心上脑了?就紧紧盯住了人家小寡妇看,这笑话传出去可要丢人丢结实了!那小寡妇依稀看着是挺俊的,就是感觉……

三娘仔细看住米五娘,心神也是一荡,开始如李肆那般,细细品起了这个人。

李肆却已经回复正常,微微笑道:“本姓米?山东巨野来的?听说那里先是匪乱,再是兵乱,(朕)……真想知道,北面的老百姓,到底吃了什么苦。”

米五娘此时才看清“巡按大人”,呼吸一滞,好年轻的巡按大人……

李肆今年实岁三十五了,唇上两条小胡子,再非小年轻。可在米五娘眼里,也就三十左右的李肆居然当上了八府巡按,年轻得过份。

不止年轻,也不止是那股混杂着深沉、儒雅和一丝如磐石般稳重坚韧的气息,李肆那双深得似乎能埋进整个世界的眼瞳,让米五娘有些失神。在这双眼瞳前,她有种似乎可以跳出这个尘世,卸掉所有苦难的放松。

这让她感到惊惧,转眼埋首,如妇人惊怯,倒真合了她眼下的身份。

“巡按大人”的问题不能敷衍,否则在这里露了马脚,那就走不脱了,米五娘驱散杂念,开始讲起自己的“经历”。

第七百三十六章 再没好日子了

“官老爷在山东征‘铁铅饷’、‘药饷’、‘燧饷’,钱粮一分,征饷一分,差爷恶霸再加一分,雍正九年十年,俺们山东人皇粮翻了两倍……”

米五娘说起了山东老百姓的苦难,而最大一桩竟然是满清朝廷将西山大营的弹药补给摊派到地方,号称“南饷”,地方官府借机搭车,大肆搜刮。

“奴家家里交不出钱粮,员外爷要拿奴家抵债,爹娘拼死不从,竟被员外爷唆使差爷恶霸打伤,就丢在田地外,日晒雨淋了三天,活活痛死饿死……”

“村里人虽然舍不得田地,可再过不了这样的日子。奴家跟着乡亲们外逃,一路遭恶霸追赶堵截,乡亲们为护着奴家和村里的老弱,跟恶霸争斗,被扣上了白莲教匪的罪名,只好东躲西藏……”

“饿了掘树根草皮,渴了喝溪水河水,城里不敢进,就沿着村子讨口吃食,走了三四个月,村里逃出来的一百三十三个人,到扬州渡口的时候只剩下二十六个……”

米五娘再说到了“自己”,本是借用座下教徒的经历,可心绪也随着讲述渐渐回溯时空,回到了前几月的苦难历程。

这大半月里,她的心性渐渐冰封起来,再不为苦难所动。

从最初逼死黄家村许三妻子时的隐隐愧疚,到亲手杀死师兄刘真人的软弱流泪,处决不愿全心跟从的村人时偶尔还有一丝不忍,可到后来,接连杀死入村货郎牙人官员时,她心中已毫无感觉。

最初还会想着,这是无生老母洗涤尘世的代价,不得不流的鲜血,杀之是不得不为。而到后来,她已觉得任何有碍大业的人就是仇敌,不杀之则不快。最后,眼中凡人已是蝼蚁,自己已经登仙。

此刻因“巡按大人”之问,不得不陈诉过往,封冻她心口的寒冰已在片片融解,浮在云霄之上的魂魄又被扯落下地。

在座官员和总编主笔们纷纷低叹,忽然觉得,不打过黄河去,还真是对不起这些老百姓。

“年羹尧入山东,虽然废了杂饷,杀了不少作恶多端的狗官,可奴家这些被打成白莲教匪的老百姓还是没有立足之地,只好投奔亲家,没想到……夫君他竟然出了这样的意外,呜呜……”

感觉到自己眼眶发热,喉间正充盈着一股不吐不快的气力,米五娘赶紧转回了话题,也让正满肚子牢骚的众人心头一冷。得了,年羹尧稍稍施恩,山东民人就安顿下来了,自己还真是一厢情愿。

李肆也感觉这一问有些偏题了,虽有想看透此女的心思,但也仅仅只是风吹就过的浮念,他已是皇帝,没必要揪住这样一根细枝深挖。

“那么到了江南,感觉是不是不同了?”

这一问让米五娘楞住,不同……是啊,真是太不同了!

“如今朝廷刚复江南,百业待起,只要有心,应能挣得一份温饱。就……我所知,招女工的地方可不少,英慈院、华医堂、百花楼、精工坊,看护伤病,织作棉麻百物,各业都有,不仅能做工挣钱,还能学到手艺。米姑娘该多看看,多想想,在这江南,寻到更好的日子。”

李肆话中带话地说着,这姑娘入方家本就蹊跷,只是订了亲,未婚夫已死,黄花大闺女的,却还要入门当寡妇,这触动了李肆的神经。

当年杨春破英德含洸,师傅段宏时就说到过一桩惨事,没过门的小姑娘被逼着投井,为夫家殉葬,再想到当年的关云娘,也是被这礼教害死的。这姑娘如此丽色,就此守寡,方家人抱的什么心思,用了什么手腕,令人颇为寻味,他对这气质有些像当年三娘的姑娘起了怜悯。

英华民法还没干涉得那么深,人家自愿当望门寡也无碍律法,李肆这番话纯粹是好心,却不知已在米五娘心中搅起了一股波澜。

如父兄一般暖暖的腔调,含着真诚的关切,悄无声息地揭开她早已压在心底最深处的伤疤,她也是极聪明的人物,怎么听不出这巡按大人的话意?

好日子……

曾经,她也想着嫁个如意郎君,过上好日子的!

一股强烈的酸楚自心底涌出,以无可抗拒的力量,冲刷着全身。米五娘双手捏住证人席的木壁,低头咬牙,拼命压住喉间的哽咽,以及眼角的红热。

曾经,她也有不算富贵,也称小康的家境,还有个武艺高强,仗义任侠的师兄,那就是她心目中的如意郎君。

可这一切,所有的一切,就因为换了一个官老爷,就因为官老爷的狗儿子对自己有了兴趣,就因为师兄跟那狗儿子言语冲突,一切就都没了。原本撑起那好日子的一切,就因为官老爷一句话,就没了。

师兄被杀了,家被烧了,父母先后气病而死,昔日的长辈邻里,交往多年的士绅老爷,全都漠然相视,甚至视上门请求主持公道的自己为蛇蝎,唯恐避之不及。就因为那官老爷狗儿子的一个歪念,她的世界就崩塌了。

她沉思许久,悟透了一件事。这罪孽不止在那狗儿子,乃至那狗官的身上,官府,官府就是罪!有官府,就没公道。自己还比草民强,可对上官府,就如蝼蚁一般,要生要死,都操之于它,那一般的草民呢?

杀了那官老爷的狗儿子,她投奔远方的师门,当年被家人,被自己视为旁门左道的白莲,变得那么圣洁,那虚妄的无生老母,变得那般伟岸。她这辈子,与官府,与朝廷,与官老爷,与皇帝,势不两立!

那都是六年……七年?或者八年前的事了?还以为自己接下师父的白莲座,成为龙门教米奶奶,承得白莲真经,作了白莲圣姑之后,这些事就再想不起来了呢。

“谢……谢过大人好意……”

不!没有好日子了!跟着无生老母,在尘世杀出真空家乡,那才是好日子!

米五娘在心中狂吼着,将自己即将崩溃的心绪压住,用自己极为陌生,极为僵硬的话语,应付着这位巡按大人。

座下官员不敢乱动,雷襄和白小山一帮总编主笔却眉来眼去,暗道今次皇帝庭审的素材真是丰富啊,虽然眼下不能报,他们这些大报正报不能报,可以后得了机会,通过那些专写风月逸事的“绯报”发出去,就是绝佳的猛料……公堂之上,皇帝一语挑动小寡妇情怀,嗯嗯,想想就浑身发热!

等等,贵妃娘娘为何迟迟没有拧皇帝,反而瞅着那小寡妇,脸上似有哀怜呢?

雷襄朝巡按杭世骏递个眼色,杭世骏也觉这庭审有些走调了,赶紧插嘴道:“方米氏,你夫君的族田份子,在族中到底是怎么认的?”

气氛回到正轨,接下来的事情就按着剧本,一步步走下来了。李肆松了口气,他也觉自己一问,似乎点中了那姑娘什么心事,让她差点失态。而旁边那帮总编主笔一脸烂笑,八卦之气满盈,这庭审竟有变成绯闻之嫌。

接着心中一凉,三娘会不会正咬牙切齿地盯着自己呢?

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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