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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第3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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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楼上,其他人的脸色也都变了,跟杨继远一样,喘起大气来。

喘了好一阵,就听众人轰然大笑出声,这是畅快至极的笑声,曹沾也在笑,他心头发颤的另一面就在于此。

等了两年啊,可泥马的等到蒙古人了!

兵力是一比二十,火炮是一比二,力量对比如此悬殊,大家却浑不在意,就为一件事而兴奋。蒙古人这是倾巢而出了!在此击败他们,漠北砥定!而他们八十三营,将抢到这桩不世之功!

“飞马急报东湾堡桂阎王!以那家伙的德行,肯定会建议张帅把咱们当作钉子,吸聚蒙古大军!所以……援军多半会来得很晚,但一来就是安西所有能出战的师营。”

杨继远向部下呼喝着,毫不忌惮地揭露上司要将他们当作牺牲品的事实。可这一点已是禁卫第六师的常识,师统制桂真就是这么一尊阎王,为了胜利,敌军和部下的命都一视同仁。

“守住居延堡,此战必胜!”

营署几乎所有军官都已到场,杨继远的动员简单而直接。

“死战!死战!”

军官们高声呼应,士兵们也随同响应,整个居延堡顿时被一层昂扬而喜庆的战意裹住。

“先要调齐援军,再千里跋涉而来,至少得两个月吧,好像不是件简单的事呢。”

曹沾一边高呼着,一边这么盘算。

从肃州(酒泉)到居延,路程一千里出头,多是戈壁,还有额济纳河贯穿,算不上难走。可一路荒芜人烟,草木贫瘠,大军行进要多携辎重粮草,速度慢得多。如果安西都督张汉皖心志够坚,信任居延堡,该会尽可能多地汇聚兵力,不急于驰援。两个月都是乐观估计,甚至得作好坚守三个月的准备。

三个月,会不会死在这里呢?明年就要行冠礼了,行了冠礼就能娶表妹,真要死了,那可是舍不得啊。

十数里远处,蒙古人先锋扬起的沙尘已经清晰可见,战斗即将打响,曹沾忽然紧张起来,脑子里荡起这样的念头。

可连典军参谋都没升到,仅仅一个办杂事的行军参谋,就这样去娶表妹,不管她看不看得起,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战友们匆忙而不杂乱地备战,呼喝声也此起彼伏,军礼监的号手鼓手们开始试音,桩桩琐碎小节汇聚而起,让居延堡有如一张正分分加力,寸寸拉开的硬弓。这感觉如焰火一般,灼烧着曹沾的胸腔,他握起了拳头,杂念消失,就剩一股心气。

死战!

第七百八十四章 真正的敌人

天际之下,乌蒙蒙的戈壁与金黄草木相交,拉出一条泾渭分明的地平线,一座灰扑扑如坚石般的城堡耸立着,如敖包一般,宣示着这片土地的所有权。

“这不是能急袭而下的城塞……”

喀尔喀亲王额驸策棱放下望远镜,摇头叹道。再见城中正不断涌出步骑,赶紧吩咐部下收拢人马。他所率的三千骑兵全是本部三音诺颜人,可不愿意轻易折损。

“父亲为何收兵!?汉人狂妄自大,还敢出城迎战,就该趁势夺取城塞,让三位大汗另眼相看,再不敢小视我们三音诺颜部!”

儿子多伦扎布策马而来,不满地抱怨着。

“汉人狂妄自大?我看你才是狂妄自大!汉人的血云之威已经广传漠北,别再当这些人还是五百年前的羸弱汉人!”

策棱训斥着儿子,多伦扎布本还不服,哨兵来报说,上千红衣步骑出城,推算居延堡守军不下两千,他才悻悻然再没话。两千人加城塞,这不是三千骑兵能吃得下的。

“我们的任务是遮断敌军联络,试探对方虚实。”

策棱沉声道,他是谨慎,不是畏敌。汉人的勇武威名,已由红衣骑兵所组成的“血云”而传遍漠北,可策棱也只是听说,没实际接触过。前方只有百来骑红衣,显然并非成建制的骑兵,以骑对步,把红衣逼退入城应该还有把握。

军令一下,游骑四出,袭扰乃至遮断居延堡跟后方的联络,对方红衣骑兵也因应而动,不多时,零星枪声响起,先锋战的帷幕正式拉开。

多伦扎布领着八百骑人马,散作三面,向在城北一里左右远高地列阵而守的千余红衣逼去,左右和正面同时扬起冲天沙尘。

先是小跑,进到两里范围内加速,一里……全速!

“三音诺颜的子孙们,这是我们重新夺得汗旗的一战!图蒙肯汗在长生天看着我们!杀啊——!”

红衣所组的单薄步阵清晰可见,多伦扎布挥刀高呼。

他们这一部是喀尔喀蒙古的异类,因一直游牧于哈刺和林,是黄金家族正统后裔,但实力却远不及喀尔喀三部。归附大清时,也没有得到扎萨克之位,不被当作正式一部。

如今大清衰落,英华崛起,挟准噶尔和青海和硕特蒙古诸部兵锋杀奔漠北,喀尔喀蒙古已到了生死存亡之境。危难就是机遇,三音诺颜部自然有了趁势崛起的念头。

响应多伦扎布的是一阵枪声,骑兵们手中的火枪发话了,连多伦扎布都举起手枪轰了一记,这些火枪都是罗刹所产。

开枪过后,骑兵们纷纷换上了短弓,这是最近十多年来,接触火枪后的新经验。在远距离用火枪打乱对方阵型,中距离用弓箭杀伤,如果对方动摇,就冲上去近距离搏杀。虽然因此而不得不装备三种武器,携带和切换都很麻烦,但这是他们蒙古人在火枪时代所能想到的最佳战法,毕竟他们全是骑兵,又很难得拥有火炮。

火红的步阵就在一百来丈外,一点也没因这波射击而散乱,多伦扎布心头一沉,忽然觉得,事情可能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嘿哟……王不死的骑兵复古,蒙古骑兵却用上了火枪。”

步阵后方,营指挥杨继远笑了。蒙古大军的主力还在百里开外,总不能让三千人就围了居延堡,因此必须出城迎战。对方用火枪在半里多外轰击,战法不生不熟,杨继远心中大石落定。

身边曹沾也跟着发笑,他是主动要求跟着出战的,眼见三股烟尘围裹而来,两腿本在微微发抖,可杨继远这一笑,也让他放松下来。

“让那帮蛮子看个明白,火枪是怎么用的!”

杨继远冷冷笑着,发布了命令。

蒙古骑兵已近到五六十丈,个个嘴咬缰绳,挽弓屈腰,蓄势待发。

轰轰轰……

如果说刚才蒙古人的枪声是凌乱雨点,那么此刻响起的排枪声则是瓢泼雷雨,拉成一条弧线的步兵阵列前,喷出一条两层叠加的洁白烟龙。铅弹自枪膛中旋转而出,飞掠过短短不到二百米的距离,撕开马或者人的温热肉体,溅出一团团猩红血花。

四百发子弹,制造出二三十朵血花,看似数目不多,可散作稀疏阵型,自三面攻来的八百骑兵,冲在最前面的百骑一下仆倒三成,箭头猛然变钝。

另一半箭头还循着惯性向前冲,又一道排枪轰响,马嘶人呼,箭头似乎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人马不是倾倒,就是原地撅蹄,还没习惯枪炮战场的坐骑,怎么也不愿再朝喷着密集焰光,发出如雷巨响的前方冲锋。

不甘心的蒙古人射出羽箭,稀稀拉拉落在红衣阵列中,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偶尔才见有人捂着肩膀扶着腿退下,阵列却没露出一道明显缺口。

听说红衣盔甲俱全,还都是钢造,不仅坚固,份量也轻,多伦扎布现在总算有了直观认识。

“擦过去!”

多伦扎布当然没指望第一击就陷阵而入,随着他的呼喊,骑兵们拨转马头,将冲锋之势变作掠阵而过的机动,短弓纷纷扬起,就准备抛射出如雨箭矢。

开炮……

曹沾吞着唾沫,视线正从脚下一根插在地上的羽箭挪开,算计着如果这支羽箭力道再足一点,自己的宽檐头盔和胸甲能不能护住小命。眼角瞟到蒙古人转向,嘴里低念出声。

杨继远高声呼喊:“开炮!”

这是安西军里任何一个步兵指挥官都会做出的决定,连曹沾这样的行军参谋都知道。作战操典里《步兵对战骑兵要则》一篇写得很明白,蒙古骑兵转向减速,正是飞天炮造成有效杀伤的绝佳时机。

咚咚咚……

沉闷的炮声响起,八门六斤飞天炮发话了。

比普通手榴弹大一倍的炮弹飞上半空,拉出一条弧度极大的曲线,在左右两面百米外炸开,八团焰火中,有两团径直在丈高位置绽放,这是军中老炮手的杰作。

铸铁碎片激射四处,即便蒙古骑兵队形稀疏,可战马体大,顿时就响起一片凄厉马嘶,至少三四十骑仆倒在地。

减弱了许多的箭雨哗哗落下,听到阵列中零星哼声,杨继远面带不甘地吐了口唾沫。他的目的是拖时间,不是杀伤敌军,所以没把四斤炮拉出来,更没让城中六棱塔上的二十斤大炮发话,那是用来压制蒙古人火炮的底牌。

“转!转起来,再冲!”

连番被揍,多伦扎布怒了,他不愿放弃。对方阵列离城墙只有一里不到,不可能去冲背面,他正要带着大队兜圈子再来,后方退兵的牛角号声响起,无奈地咬牙而退。

退也不轻松,排枪和炮火一路护送,蒙古人甚至都没能带走伤员。

“再多一倍也打不过,退到十里外,扎营戒备,袭扰他们的哨探和令骑就好。”

策棱很冷静,这一战还很长,他希望能撑到最后,看胜者会是给他火枪的一方,还是给他枪子的一方。

“三音诺颜部?人手一支罗刹火枪?唔,果真如此,罗刹人已经插手了……”

摸清了这支先锋的底细,杨继远捏着下巴嘀咕着。

居延堡的揭幕战就这么草率地结束了,三音诺颜部折损一百二十四骑,禁卫第六师八十三营伤六人,耗费枪弹四千四百余发,六斤炮弹三十发。

九月十九日,居延堡以南四百里的东湾堡,禁卫第六师统制使桂真收到了此战的消息,蒙古大军出现的消息,十七日中午就由居延堡一路传下来的烽火确认了。

从肃州到居延堡,除了三座大的军堡,沿路每三十到五十里地还有烽驿台。不仅用来告警,还是递送军情的驿站。锋驿台不大,但也能容百人驻守,禁卫第六师的另一个营就分散驻守在这些台子里。这仅仅只是临时措施,加上有充足给养供应,官兵们也没太大抱怨。

部下担心地问:“统制,是否派出援兵?”

桂真白眼道:“居延堡囤了万人一年的粮食,还有全师半数火炮,别说四万,就算是十万,杨继远也该顶住!别理会他,派出师属骑兵,确保居延堡消息畅通就好!”

待部下领命而去,桂真本沉着的脸色猛然如花绽放,一拳砸在书案上:“好!来得好!终于等来了!”

二十日晚,居延堡初战的消息传到肃州,已由安西都督府升格为安西大都督府的行辕里一片欢腾。

“速传刘澄一百零一师,庞松振一百零二师向东湾堡集结!”

“急告王堂合龙骑军,遣骁骑营至居延一带机动!本部到诺音乌拉以南待命!”

“急告小策凌并青海和硕特部,跟随龙骑军行动!”

“龙骧军蔡飞一百零三师替下庞松振邵马堡一线防务……”

大都督府连夜举行军议,安西大都督,镇西将军张汉皖沉声下令。

“老彭,这一战就由你们羽林军带着龙骑军包了……”

张汉皖再看向旁座羽林军都统制使彭世涵,对方压住上翘的嘴角,微微颔首。

“记令!羽林军都统制使,平寇将军彭为北军都督,统辖羽林军、龙骑军并附从军各部,全权负责临战指挥。龙骑军都统制使,建威将军王任副都督,协从指挥,节制蒙古各部。”

“各部务必于十一月底就位,失期者,军法处置!”

张汉皖下的命令,是总帅部、枢密院以及安西大都督府两年不断协商所定下的方案,大家都已滚瓜烂熟。前敌主帅彭世涵领着众将起身抱拳,凛然扬声道:“遵令!”

“老张啊,也得照顾一下咱们龙骧军嘛,可是你本部老底子呢,塞一个营也好啊。”

军议完毕,张汉皖继续绕着沙盘负手沉思,龙骧军都统制罗堂恒不满地发话了。两年前,他好不容易从皇帝那讨了人情,由鹰扬军都统制使转任龙骧军,就是想在塞外建功,却没想张汉皖为照顾羽林军,不但把这一战全让给羽林军,还要龙骧军一师去帮羽林军站坑。

“你以为这一战就是终战?”

几年领军,未曾大战,张汉皖却像是入定的老僧,眼下大战将至,却无一分情绪波动。他冷冷地回着昔日在鸡冠山受自己教导的方铁头,见对方发愣,恨铁不成钢地叹气。

“陛下早有言,西北大敌是谁?不是乌里雅苏台的喀尔喀蒙古,也不是西域的准噶尔,而是他们背后的罗刹人。”

“罗猫妖早就发回了消息,罗刹人自圣道十年末光绪之乱起,就加大了蛊惑喀尔喀蒙古的力度。今日传回的居延堡战报里就提到,三音诺颜部人手一杆罗刹火枪,后面的蒙古大军,估计还混着罗刹人,他们的火炮,怕也是罗刹人给的。”

张汉皖说到罗刹人,方堂恒就恍然大悟。

“蒙古人这两年没动,就是在跟罗刹人讨价还价,看能搞到多少火器吧。”

张汉皖点头:“所以啊,大战还有得打,这仅仅只是开始。”

方堂恒皱眉道:“老张啊老张,你还当我是新兵牙子般糊弄?跟罗刹人在西北打,怎么可能还有几万人的大战?到时怕是在跟老天爷打,跟冻土和冰雪斗。”

张汉皖撇嘴道:“那可是开疆拓土的伟业,不愿意的话,你也可申请转调朝鲜,韩再兴那边正少一个得力的前敌主帅当副手。”

朝鲜!?

方堂恒连连摆手,那个泥潭,他才没心思陷进去。两年多里,赵汉湘和杨堂诚先后在朝鲜干过前敌主帅,结果都大病一场,不得不回国,原因居然是杂务太多,心力交瘁。

为什么呢?因为麾下五万前方人马里,既有“志愿军”,又有韩军。而志愿军里,国人、日本人、暹罗人、广南人,各个盟国都有,怕不下十七八个国家。每次开军议会,一件小事就要布置半天,一句话出口,同时有十来个翻译转译给各国军官,皇帝都曾经抒发过感慨,朝鲜主帅那位置,没有唐僧的嘴唐僧的心,可真干不了。

韩再兴已经变成唐僧了,张应的口舌功夫,更是连老姑婆都甘拜下风,可其他人怎么也干不下来。

偏偏皇帝对朝鲜兴致缺缺,朝鲜战事一直胶着不定,大韩崇道皇帝只能占着半边国土,跟北面年羹尧和李光佐一直顶牛。现在更在平壤以南两百八十里处建起了一条纵贯东西的长堑,似乎要天长地久地打下去。

说到朝鲜,方堂恒心理终于平衡了,好歹在西北还有开疆拓土的功业等着。

赶走了犹自瓜噪的方堂恒,张汉皖抱着椅子背,盯住沙盘,继续思忖。他的目光没放在居延堡,而是继续向北,落在了北海。北海西面有一面小旗,旗上标注着“厄尔口城”。

第七百八十五章 居延之血

张汉皖目光再扫向北面更广阔,地形却模糊不明,完全是随手而就的地域,摇头叹道:“陛下啊,你是自古以来,野心最大的一位皇帝。一般的国人只怕会把你当作杨广,把我们红衣当作为你而战,而不是为国而战吧。整个西伯利亚,不,北庭,你都想要……”

貌似苦恼,可嘴角却渐渐翘起,张汉皖再满足地自语道:“有这个目标,这一辈子也够了。”

居延堡东北二十里,苏泊绰尔湖边毡帐如云,这已是十月初二,蒙古大军会师于此,战兵加上随同出征的部众,这里汇聚了近十万人马,几乎占了喀尔喀蒙古诸部人口的三分之一。

这是一场豪赌,准备了两年多的豪赌,但即便骰子已经离手,在飘满了哈达的汗王大帐里,还在进行着未尽的讨价还价。

“尊敬的汗王,从阿穆拜尔商到厄尔口城,算上哥萨克人,所有军队加起来也不过三四千人。在辽阔荒芜的西伯利亚,这么多士兵足以征服万里疆域,可向南到了乌里雅苏台,这点人马就远远不够用了。”

西伯利亚总督特使,厄尔口督军切尔雷赫很礼貌地回应着扎萨克图汗格埒克延丕勒,后者拧着眉毛,不悦而又无奈地哼哼了一声,再没说话。

“安娜女皇在上,我们总督的诚意难道还不够吗?一万枝燧发快枪,四十门火炮,我们花了一年半的时间,才把这些枪炮拉过乌拉尔山。原本总督还希望派出我们最有才干的军官,教会各位汗王手下的蒙古勇士怎么用火枪和火炮作战,汗王们却顾忌太多,不愿接受……”

切尔雷赫转向土谢图汗,土谢图汗敦丹多尔济尴尬地嗯咳一声,没接这个话题。

车臣汗垂札布呲目怒道:“不必再说了!事情很明显,不打败汉人,我们就得奉汉人为主!你们罗刹人想要唐努乌梁海,就是从汉人手里夺食,他们绝不会答应!”

切尔雷赫哈哈笑了:“汉人 ?'…99down'除了汉唐,一千多年来,有哪个汉人王朝愿意花力气争唐努乌梁海这样的荒僻之地?就算是之前你们所尊奉的大清,不也是先有《尼布楚条约》,后有《恰克图条约》,向我们俄罗斯出让了大片土地么?”

他脸色和蔼,语调恭敬,可话里却满含讽刺:“汉人从来都视你们蒙古人为宿敌,对待异族的政策也从来都是扶起一派,打击另一派,绝不让国境周边的异族做大。他们也从来只视长城以内的国土是他们的地盘,至于长城之外的原野荒漠归谁,他们根本就不关心。汉人都只住在长城里面,中原和南方气候温和,土地肥沃,没谁愿意到寒冷荒芜的北方来讨生活。”

这明显是个中国通,一番话说得三个想借汉人之力,要挟俄罗斯付出更多力气来扶持他们的汗王脸上再难保持平静。

三个汗王气势弱了下来,切尔雷赫的气势骤然昂扬:“诸位汗王,你们没有退路!汉人绝不会给你们好日子过!一旦战败,也许汉人照样封你们为扎萨克或者亲王,但你们失去的,远远不止是唐努乌梁海!俄罗斯已经在这里了,你们的勇士手里握着的就是俄罗斯的武器,身后还有俄罗斯的大炮,如果你们还不能靠自己的力量抵抗汉人的侵略,俄罗斯将会抛弃你们,你们的族人也会抛弃你们!”

他以胜利者的姿态扫视汗王,冷声道:“你们必须赢!”

切尔雷赫离开后,三位汗王你看我我看你,异口同声地长叹。

自中原南北分立后,喀尔喀蒙古三部就开始有了摆脱满清控制的想法。直到乾隆登基,满清靠着满蒙联姻以及乌里雅苏台将军,仍然有效地管治着他们,让他们还不敢有什么台面上的动作。

可随着乌里雅苏台将军富宁安去世,满清一直没有补缺,而英华汉人又出四川陕西,兵锋直抵西域瓜州。当汉人在肃州以北,以军堡一路北上,同时用骑兵外加驱策准噶尔和青海蒙古袭扰漠北时,喀尔喀蒙古三部开始认识到,危机已经来临,满清已不可靠。

满清的确再靠不住,撤了定边左副将军行辕,却加了一个乌里雅苏台事务参赞,具体办的还是传递满蒙宗室姻亲消息这事,放弃乌里雅苏台的用心欲盖弥彰。

满清既然放手,之前给诸部定下的禁界限边等诸多管控之策也不必再理会,喀尔喀蒙古三部开始在汉人和俄罗斯之间权衡自己的未来。

汉人早早给出了条件,那就是依循青海蒙古例,接受更严苛的管制。汉人居然要将他们分成更细的部族,同时还以各类繁琐到头皮发麻的“律法”,来限制蒙古王公的权利,整个蒙古上层都以极度不屑的姿态,表达了他们的愤怒和拒绝。

俄罗斯就成了唯一的选择,但汉人通过满清传话说,只要公开倒向俄罗斯,汉人和满人,乃至漠南蒙古诸部都要联手收拾他们。因此,喀尔喀蒙古三部就只能暗通俄罗斯,加强军备。如果能当面挫败汉人的攻势,他们的棋局也就活了。

当然,为此他们就得付出唐努乌梁海的代价,同时在此战打赢后,就得向俄罗斯人“朝贡”,接受俄罗斯人的封号。

想到俄罗斯人毕竟还是慷慨解囊了,一万杆火枪,四十门火炮,这是他们卖光牛马儿女也买不到的硬货,三位汗王终于再度坚定了决心。

当围城的命令传到策棱营帐时,他召集儿子和部将,秘密吩咐道:“我们按兵不动,明日为之前一战的死者作法事。”

众人疑惑,不过死了四五十人,又没什么首领,何必作法事?多伦扎布品味之前跟汉人浅浅接触的经历,再想想前日忽然出现在军中的喇嘛,似有所悟。

“我是觉得居延堡少了什么,原来是少了天庙,战死的话,没祭祀作法事,这怎么可以!?”

望着层层叠叠围住城池的营帐,大批敌军涌出,从望远镜里还能依稀看到炮车在朝高处挪动,曹沾的同僚代去病发起了牢骚。

“是啊,所以我们就不能死啊!”

曹沾使劲叫着,可他的声音已被炮声盖住了。

圣道十四年十月初五,居延堡保卫战正式打响。

数千蒙古兵推着云梯车,集结在三四里外,就等己方的火炮制压汉人,乃至在汉人的城池上破开缺口。

可等来的却是前方霹雳般的炮响,震得大地都在微微颤抖。硕大的炮弹不断落在人群中,更绕着火炮置放的高地,扬起了股股烟尘之柱。

第一天完全是火炮的舞台,汉人的火炮虽然不多,却既准又狠,蒙古人炮手拼了老命,也没能把多少炮弹送到居延堡的城墙上,反而遭对方轰烂了八门火炮。

第二天,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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