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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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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眼珠,似乎在盘算自己能拿出多少银子,而田大由……田大由双眉深锁,脸色很是难看,但在这一片兴奋的人潮中,没人注意到他的异常。

“四哥儿!”

“总司!”

“庄主!”

李肆出来了,人群都齐声招呼起来,在冬日里,他一向都戴着薄毛无檐的短筒直帽,穿着及膝的中袄,腰间是一根手掌宽的皮带,无肩马甲敞在外面,瘦直裤子,裤管下半截裹在厚实皮靴的高帮里,整个人看上去很是精神。他双手一叉腰,腰间凸起两坨鼓囊囊的痕迹,大家都知道那是啥。

“四哥儿,你开口,家里余钱咱都拿出来!”

性子躁的庄人先就喊了起来,其他人喧闹着附和,李肆抬手虚按,坝子里顿时一片静寂。

“各位……还记得我李肆邀你们进公司的时候,曾经说过什么?”

最先那开口的庄人又抢在了前面。

“让大家过上好日子!”

几百人纷纷扬扬也都叫了起来。

“没错!四哥儿做到了!”

“总司是信人,咱们都听你的!”

挥手再让众人安静下来,李肆接着问。

“那……我为什么这么做?”

这问题就有些复杂了,有说是菩萨心肠,有说是顾念乡亲,也有人干脆说这还要问为什么。

“因为我,相信一些事情,相信一些从古至今都没有变过的事情……”

李肆目光投入碧蓝天幕,原本难以言尽的心绪,也随着这些话语渐渐成形。

听涛楼上,段宏时和翼鸣老道倚在窗前,紧紧盯着有那么一刻,像是神思注入了另一个世界的李肆。

“好好听着,我们要找的天道,根子就该在他接下来的话里。”

段宏时轻声慨叹着。

第一百四十一章 是人,所以相信

“我,李肆,就是我自己……”

这话在庄子内堡里飘着,引发了一阵低笑,谁不是谁自己呢。

“诸位,不管是张三李四,还是王二麻子,都有自己的名,也有自己的命。酸甜苦辣,喜怒哀乐,都在自己心里转着,虽然有一张嘴,却难说得尽。更有不少心思,就根本说不出口。”

“老女老幼,高矮胖瘦,每人都生得不一样,天底下纵有再相似的人,也总有差别。就算两人数十年如一日相守下来,脑子里转的念头也决然不同。诸位,我,你,你们,我们都是不同的,在这世上独一无二,无人可以替代。”

李肆的话让众人都有些茫然,这是在说什么?而茫然之后,不少人开始转头瞅着,忽然觉得,一大群人里,“自己”一下子清晰起来,对啊,天下虽大,还能到哪里再去找一个“我”?

“父母生养,我们都是人子,上天造人,我们也都是天……那最初的一气所化。所有人,所有凡人,都要吃饭穿衣,都有七情六欲,更有生老病死,百年之后,也就只剩下白骨一副,所以……”

李肆提高了音调。

“所以,我相信!普天之下,人人皆一!男女、贵贱、强弱,抛开这些东西,里面都是那个一!我们……都是一样的!”

这话初听如雷,却并不是骤然而发,所有人都只觉心头一抖,下意识地避开了某些东西,找到另外跟这话相契的东西,将自己的思绪连了过去。没错,既然都是“人”,就“人”而言,大家都是一样的。

“佛陀启法,众生平等,该不是这个路子吧……”

听涛楼上,段宏时皱眉不解。

“一气所化……呵呵,不是你说的那个路子。这说的是由外而至,而非什么立地成佛,嗯嗯,一气所化……”

翼鸣老道若有所悟。

李肆降下音调,继续说着:“上天造人,给我们手脚,让我们战猛兽,种庄稼,给我们眼睛,让我们看远近,辨安危,给我们头脑,让我们举火育谷,造字驯兽。当我们用手脚、眼睛和头脑为自己谋福的时候,就是做老天爷本就许了我们的事!”

他展臂指向众人:“你们终日辛劳,是不是只够吃饱穿暖就好!?”

众人都纷纷摇头,又不是猪……

李肆点头:“是啊,我们是人,不是猪狗。我们总会想着靠手脚,靠脑子,能多挣一分,让我们吃得更好,穿得更暖,在人前更光鲜,碗里能天天有肉,家人能天天欢笑。”

一个年轻人又插了嘴:“现在不止想天天有肉啦!想的是天天有精菜和塘鱼!”

众人都哄笑起来,还有年纪大的庄人拍了他脑袋一巴掌:“想的怕不是塘鱼,而是个漂亮婆姨吧?”

李肆也呵呵笑了,“所以……我还相信,我们靠双手为自己谋福,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有人要碍着我们为自己谋福,就是跟上天作对!”

坝子里静寂了好一阵,这话的前半截初听是废话,可引出来的后半截……深思下去,让人觉着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开始沸腾。

都是成年人,基本的理解力还是有的,这话不仅是将往日那些欺压他们的恶霸贪官们扫进去了,更把搜刮苛捐杂税的官府乃至朝廷给拉了进来。他们可不就是一面在阻着自己挣得更多,一面在从自己手里夺走本就不多的钱粮么?若是没有他们,虽说不一定能享着福,但怎么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年年吃苦。

“这……这……难道是要……”

人群里还有更清灵的人惶恐起来,这话延伸下去,就只有一个字……

听涛楼上,段宏时和翼鸣老道本还有丝紧张,可对视一眼后,却又同时摇头。

“时候未到,这是黄梨州,乃至历代先贤的旧论,只是将之新述而已。”

段宏时想到的是黄宗羲的论述。

“第一条为普天之下,众生平等,第二条为谋福之欲不可侵,那么第三条……”

翼鸣老道充满期待。

“想想我说的第一条!”

李肆再度拔高嗓音,将不少人正紊乱的心神拉了回来。

“我们都是一样的,但是我们又都想着为自己谋福,那么相互之间,会不会有纷争呢?”

这问题太好回答了,参与过宗族或者乡村械斗的人甚至还能唱出一曲血泪史,怎么可能没有?

李肆点头:“所以,我还相信……上天也传下了大道,划下了界线,让我们能够彼此相戒,不损他人而谋福。握大道者居于庙堂,乡市草民谨守界线,我相信,这才是天下本该有的样子。”

这一条他没有深入,众人也听得晕晕乎乎,那些本在惶恐的人也平静下来。这话是说,还得有官府和朝廷在上面,而为自己谋福,也不是什么都可以做的,这里面的学问似乎就大了。

段宏时和翼鸣老道同时点头。

“这就是……朝廷的事,朝廷乃至天子,是上天为此而设。”

“这也是……我们的事,教化万民,如何谨守这条界线。”

接着两人又同时叹气。

“还不够……,还差,这上天……该有清晰面目,不能再浮在云间,而那条界线,也该跟上天的面目连在一起。老道,你可得循着这根去找。”

段宏时这么说着。

“唔,天子与朝廷,似乎还有分别,而天子朝廷接上天、资本和民心,这之间的关系也还远未厘清。”

老道像是满足,又像是没吃够美味一般地叹了口长气。

“而且……这时候提起,是不是太早?”

老道的问题,带得段宏时也是叹气。

“不早了,再不提,这核心都要纷纷越界了。”

这时候坝子里也响起纷杂人声,像是上了一堂神仙课,众人都感觉跟眼下之事没什么关联。

“就是这三个相信,让我李肆挺身而出,来为大家引路!”

李肆看向众人,语气变得有些凝重,杂声也渐渐消散。

“而这三个相信之上,就是上天!有人应该还记得,很早之前,我曾经说过一句话……”

说到这,关田等人放松了呼吸,去年他们刚上到鸡冠山去见识金矿时,李肆曾经说过一句话,那话至今还在他们心底里荡着,因为还有六座,不,八座坟墓给这话作了标注。

“人在做,天在看,我……要来管!”

语气已然严厉,震得坝子里几百号人心中都是一抖,不由自主地在想着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被这貌似弱冠,可威势却胜过官老爷的李肆给发现了。

“刚才我说到了上天给众生谋福所划的界线,我李肆岂敢代天妄言?无非善恶之分而已!老天早已划定!”

他环视众人,出口的话让众人都放轻了呼吸,终于说到了正事。

“近日全省米价大涨,我们这青田公司有一些门路,想着能在此事上挣得几分收益。这是顺天而行,同时也能救济那些困于米贵的同胞,一举几得的好事,大家想着把余钱拿出来入伙,也没什么不对。”

接着李肆微微摇头:“但是,最近不少人却很忙啊。我听说,有不少人四处借贷,甚至还在抵押房田产业,准备着把我当点金手,翻手就能由我挣到数倍的银钱。还有人勾连乡里,收购本地稻米,蒙骗乡人说米价眼见要跌,或者是借我青田公司,甚至我李肆的名头,肆意压价,逼着乡人卖米,嘿嘿……我以为当初处置了洪大,这样的人就不该再跟我们青田公司有关了,却没想到,居然还是握有公司金股的人。”

一番话说得众人一个个不敢出大气,有些人甚至身子都佝偻下来,像是只待李肆一声唤,就要跪倒在地。

李肆长长叹气:“这还只是在咱们自家地盘上折腾,并没招惹外祸。可就在昨天,我接到消息,有人还跟湖南春晖堂的人接上头了,把咱们一些内情泄了出去,为的却是能从遇仙桥那里拿到两千石米,好在这场盛宴里大赚一笔。”

嘭的一声,人群里一人跪了下来,接着就响起咚咚的磕头声。

“四哥儿……饶了我,我是财迷了心窍,被春晖堂的人给蒙住了啊!求你饶了我这一次!”

李肆扬扬下巴,胡汉山带着几个司卫,从人群中将这人提了出去,周围的人脸色都是无比复杂,既在唾弃这人,也在为自己羞愧。很多人自问,自己心思行为跟这人的差距虽然很大,就像是几步与百步,可方向却是一样的。

“我们青田公司,挣钱绝不损德!更不会以同胞……以同胞的苦难为谋福的阶梯!否则我们就跟刚才那个贪图富贵而违誓的人没什么差别!”

李肆刻意将“同胞”二字加了重音。

“能因富贵而漠视同胞的苦难,甚至还刻意吸食同胞的血肉来获取富贵,他的良心已经卖掉了,早晚有一天也会为了富贵再卖掉灵魂,把自己曾经发过的誓言抛之脑后,危害到我们青田公司所有人!”

几百号人都沉重地点头,这样的教训,早前就有了。不少人都看向田大由,还有刘氏,不,现在该叫刘寡妇,田大由的儿子田青,刘寡妇的丈夫刘瑞,那都是血淋淋的例证。

“是人都会相信点什么,今天,我在这里说出自己的三个相信,不指望你们能够马上相信,我无法窥探你们的内心,也不想去窥探。我还相信,天道罚行不罚心。你们怎么想,我不在意,可你们做了什么,我代天裁决!”

李肆沉声作了总结陈词。

坝子里鸦雀无声,好半天,李肆语气放平,淡淡说道:“现在……关于筹资的事……”

众人脑袋顿时摇成一片拨浪鼓,都纷纷嚷着不筹了。

李肆眉毛竖起,“你们这是故意跟我抬杠呢!要投余钱都投过来!我还要掏自家的腰包来挣上一笔,光明正大的钱为什么不挣?”

笑声渐起,坝子里的气氛终于活络起来,大家此时才明白,李肆并不是针对筹资这事,而是筹资背后那些不良用心,以及少数过界的危险行为。

“四哥儿……跟我喝酒去……”

筹资的事自有人负责,李肆正要离开,却被田大由拦住了,见他之前那颓败神色一扫而空,眼眉舒展,像是舒舒服服泡过热浴,李肆也是微微一笑,知道田大由的心结已经解了。

如果李肆没有将青田公司的本质揭开一截,同时也将他的信念清晰传递出来,田大由会怎么看他的行为,看他带着大家歃血而立的誓言,看他儿子到底是为何而死的?

“田叔……我还……”

话又说回来,他可真不想跟这个酒鬼拼酒,还有人正等着他呢。

“别像娘们似的,连酒都要逃,我是要跟你说正事!彭家那个小姐……”

看他眼眉飞舞地说着,李肆无奈地哀叹一声,任他扯着去了。

“资本吃人心哪,李肆定下囤米之策的时候,我就提醒过他,当心自身核心受损。此刻他讲出那三个相信,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段宏时也在摇头,之前坝子里那个被拖走的人,下场应该跟已经被收拾掉的春晖堂伙计一样,李肆在这方面是从不会手软的。

“囤米逐浪,本是进广州占位的权谋之策,却引发了众人逐利的贪欲,问题由外及内了。”

翼鸣老道也是深有感悟,“广东米战”的真正目的,就李肆和段宏时完全通透,重点不是为银子,而是进位。顺手捞一笔无妨,却绝不能主次颠倒,甚至危害内部。

“所以我们都在忧虑,安内才能图外,核心不纯净,这青田公司就要渐渐变质,而他……说不定也会被逼着一步步变成真正的李半县。”

段宏时看向另一个地方,目光也变得深邃而复杂,翼鸣老道甚至还品出了几分欣赏。

“之前李肆还没这样清晰的头绪,只是在内外稽查上下功夫,想着靠强硬手段先过了这一关。可有一个人……一个刚经历过一番苦难,心境纯粹的人,终于提醒了他。人心,他必须给人心一个交代,让大家明白,他到底相信什么,这样才明白他会怎么做事。现在虽然摆不出最终的方向,可这青田公司是事业的基点,这里的人心,绝不能被资本抢走。”

顺着段宏时的目光看去,一个少女正倚在听涛楼下的角落里,就痴痴地看着远处被田大由拖走的李肆。

“唔,这可是上天赐下的瑰宝啊……”

翼鸣老道也是感叹不已。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三娘赏行不赏心

遇仙桥关,木栅之后的江面,泊着无数江船。大的沙船小的赶缯,船舷尽皆沉沉压水,舱面上也高高耸起,毡布盖得严严实实。

“这里有十八万石,不少还是从已经禁米出境的长沙府运过来的,加上太平桥的十五万石,不敢说控半省米价,至少广州城的米价,尽皆在我等手中。”

江边一行人正聚在一起,对着江船指指点点,其中一个身材矮小,鼠尾鼠须的男子,手指上硕大的号戒清晰可见,如果李肆在这,当能一眼认出,这就是当时在浛洸开枪冲关的春晖堂掌柜,姓陈名通泰。

“四日前,广州米价已到二两八钱,制宪二台怎么也该动作了吧?就算常平仓出了问题,附近几县刮刮,几万石该是能凑出来的。”

“是啊,就算广州乃至广东凑不出来,赵制台钧令一下,广西米怎么也能进一些来,这形势颇为怪异啊。”

“算起来也有二倍之利,是不是该出米了?”

“浛洸那边也在动作,就怕他们先行,冲低了米价啊。”

像是其他商号的掌柜神色复杂地议论着,既在欢喜,又在担忧。

听到这,陈掌柜终于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那些小虾有什么好担心的,他们是能囤,可他们下得了广州吗?有韶州知府、钞关监督,还有韶州总兵在,运米的船一只也别想过连江口!他们就老老实实跟在咱们后面赚银子吧,这已经算是咱们的恩赐了。”

也有人笑了起来:“他们也该不是傻子,眼瞅着有更大的利侯着不要,非要急急忙忙去当善人。”

众人都是点头,正说笑间,另一行人匆匆而来,走得近了,看出是官府衙役簇拥着一个师爷模样的人。

“哎哟,陈掌柜,还是放米吧,广州叶知府已经开始查抄当地米商,赵制台和满宪台也在四下动作,咱们在这里的动静是不是太大了?”

那师爷急惶惶地说着,就在他们这群人不远处,江面木栅处,还有几艘米船被扣了下来,正有人在船上呼喝叫骂。

“呵呵,最后的手段拿出来了?他们终究不敢对外声张……”

陈掌柜成竹在胸。

“诸位放心!杨师爷你转告知府大人,请他也放心,我们春晖堂东主背后的大人物说了,既然广惠高肇几府自己没管住常平仓,跟着广西米一起转到江南卖了,就别怪咱们趁火取栗!二两八钱远远不够,等上半月,再涨上八钱一两才能出手!诸位的东主,今年为万岁爷的万寿礼可献上了不少孝敬,怎么也得好好补上一场!”

这话让众人纷纷点头,都是出了份子的,当然指着能多赚一些。

“可……可我家东主在担心这官面上……”

那师爷的胡子还打着哆嗦。

“你家东主不过是韶州知府,就连太平关冯监督和韶州总兵白道隆都不怕,他怕什么?继续封江!所有过江的米船,全都由我们按平价收下,反正他们多半是违了湖南江西再不准出米的钧令宪令!”

陈掌柜的话终于安抚住了那师爷,转了一圈眼珠,似乎在盘算自己投的钱能赚多少,那师爷脸上的惊惶之色也渐渐散去,跟着这群商号掌柜们一起观望起江面的情形来,那艘艘江船上载着的仿佛不再是白花花的稻米,而是白花花的银锭。

“唉,可惜了,咱们自家的船都去了北面,不然还能再来回多拉几十船。”

陈掌柜满脸的痛惜。

三水县的县衙大堂,知县又被赶到角落里,恭恭敬敬地跟其他几位知县排班站着,聆听台上大人物的训示。

“严查囤米大户!重处拒卖米商!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劝捐也好,强抄也好,反正要把自家县里的米价给压下来!同时啊,同时不准让事态荡动!广东州县同气连枝,今次难关,一定要协力共济!”

两广总督赵弘灿那又粗又冷的嗓音在大堂里回荡着,下面的州县官员一个个都抽着嘴角斜着眼。上头人都是这德行,既要你把事情办好,又不能招惹是非,天底下哪来这般好事?不过说起来……他们对下面的书吏衙役时,也是这般逼压的。

会议结束,县衙后堂,赵弘灿和满丕相对而坐,沉默无语。督抚历来都是冤家,可这事却让两人不得不联手共济,纵然都是官场上的顶尖人物,也还是需要一点时间来酝酿这相互护持的亲密气氛。

“管源忠说了,再迟月底他就得上奏米价,若到那时,米价还没能回落,他也爱莫能助了。”

满丕叹气,他和广州将军管源忠的关系近一些,有些话还是能来回传递。

“那个管蛮子!之前出仓粮去江南,他把自家粮仓里的米都腾出来了,这下出了事,他倒是袖手旁观!”

赵弘灿眼中已有了不少血丝,看样子也是被这事折腾得够呛。

“他没落井下石就算好的了,现在还有半月时间,咱们还有机会。只是这几府县的常平仓都空了,其他府县要去调,不仅凑不出多少,还得牵出一大堆烂帐。”

虽然瞧不起这个汉人总督,可满丕也无心再踩他,这时节,踩他也是踩自己。

“说到落井下石,湖南和江西那边的米商也真是可恶!就算之前去了江南一批,怎么也该有个十来万石进来。现在倒好,全都一个个捂着,就等着我们跨台,他们好谋暴利!平日要这么干,一本上去,还不知道多少人头落地!”

赵弘灿把怒火转移到了北面。

“北面……听说有不少米囤在太平关,甚至还有韶州府和韶州镇参与,是不是对他们下下重手!?”

满丕的算盘也朝北拨了起来。

“我倒是想啊!可那些米商背后不是内务府的包衣,就是宗室王亲阿哥们,动了韶州府镇,他们惹急了跳腾起来,把常平仓上的事全都揭开,你相不相信万岁爷会拿咱们祭旗!?坏了万岁爷的局面,噶礼他都不护,你我……可连噶礼都不是!”

赵弘灿一番话,说得满丕的脑袋也耷拉下来。

“老天爷……降下一颗救星吧……”

他只能这么低声嘀咕着。

广东南北,不管是官爷还是商人,都正是焦躁难耐,而英德李庄里,日头已经高照,李肆依旧在呼呼大睡。没办法,昨日被田大由狠狠灌了一通,上好的阳江春,足足喝了一斤多,即便度数不怎么高,可李肆前世连啤酒也就是这么多量,到最后是怎么回自家院子的都不清楚。

迷迷糊糊醒来,恍惚感觉有人在用毛巾擦拭自己的额头,清香气息随着呼吸拂在脸上,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抱,混沌的脑子却终于启动了,暗自叫糟,这可不是关蒄的气息……

啪的一声,李肆的手像是蚊子一般,被对方轻飘飘地拍了回来,手背甚至有一股触电的酥麻感。

“三娘……”

睁开朦胧醉眼,窈窕身影正朝屋外走去。

“啊,你……你醒了?”

听到李肆唤她,严三娘立在了原地,却没转身。

“那个……昨晚上,你的手……我……”

她有些语无伦次地说着,李肆皱眉,我的手怎么了?

焦距终于找准,抬手一看,李肆呻吟一声,疼痛这才传进大脑,手背上有好几块青紫!看来是自己喝醉回家后,就跟刚才一样,把严三娘当作了关蒄,这咸猪手就遭了报应。

认了,谁让人家是咏春宗师呢,自己是三头六臂也得不了好处,只是以后怎么办,夫纲不振啊……

转着乱七八糟的念头,李肆挣扎下床,严三娘似乎始终没能找到自己的身份,就杵在门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头也不敢回。

“昨晚……我没干什么吧?”

李肆搭上少女的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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