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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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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这话让蔡飞更是倒抽口凉气。

“比武的经过,包括每一招式,都有人通报了我。严师叔最后那一招是少林长腿绝学,我在师祖那听过,那是他法号五枚的小师妹所独创,非女子所不能习。没有五枚师傅亲自指点,也无人能习,所以,我该称呼一声严师叔。”

蔡居敬的解释让李肆想起了之前严三娘的话,看来她的辈分还的确很高。

“你是想求我饶过你徒弟?没可能的。”

蔡居敬攀这关系用意何为,李肆心里有数,他很赶紧利落地拒绝了。

“李老爷,江玄被胜负一时蒙了心,我如今在这磕头代他向你认错。还望请出严师叔,我给她叩足十八个响头,求她饶过江玄这小小后辈。若是还没出够气,依着规矩,废了他的一条腿,让他再不能倚技伤人,这……”

蔡居敬咬着牙,似乎开出这样的条件他也很心痛:“也该够了吧?”

沉默片刻,李肆哈哈笑了,“规矩……”

武馆的江湖人都算是西家行,而铁行是东家行,东西两行,都是自己的规矩。西家行讲的是江湖规矩,而东家行,讲的是行会规矩。

之前李肆在东家行那踹上铁板,畏惧官府是其次,更主要的,还在于李肆描绘的前景,要坏了他们行会的规矩。在机械化大生产的条件下,各家铁行作坊再没办法以师傅带学徒的方式,守住自己的秘传手艺,也没办法像农人那般,自守一块小田地,安安稳稳赚着只属于自己的钱。他们畏惧大规模的分工协作,不仅是工业上的分工协作,还包括商业上的,因为那样他们会丢掉自己的根。

原本就在犹豫,有吉黑子这个李煦的家人出面威逼,不顺从就要丢了江南市场,他们自然要抵制李肆,甚至不惜配合吉黑子来整治他。

这西家行的本质也是如此,虽说是江湖规矩,可规矩的第一条就是顺从东家行,保住自己的饭碗,第二条则是压灭任何导致整体不和谐的音符,即便是不愿遭受不公待遇的声音。

总结而言,佛山这东西两行,求的不是发展,而是一个生存的底限。为此要遏止所有不良的苗头,只为营造一个能大家都能活得下去,而且只为活下去的和谐,为此什么天理什么道义,都要拧弯了,为这个“规矩”服务。

佛山虽然持续数百年名列华夏四大名镇之一,还是明清时代的钢铁工业中心,可没有留下一家流传后世的工业企业,没出过一个举世闻名的大工匠,甚至数百年的生产工艺都没什么进展,根本原因就是,这里……得守“规矩”。

这就是儒法交织而推衍出的规矩,应在佛山这块土地上,就落为东西两行的规矩。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们所谓的江湖,不过是阴沟小道,藏污纳垢而已,难道还想在这小沟里另设一套王法?暗藏凶器,恶意伤人,如何处置,自有法度,叩一百个头也别想拧了法度。”

李肆沉声说着,蔡居敬缓缓站起,眼里精光闪动,显然是被这话给激怒了。可眼神闪烁了好一阵,他却不敢有下一步动作,尽管李肆不是他一招之敌。

这时候所谓的江湖,已然不是古时骚人墨客所居的江湖,而是贩夫走卒等苦力人所组成的下层社会,就如同北江的船行一样。李肆虽然只是个秀才,也只有小小巡检的官身,可身份却跟他们有了云泥之别,不是他们这些“江湖大佬”可以随意动弹的。话又说回来,李肆自己也是个江湖大佬,等级远超什么“老蔡师傅”。他“李北江”这个称号可不是虚的,上万北江船工还得仰着他的鼻息而活。

“蔡某人的心意已经带到,若是不接下,之后发生什么事,就再无法周旋。”

蔡居敬只能冷声这么说着,得到的依旧是李肆的嗤笑。

“你只是戏子手里的道具,没资格跟我谈。”

“别怪我们没跟你申明过规矩!”

佛山江湖的头面人物咬着牙,半脸红半脸绿地走了。此时天色已暗,远处隐隐能听到鼎沸的人声渐渐靠近,点点橘黄火把如繁星般亮起。

“总司!?”

感应到了骤然变热的空气,于汉翼担忧地唤了一声。

“别担心,好戏登场,自然会有一番热闹。”

李肆淡淡说道。

第一百七十章 人已入瓮,肉已下锅

“恃强凌弱,罔顾道义!”

“还我江玄,滚出佛山!”

“汾江不是北江,李肆休得放肆!”

数百人聚在了梁家别园大门前,举着这类布幅,呼喊连天,起先还各喊各的,到后来都聚成了一个声音:“还人,滚蛋!”

“分明是江玄暗算严师傅,坏了规矩,事情到这些人嘴里就全变样了,他们的良心到哪里去了!?”

蔡飞的肺都快气炸了,同时也为自己同乡这无耻行径而脸红。

“他们并不清楚事情由来,他们的师傅,还有东家行怎么说,他们就怎么信,也怪不了他们。”

李肆倒是一点也不动气,这情景前世可见得多了,这手段更是熟稔到骨髓。

“而且,这一拨还只是打前站的,大场面还在后面。”

正在感叹中,带人护住大门的于汉翼回头比了个手势,李肆点头,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他的大戏也要开场了。

“十九蔡,有件事,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

李肆悠悠问着。

“李老爷,有什么吩咐你交代!我可看得清楚,这佛山的规矩就是不让人讲老天的规矩,我真心想为李老爷你说的规矩出力。”

眼下这情形,蔡飞也只能豁出去了,他这个帮着外人的“叛徒”,怎么也在当地人眼里落不到好。

听完了李肆的交代,蔡飞愣了好半天,咬牙跺脚道:“原来事情还有这般首尾!我还能说什么,只能跟着李老爷干了!”

瞧着蔡飞带上自己的徒弟从后门潜走,李肆点头,蔡飞这一路只是多加个保险,他也不指望靠蔡飞成事,不过能有本地人帮手更好。

目光再转回大门前,夜空都已经亮了一半,足足数千人正朝这里聚来,呼喊声浪如潮。

“这李肆是来佛山开作坊的!他要用机器夺了大家的饭碗!”

“他的机器一部就能顶百人,真让他开成,咱们还有什么活路!”

“这李北江在粤北压榨乡民,韶州人个个恨之入骨,如今他又要来祸害咱们佛山人了,绝不能让他得逞!”

人群渐渐猬集,几个高亢嗓音在声嘶力竭地呼号着。第一波人该是以聚缘馆为首那些西家行自己组织起来的,而眼下这一波人,就该是东家行鼓噪起来的。

“第一招正手到了……”

李肆拍拍腰间,确认一对月雷铳都在,不过计划顺利的话,该是没机会用到这东西。

刚刚招呼于汉翼等人关门退回来,内厢一阵响动,却是严三娘出来了,换上了司卫打扮,腰间也挂着一对月雷铳,横眉怒目的,看样子就是要准备拼命。可惜一条腿裹着厚厚的石膏,就单腿蹦个不停,破坏了她那英武飒爽的摄人气质。后面盘金铃焦急地追着,见到李肆,无奈地摇头摊手。

“激动什么?有我在,什么时候会让你们女人拼命,老老实实跟着看戏!”

李肆训斥道,严三娘见李肆这笃定的架势,心也放了下来,却还在踮脚伸脖子,想知道李肆到底要搞什么花招。

“高处才好看戏,咱们上屋顶去!”

招呼着司卫搭梯子,李肆再朝两个姑娘招手,严三娘是毫不客气地爬了上去,盘金铃愣了一下,却是摇头笑了:“可不敢跟着你们疯,还得备着救治伤员呢。”

从屋顶看去,密密麻麻一大片火把将正门堵住,严三娘很有些担忧:“万一他们丢火把来烧园子怎么办?呀……”

她一声低呼,原来是李肆毫不客气地动了手。这是在屋顶瓦片上,她不仅伤了一只腿,还不敢用力推抵,怕搞出大声响来,下面的司卫会抬头注目,就这么被李肆横揽进了怀里。

“与其担心这个,还不如担心其他的。”

李肆奸计得逞,软玉温香抱满怀,得意地笑了。

“你这……小贼!”

严三娘不敢大声,也不敢大动作,只能压低了脑袋,细声嗔道。

“到底有什么计划,还藏着掖着干吗?”

李肆一双手抚在腰间后背,触感和温度让严三娘的心神又开始飘浮,赶紧扯着正题,不让自己陷入某种身心皆不可控的可怕状态中。

“嗯,我的计划就是……请君入瓮。”

低低的嗓音,双关的语句,让少女刚拉稳的心神又荡漾起来,一股很有些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弯月当空,银光洒地,梁家别园半里外的一处楼阁,一群人正依着楼栏,眺望园门前的喧嚣景象。

“此番他可是入了瓮,哈哈……”

吉黑子拍着栏杆,无比快意。

“这只是开始!等会正主才会露面,好戏还在后面!”

小胖子手掌化作拳头,下巴和嘴上的疼痛还在扎着他的脑子。

“到时我要敲碎他满嘴的牙!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哼,跟我斗!”

身边那三叶堂的掌柜赶紧接话。

“可不能出了人命,不然搅得广东官场不宁,织造大人也不好交差。”

小胖子冷哼一声,很不情愿地点头。

“那是当然,只是让他觉得不献尽家产就不能保命而已,不,不止家产,他身边那个女子,也不能落下!”

他转向自己的随从。

“这事你们可得跟邓都司交代好了……”

话刚说到这,却见那园门前的鼓噪声更响了几分,原来是有人带头,人群开始丢弃石头瓦片,将园门和墙壁砸得咚咚作响。

“邓都司那还是早点到的好,不然闹得大了,不说督抚,广州府那都有话说。”

旁边的铁行东主们小意地提醒着。

“应该快了,放心,我是来保你们佛山安宁的,只要识趣,你们就继续过着你们的小日子吧。”

吉黑子没趣地应道。

“来了来了!”

接着就有人指向远处,见佛山东北大道上,一条火把长龙正急速行进,星星点点,排列极为整齐,一眼就能看出是军旅。

“好快!全是马队吧,邓都司做事也足上心,只是……为什么这么稀疏?”

吉黑子皱眉不解。

“也够了,督标的官兵亲至,除非那李肆想造反,否则只有乖乖束手就擒的份!”

接着他展开眉头,不再担心。

“那李肆也是个官啊,而且他跟制台大人交情不浅,邓都司靠什么抓人 ?'…99down'”

铁行东主们还在担心。

“邓都司要直接抓人,这李肆本事不小,说不定径直跑了。回他的韶州地面,再难整治,所以此番才要你们出手嘛。装作是帮他解围,暗中把他拿了。再向上参他一个不守本职,到佛山来兴风作浪,上面最忌讳的就是这事,不把他剥层皮才怪!”

吉黑子该是早就考虑周全,说起自己的谋划来就滔滔不绝。

“他李北江在广东有一番势力,可到他活动出个眉目这段时间,足够整治得他服帖了!那邓都司可是早年我主子的身边人,跟我情同兄弟。拿着我的织造关防,再向制台报了个佛山有贼匪出没,作乱乡市,就有了来佛山的官面文章,根本寻不着纰漏!”

这一番话说出来,铁行东主们都是抽了口凉气,就连混在里面的梁焕都点头不已,暗道自己幸亏站对了立场,只是看着自己的别园这般热闹,还是忧心不已。

“还盼邓都司赶紧动手吧,真要让那些工人闹大了,园子估计都得被他们烧了。”

吉黑子哈哈笑了。

“一处园子担心什么,还亏得你哄他露出了狐狸尾巴,到时我从他身上榨出银子来,赔上你两座!”

马嘶声不绝,片刻时间,火把长龙就朝着梁家别园聚拢,已经聚到上万人的园子大门口,喧嚣声浪开始有了杂音。

“官兵来了!”

“别怕,该是来拿这李肆的!”

“是啊是啊,这李肆搅乱咱们佛山,怎么也该重处!”

人群正纷纷攘攘,那火把长龙涌近,形迹终于露了出来,顿时让外圈的人诧异不已。

“咦?怎么是这怪模怪样的马车!?”

数十辆两匹马拉的四轮马车轻盈停住,从左右两侧将这上万人群隔在中间。另外几辆径直横冲园门,将门前人群驱散,再稳稳停下,挡住了园门。

喧嚣声在片刻间压低了,看着数百皂服红帽的人涌出马车,门口那些人都是迷惑难解,感觉这架势不太对劲。

手持藤牌、腰刀,这些衙役结成一条线,将上万人群三面围住,一个班头模样的衙役蹬上了马车顶,手持一个铁皮喇叭,高声喊了起来。

“尔等半夜相集,是要造反么!?”

这一声喊,将这上万人吓住了。

“我们是不平有外人欺负,聚起来讨个公道的,官爷可不要误会!”

像是武馆头面人物的汉子高声喊着,其他人赶紧点头应和。

“据报近日佛山有贼匪宵小潜入,蛊惑游手闹事,我看你们很有嫌疑,刚才说话那个,自己站出来!”

这班头冷声喊着,下面顿时没了声音。

“府尊大人发了官告!”

哗啦一声,那班头手一扬,一份盖着鲜红大印的官告展露在众人面前。

“要在佛山缉拿这些贼匪!从现在开始,佛山宵禁!所有保甲要重新盘查!”

手下人接过官告,朝附近的墙壁上贴去,班头扬臂指住众人。

“还不赶紧散去!是想进班房吃板子么!?”

现场一片沉寂,上万人都不敢开口说话,过得片刻,眼见人群有了后退的迹象,忽然有高声扬起。

“他们是假冒的!官府的衙役怎么可能坐那种古怪马车来!”

“没错!准是那李肆招来的狗腿子!就这么想蒙骗我们!”

“把他们抓起来揍一顿!”

这下人群乱了,虽然见来人服色确实是广州府的衙役捕快,可这话却没错,谁见过官府衙役坐这种车子?

见着人群涌了上来,马车上的班头跳脚大骂,“这些痞子!连老子广州府林大班头都不认得!”

下面一个少年朝远处打望一番,再朝那林班头说道:“动家伙吧,咱们这点人可顶不住他们。”

那林班头深吸气,咬牙恨声道:“这是他们自找的!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典史说得没错,这里面绝对有宵小在蛊惑!”

一声招呼,衙役们从马车里取出一堆东西,呼呼就朝人群里丢去,噼噼啪啪一阵脆响,像是鞭炮,却又没什么光亮。团团烟雾炸开,片刻间就将大片人群罩住,喝骂咳嗽声连绵不绝,原本正聚着要冲向衙役的人群,瞬间就乱成一团。

“辣椒粉,芥末粉,还真是好使。”

林班头嘿嘿笑着,可接着就笑不出来了,烟雾弥散过来,不少衙役也中了招,都朝着四下散去,这下人挤人,四下胡乱散开。乱象自梁家别园大门蔓延,佛山西南这片地方,已然乱得没了章法。

“这是……怎么回事?”

远处那楼阁上,看着一片烟雾缭绕的景象,众人面面相觑,那吉黑子也是一头雾水。

“好像不是邓都司的人……”

“看那服色,像是广州府的捕快。”

有人勉强瞧出点情形。

“广州快班?跑到这里来做什么?他们典史早就出缺了,不然我还想抓他们来帮我做事呢。”

吉黑子眉头皱了起来,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正在诧异间,楼下蹬蹬脚步声不断,几十上百人涌了上来。

“这里不是酒楼,不是青楼,深更半夜,你们聚在这里是要干什么!?”

果然是广州府的衙役,一个班头操着众人再熟悉不过的捕快腔调,对众人冷声呼喝道。

“前面那些人色,是不是你们鼓动的!?这可是造反闹事的大罪!”

这三十来岁的班头喷着唾沫星子,腰间的捕快腰牌跟着他流星般的大步哗哗作响。

“我们……只是铁行在商议生意……”

铁行东主们赶紧辩解出声,那班头却根本不理会,招呼着捕快将众人赶作一堆。几个捕快靠近了吉黑子,却被一帮随从拦住。

“擦亮你的狗眼!瞧仔细了!我们是苏州织造大人的门下,还不赶紧滚蛋!”

随从举起关防凭信,喝骂着捕快。

班头走过来一瞧,连连点头,换上了一副谄媚嘴脸:“是是,果然是贵人。不过……诸位在这里也太招嫌疑了,现在全城都要大搜查,我看诸位还是赶紧回住处的好,不然一轮轮的人都要来滋扰,大人们也架不住麻烦。呵呵……小的们派人护送一程,如何?”

眼见远处原本的喧闹已成了杂乱的呼喝,还有不少火把丢到了附近的民屋上,火光汹汹,这一夜的佛山,还不知要乱成什么样子,铁行的东主们都是一脸惶急,想着赶紧回家护院。吉黑子还在犹豫,三叶堂的掌柜赶紧劝道:“反正后面邓都司来了,就能收拾局面,也不必在这里冒险。”

吉黑子咬牙点头,带着人径直下楼,那班头朝身边一个年级不大的衙役点头,少年人拍了拍他肩头,低低说道:“老尚,你还想置身事外?”

班头叹了一声,咬牙低语道:“老子这辈子也已经卖给总司了,走!”

梁家别园,李肆怀里的严三娘好奇地扳完了指头,然后微微吃惊:“你是把青浦码头的所有马车都拉过来了?”

李肆悠悠说道:“锅太大了,得用上最大号的铲子,没这些马车,怎么能把广州府的衙役和船行的船丁,这四五百号人在一个时辰里拉过来……”

严三娘撅嘴:“之前范秀才就让你带足了人,现在是失策了吧,不过……这么强来,真没问题?”

借着月光,瞧着少女那娇艳欲滴的樱唇,李肆嘿嘿笑道:“不……这不是强来,这是名正言顺。”

第一百七十一章 永垂不朽的罪人

“让那些铁行东主撮弄着工人闹闹李肆,怎么现在闹成了这般模样!”

吉黑子被随从和一帮捕快护着,在人群中艰难前行。这会石头乱飞,火把飘舞,不少人还在砸着街边的店铺,偶尔还能见着两群人死命殴打,该是之前积下的恩怨,趁着这乱况当街了结。

“草民就是草民,挑唆起来就胡乱跳腾……哎哟!”

那三叶堂的掌柜正说着话,脑门就被一根木棍砸着,整个人扑倒在地。没人关心他,眼见打横里又冲来一拨乱民,那尚班头高喊“护住吉爷!”带着捕快就上去了。

眼见又一拨乱民冲来,吉黑子身边也分出了几个随从,将侧路护住,一个捕快指向一处小道,“那里该没人堵住!”

转进小道,果然没人,吉黑子喘了口气,恨恨骂着:“邓武那混蛋怎么还没来!?”

队伍里的几个捕快对视一眼,骤然出手,咚咚一阵闷响,剩下六个随从,连带吉黑子,后颈被刀柄猛然砸中,一个个哼声都没发出就软倒在地。

将这几人拖到角落里,片刻间就如捆猪一般四肢倒掼绑住,再塞嘴蒙眼,刚刚完工,一辆马车就驶进了小道,将这几人塞进马车。滴答马蹄声里,马车消失,小道里再无声息,仿佛这行人从未来过一般。

只在镇外就能看到冲天的火光,百多人的马队自东北而来,见这情形,加快了速度,急急朝梁家别园冲去。

“还真是大乱了呢。”

督标右营都司邓武抽了口凉气,他下意识地再看看身边的千总把总,暗道待会可得把他们吓利索了,不然抓人这事,他们还得有点心结,不敢跟自己上道。

可进到镇子,邓武暗觉事情超出自己预料太多,到处都是广州府的衙役,等到了园门口,再见到那个熟悉的林班头,往常还多次由他带路去缉拿贼匪,心中更是咯噔一下,难不成是广州府的文官先到了?

“邓都司,等你好久了,镇子北面的出口我们府里在看着,还麻烦你赶紧封住南面,就怕贼匪从那逃到顺德方向去。”

林班头身边一个夫子模样的人发话了,邓武一看,抽了口凉气,居然是广州知府李朱绶身边的首座师爷罗天赐!

“我只是代府尊来看看情形,细务有南海县的李典史来把控。邓都司心急地方安靖,此番辛劳,一定会让府尊转告制台大人。”

罗师爷悠悠说完就上了马车,他来佛山一趟就为等这邓都司,如今戏份演完,就该下场了。

“李……典史?”

邓武双目无神,喃喃自语着。

“是啊,韶州英德的李巡检,近日由府尊调到了南海县署理典史,只是吏部文书还没走完关节,所以只算借职。”

林班头解说道。

邓武只觉脑子里一下塞进来大团浆糊,顿时转不开了,自己分明是被吉黑子叫过来暗算李肆的,什么缉拿贼匪,不过是借口而已。可眼下这情形,却成了广州府出面调的兵?而且还得配合李肆行动?那么赵制台那……也该是知道这事了,这下可该怎么抓李肆?谁曾想他摇身一变,居然又成了南海县的典史!?

“又来了官兵!这是要残害咱们佛山了!”

“狗官兵!就知道他们蛇鼠一窝!”

“大家快逃呀……官兵要围城了!”

周围正奔逃乱窜的民人看清了绿营兵的服色,马上就有人胡乱叫喊出声,然后一顿石头什么的丢了过来,砸得马嘶人嚎,乱成一团。

“南面铁街码头,东南石湾,贼匪要跑准是从哪里,可得赶紧了!”

林班头焦急地喊着,邓武身后的千总把总歪着帽子,一脸戾气外带急切地看向邓武,越乱越好啊,抓着贼匪就是功劳。邓武带他们出来,说的就是剿灭贼匪,还不动作?

“这……”

邓武还在踌躇,身后不少马兵却已经乱了起来,朝着那些丢石头的民人追去,他暗自一声叹,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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