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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荒龙蛇-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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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三十九人只剩下九男十二女了。  
第三年,只有五男四女,小哲是其中之一。  
之后,缥缈神龙亲自调教的时间多了,比大公子更凶,更严,更利害,娃娃们也更苦,更害怕。  
第四年秋间,只剩下五个人,三男两女,小哲是三男中的一个。三男中,他年纪最小,两女则与他同年。  
六年,那是一连串黑暗的岁月,无比痛苦的光阴,可以说度日如年,长夜漫漫。  
铁不打不成钢,玉不琢不成器,这五个男女娃娃,其成就极为可观。  
小哲在初来后不久,便发觉有点不对,对大天星寨的一切都感到神秘万分,猜不透缥缈神龙是何来路。  
是白道英雄么?不像。寨位于苗蛮之区,出人的人全是些形形色色三教九流人物,绝口不提行侠仗义事。  
是绿林大盗?更不像,寨中没有头领,没有唆罗,没听说过打家劫舍的事。  
是黑道人物也不像。以缥缈神龙来说,年届花甲,一表堂堂,谈吐不俗,神色雍容,岂会自甘下流,做黑道痞棍?  
因此,他心中疑云大起,油然涌起戒心,暗中留了神,打定主意隐藏起心中的疑问,默默地等候揭开内情的机会,练功时明里藏拙,暗中埋头用功,所以在剩下的五人中,他并不是最出色的一个。  
其实,他幼年下过苦功,根基比任何人都深厚,而且天生异秉,聪慧过人,反应超人一等,悟力奇高,因此实际的成就,五人中以他所获最高最大,只是他深藏不露面已,连缥缈神龙也被他瞒过了。  
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他是有心人,缥缈神龙父子不但没看出他的实际造诣,更无法看出他心中的打算,可知他确是胸有城府、智珠在握的少年人。  
第六年.是决定性的一年。三月暮春,他们五男女迁出了内室,住入寨西的华丽房舍。那儿,住着来自天下各地的神秘人物,三教九流形形色色,老少男女俱备。  
男女虽分舍住宿,但白天见面聚会的机会甚多。他开始脱离苦修岁月,进入了另一复杂无比的境界。  
这儿的人,说话粗旷,举动不拘小节,吃喝玩乐门门精通,对酒当歌放浪形骸,兴来时大谈风花雪月助兴。  
他先是吃惊,而后是仿惶。  
十五六岁的人,思想尚未成熟,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不到半年功夫,他从仿惶中开始迷失了自己。  
重阳节刚过,金风送爽,草木萧萧,山区中秋意甚浓。  
一早,他从练功房回到自己的卧室,擦掉一身汗,换了一袭青衫,心说:“且到二师兄处走走,问问他昨晚大公子唤他到后寨有何事故?”  
五男女排名,他第三,师父是缥缈神龙。按理,他该称大公子为师兄,可是谁也不敢如此称呼,仍称大公子。  
他穿上青饱,显得神清气朗,潇洒出群,脸如满月,目似朗星,俨然是浊世翩翩佳公子,如果不是身材结实健壮,完全不像是个练武人,毫无半点赳赳武夫的气概。  
房舍不规则地散落在疏落的果园中,每一栋相距约在六七丈外,每栋房屋皆建有大厅,有一排像客店般的上房,有建了朱烂的走廊。每一栋有十二间上房,十二间上房中,经常有四至五名住客。  
他的住处北面是约四亩大的梨园,南面是杏林,东面是桃树,西端是李林,桃、李、梨、杏都有了。  
他们五师兄妹是分开来住的,据大公子说,他们要在此地住上一年,和来自天下各地的英雄豪杰相处,认识这些武林中的成名人物,满了十八岁,可能要出山闯天下了。  
这一年中,双日回到后寨练功,单日可以自由活动。至于寨东宏图阁的所谓学业,每天一个时辰是不可或缺的。  
小径通过杏林,他踏着料峭晨风,向左首第二栋房舍走去。刚通过前面第一栋房舍的屋角,廊下的一扇房门后,突然传出一声低叱:“吠!”  
他突然仆倒在地在滚转向上的瞬间,左手指向叱喝传来的方向,掌心挟了一枚六寸长的三棱小箭,尖锋微吐,遥指房门,笑道:“廊下一无遮掩,是不宜出手袭击的,你这种冒失举动,不啻抹喉自杀。”  
说完,跃起整衣,纳箭入袖。  
原来住在寨西的人,衣食住行告供应丰富,平日生活尽可放任,放浪形骸,谁也不管谁的事,但有一项要求,必须严格遵守。那就是寨西有一项规定,不管任何时候,只须听到“呔”一声叱喝,那就代表有人袭击,必须立即采取对策。同时,任何人也可向寨西的住客发出代表警号的叱喝。  
这项规定的用意,在提高所有的人,无时无刻皆须保持警觉,也等于是训练这些人随时准备应变。  
房门徐徐拉开,闪出一个二十余岁的青年人,身材修长,剑眉虎目,薄薄的嘴唇,脸色有点苍白,长相倒还英俊,穿一袭蓝色劲装,显得英气勃勃。  
青年人举步下阶,笑道:“在门后用暗器暗袭,百发百中。不是我蓝燕子吹牛,在三丈以内,能逃过在下三棱燕尾镖袭击的人,得未曾有。在下蓝燕子蓝奇,你老弟贵姓?”  
“兄弟柴哲,蓝兄大概是刚到不久的,难怪不认识兄弟。”柴哲抱拳答礼。  
“兄弟昨天刚到。听柴老弟的口气,住在此地必定很久了呢!”  
“兄弟在寨西,仅住了九个月。”  
“哦!九个月,已经算是长住的朋友了。”  
“兄弟在本寨,前后已过了六个年头。”  
“咦!那你……我知道了,你是里面的人。”  
“里面的人?”柴哲不解地问。  
蓝燕子笑笑说:“里面的人,是指不用出去干活的人。”  
九个月的日子不算短,这期间,他发觉客人来来往往,有些住十天半月,有些最多住二十日左右便不别而行,每隔三两月,再回来住一段时日,有些则永不再来。不管任何人,永不谈论他们因何而来,为何而去,只谈些江湖见闻,以及平生得意的风月艳史,或者谈些有关武技的心得,似乎彼此之间皆有默契,不谈论自己的来因去故,也不打听对方的来龙去脉,真是一群神秘的客人。  
柴哲本想追问出外干活的用意,却又不敢冒险,那是违犯寨规的事,其结果将极为严重。从蓝燕子的口中,所听到的里面的人四个字,似乎带有羡慕而又轻视的味道,令他心中惑然,便说:“蓝兄,你认为里面的人,比你们快活么?”  
“当然,至少用不着为自己的生命耽心,是么?”  
柴哲心中一动,有意无意地问:“蓝兄替自己的生命耽心?”  
蓝燕子呵呵笑:“干咱们这一行的人,当然不在乎凶险。但人生在世,如果不爱惜自己的生命,那还有什么意思?只要有代价,生命不足惜。这次兄弟到南京整整快活了四十日,床头夜夜换新娘,乐何如之?兄弟的假期本来还有半个月,可是床头金尽,囊空如洗,不得不赶回来养养神了。短短四十天,享受之丰,比常人活一辈子还丰富,这就是代价,值得咱们卖命。”  
“你打算住多久?”  
“不知道,得看金坛主如何安排了。兄弟隶属荆轲坛。你呢?”  
柴哲在大天星寨住了六年,可怜,对寨内的事所知极为有限,贫乏到几乎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归根结底,这是太过谨慎四个字害了他。  
同时,寨中的神秘形态也深深地影响他进一步探询的勇气。  
师父和大公子极为严厉,不许他们师兄弟向任何人探问日常生活与功课以外的事,如敢放违,必将受到可怕的惩罚。因此,他始终鼓不起勇气向任何人打听。  
荆轲坛三个字,令他心中极感惊讶。荆轲,那是战国时代的义士、刺客、失败者。  
坛,那是江湖帮会中惯于使用的所谓秘密香堂。  
蓝燕子是属于荆轲坛,那么,必定是属于某一帮会的人了,会不会与刺客的事有关呢?  
他不予回答,定神注视着蓝燕子,脸上神色在肃穆中,隐含困惑的神情和淡淡的惊讶。  
蓝燕子却没有看出他困惑和惊讶的表情,只看到肃穆的神色,登时脸色一变,凛然地说道:“柴兄弟,咱们一见如故,年岁相若,兄弟所以愿与你亲近,你不会将兄弟的话,呈报内坛吧?”  
柴哲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淡淡一笑。  
蓝燕子会错了意,额上出现了汗影,变色道:“你呈报我也不怕,在下所说的话,并未涉及机密,访问身份也罪不严重,了不起囚禁三月。再说,你年纪轻轻,在内坛的身份决不会太高,住在寨西,显然不会是执事人员,我不怕你,我可以否认你的指控。四下无人,你也无法指证,是么?”  
柴哲心中好笑,笑道:“蓝兄,别紧张,没有人会指控你。”  
“你……你不指控我?”蓝燕子讶然问。  
“兄弟为何要指控你?指控又不是兄弟的事。”  
“那……你不怕我指控你知情不报?”  
“哈哈!蓝兄,诚如你所说,四下无人,你也无法指证对不对?”  
蓝燕子伸出胳膊笑道:“老弟,咱们交个好朋友。老弟气朗神清,风华照人,不会是坑害朋友的人。你不指控我,那是说,你担当了万分风险,兄弟十分敬服。”  
柴哲也希望交几个朋友,以便逐步了解案中的秘密,便也伸出大手,行把臂礼,两条手臂挽住了,笑笑说道:“蓝兄不弃,兄弟感到万分荣幸。蓝兄,兄弟要到前面有事,晚上咱们聊聊。”  
蓝燕子松手,向右侧一指,笑道:“秋高气爽,今晚初十,天字万里无云,月色必佳。我做东,今晚我带些酒菜,到雄风亭去坐坐,怎样?”  
“二更正,兄弟必到。”  
“好,你走吧,不耽误你。”  
柴哲行礼而别,远奔二师兄的住处,沿途思索刚才所发生的事,渐渐有点醒悟。  
显然,大天星寨的人,决不会是普普通通的武林人。缥缈神龙也不是辰州府的大财主,而是某一帮会的重要人物,甚至可能是首领呢。  
他并不在乎什么帮会,只要帮会本身的宗旨光明正大,便无可非议。  
到了二师兄的住处,他只好将思路暂时截断,踏上了台阶,觉得整座房舍静悄悄地,像是没有人。  
所有的客舍建筑,规格相同,前面是大厅,厅后的院子向三方伸展,左右两厢是客房,后面的内厅是宴会膳食之所,内厅后是内院,有一座月洞门,通向后面的花园,园内有亭台假山,花圃散处其间,再后面便是梨园,园中也可以散步或松松筋骨。  
这一栋客舍人更少,所以静悄悄地。他记得二师兄的卧房,在东厢的第四间,便不假思索地向第四间走去。  
多月以来,他到两位师兄处走动,都是迳自登堂入室,多年相处,自小在一块兀长大,从不拘泥礼俗,这次也不例外,伸手推开了房门。  
房分内外间,推开门,外间不见有人,他高叫道“二师兄,在么?”  
“等一等,别进来。”内间里有人叫,口气急促。  
他已到了内间的房门口,正待伸手推开房门,问声一怔,手僵在门上了。以往,从没有这种现象,二师兄从不用这种急促的声音说话,也不会阻止他进房。  
房内响起起床穿衣的声音,而且不止一个人。  
他心中暗叫怪事,清晨大早,二师兄居然未起床,而且居然有两个人,岂不透着邪门?  
“请在外间等我,师弟。”二师兄在房内叫。  
其实他已向外间退,心中疑云重重。好半晌,内间里出来一个猿臂鸯肩、健壮英俊的年青人,一双大眼神光闪闪,有一张经常泛着傲然笑意的眼睛。  
一面系着腰带,一面走向外间,脸色不正常,一阵红一阵白,目光回避着柴哲的眼神,说:“师弟,早。”“早?都快日上三竿了。二师兄,昨晚干什么?熬夜?”  
柴哲问,突感到鼻中唤人一丝淡淡幽香。  
“熬夜?见鬼。早餐吃了没有?”二师兄支吾着说。  
柴哲盯视着他,急迫地问:“你慌慌张张,大有可疑,里面还有谁?”  
二师兄脸上成了猪肝色,直红至脖子,避开话题反问:“师弟,一大早你来,有事么?”  
柴哲突然呵呵笑:“我明白了,好啊!人小鬼大,了不得。你满身脂粉香,内房藏娇,是谁?”  
“别胡说。”二师兄急急分辩。  
柴哲离座站起笑道:“那么,小弟只好去看看是不是胡说了。你呀,将来定是脂粉阵中人。”  
二师兄急急伸手拦住,苦笑道:“师弟,别刮人脸皮好不?留一分情谊……”  
内间的房门倏然拉开,娇笑声先传到,语后身随:“怕什么?我可不领这小娃娃的情,嘻嘻!”  
房内飘出一朵绿云。不是云,是人,是个穿了翠绿衫裙的半老徐娘。一头秀发胡乱挽了一个高顶髻,刚草草抹掉脸上的脂粉,但仍然显得五官秀美,可惜眼角的笑纹,因有剩余脂粉而显得更为清晰,年纪当在三十以上四十左右了。穿的是窄袖子春衫,长裙款摆,显得胴体丰盈,身材相当动人,鸾带将小柳腰勒得如同蜂腰,因而胸围显得更为突出。  
绿衣徐娘颊上酿红,走近瞥了二师兄一眼,笑道:“江华,你这人怎么胆小得像老鼠一般?怕什么?没有人会来管男女间的事,师弟又不是外人,瞧你吓得这副德行。”  
柴哲一怔,心说:“这女人已来了一月,竟把二师兄勾引到手了。老天,她怕不比二师兄大了一倍年纪?”  
五师兄妹,老大程忠,比柴哲大三岁,已是十九岁的青年人。老二江华,十八岁了。四师妹李凤,五师妹周莲,同是十六岁,与柴哲同年,柴哲比她们大几个月。  
五人练功时是分开的,只有练轻功时在一起练,住宅更是相距甚远,平时师兄妹间除了练轻功外,极少见面。  
而练轻功却又苦得要命,一个时辰下来,疲劳得连话也懒得说,因此一年到头,师兄妹间难得说上十句话,感情无法培养,师兄妹的感情非常谈薄。相反地,三位师兄弟的感情,却十分深厚。  
江华到底年轻,登时头面充血,垂下头苦笑道:“绿珠姐,何苦骂我?我当然胆小,不然……”  
“别当然不然了。你说你有一位师兄,一位师弟,这位定然是你的师弟了,不替我引见?”绿衣女人大方地说,一双妙目毫无顾忌地在柴哲浑身上下转。  
柴哲想不到这女人如此大胆,大胆得令他有点反感,心说:这女人有一双水汪汪的媚目,谁是水性杨花的货色,二师兄居然和她姘上,真是要老命。但他口中却平静地道:“在下柴哲,姑娘贵姓?好像咱们见过面呢?”  
江华接口道:“这位是红线坛的高手吴绿珠姑娘,绰号称绿飞鸿。”  
柴哲心中一怔,心说:又有一个红线坛,看样子,这帮会的规模不小哩!  
吴绿珠噗嗤一笑说:“在红线坛中,我算不了一流高手,别捧我了。柴小弟,你身材比江华弟雄壮,大概比他大几岁吧?你我确是见过面,可惜不曾交谈。”  
在同门师兄弟中,并不以年岁大小而决定长幼,而以人门先后顺序,同时入门,所以吴绿珠认为柴哲比江华年纪大。  
江华哈哈大笑道:“你可猜错了,他比我小两岁。”  
“真的?”吴绿珠讶然问。  
“在下确比二师兄小两岁。”柴哲答。  
“咦!我还以为你已二十出头了呢。柴小弟,有空么?我们谈谈,要江华到厨下叫膳夫准备些酒食。”  
柴哲感到十分败兴,他不是个好色之徒,见了两个人大白天还赖在内房鬼混,令他感到十分不自在,找二师兄商量的念头,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立即告辞道:“在下本想替二师兄引见一位朋友,既然两位尚未洗漱进膳,不再打扰了,告辞。”  
江华恨不得将柴哲撵走,正求之不得哩,站起说:“好吧,已牌时分,咱们宏图阁见,今天要听黄大叔讲授粤西的风土人情呢。”  
绿珠也离座相送,笑道:“柴小弟四口声声自称在下,与贱妾极为生分哩!柴小弟,明天我请你们到寨西的白鼠谷……”  
“明天我和二师兄都没空,要到后寨随师父练艺。”柴哲据实答。  
绿珠点点头,信口说:“我想起来了,原来你们是副会主的高足,是不能随意自由活动的。你们好好用功苦练,不出两年,你们将是会中的中坚人物,肩负重任,大展鸿图。只是,等到那一天到来,不知我是否仍在人世哪!”  
柴哲在她的语气中,听出其中包含着感慨,和一丝淡淡的薄愁,与难以言宣的悲哀。但他急于脱身,副会主三个字震撼着他,他希望独自一人冷静地想一想,参详大天星寨中,这个神秘的帮会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天星寨发施号令的人,是他的师父缥缈神龙,但缥缈神龙竟然仅是副会主,会主又是谁?寨中似乎没有给缥缈神龙发令的人哩!他不再追问吴绿珠话中的含意,一面向外走,一面说道:“岁月如流,两年算得了什么?吴姑娘未免太悲观了些。”  
吴绿珠长吁一口气,苦笑道:“你年轻,你只有十六岁,两年自然算不了什么。  
在你这种年龄的人,只嫌时光过得太慢。但在年近四十,整日在刀山剑海中打滚,却又像无根浮萍的女人来说,可就大大的不同了。不送了,再见。”  
柴哲急急返回自己的住所,刚踏进客厅,便看到大公子的亲信仆人徐三从大环椅上站起,向他抱拳欠身道:“柴少爷,大公子有请,请立即随小的至后寨一行。”  
“咦!大公子有何要事……”他讶然问。  
“小的不知道,大公子在立等,到时便知。”  
“那么,这就走,请领路。”  
大公子是有家室的人,夫妻俩和一位小女儿住一间独院式精舍中。  
这位大公子生得一表非俗,面貌有八分像缥缈神龙,留了八字短须,正坐在厅中等候。  
徐三领柴哲踏入厅中,柴哲趋前行利,恭敬地说:“大公子早,小弟听候吩咐。”  
大公子神色肃穆,说:“你赶快收拾出行物品,带防身的兵刃暗器,半个时辰之后,你我便领启程离寨北行。”  
“是,小弟立即准备。”他欠身答。  
“不必带干粮,晚间便可到达地头。好,你回去难备,不许向任何人道及离寨的事。”  
他应诺一声,告辞出厅。在大公子与师父缥缈神龙之前,吩咐下来的事是只许彻底执行,不许多问或表示意见,必须毫不迟疑地服从。  
离开后寨门,他发现一只信鸽从后寨冲天而起,向北飞翔,他自语道:“经常有信鸽向北飞,不知北面有些什么?”  
半个时辰之后,大公子带着他从后寨的秘径悄然下山,展开快捷的脚程,向北急赶,沿途全是无尽的山与千百年不曾有人进入过的洪荒丛莽。有时偶或可看到山径和坐落在山溪附近的苗寨,但以攀山越岭的机会为多。大公子似乎对道路和方向相当熟悉,循左盘右折的一段段山溪遍通北行。  
近午时分,大公子向前面插云奇峰下一指说:“那就是丛桂山,你说,我们到了何处了?”  
柴哲花了六年光阴,研习天下各地名山大川风土人情,大天星寨附近,岂有记不得之理?虽未亲自来过,说得出山名自无问题,信回答道:“我们已过了辰州府卢溪县境了。”  
大公子冷哼一声说:“你只会如此含糊笼统回答么?”  
柴哲一惊,赶忙答道:“这儿是卢溪的镇溪军民千户所辖地境。到了丛桂山,东南行三十里便是镇溪。再往北,该是保靖州军民宣慰使司的地境。”  
大公子方满意地点点头,一面走一面说:“你们五人中,你的艺业比不上两位师兄,但肯用功,能吃苦耐劳、以勤朴拙。而在学业中,你的根底比他们深厚,家学渊源,自然成就甚佳。我知道你对各地的山川形势与风土人情,成就斐然,强记傅学,所以这次带你前来。在今后的一年半载中,你将历尽艰辛,随时皆有不测之祸光临,你必须好自为之。本来,该等两年后你正式出师,在祖师爷前叩拜宣誓,方派你出外历练,但目前需要你办事,只有你或可胜任,不得不从权提早派你出来。”  
“大公子…”  
“我知道你心中疑团重重,但时机未至,我不能先期对你解说。你只要记住的是:师命不可违,叫你做什么,你就依吩咐去做就对了。在名义上,你是我的师弟。我自然对你关心,因此不得不提醒你。这次带你去见一个人,这人的身份和地位,皆比家父为高,我把你交给他,你必须像师父般尊敬他和服从他,不然,其后果将万分严重,连家父也担当不起,知道么?”  
“小弟知道。”柴哲保然地答。他心中何止疑团重重?简直有点心惊胆跳哩。  
“知道就好。咱们到丛桂山下的苗寨打尖,可歇脚半个时辰。”  
“请问大公子,咱们去见的人……”  
“你多问了。”大公子不悦地说。  
丛桂山高入云表,山颠有千载桂林,花开时香间十余里,苗民视为神物,不许外人接近。山南北皆有苗寨,住着尚未汉化的所谓生苗。在武陵数千里的山脉中,蛮人的部族甚多,汉人只把他们称为苗寨。  
其实,苗人在蛮人中,算是最开化的人,其他的瑶、侗、土著,皆是茹毛饮血的人,瑶与侗尤为剽悍。  
山南的苗寨很小,外围有丈余高的防兽木栅,里面有三十余户人家,架木为屋,系草为顶。由于山林中飞禽走兽繁多,所以苗人用不着养家禽,寨中只养有体型中等而性情凶暴的黑色猎犬,外人接近至里内,猎犬已发出吠声。  
猎犬平时不吠的,有些猎犬发现生人也不吠叫,一声不吭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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