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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触 作者:[美]卡尔·萨根-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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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一开始,她就把约翰·斯铎顿看透了。且不说仅仅是在她父亲死后两年的时间,她母亲就嫁给他,她母亲究竟是怎么考虑这档子婚事的,一直就是一个难以猜透的不解之谜。他绝对够得上帅气十足,当他意识到需要的时候,他能装出真正关心你的样子。可是他对别人很刻薄,巧使唤人。周末,把学生叫到新搬迁的家里帮助他清理杂草和收拾花园,等人家走后又取笑人家。

  他嘱咐爱丽,你中学刚开始,不要对她那些聪明活泼男学生中的任何一个多看一眼,那是他们夸大吹嘘凭空想象出来的自我重要性。

  她敢断定,就凭他是一个大学教师,他一定私下偷偷地贬低瞧不起她死去的父亲,父亲只是一个小商店业主。

  斯铎顿明确表态,无线电和电子学好像不是女孩子的兴趣所在,真要干那行,连丈夫都找不着,研究物理学对她来说是一种愚蠢、变态和心理异常的想法。

  他说,“那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的。”

  她还真没有那样的才能。这是一个客观事实,或许听惯了,就真的相信。

  他说,说这些都是为爱丽好,替爱丽考虑。在以后的生活中,她就能体会到,就会感谢他的这些忠告。他毕竟是一位物理学的副教授,知道这个行业的甘苦。

  尽管斯铎顿一直就不相信,其实,当初她真的还从来也没有打算一辈子就从事科学事业,可是这些絮絮叨叨的说教经常惹得她火冒三丈。

  不像她父亲那样温文尔雅彬彬有礼,斯铎顿不是一位绅士,一点也不懂得什么叫幽默感。当什么人打听或探问她是不是斯铎顿的女儿,她竟然会大发雷霆。她的母亲和继父从来也没有提出或暗示让她改姓:斯铎顿。爱丽的家长清楚,真要那样,爱丽会做出何种强烈的反应。

  偶尔,这个人也会表现出一点温存和爱意。比如,在爱丽切除扁桃体手术后,在医院病房里,他送给她一个五光十色的万花筒。

  “他们打算什么时候做手术?”爱丽困倦已极迷迷糊糊地问。

  “手术已经做完了,”斯铎顿说,“你就要痊愈了。”

  爱丽觉得在她不知情的状况下整块整块的时间被偷走了,十分焦虑和不安,对斯铎顿产生抱怨。当时爱丽也知道,这只不过是幼稚和撒娇。

  她母亲能够真诚地爱斯铎顿,简直不可思议。想必是她为了摆脱孤独感、摆脱柔弱的处境,不得不再次结婚。她需要旁人的照顾。

  爱丽发誓,她绝不接受从属的地位。她的父亲已经死了,她的母亲疏离她越来越远,爱丽感觉自己被流放到马克·吐温小说中暴君的城堡,再也没有人喊她“宝贝”了。

  她渴望逃离城堡,寻找新的境地。

  “我说,‘是桥港?’……”

  “他说,‘是凯姆洛特’。”




第二章 相干光

  自从我一开始赢得对理性的感悟和运用,即倾心学习,激情不已强烈至极,以至于,无论别人如何责骂……或者我自己如何反省……都不能阻止我追随上帝赋予我那不顾一切奋力向前的天性。主自然知道为何如此。主也知道我曾祈求主取走我知性的灵光,仅仅留给我足以符合主的戒律容许的范围,因为按照某些人的说法,超出这个范围,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就是多余的。甚至还有人说,是有害的。此前他曾攻击,说她作为一个女性不适于写这样的学术著作。

      ——胡安娜·伊内思·德·拉·柯儒兹①《对普埃布拉主教的答复》(1691)。

  我想给喜欢思考的读者提供一个信条,不过,恐怕要引发广泛的悖论反思和颠覆倾向。所要讨论的信条是:假定一个命题是真理,当它没有基础时,不管采取什么方式述说或渲染,人们也不会接受。当然,我必须承认,如果这种见解被普遍接受,我们的社会生活和政治体系将彻底改变;因为在当前,这两方面都是不容指责的,这一条信念足以对此构成威胁。

      ——伯特伦德·罗素②《怀疑论集Ⅰ》(1928)。

  【① 胡安娜·伊内思·德·拉·柯儒兹(1651~1695),墨西哥学者、天主教修女、抒情诗人。】

  【② 伯特伦德·罗素(1872~1970),英国数学家、逻辑学家、哲学家、和平主义者,被认为是那个时代的先知。】

  在这蓝白色恒星的赤道面上,有一片巨大的环状碎屑聚积层在绕行,其中有岩石和冰块,有金属和有机物,外部边缘微微发红,向内,比较靠近恒星处显出蓝色。那个与地球大小相仿的多面体垂直穿过环状层的空缺,从另一侧面冒出来。在环状平面上,巨型冰晶砾石和翻滚的山体杂乱无章断断续续投下它们的阴影。可是现在,伴随着多面体运动的轨迹指向一个点,指向高居于恒星相反极点之上的一个点,从巨型多面体承载的几百万架大碗形状的附加物上闪现出太阳光。

  如果你观察得非常仔细,你就能看到其中有一个的方位指向,正在做微小的调整。不过你或许看不到,从它突然发出的无线电波,正进入太空的深处。

  对于所有占据着地球的人类来说,夜空曾经是相依的伴侣和灵感的来源。灿烂的群星曾给人们以安慰。

  它们仿佛是在展示,创造出天堂,为的就是给人类带来福祉和教益。在全世界范围内,这些哀婉动人的遐想都表现为代代相袭的情趣和智慧,没有哪一种文明不是这样。有人发现在各种文明的天空上都有一个洞口触及宗教的领悟和敏感。

  宇宙如此之巨大如此之辉煌,令很多人敬畏和恭顺,也激起另外一些人最为无拘无束无边无涯的奇思妙想。

  及至当前,人类发现宇宙总体的规模更大,即使仅就银河系的尺度而言,那些最为无所约束的狂想,也显得十分拘谨,人们所采取的步骤使得他们的后裔根本看不到天上的众星。

  历经一百万年的时间,人类得以积累起与平民百姓日常活动有关的天穹知识。

  在最近的几千年间,他们开始建造城市,并向城市里迁居。在最近几十年间,人口总数中的大部分放弃了乡村生活方式。随着技术的发展,城市遭到污染,看不到夜空的星辰。

  新近成长起来的几代人,根本不去关注天空,正是这个天空令他们的祖先心灵震撼神往凝视,正是这个天空激发和催生了现代的科学技术。甚至于没有注意到,恰恰是在天文学进入黄金时代,大多数人隔绝了他们对天空的关注,恰恰是在太空开发的黎明乍现之时,宇宙孤立隔绝的思潮结束了。

  爱丽经常愿意眼望着金星,把它想象成一个像地球一样的世界——上面生长着植物,繁衍着动物,发展出文明,可是金星上的动植物和文明势必迥然不同于地球上的万物。

  刚刚日落,她在城区的边缘,仔细地审视着夜空,细心地观察琢磨那个不闪动的光亮点。

  她头顶上有一片云,就在亮点的旁边,还挂着阳光的余晖,它与旁边的浮云对比,好像带有一些黄色。她驰骋思绪,想象那里的形形色色熙熙攘攘。

  随着这颗行星的下落,她往往会踮起脚尖,目送它消逝。

  有时候,她几乎不能不相信真的看清楚了:一卷飘忽的黄色迷雾突然散开,一下子闪现出一大片珠光宝气的城市。在那些晶莹剔透的高塔之间,空中汽车飞速地往来穿梭。有时候她甚至于能想象出窥探到车辆的内部,一眼瞥见他们中的一个。或者想到那边也有一个年轻人,仰望着他们天空中一颗蓝色的明亮光点,也踮起脚尖,对生活在地球上的居民,产生无尽的疑惑与猜想。

  这是一个阻挡不住的念头:赤道般炎热的行星挤满了智慧的生命,就离我们不远,就是我们的邻居。

  她认可接受死记硬背的方式,可是她很清楚,学得再好,也不过是一个教育的空壳。她只做好必不可少最低限度的课程要求的作业,腾出时间从事其它活动。

  放学后,她把自由活动时间和零碎时间花在所谓“劳作场”里——就是一间脏乱拥挤的小型工场。那时学校大力推行“职业教育”,建立了这样的小型劳作场,现今已颇为普及和流行。

  “职业教育”意思就是,与其它方面相比,要求更多地动手操作。

  劳作场里有车床、钻床和其它的机床,可是不让爱丽靠近,因为无论你多么能耐,你终究是一个“女孩”。

  主管们不很情愿地批准她从事她所擅长的项目,把她分配到“劳作场”的电子技术区。她几乎是从零开始组装成一台收音机,随后继续从事更为有趣的课题。

  她制作成一台加密机。非常简单和初步的,可是的确能够工作,能够把任意的英语报文消息,通过简单的密码替换,转变成没有任何意思的乱码。

  另外又制作了一台功能相反的机器——在不知道替换规则的条件下,把加密的报文消息转换成意思明确的明文——这比前一项工作更难。

  你可以让机器运行所有可能的替换(A代表B,A代表C,A代表D……),或者你还可以记住某些英文字母比其它的一些字母使用的频率更高。

  关于字母使用频率的概念,你可以到附近小印刷作坊,看一看容纳某个字母铅字盒的大小。在印刷所干活的小伙子,或许会告诉你,在英语中使用频率最高的十二个字母,依次为“ETAOINSHRDLU”,相当合乎实际。

  在对一篇长的报文消息解码时,其中最常见的字母有可能就代表E。她发现,某些辅音字母时常一起出现;而元音字母则或多或少呈现随机分布。在英语中最常见的三个字母的字就是“the”。如果在一个字中间,有一个字母处于一个T和一个E之间,几乎可以肯定,就是H。如果不是,多半是R或一个元音字母。

  她还推导出一些其它的规则,花费很长的时间计算各种不同的中学课本中字母出现的频率,后来她才知道,其实这些频率表早已经有人编辑过,并已公开出版。

  她的解码机只不过供她自己欣赏和消遣,并没有使用它在朋友们之间传递秘密消息。

  她摸不准自己这些电子学和密码学的兴趣,究竟能向谁安全可靠地倾诉;男孩子成天紧张不安、吵吵闹闹、心浮气躁,女孩子把她视为另类或异人。

  美国士兵在一个名叫越南的遥远地方打仗。好像是每个月都有越来越多的年轻人从大街上或农场里被征集走,打起背包,奔赴越南。

  她对战争的起源了解得越多,听到国家领导人发表的公告和声明越多,越是激起她的义愤。她暗自在想,总统和国会就是在说谎和屠杀,而几乎所有的其他人都沉默不语加以默认。

  事实上,她的继父抱定官方的立场,认定履行条约义务、多米诺效应,还有赤裸裸的共产主义侵略等等,这只能更加坚定了她自己的信念。

  爱丽开始参加大学校园附近的会议和集会。她遇到的这些人,比她那些窝窝囊囊、不死不活的高中同学,好像更为活泼明快、更为友好平易、更为生气勃勃。

  起初,约翰·斯铎顿告诫她小心谨慎,随后禁止她花费时间与大学生往来。斯铎顿说,那些大学生不会尊重她。他们只是利用她。他还认为,爱丽装做成熟和干练的样子,可是她达不到那种程度,而且永远也达不到。她的衣着打扮一副颓废堕落的样子。工兵劳动服并不适合于一个女孩,是一种拙劣的模仿,是一种伪善的张扬,这是那些声言反对美国干涉东南亚的人的装束。

  除了对爱丽道貌岸然的规劝和训诫以外,斯铎顿与爱丽之间并无其它的“战事”,她母亲对这些争论几乎从不介入。她只是私下里恳求爱丽服从她的继父,要表现得“和善,有教养”。

  现在爱丽甚至怀疑斯铎顿和她母亲结婚只是为了获得父亲的人寿保险——不然,还会为了什么?根本看不出有什么爱她的迹象——而且他自己本人也并没有做出示范“和善,有教养”是什么样子。

  有一天,在一场激烈争论中,完全是为了让他们面子上过得去,她母亲要求爱丽做一件事:参加阅读圣经的读经班。

  可是她父亲在活着的时候,就是一个对各种非自然教的天启教教派持怀疑论调的人,那时候从来也没有谈到过要求她参加读经班。

  她母亲怎么就会嫁给了斯铎顿?这个问题千百次地从她心中涌出。

  她母亲继续跟她说,参加读经班,能够潜移默化地培养传统的美德;而且更为重要的,是能让斯铎顿看到,爱丽愿意做出某种和解。

  出于对母亲的关爱和怜悯,她默认了。

  在整个学年里,每到礼拜天,爱丽几乎都去参加附近教堂的一个定期的小组讨论班。这属于很正宗的耶稣教教派之一,没有沾染扰乱社会治安的福音传道狂的习气。参加讨论班的只有很少几个是中学生,有一些成年人,主要的都是中年妇女。宣讲师是教堂首席牧师(教长)的夫人。

  爱丽过去从来没有认真地读过圣经,倾向于认同她父亲刻薄的评价,说圣经是“一半凌乱蛮荒历史,一半幼稚童话传说”。所以在进班的前一个周末,她通读了被认为是旧约全书中的各个重要部分,试图获得不带偏见的认识。

  她一下子就看出来,在《创世纪》的前两章里,关于创造世界,存在着两个不同而且矛盾的叙事。她看不出来,在太阳被造出来以前的几天,怎么会存在光,她看不出来该隐的妻子到底是谁。

  她读到了很多的叙事,有关罗得(《创世纪》第19章)和她的女儿;有关亚伯拉罕和撒拉(《创世纪》第12章,原名亚伯兰和撒莱)在埃及;有关底拿(《创世纪》第34章)的婚事引发的杀戮;有关双胞胎弟弟雅各和哥哥以扫(《创世纪》第25~36章),令她震惊。她得知现实世界中存在懦弱——儿子们可能欺骗年老体弱的父亲(《创世纪》第27章),一个男人可能胆小懦弱地默许国王对他妻子的引诱(《创世纪》第12章),甚至于怂恿强奸他的女儿(《创世纪》第19章)。可是在这本神圣的经典里,竟然看不到有哪一句话抗议和反对这种暴行。相反,好像是这种罪行获得批准,甚至赞扬。

  当读经班一开始,她就急切地想争论这些令人恼火自相矛盾的内容,想获得一个关于上帝意图的痛快淋漓的解释,或者至少要说明为什么这些罪行不受到作者(或记录启示的圣者)的谴责。

  可是对此,她注定要失望的。

  教长夫人漫不经心地、无动于衷地、随随便便地应付过去。而且在随后的讨论中,有关这些内容再也没有明确提出。

  当爱丽追问,法老女儿的侍女怎么可能一眼就看出藏在蒲草包里的婴儿就是希伯来人(这个婴儿就是得以逃脱屠婴劫难并领导以色列人走出埃及的摩西,见《出埃及记》第2章),这位宣讲传道士满脸通红,要求爱丽再也不要提这类不礼貌不体面的问题。(就在这个时刻,爱丽渐渐悟出了问题的答案。)

  当进入新约全书阶段,爱丽对问题争论的情绪愈发激烈。

  《马太福音》和《路加福音》从耶稣向上追溯到大卫王。在《马太福音》里从大卫到耶稣为二十八代,可是《路加福音》列出了四十三代。而且两个谱系表中几乎没有共同的名字。怎么竟然能把《马太福音》和《路加福音》列入圣经之中?在爱丽看来,这样相互矛盾的家族谱系表,好像具有明显的意图,就是事后为了证明记录希伯来大预言家的以赛亚书的预言应验——拼凑数据,在化学实验室里就这样称呼这种做法的。

  她被登山圣训(登山训众论福的八福之论)所深深感动(《马太福音》第5章),对于“恺撒的物当归给恺撒”(《马太福音》第22章,第21节)的规劝,深感遗憾。当她问起“我不是带来太平而是动刀兵”(《马太福音》第10章,第34节)是什么意思,宣讲传道士一再回避她的问题,急得她无奈地喊叫和哭泣。

  她告诉她绝望的母亲说,她已经尽了她最大的努力,就是牵来一匹野性十足的烈马也休想把她再拖进别的什么读经班。

  她躺在自己的床上。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夜。艾尔维斯正在唱,“陪伴你一个夜晚,祈求实现我心愿。”

  这些高中生就是显得那么不成熟,惹人厌烦。然而爱丽难以与那些在讲演会和群众集会上遇到的大学生建立不同一般的关系,特别是由于她继父严格管教和宵禁(晚上不能出门),那简直太困难了。

  尽管她心里不愿意承认,可是约翰·斯铎顿是对的,至少他说的:年轻小伙子,几乎没有例外,都把追求性放纵作为一种时尚,是绝对正确的。同时,他们的感情比她所期待的更为脆弱和容易变化。或许因为放纵而脆弱,或许由于脆弱而放纵。

  虽然她决定离开这个家,可是她并不是非要进大学不可。如果她去到其它地方,斯铎顿或许拿不出那么多费用供给她,她母亲温顺委婉的规劝并不起任何作用。可是她在标准化大学入学考试中居然取得了引人注目的优异成绩,她惊喜地发现,老师们通知她说,很多相当知名的大学愿意给她提供奖学金。

  这就面临若干个多选项的问题让她去猜测,考虑怎么样才能撞个正着。如果你对情况几乎不了解,只能把绝大多数舍弃,就剩下两个多少了解点情况的加以考虑,然后你面临十个是非问题的选择,她心想,让十个答案都正确,只有大约千分之一的机会(1/210)。对于二十个是非问题的选择,完全答对的可能性就成为大约百万分之一(1/220)。

  这就有点像一百万个儿童参加这场测试,只取一个。不知谁能获得这个好运,不过总有那么一个人。

  东海岸的马萨诸塞州坎布里奇,够远的了,足以躲开约翰·斯铎顿的影响,可是也算够近的了,假期回家很方便,能够看望母亲——她母亲把这样的安排视为一种艰难的妥协,一方面是远离家乡的女儿,另一方面是日益烦躁易怒的丈夫。

  爱丽最终选择了哈佛大学,而没有进入麻省理工学院,内心有那些潜在的动因,连她自己一时都感到奇怪。

  在入校的适应时期,这个面貌端庄、头发乌黑、中等身材的年轻女人,经常嘴唇略略撇向一侧微笑,急不可耐地渴望学习一切知识。

  她的核心兴趣是数学、物理和工程,她开始扩大受教育面,尽量选修远离核心兴趣的课程。

  可是她的核心兴趣遇到一个问题:她发现很难与班上占优势的男同学讨论物理学问题,更不用说相互争论了。

  起初,他们时不时地还听听她在说什么,或许会出现短暂的默默不语,随后,他们聊他们自己的,好像她什么也没有说过。偶尔地,他们也会认同她的说法,甚至于夸奖两句,随之,又继续他们原来坚定不移的航向。

  她理智地确信自己说的并非完全是毫无内容的废话,决不希望别人对之冷淡和忽略,更不用说莫名其妙地一会儿冷漠忽视、一会儿开恩重视了。

  其中的部分原因——仅仅是一部分——她很清楚,分明是由于她说话时声音柔和绵软。所以她锻炼出一种响亮的话音,一种职业性的说话声音:清晰明确、充满自信、胜券在握,声调还要比普通的谈话高几个分贝。

  如何恰当地运用这样的语音技巧是很重要的。她不得不挑选某些关键时刻。

  运用这样的声音很难持续太长时间,因为有时会“笑场”,有情不自禁放声大笑的危险。

  后来她发现自己学会了一种快速、有时尖锐激烈、突然插话的习惯,通常足以引起他们的注意;然后接着运用平常的谈话语调,这样就能够维持相当一段时间。

  她发现每当她进入一个新的小组时,都得重新战斗,才能在他们的讨论中露一手。这帮男生紧紧地摽在一起不搭理她,即使有问题,也不跟她讨论。

  有时候做一个试验课题或者参加专题讨论班,指导教师会说,“先生们,开始吧。”一眼看到爱丽皱着眉头,赶紧加上一句,“对不起,阿洛维小姐,我把你也当男生看待了。”

  他们能表示出的最高赞扬,就是在他们内心并没有把爱丽当成一个完全彻底明确无误的女性。

  她不得不尽量克制,不要让自己发展成一种过于争胜好斗的性格,甚至完全变成一个厌恶世人者。她突然给自己来了一个急刹车。

  “厌恶世人者”不光是不喜欢男人,什么人都不喜欢。当然了,对于嫉恨女人的人有一个专门的名词“厌女癖”。但是编纂字典的那些人,对于那些不喜欢男人的人,他们好像忽略了,没有专门为那些人编造一个名词。爱丽想到,他们几乎都是男人,他们不可能设想会有这样一种社会状况,需要使用这样一个专门术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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