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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帮老大-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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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长兴登时一怔:这不是昨天那位拿着筒瓦吃粥的后生么?

陈叫山看着魏长兴,也立时一愣:这不是那位站在石牌楼下,拿着大铁勺分粥的胖老汉吗?嘴唇厚实,肚子滚圆,不是他还能是谁……

毛蛋眼尖,一下便看出师父和这位杀狗好汉认识,没准两人还有交情呢!将挑子放下后,毛蛋故意将扁担横着一转,假意是要将扁担靠在墙边的一辆破风车上,扁担头却从二虎的鼻尖上,差着半寸,绕了过去。二虎身子朝后一仰,躲过了,见毛蛋将扁担靠好后,揭开食盒的盖子,准备朝外取菜,便说了句“魏头,你们忙着”,退身出去了。

陈叫山和魏长兴两相对望,就那么站着,两人都没一句话。毛蛋一琢磨:兴许这位好汉是忌惮我的存在呢,所以不便讲话,嗯,我应该先将身份表明了。于是,对魏长兴说了句不咸不淡的话,“师父,这菜还热乎哩……”

毛蛋将所有菜都摆到了一个旧板柜上,又将蒸笼里的花馍,连着蒸布一下拎出来,摊在菜中间,顺脚一勾,将一个破木斗挪过来,弯下腰,吹吹木斗上的灰,将木斗朝陈叫山站的地方推了过去,示意这木斗可以当凳子坐。

毛蛋见师父和这位好汉都一句话不说,自己也不好插嘴说什么,便从师父怀里接过酒坛子,一下下地抠着坛口上的封泥。酒坛启开了,毛蛋从食盒里取碗,忽然间一顿:是取一个碗呢?还是两个,三个?

魏长兴伸手抓过来两个碗,分列两处,抱起坛子,将两个碗倒满酒,端起一碗,朝陈叫山跟前一呈,“来,后生,喝一碗!”

陈叫山接过酒碗,眼帘垂下,看着酒影里自己的模样,举碗,仰头,抬肘,“咕咚咕咚”两声,一大碗酒顷刻喝光,以袖子抹了下嘴巴,伸手抓过一个花馍,一下塞进嘴里,将腮帮撑得滚圆无比……

魏长兴看着陈叫山狼吞虎咽的吃相,想起昨天在石牌楼下放粥,初遇这位后生时,自己说的那句——“我看你娃牛高马大,模样也生得体面,一准将来能干大事,饿死了可惜啊!”,鼻子便有些发酸:饱,这下是彻底吃饱了,再也不用担心饿了,永远也不会再饿了……

魏长兴抱过坛子,为陈叫山又倒满一碗,自己则抓起另一碗,大口大口地朝嘴里倒酒,喝得胸前湿了一大片。

毛蛋轻轻地扯了一下魏长兴的衣角,他知道师父的胃不好,喝这般猛,容易呛着胃。魏长兴将酒碗放下,却对毛蛋说,“走吧……”

待二虎回来锁好了房门,魏长兴将手搭在二虎肩上,问:“啥时候我们来拾掇东西?”二虎不是瓜娃,一听就明白这话是问陈叫山具体啥时候上路,便回到:“老爷说是明儿丑时。”

毛蛋跟在魏长兴后面,慢腾腾地走着,忽然见师父捂着嘴巴,一拐身朝茅房跑去,赶忙跟了过去。

魏长兴蹲在茅房里,哇哇吐了半天,却啥也没吐出来,毛蛋便为师父不停地抚敲着脊背。魏长兴站起来,踮着脚尖,朝茅房外四下探看了一圈,又蹲了下来,对毛蛋说,“毛蛋,你去趟藏经寺,把夫人请回来。只有夫人回来,这后生才有救……”

毛蛋一听这位杀狗好汉有救,心里一喜,转瞬又面露难色,“卢家这么多人,夫人都未必认识我,我……”

“哎呀,我说你这榆木脑壳啊,得用板斧开哩!你和杏儿认识不?杏儿和禾巧认识不?”

杏儿是卢家布衣房的丫鬟,禾巧是夫人卢严氏的贴身丫鬟,两人是一个村出来的,亲如姐妹!去年元宵节,卢家前院办赏灯猜谜会,毛蛋感觉一个灯谜好似自己以前见过,便成竹在胸地去揭谜条,岂料胳膊刚伸到谜条前,杏儿却一把将谜条抢了过去。毛蛋不服气,说杏儿揭了也是白揭,肯定猜错,领不了赏钱。杏儿急了,便问毛蛋猜的是啥,毛蛋偏不说,认为杏儿是故意套他的谜底哩。后来,禾巧走了过来,问明情况,分别悄悄听了毛蛋和杏儿的谜底,两人还真猜的不一样。于是,毛蛋和杏儿打赌,结果,倒是毛蛋猜错了。杏儿趾高气昂地问毛蛋,“赌输了,你赔个啥?”毛蛋说赔一朵白莲花,杏儿和禾巧都笑了起来,说正月十五哩,哪儿来的白莲花?毛蛋便让杏儿和禾巧在前院稍等,风风火火跑到厨房,三下五除二,用萝卜刻出了一朵以假乱真的白莲花……

自这以后,杏儿没事儿总往厨房里跑,毛蛋呢,衣服老是破,三天两头地跑到布衣房,找杏儿补衣服……

“师父,那位杀狗好汉,跟你……认识?”毛蛋贴着魏长兴耳朵悄悄问。魏长兴摇摇头说不认识。“那咱为啥救他?”毛蛋又问。

魏长兴抠下茅房土墙上的一块土疙瘩,捏在手里,揉了揉,然后突然给毛蛋来了个“爆敲栗子”,生气地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道理赁简单,还问啥?”

毛蛋去布衣房找杏儿时,布衣房的院坝里,晒着红红绿绿的被面,杏儿拿着一根竹棍儿,在这被面上敲一阵,在那被面上打一下,又黑又亮的大辫子,搭在青碎花衫子上,随着她身体的抖动,一长一短地跳,辫梢上的绳结,就像只欢快的红蜻蜓。

毛蛋蹲在墙角,学了几声布谷鸟叫,见杏儿毫无反应,便拣了块小石子,朝杏儿脚下扔去。杏儿转过头来,见是毛蛋,脸一沉,“你是谁啊?我这儿正忙着哩……”毛蛋一脸堆着笑,四下看了看,几步跑过来,一把将杏儿的手捏住了。杏儿甩了两甩,没甩掉,毛乎闪闪的眼睛,狠瞪着毛蛋,“这是肉长的,不是菜刀把,冷劲赁大,要捏死人啊?”

“杏儿,别生气了。这阵子,我师父放粥去了,厨房里破事儿多得很,忙不过来哩!所以……所以就……”

杏儿趁着毛蛋的手稍一松劲,一把将手抽离,“那今儿就空了?不忙了?”

毛蛋想凑到杏儿耳边说话,头刚凑过去,杏儿甩手一打,“又吃蒜了,真难闻!”毛蛋尴尬地摸摸脑门,压低嗓门说,“这回找你有天大的事儿哩……”

杏儿听了毛蛋一番细说,眉皱着,眼珠子左右转动,“按说这事儿……夫人一说话,肯定能成。听禾巧说,夫人现在顿顿吃斋,天天念经啊烧香啊,一天到晚,手上那珠子数个不停,最听不得这杀啊死啊的……”说到这儿,她睫毛一低,复有挑起,盯着毛蛋的眼睛,“可这事儿要是让大少爷知道了,那咱以后日子难过哩!再说,夫人这几天在藏经寺祈雨,要她专门回来一趟,咱咋说呢?“

毛蛋顾不得那么多,便说:“我跟你去藏经寺,你跟禾巧说,禾巧再跟夫人说。禾巧最聪明,嘴巴又最会说,一准能成!”

藏经寺在乐州城西十二里处,倒不算远,但为了抢时间,毛蛋和杏儿从卢府后门出来后,魏长兴却早将一辆马车,准备停当,只待出发。

毛蛋平时常驾马车出外采买,驾车技术十分熟练,扶着杏儿在车厢里坐稳后,将车帘放下,只用鞭头,在马屁股上端端那么一捅,喊了声“嗨嗨……驾——”枣红马便立刻扬蹄飞奔,直去藏经寺……

第六章 诵经

藏经寺始建于哪朝哪代,现在无人得知,也无处考证,但寺门外的一棵桂花树,树干粗壮,三人伸展臂膀未必能合抱,树冠覆盖区域极广,据说有一千多年树龄了。藏经寺内有一藏经楼,楼虽不大,楼里所藏经卷,却数量惊人。前清光绪二年,有一伙棒客,不知从哪里闻听,说藏经楼里有几本南宋孤本刻版佛经,价值不菲,便想偷盗出去换钱。可棒客头子不识字,更不懂啥孤本啊刻版啊之类的知识,倒是一位乐州城东的落魄秀才,与棒客头子达成一致,相约去盗佛经。说来奇怪,那天晚上,原本好好的天气,可当一伙棒客接近藏经寺时,天气突变,狂风暴雨,说来就来。更为惊奇的是,棒客头子和秀才刚走到那棵桂花树跟前,一道闪电劈斩过来,两人顿时变成了火人,最后,被烧成了两团焦炭!自此之后,再无人敢打藏经寺的主意,藏经寺的香火也愈来愈旺。

今年之大旱,前所未见,赤地千里,饿殍遍野,白骨累累,恸哭凄凄。许多老人便常念叨,说这是天地之间孽缘所致,孽缘积滞,苍生罹难……卢严氏笃信佛祖,怀悲天悯人之心,食不甘味,寝不安席,忧心祷念,渐生憔悴。后来,有香客建议她去藏经寺诵经十天,消解孽缘,祈愿天降甘霖,亦算普度众生矣。

毛蛋将马车在桂花树旁停好,扶着杏儿刚下了马车,一位僧人便从寺门背后闪了出来,对毛蛋和杏儿施了一礼,“两位施主,乐州卢家感念苍生,要在寺内诵经祈雨十日,进香祈愿,拜佛施供,求签卜占者,皆须避退,万望顺念。今儿是第九日,明儿还有一日,两位施主后天再来吧!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毛蛋顿时一愣:乖乖,后天再来,如何了得?黄花菜都凉成冰渣子了……正想争说细情,杏儿却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并朝他努努嘴,他顺着杏儿指引的方向看去,原来,鬼灵精怪的禾巧,已经在藏经楼上看见他们了……

禾巧从寺里出来,三人在马车后一番商议,末了,禾巧沉思一番,说:“你们俩现在赶紧回去,越快越好,别让夫人看见!回去以后,先还了马车,杏儿走后门进,毛蛋直接去石牌楼,协助魏伙头放粥便是,别让旁人看出你们来过藏经寺!救人的事儿,我自有办法,你们就放一百个心吧……”

禾巧之前常随夫人来藏经寺进香,这一回,又在寺内常住,寺内僧人全都认识她了。这姑娘灵性十足:有眼力,别人未曾看见的活儿,她能立刻看见,并干得漂漂亮亮,处理得妥妥当当;会说话,不该说话时,一个字儿也不乱说,必该说话时,说得入情入理,中中正正,令听者无不欣赏赞许。就连藏经寺的老方丈都夸赞禾巧说,这位小施主,慧根净极,处身红尘万丈,实则法门无极,看似去庙堂天涯海角,而其佛性率真,品悟玄深,却是入佛心至里至透呀……

夫人听见方丈这般夸赞禾巧,心中愈发喜爱禾巧,方丈夸了禾巧,实则是夸了夫人的眼光啊:当初,夫人在一大群入府的丫鬟里,一眼便挑出了禾巧。

禾巧看着毛蛋驾车远去,站在桂花树下,闭了眼睛,一番冥思默想:还好,夫人今儿诵经所坐的位置,坐南朝北,恰巧不会瞥见毛蛋和杏儿的来去行迹……想到这里,禾巧睁开眼睛,吁了一口气,从桂花树上折下一截细枝,在手里捻来捻去……

禾巧走进寺里,几步走入“忘空”小禅房,取来笔纸,顾不上研墨,只将笔尖在舌头上轻轻一舔,写下一张小纸条,捏在手心,又在铜盆里照了照,确认自己嘴巴上没有留下墨迹,方才走了出来。此时,寺内僧人多在“致觉”大禅房里习静,压根没人留意禾巧。

今天,夫人在藏经楼里诵吟的是《金刚经》,主陪诵的僧人是觉迟。这位觉迟和尚,剃度已久,佛学精深,但他心多执念,禅机欠巧,用老方丈的话来说,便是“入定初易,入禅浅乏,由表入象疾,自象出表徐,化融之机,终是差矣……”因而,方丈特地安排他来陪诵《金刚经》,意在要他好好参悟《金刚经》之第二十五品《化无所化分》。

闲暇之余,禾巧常与觉迟聊天,觉迟以佛理来参悟万理,而禾巧以常理来诠释禅理,虽然有时候说得有些偏颇、跑题,言语也不乏滑稽,但情理之下,多有巧机,观念之间,呈示慧心,令觉迟屡屡不能说服。有一次,两人在“含生塔”下,就一个“圆”字,又起论辩,从“圆融”、“圆觉”,论到“圆满”、“圆寂”,二人正搜肠刮肚,枯思竭悟时,老方丈哈哈大笑走过来,对双方所执之辞,所出之念,进行了一番点评。恰巧夫人正好路过含生塔,听了老方丈对禾巧的品评,心中自是欣慰不已。事后,夫人又教导禾巧:“论禅之事,玄深幽空,何必弄得剑拔弩张,何必要分出个你赢我输?老方丈念你是寺外之人,处处向着你,替你说话,难道你看不出来啊?”禾巧好不冤枉,便说,“哪里是我要争执不休的,觉迟每次碰见我,总想着要扳回一城,是他胜负心太重,老方丈说他心多执念,不悟化融,真是一点都不假呢……”夫人听了,复又笑了起来,将禾巧揽在怀里,像抚拍一只小猫咪那般,嘴里嗔怪道:“我家禾巧,当真是聪明到顶喽,看你以后咋寻婆家?”禾巧红了脸,“我一辈子服侍夫人便好……”

寺内僧人,对于《金刚经》,皆是通背数遍,烂熟于心,因此陪诵之时,全都闭目诵吟。夫人反反复复也读过许多遍《金刚经》,为了考验自己的记忆,今儿诵吟,也将经卷搁置一旁,随着僧人一起闭上眼睛,默默诵吟。

禾巧提着水壶,上得藏经楼,见觉迟双目紧闭,静心诵吟,左右两侧各四个小沙弥,也是闭了眼睛,微微摆头颌首,夫人将经卷反扣在蒲团前,亦是闭目诵吟。藏经楼里细烟缕缕,沁香幽幽,经语声声,节奏一致。此时此刻,恰在诵吟第二十五品《化无所化分》——“须菩提,于意云何?汝等勿谓如来作是念:我当度众生。须菩提,莫作是念。何以故?实无有众生如来度者。若有众生如来度者,如来即有我、人、众生、寿者……”

禾巧静静走到觉迟身前,为觉迟杯中添加凉水,尽管夫人是闭目诵吟,禾巧还是特地背过身去,遮挡住夫人有可能投来的视线。禾巧轻轻地踩了一下觉迟的脚尖,觉迟稍稍睁眼,禾巧便飞快地将小纸条,塞到了觉迟手中,而后缓缓走出……

觉迟低下头,悄悄翻展小纸条,见上面有八个娟秀小字——“玄机须论,含生塔下。”

片刻后,觉迟停止了诵吟,轻轻朝外走去,但夫人和八位小沙弥的诵吟,依旧连绵不绝:“须菩提,如来说有我者,即非有我,而凡夫之人,以为有我。须菩提,凡夫者,如来说即非凡夫,是名凡夫……”

含生塔下,禾巧心急火燎地将救人一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觉迟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而后说,“既是如此,让夫人直去便是,何故唤我而来,岂不是掩耳盗铃,画蛇添足?此等悖律违心之事,我实实难以应承……”

禾巧兴许早就料到会是这般情况,倒不急不慌,微微一笑,叹气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佛门中人,慈悲为怀,哪个不知,谁人不晓?亏你读了那么多佛经,这般浅显之理,你却装聋作哑犯迷糊……”

觉迟一听禾巧又说他“犯迷糊”,登时急了,质问禾巧,禾巧便说,“其一,夫人诵吟心诚,祈雨心切,十天诵吟,还差一天,半途而废,怎会甘心?其二,我若直说,夫人心中一疑,定会认为是我天天吃斋,受不得苦,故意编了谎话诓她。其三,夫人对家中之事,并不知晓细节,轻重缓急,怎能拿捏?其四,夫人一心敬佛,对佛门中人所说的话,一向深以为然,从不妄测质疑,全都身体力行,遂愿照办。其五,你只管照我的主意去做,退一万步讲,就算事情出了纰漏,待那时,我再告知方丈,由方丈出面来说,如此一番轮回,夫人怎能不为我们的一番煞费苦心所感化?”

觉迟还是有些犯迷糊,竟说,“既然如此,你何不直接去找方丈呢?”

禾巧这回真是有些急了,“今日你是主陪诵,而方丈不是。方丈出面来说,定然显出了机心。你整天口口声声地谈什么随缘,什么缘法,你知道什么是缘吗?缘就是自自然然,顺顺而为,不藏设机心,不节外生枝,不穷力妄为,不心存执念……方丈即便真要说,也必定是后说,而不应是先说,由窄门入,可证大道,我看一遍都记下了,明白了,你却还不理解,真是死读书,读死书呀!”

觉迟深深吸了一口气,说,“好吧,那我试试!”

禾巧与觉迟,双双离开含生塔,静立塔后多时的老方丈,捻须颌首,悉数佛珠,口中念念有词……

第七章 罪业

觉迟上到藏经楼时,夫人和八位小沙弥,已经诵吟至第三十二品《应化非真分》,“……乃至四句偈等,受持、读诵、为人演说,其福胜彼。云何为人演说?不取于相,如如不动……”

觉迟坐回原位,随着夫人和众小沙弥一起诵吟,但因心中想着禾巧所托之事,一时之间,实在不知道从何说起,因而诵吟之声,忽疾忽徐,时高时低,隐隐地乱了节奏,自己心中也烦乱不堪,眼睛再也无法像之前那般闭实,而是微微地眯着。

觉迟屡屡找禾巧论辩,乍看去,是他想通过与禾巧的论辩,来获取胜负之荣,实际上,觉迟是觉得:正如方丈所言,禾巧是“看似去庙堂天涯海角,而其佛性率真,品悟玄深,却是入佛心至里至透”,与她论辩,自己其实可以学悟到很多东西,获益良多。而今,这般聪慧的姑娘,将“胜造七级浮屠”之事,托付于自己,这是何等的一种信任啊,自己又怎堪辜负?

心思烦乱,闷热难熬之际,窗棂外吹来一股清风,将觉迟案前的《金刚经》,哗啦啦翻动,停留在了第十六品《能净业障分》,觉迟眯眼瞥见,脑中忽然灵光乍现……

此时,夫人与小沙弥们已诵吟至《金刚经》之《坛经》,“善知识,菩提自性,本来清净,但用此心,直了成佛……”觉迟缓缓起身,走到门角,伸手一拉,屋梁上悬垂的铃铛,便响了起来……

这铃铛,是每天诵吟结束时,由主陪诵亲手拉响的,铃声响起,一天之诵吟,方才算圆满。而现在才刚诵吟至《坛经》,铃声便响,八位小沙弥睁开眼睛,齐齐看着觉迟,夫人也缓缓睁开眼睛,望向觉迟。

觉迟双手合十,徐徐道:“现在,众位复诵第十六品《能净业障分》……”每天诵吟之中,主陪诵若觉得何处诵吟有误,或者需要点讲,便可以令众人复诵。于是,夫人和八位小沙弥,便齐齐开始了复诵——“复次,须菩提,若善男子、善女人受持读诵此经,若为人轻贱,是人先世罪业,应堕恶道,以今世人轻贱故,先世罪业,即为消灭,当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叮铃铃……”觉迟又拉响了铃铛,大家停止诵吟,倾耳聆听。

觉迟盘坐在地,双眼微闭,徐徐而道,“何谓罪业?何谓恶道?罪业先起,后入恶道,果报之轮回也,因因果果,果果因因,往复迭回,善恶循生,善业既出,善报即遂,恶业既出,恶报必至……”

几位小沙弥,毕竟年少,悟佛尚浅,觉迟这一番话,听得他们有些迷怔。夫人倒是听得仔细,了悟在心,不时地颌首示赞。

“此番卢家诵经祈雨,此心此念,悲悯众生,我佛慈悲,尤自畅明。天地之间,罪业层然,罪业者,杀生,邪淫,偷盗,妄语,滥饮,五而有一,则足可堕恶道也。此番诵经,消灭罪业,祈愿天降甘霖,普度众生。因而,诵经时日之限,十日不多乎,一日不少哉,纵然一时一刻,若遂佛缘,已然圆满。而佛之本缘,旨在消灭罪业……”

觉迟话锋一转,“方才诵吟第二十五品,我忽觉耳畔有梵语细细而来,似有所向,又未所向,似有点化,而又觉点化浑然。我起身出外,向东北方看去,见一异云飘于乐州上方,异云之上,似有佛光,佛光下照,云层遮挡,乍明乍暗,须臾之间,佛光消散,异云亦随之瓢移而去……”

夫人听闻到这里,来了兴趣,作思考状,两耳盈盈,惟恐少听了一字半句。

“天象所呈:诵经之愿,消解罪业,然乐州城中,有孽障所阻,佛光受滞,缘法何尽?时至今日,诵经九天,罪业既出,孽障已现,溯源而消罪业,寻根而除孽障,罪业若消,孽障得除,如此,诵经九日,已然圆满……”说到这里,觉迟站起身来,对夫人说,“夫人今日便可速回乐城,慧眼慧心,定能参破玄机,消灭罪业,化除孽障,其后,佛缘顺之,必将天降甘霖,浸润万物,普度众生,功德无量!阿弥陀佛……”

夫人对觉迟还了一礼,起身朝外走去,边走边喊:“禾巧,禾巧……”禾巧从走廊上走过来,装作急慌慌的样子,忙说,“夫人,禾巧在呢!”

方丈命人在寺门外备好了车马,同夫人与禾巧施礼道别。烟尘滚滚,车马远去,方丈立于桂花树下,低首默念,“我佛慈悲,阿弥陀佛……”

回到城中,夫人见城中的流民较之九天之前,又多了许多,破衣烂衫,拖儿带母,形容焦枯,有人小腿裸露在外,皮肤竟亮似蝉翼,肿胀无比,斜倚在墙角,以草帽盖脸,一动未动,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已经死去……夫人眉头紧缩,叹息连连,不禁仰头朝天上望去。这样看看走走,步子自然不快,那些流民以异样的眼光,打量着夫人与禾巧的衣着神色,混浊的眸子中,充满了某种揣测、妄想,甚至仇视、憎恨,尤其是看着禾巧臂弯里挽着的包袱,更是目露异光,禾巧便拽拽夫人的衣襟,示意夫人快些走……

回到卢府大院时,院中人来人往,忙忙乎乎,有人支着木架,用推刨推着木板,卷着木花“嗤嗤”地翻卷着;有人手拿柴刀,坐在一堆柏树枝旁,连削带砍,悉心挑选着柏树的细枝;有人在担兜里装满了草灰,用一把木勺,一下下地将草灰舀出,用一张张的火纸,包成了草灰包子;有人解开了棉花担子,将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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