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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我为王-第4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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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乞,这是在向赵无恤劝进啊!

阚止眼珠一转,暗骂竟被这楚地来的蛮夷鸠舌之人抢了先,连忙也下拜道:“实际上,晋国社稷早在曲沃代翼就绝了,这之后无论是晋献公还是晋文公、悼公,都不过是曲沃小宗之后,主君顺应天道时势取代晋国,不过是顺着前人的车辙前进而已。更何况,主君与君子操同为正卿,岂有父子同等的道理?主君升任国君,也符合人道!”

乐符离嘴巴微张,他是最后加入赵氏势力的,这会颇显尴尬,若是跟着石乞、阚止等人一起劝进,心里觉得有些不妥,若是不跟进,又怕与赵无恤的本意背道而驰,会被孤立起来。

就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旁边却有人站出来了。

子夏踏出一步道:“主君之所以能威震四方,号令晋国,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挟晋侯以令卿大夫,身为一国执政,占了大义名分。今晋国内部韩魏尚强,外边齐秦郑国兵端未平,若莽撞行取代晋国之事,只怕会立刻丢了大义,引发国内动荡,又会遭到天下有识之士口诛笔伐,甚至让盟邦背叛……”

石乞一撇嘴:“赵氏兵强马壮,哪个大夫或者诸侯敢不服,站出来便是,吾等自会替主君将其碾为粉末。”

阚止也反驳道:“鲁卫三邾均已属赵,赵氏取代晋国,三国都会欢欣鼓舞,赵氏节制三国也会更加方便。”阚止的想法更加大胆,若能将三国,尤其是鲁国都并入赵氏,变成赵氏的郡县就好了。

子夏却道:“不然,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纵然能得逞一时,可贸然取代晋国,赵氏得国不正,将埋下无穷后患。”

众人争论的时候,赵无恤一直没有作答,他的目光在石乞、阚止、子夏三人间来回审视。

石乞,在这个楚国人身上,赵无恤更多看到的是野心。他渴望出人头地,渴望建立功业,成为卿士,再衣锦还乡。生不能五鼎食,死则五鼎烹,为了这份野心,他心狠手辣,行事不择手段,所以才会第一个向赵无恤劝进,因为这样做获利最大,最容易得到重用,一飞冲天。

阚止,他曾经是个雄心勃勃的年轻人,在历史上本来是未来的齐卿,让陈恒也一度为难的对手。随着慢慢成熟,他已不满足于在鲁国做一个封疆大吏,而是渴望更大的舞台。所以他也跟进劝说赵无恤代晋,甚至还想将赵氏控制的诸侯合并,如此一来,中原几乎连成一片,阚止也可以尽情挥洒自己的才干。

总之这两人的劝进,都怀有极大的私心……

赵无恤手底下像他们一样希望随着赵氏代晋的鸡犬升天的人,不在少数,他这下算是明白为何许多权臣造反是迫不得已了:你能满足现状,但你的手下人却想更进一步,他们的欲望和渴求会成为催促你行动的动力。

至于子夏……赵无恤没有看到他的私心,有的只是殷切谏言。

他诚挚地对赵无恤下拜道:“我认为,主君当以仁义王道取代晋国,而非以诡诈强权取代晋国。”

子夏反对的不是代晋本身,而是这个时机问题,他不是赵无恤阵营里的“荀彧”。私臣安敢谋于公事?这是春秋的普遍准则,赵氏的家臣绝一般不会对晋侯怀有忠心,因为那是不合规矩的,谁给食禄,就给谁打工,士们很明白事理。

所以赵无恤让自己冷静下来,板着脸对石乞、阚止说道:“汝等这是想将我放到火上烤啊,此事不可再提!”

子夏说的有道理,代晋是赵无恤孜孜以求的目标,但如何做,何时做,都很有讲究。

何况他更担心的,是若赵氏突然取代晋国,那魏氏投秦岂不是名正言顺了,正在苦苦抵抗秦魏郑三方进攻的韩氏岂不是要尴尬死了。

政治不仅需要强兵劲弩,还需要为政者出色的演技,虽然大家心底都清楚自己是什么货色,但有些事情是演给国人平民看的,顺便也给朋友个台阶下。

对于想要更进一步的权臣而言,在底层民众面前,他要显得仁德,信义、虔诚、正直,但同时必须做好心理准备,当需要改弦易辙的时候,要懂得怎样作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因为为了维持统治,他必须常常得背信弃义、不讲仁慈、悖乎人伦、违反天道!

所以,作为一个强卿,要在春秋末期生存,坐大,最终化家为国,就必须拥有灵活的头脑,随时根据时势的转变而转变。

这一点历史上的陈氏做的很好,没有公然背离世人所推崇的仁义之道,收买了民心,又有足够的耐心,代齐的过程水到渠成。所以他们成功取代了齐国,而且虽然手段卑劣,却没有被唾弃。

沐猴而冠并不难,难的是以王道得国,取天下,才是赵无恤对自己苛求的目标……

故而他需要维持表面的王道,再佐之以霸道杂之!

……

晋侯午的纪年,在二十三年春二月末走到了尽头,关于国君和太子的死,赵无恤的《告国人书》中是如此解释的。

“浩浩昊天,不骏其德,晋废太子凿勾结外敌谋反,持兵刃欲夺铜鞮宫,君上劝诫无果,气怒交加不幸薨落……”

事情的经过令人震惊,太子不孝,将要被废黜,于是他狗急跳墙,联络秦人、齐人的间谍谋反,想要挟持国君,结果导致了国君的死。

而且在铜鞮的街坊间,还有一份据说是“国君遗书”的东西流传了出来,作为佐证。

全篇都是晋侯午的自述,其中大意是:“寡人见不肖子凿年幼时粗通六艺,本期冀他成为良嗣,于是立为太子。但是不成想他情性暴戾,一日甚过一日,寡人数次呵责都不奏效,后来和上卿赵无恤商量要废黜之,上卿认为他年幼无知,但还可以雕琢,以观后效。”

“谁想不肖子凿得寸进尺,反倒仇视起上卿和寡人来,他训练近侍角抵,私藏兵器图谋不轨,甚至夜间窥视孤的宫殿,欲秽乱后宫。父子之情已尽,寡人忍无可忍,便下定决心请上卿废黜之。凿知晓后,竟贿赂寺人下毒药谋害孤,寡人中毒吐血三升,得灵鹊医者所救而未死。”

“凿见事情败露,便联合秦人齐人,要出兵入宫杀孤。幸而上卿及时知晓,遣兵士击溃其党羽,凿也死于乱军之中,真是死有余辜。然而活罪可免,死罪难逃,此小子悖逆不道,而又自陷大祸,应当废为庶人,此子已丧,便以庶民之礼下葬,以示惩戒……”

“寡人奄奄一息,特下此诏书,揭露凿之禽兽面目。”

他尤其在最后强调:“寡人冲龄继位,便遭范氏、知氏奸佞所误,荒废终日,不理朝政,以至于民不聊生,诸卿混战,寡人之罪也,死后当定恶谥。幸而赵氏扫清藩篱,还晋国朗朗乾坤,常后悔不能早用赵卿,却已晚矣……临终下诏,晋国之政,寡人尽托付上卿主持,择公子公孙继位。此外魏氏不灭,晋难未已,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若嗣子可辅,上卿大可辅之;如其不才,上卿亦可自取之!”

这份所谓的晋侯遗书掀起了轩然大波,晋侯午似乎糊涂了一辈子,到死的时候突然来了个大反转,对赵无恤颇有周武王临终托孤的架势。一般人被突如其来的太子谋反,国君身死弄懵了,聪明人则关注起最后一句话“上卿亦可自取之”所释放出的信息……

一时间,上书劝进者如过江之鲫。

赵无恤却一副周公坦荡的架势,他让子夏起草文书,宣布自己的悲痛之情:“彼苍天者,曷其有极?无恤乃晋国上卿,悲痛之余责无旁贷,当秉承周公之志,迎立新君,竭股肱之力,效忠贞之节,继之以死,兴义兵灭魏氏叛贼,驱逐外敌,以匡扶晋国社稷……”

至于倒霉的太子凿,按照晋侯遗书,以平民之礼葬于铜鞮城外,不设旌旐。赵无恤可怜他是被间谍所误,又陪葬车辆数乘。

废太子下葬之日,铜鞮百姓相聚观望,他们中多数人信了赵无恤的宣传,少部分聪明人则不以为然。可纵然人潮汹涌,太子所期盼自己的死能唤醒的忠勇之士,却无一露头……

铜鞮民心稳定,毕竟赵氏篡权多年,有没有晋侯,民众都习以为常了。战争离这里也很远,朝中的大人物们接下来要忙碌的,就是晋侯午的身后事:定谥号,出殡下葬。

晋侯午最后被定为“晋愍公”。

在国遭忧曰愍;在国逢艰曰愍;祸乱方作曰愍;使民悲伤曰愍;使民折伤曰愍;在国连忧曰愍;佐国逢难曰愍;危身奉上曰愍。这是一个恶谥,赵无恤并未因为利用了晋午的死,就对他客气。

然后,还要确定新的国君人选,虽然这件事其实和晋国的未来关系微乎其微,赵氏已经将君权践踏于脚下,无论谁继位,都是傀儡。

这一日,赵无恤正在与家臣商量人选时,被羽林卫取代宿卫之职,改而隐入黑暗,搞监视和特务活动的黑衣侍卫,却突然出现,火急火燎地将一部竹书呈到了赵无恤的面前。

“上卿,这是太史墨所写的《晋史乘》最新一篇……”

无恤展开一看,却见上面赫然写道:“晋卿赵无恤弑其君及太子!”

第964章 一一垂丹青

赵氏孤儿深感下宫之难时,赵氏本部无人拱卫,于是便从家臣和小宗子弟的年轻人中选拔精通武艺者,组成的家主侍卫,因为身披玄色,便称之为“黑衣”。之后数百年里,黑衣一直忠心侍奉赵氏之君,尽管期间经历了数次血腥政变,却依然顽强延续下来。就赵无恤所知,战国时期,触龙说赵太后时,这些黑衣侍卫依然活跃在赵国宫廷中。

不过在赵无恤升任家主后,仪仗和宿卫的事务被他新建立的羽林孤儿们接了过去。至于之前的黑衣,则隐入黑暗中,被赋予了另一项更重要的任务:巡查缉捕,以及特务活动。

为了保证赵氏的安全,黑衣必须防患于未然,和平时期目光主要放在国内,在朝野中刺探可能威胁赵氏、危害政权的行为和言论,并捉捕和审讯嫌疑人。到了战时,也担任军事特务的职能,与后来的锦衣卫类似。

所以这边太史墨才在史书里写下了可能对赵氏不利的记载,很快就被黑衣查探知晓,简书上墨迹未干,他本人便遭到了禁锢和审问。

黑衣在郑龙死后,换了好几位首领,现在担任卫尉的是来自邯郸的士人王登。

王登和范蠡类似,在邯郸氏掌权时是一介贱士,不但不受任用,乡人也常看不起他,直到赵氏破邯郸后投靠赵无恤,才走上了仕途。

他十年来勤勤勉勉,曾在中牟做过县令,推荐了不少当地贤才,赵无恤让他掌管黑衣,不但因为他的才干,也因为他的忠心。

或许是感念知己之恩,王登甚至愿意为赵无恤尝饭试毒,在一件事发生时,不考虑道德的对错,而是考虑对赵氏政权有利还是有害。

若是有害,则毫不犹豫地镇压之!

此时此刻,在空无一人的守藏室里,王登直面太史墨说道:“上卿弑君及太子?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情,太史是从何处听来的?”

闭目不言的太史墨睁开了疲惫的眼睛,平静地说道:“铜鞮宫之乱发生突然,公然在宫中持兵刃横行的是谁,太子之死颇有蹊跷,国君之诏书甚至未交付太史保存副本,如此多的疑点,岂能不让人生疑?”

王登皮笑肉不笑:“太史未曾亲见事情经过,可不能信口胡说,更不能乱写在史书上啊,此非良史所为。”

“老朽虽老,眼睛却还雪亮。太子有谋赵之心,君上有借势之意,虽然都被时局障目,赵卿也有动手的借口,但弑太子逼宫之举却有些过分了。如此算来,国君也是被赵卿逼死的,至于在坊间流传的那些消息有几分真伪,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赵卿自己应该清楚。”

王登当了几年黑衣的首领,审问过的人不下百八十,已经极富经验。在与太史墨说了几句后,他便知道了,这个白发苍苍的皱巴巴老朽是根硬骨头,根本聊不拢,像之前对付别人的收买、威逼等,均不可能奏效。

于是他放弃了说服,心里生出了杀意,面上却依然和善地笑着颔首道:“太史的这些话,我会一一转告上卿的。”

他离开这间专门用来软禁贵族和大臣的院子时,太史墨对着他的背影说道:“既然如此,再替我转告赵卿一句话。若他要杀我,便乘早下手,不过晋国良史颇多,颇有愿效仿晋董狐之笔,齐太史之简者,老朽虽死,却还有后来人。不管是公诸于众,或是藏于深山,终究会将这件事记述下来。世人不糊涂,赵卿的粉饰手腕,岂能蒙骗过全天下?”

……

王登没有回话,只是微微一停顿便走远了。

这个四面是墙壁,仅有一小扇天窗投入些许光亮的囚房便安静下来了。

太史墨坐于榻上,面前仅有的东西是一张案几,案几上还有一份他所修的《晋史乘》,也就是晋国的官方史书。竹简摊开,这是王登让他再考虑一番,将“晋卿赵无恤弑其君及太子”那行刺目的墨字划掉。

但在太史墨看来,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他今年七十多岁了,从一个守藏室小吏到晋国太史,掌管起草文书,策命诸侯卿大夫,记载史事,编写史书,兼管国家典籍、天文历法、祭祀等,在这一行上一干就是数十年之久。

他活得太久,见过弭兵之会后和平的曙光化作季世的战火,见过无数邦国田园化为灰烬,礼崩乐坏,人心不古,权臣无视秩序犯上作乱,诸侯国君沉迷声乐酒色失去社稷,不得善终。

习惯了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外表的冷酷,和内心的大彻大悟。所以他才会从世间百态中看透了“物生有两”的天然矛盾,并对赵鞅直言:“社稷无常奉,君臣无常位,自古以然!”

所以,他对晋侯午和太子凿的死并没有情绪波动,也不想做什么为国君尽忠的臣子。

但冷酷不代表漠然无视,身为太史,对国家正在发生的事情,一定要用心记述。并且要寻其枝叶,究其所穷,找到真相,所以他才写下了自认为的事实。

而且史墨认为,史有文质,辞有详略,不必改也。

在他们史官这一群体看来,史书是神圣的,不可随意篡改的。当一位史官听闻或者目睹一件事,认为十分重要时,便会记录下来。古代丹册纪勋,青史纪事,故谓之为丹青,当笔画在丹青上一一成型,这件事的事实也就注定,任何的更易,都是对历史的亵渎。

虽然会面临权臣的压力,甚至迎来死亡,族灭的下场,但史墨不会动摇。

“晋董狐,齐太史,不知道这一次,我会成为谁呢?”

……

“太史是想要效仿董狐,齐太史了?”

得到王登的回应后,赵无恤不由陷入了沉思。

在中国历史的早期,史官是个令人可怖的群体,他们在强大的君权卿权之下,却依旧挺着脊梁,坚守职业底线,而董狐、齐太史这两人,更是史官们的精神支柱。

当年,晋灵公被赵盾指使赵穿杀于桃林,于是晋国史官董狐便直接写下“赵盾弑其君”几个字,赵盾辩解说弑君的是赵穿不是我啊,董狐则反驳说你身为正卿,作出流亡之态,跑到边境却停了下来等朝中生变,国君被弑,你回来后也不先讨伐弑君者,凡此种种,弑君的主使不是你还是谁?一席话说得赵盾无言以辩,只能任由董狐记上这一笔,不过有趣的是,董狐的后人董安于,却成了赵氏的死忠。

至于齐太史的事迹,则是在权臣崔杼弑君齐庄公的时候,齐太史秉笔直书:“崔杼弑其君。”崔杼大怒,就杀了齐太史。太史的二个弟弟也如实记载,都被崔杼杀了。崔杼告诉齐太史第三个弟弟道:“汝三兄皆亡,汝若想活命,则书暴病而薨,何如?”齐太史的弟弟却以据事直书是史官的职责回应。失职求生,不如去死,他依然写下事实,崔杼也被史官们的硬骨头震撼了,无奈之下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们而去。

他做的是对的,因为齐国的南史听说这件事后,便抱着竹简跑来,想要在齐太史一家死绝后,继续秉笔直书!

这是史官与权臣对抗的两次重大胜利,也是中国史学一脉相传的骄傲。

赵无恤也曾为之着迷,来到这时代后,他对史也很重视,不过却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他会面临赵盾和崔杼的选择。

王登轻声说道:“臣下可以让太史死于密室之内,神不知鬼不觉。”

“但已经有史官将太史墨被软禁之事散播出去了。”

赵无恤叹了口气,他的敌人不仅是太史墨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还是整个史官群体。

先秦的士风,一贯是为了心中的理念而悍不畏死,纵然只会持笔杆子的文吏史官也是如此做派。时穷节乃现,一一垂丹青,他们的卫道之心堪比战场死士,这是赵无恤颇为欣赏的一点。

然而,当有一天,你赫然发现,自己站在曾倾心不已的精神对立面,成为丹青下的奸雄反派时,该如何是好?

“宥之?杀之?”无恤陷入了思索,不过还不等他想完,便有人来为太史墨求情了。

这是意料中的事情,太史墨虽然没什么权势,但他在晋国朝野的分量却极重,几代国君受他训导,数不清的贵族曾向他请教,就连无恤的老爹赵鞅,也对史墨师事之,赵氏的宗正史赵,更直接是太史墨的学生。

不过让赵无恤意外的是,为史墨求情的人里,还有他的媵妾孔姣……

第965章 齐人之福

深衣款款,不施粉黛,头上云鬓略有装饰,素衣却裹不住挺拔的胸襟。身长八尺的孔姣小步从廊道中走来,她虽然身姿傲人,却态度谦卑恭谨。

她们鲁国的女子,和欢脱的齐女、放荡的郑卫之女不同,浓郁的周礼传统让士大夫家的女子们很讲究妇德、妇言、妇容、妇功。

妇德,贞顺也。要求女子从小便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因为女人只有温柔贤惠,家族才可得以和睦,而作为人妇,对丈夫的顺从和恭敬也被看做是其高尚的品德的一种表现。

未嫁从父,已嫁从夫,丈夫就是孔姣的天,是绝对正确的。

但孔姣觉得,自己只怕要违背妇德了。

回想起来,少女时代是多么无忧无虑啊,她的世界观是简单的二元,对与错,奸与贤,明与暗,一切都那么分明。可过去几年间,她的心产生了巨大的动摇,从小在父亲身边耳渲目染形成的固有观念天崩地坼,而丈夫的所作所为,也让她疑虑重重。

他为政勤勉,每日天色未亮就已经起床;他不好声色犬马,因为铸造一个新的文明是他能享受到的最大满足;他视黎民百姓为子女,视贪官污吏如仇寇,整顿吏治,为民兴利,绝对是孔姣理想中的明君,让她心动不已。

但他的一些举止,又与“君君臣臣”的礼法古制对立,架空国君,专擅大权。走到哪,哪儿就生出变乱,卫国丧君,三邾大乱,如今晋国也再度分裂,甚至连太子、国君的死,也与他脱不开关系。

好的坏的,对的错的,杂糅在一起,头脑本就不复杂的她已经无从分辨了。

某天深夜,在赵无恤熟睡之后,孔姣却翻来覆去无法入眠,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中形成:

“难道,我夫也是庆父、崔杼那样的权奸?”

这些在孔丘给学生们讲的故事中,妥妥扮演反派的人物,现在却鲜活地躺在她身旁。

不过,他熟睡时就像个孩子,双手抱着胸膛,眉头紧皱,似乎是感到了夜色的寒冷,又或者是因为让人不那么畅快的梦境。

看上去,孤独极了。

孔姣孰视良久,不由露出了一丝笑,一开始的忐忑和惊恐却慢慢消失了。她安慰自己道,男主外女主内,她咽下一些不该说的话,装作厅堂之外的事情与自己无关,一心一意抚养女儿。

可她不去胡思乱想,事情却找上门来,在铜鞮的时候,一些在晋国效力的孔门弟子突然来求见,请她为太史墨求情。

“外面盛传太史被上卿所囚,吾等人微言轻,难见上卿一面,太史生死,唯系夫人一言!”

“我不是什么夫人,只是区区媵妾……”她想要分辨,然而在外人看来,她在跟着赵无恤去了一趟鲁国后,日益受宠,吹吹枕边风也许太史墨就获释了。

“古人云,昵比匪人,惟以妇言是用,我不该过问这些事。”虽然如此告诫自己,但孔姣的脚,却不由自主地朝赵无恤的书房挪动。

无论是他窃取鲁国,还是引发战争,制造死亡,明火执杖地傀儡卫、邾,甚至权倾晋国,悍然逼宫,她都装作不知道。外面关于丈夫与宋国大巫南子的风言风语,她也当做耳旁风。

妇德要求她服从丈夫,他做的一切决定都是对的。

但这一次当听闻太史墨被禁锢时,孔姣却没忍住。

她年幼时经常听父亲谈起过太史墨,孔子去成周拜会老子时,曾与其有一面之缘,回来以后盛赞太史的睿智和博学。她嫁到晋国后,在一些宴飨上终于看到了这位老者,白发苍苍,文质彬彬,慈祥而温和地对她笑,说此女知礼,颇似仲尼。

孔姣何尝不想说,他也与父亲极为相似,那份对小辈的勉励,那份内藏的固执。

若是这样一位老人被丈夫所杀,孔姣不敢怪罪他,却不会原谅自己的无所作为。

但每踏出一步,她就离母亲敦敦教诲的“妇德”远了一步,离赵无恤的书房越近,她的心里就越发忐忑不安,以至于双手都绞到了一起。

自己能说服他么?会触怒他么?会被舍弃休掉么?会为孔氏蒙羞么?

等她终于鼓起勇气,叩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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